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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留侯门客•文|秦迹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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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家善辩,善辩则思维缜密,张良虽然善于谋划,可是要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弥补这么大的漏洞啊。
  “好有道理啊……张良先生,人长得俊美,心底又善良,而且还这么勤快。”果不其然,公孙玲珑慨叹一番后,又讲话题引到了漏洞上:“这一大早的,张良先生就起身出来行走啦!”
  “公孙先生不是一样也很勤奋。
  公孙玲珑:哎呀,人家是睡不好。所以,起来走走嘛。上次去小圣贤庄,路上走了快半个时辰,张良先生脚程好快呀。大清早的,戒严才刚刚取消,你居然……已经到了桑海街头了。张良先生一定有什么秘诀,可不可以告诉人家嘛?”
  叶子栖与张良心中暗叫不好,张良沉吟一瞬:“这个么……”
  “子栖,这你都能忍啊。”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叶子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一把揽过捂着胸口的天明:“子明你来得正好快快快去救你三师公。”
  “你为什么不去?”天明怪不解的捂着胸口内袋。
  叶子栖白了他一眼:“难道你想让别人以为我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因为张良在大街上悍妇似的跟公孙玲珑打了起来?”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道理嗷。”天明恍然大悟。
  “那你还不快去!”叶子栖说着,冲着天明的屁股抬起一脚,将孩子从躲藏的窄巷里一脚蹬到了大街上。
  天明揉着屁股,回头无比幽怨的看了叶子栖一眼,随即打起精神像那个艳丽的身影走去:“那位胖大妈~”
  叶子栖长舒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近乎乱码的情报密文。
  现在该怎么办,就此毁掉情报还是换身官府绕个路给公子他们送过去,此番正想着,只听着深厚一个清朗的声音好死不死的轻轻唤了声子栖。
  “三师公,好巧啊,你怎么在这?”叶子栖不动声色的讲情报塞回袖中,回过头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
  “的确很巧,这么大清早的,子栖和良就能在离小圣贤庄这么远的地方相遇,也不知道子栖是什么时候起的。”都说一物降一物,公孙玲珑的套路转眼间就被张良用到了自己身上,叶子栖叫苦不迭,但幸而这个问题先前已经被问过一遍,也不至于太无从应对。
  “事实上……”叶子栖故意露出一番为难的样子:“昨晚子栖并不在寝室。”
  张良扬了扬下巴,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
  “商队的货物出了点问题,子栖连夜回了附近盘口帮忙,然后就住在了那里。”叶子栖继续瞎掰。
  “原来是这样。”张良若有所思的点头:“据良所知,子栖一向只是逍遥避世,巴山的事情一向是你的师姐墨玉在管,如今发生了什么大事,连你也掺了进去?”桑海的风吹草动,一向逃不过张良的眼睛,如果巴山真有大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叶子栖嗅到了话里的危险,更害怕张良会发现她身上藏着的情报,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巴山内政,三师公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然后极自然的打了个哈欠:“子栖忙了一晚上,现在身子乏得很,三师公不来关心我怎么样却有闲心来管我家的事情,您还真是很闲啊。”她有些恼怒的看了张良一眼:“你要是真的很闲就给子栖代个假,然后顺手把我的作业写了,我现在要回去睡觉,您请便。”
  “子栖这是生气了?”张良挑着桃花眼,继续笑着。
  “你说呢?”叶子栖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却只是忧心着手里偷来的情报被发现想赶紧脱身。
  “那良就只好赔罪,亲自送子栖回去了。”
  “不用不用不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叶子栖连忙堆笑:“三师公大清早出来肯定是有要事,子栖怎么好麻烦您呢。”
  “无妨,良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张良看了叶子栖一眼:“难道子栖是有什么要事,所以才不想让良相陪?”
  “怎么会呢,我只是太累了。”叶子栖低头一笑,上前用装着情报的那条胳膊挽住张良:“桑海的风声越来越紧,我们能像这样的时候,怕是不多了。”
  海风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打着卷儿,吹淡了步履踢踏,再轻飘飘的掀起两人额前鬓角的碎发,将它们交织于一处,叶子栖转头望着张良的侧颜,她忽然希望脚下的路永远也不要有尽头,这样,她就可以挽着她的三师公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他们花白了头发,走到……地老天荒。
  那是不可能的,连三岁孩子都知道。
  叶子栖早上出门前习惯性的烧一壶热水,尽管在取蓝死后封了水井却依然没改掉这个习惯,此刻做蒸馏水的一系列瓶瓶罐罐都散在沙滩上,叶子栖自知这些证明自己昨晚在小圣贤庄睡的很好的证据绝不能被张良发现,于是在要开门进屋的一瞬间临时改换主意,表示要回去上课。然后趁张良不备,将情报塞在了小院石台上放着的那卷《国风》中。
  反正放在这里又没人知道,它又不会长腿跑了。
  出乎意料的是,当叶子栖上完了可,再回到濯园时,那卷国风……居然真的长腿跑了。
  “你说你在藏书阁借的那卷《国风》啊。”子衿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你不是一直说要还没时间还嘛,正巧今天大师公罚子慕他们抄国风,少了一本书,我就帮你送过去了。”子衿儒雅一笑,刚想轻轻说声不用谢,结果一转头看到叶子栖极为不和谐的表情,顿时愣住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5楼2021-04-09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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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轸啊张轸,你可真是张良的好弟弟啊!叶子栖气得脸都青了,如果眼前站着的不是这个拜把子兄弟而是她的任何一个属下,估计早就被她一个大嘴巴子拍墙里抠都抠不出来了。
      子衿从未见过叶子栖这样生气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慌张,平静了许久方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叶子栖努力的压制住即将漫溢而出的杀气,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知、道、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6楼2021-04-09 1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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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1: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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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啊。”叶子栖低声自语,抑制住有些发散的目光强勾出一抹笑,手却有些发抖,她仿佛又看到在桑海的晨曦下,海风轻轻吹起白衣女子的面纱,露出那张无关年龄的绝美容颜,神色不再如往常睥睨霸气,而是眉眼弯弯,超乎想象的温柔,她说保重,然后决绝转身,似是去赴一场有去无回的盛宴。
        “子栖在想什么?”张良看叶子栖脸色不大好,眉目间盛满了关切。
        “没什么。”叶子栖这才回过神来,疑惑的看着张良手中的竹简:“这是什么?”
        “黑龙卷轴。”张良语气轻缓,说出字句却如重锤一般一字字擂再叶子栖心上,让她不由苦笑:终究,还是白忙了吗?
        不过也好,她终于不用再继续翻书了。
        “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她眨眨眼:“当时你可是答应过解出来以后要第一个告诉我的,可不许反悔啊。”说着飞快的向竹简瞄了一眼。
        “所以良这不是来找你了?”张良转过身,被她那小动作搞得忍俊不禁:又不是不告诉你,瞎瞄什么
        “斯月斯日,桑海之滨,蜃楼启程,帝尊驾临。这就是黑龙卷轴的内容。”
        “我们废了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这十六个字?可真是不划算。”巴山宗主商人脾气发作低头直嘟囔着不划算。
        少年不识愁滋味,子栖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张良低头看着身畔的少女,笑容里又是宠爱又是无奈,他轻轻咳了咳,待对方的注意力重新落到自己身上,才缓缓引导道:“子栖有没有发现黑龙卷轴的内容里存在着一个问题?”
        “什么?”叶子栖问。
        “帝尊驾临。”张良的视线掠过叶子栖的头顶,看着她身后浩渺无边的大海:“之前我们也分析过,既然扶苏已经到了桑海,那么赢政就绝无可能离开咸阳,那么这里的帝尊,又该指谁呢?”
        “说不定就是指扶苏呢,他是皇长子,又那么有名气,此次东巡又是代表赢政,怎么不可以用帝尊代称。”叶子栖虽这样说着,却想起另一个名字与“皇帝”有关的人来,早在蜃楼起航的那天叶子栖就感觉蜃楼上来了一个并未露面的大人物,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黑龙卷轴的内容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不会,”张良轻轻摇了摇头:“赢政妄想长生不老,不立嫡不立长,怎会允许扶苏越俎?若他真有心选扶苏做继承人,为了防止有心人做手脚,便更不会流露出这种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赢政……真的要来了?”
        “也许吧。”天色渐渐暗了,受了伤的残阳抓住暗蓝色天幕的一角,拼尽全力向上爬去,火红色的血液顺着衣角肆意流淌蔓延,淅淅沥沥的晕染进脚下无尽的大海,红日挣扎着,向上撕扯,却还是顺着血液流淌的方向一点点滑落,湮没、沉沦、彻底消失,只剩下几点微弱的渔火,衬托着无尽的黑夜。张良转过身去,手中的竹简无意识的握紧,似乎一个新的计划已经开始了构架,他顿了顿:“就在不久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他看了看望着日落发呆的叶子栖,轻轻笑了:“不过巴山的消息那么灵通,想必已经赶在良之前知道了。”
        叶子栖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脑海里却只顾着回想那道狰狞凄厉的残阳,桑海的落日一向很美,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只能感觉到血腥,仿佛她就是她道抵死挣扎的光,感同身受的享用着那恐惧、不甘、和无限的绝望。
      “斯月斯日,桑海之滨,蜃楼启程,帝尊驾临。”叶子栖倚窗而坐,轻轻重复着张良告诉她的句子。尽管之前两人已经分析过这里的帝尊绝不可能是指扶苏,也不太可能是陛下,但是在知晓内容前的一瞥间,叶子栖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张良手中的竹简上写着的内容:
        之桑海蜃楼启程帝
        竹简上其余的部分被张良的手挡住,一瞄之间也看不出太多,叶子栖明白,也许张良并不是在骗她,而是将卷轴的内容经过了自己的理解概括传递了出来,但张良毕竟不是大秦内部人士,对许多风声并没有感同身受的敏感,极有可能因为消息不够确切而受到误导。
        “什么……到桑海,蜃楼启程,陛下他……”消息网阻塞,大秦的许多消息她都不能及时收到,看架势张良肯定已经开始为陛下一旦真的驾临做打算了,许多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尽管她知道的并非最初版本的机密内容,但身为隐卫,至少她有义务提醒她的陛下和公子注意安全。
        叶子栖想毕,起身拉开窗户,黑夜如瀑,一股脑浇在沉睡的大地上,衬得的一窗窗灯火那么渺小又那么明亮,借着灯光,叶子栖隐约看到海湾对面绸缎庄的晾布厂上换了布匹,奈何光线太暗,并不能看清全部,不过好在桑海府衙,小圣贤庄,绸缎铺子这几个地方三点一线,拜会完了公子,去看个情报,不过是顺路的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8楼2021-04-09 1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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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又一次敲晕了一个巡逻的秦兵,换上重甲,在桑海府衙的檐角廊前飞跃穿梭,铁甲固然笨重,可穿在她的身上却仿佛是最合身的夜行衣、丝毫不妨碍腾挪纵跃间的轻灵。
          尽管叶子栖知道自己的轻功功底的确不错伪装功夫也到家,但依旧觉得这一路进来未免太过顺利。她晃见扶苏的书房里还亮着灯,里面影影绰绰映着一个伏案读书的身影,知道此刻叨扰并不会发生什么失礼尴尬的事情,便直接翻上屋顶揭瓦而下,谁料脚尖刚一沾地,只觉得眼前陡然一黑,一瞬间三四把兵刃碰撞一处,几个杂乱的声音喊着什么抓刺客。
          待烛火重新被点燃,只见扶苏依旧在不远处的案前坐着,而叶子栖的周遭却围满了手执兵器的影密卫,三人同时将手中利刃刺向她的要害,其中两把被她在方才短暂的过招中打落,如今只余一把制住咽喉。
          叶子栖平静抬眼,淡淡看着那把佩剑的主人,换回无痕的声线:“章邯兄,我是无痕,你可不要抓错了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9楼2021-04-09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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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有事,可能停更,之前吞掉的楼点进申诉页面是乱码,天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理,反正也凉,先这样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0楼2021-04-09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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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累,酌情更吧,不一定
            _(xз」∠)_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1楼2021-04-11 18: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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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臣归于臣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禀报公子。”叶子栖的声音从铁甲面具下闷闷传来,夹杂着气流冲撞金属发出的嗡鸣声,让人遍不清音色。
                谁料章邯听到无痕的声音却只是冷笑:“既然你说你是无痕,那便出示证据。”
                “你这不是难为我呢嘛!”叶子栖很是不忿:“我一个隐卫,身份甚密,又没有令牌,怎么证明?”
                “无痕的确没有普通意义上的令牌,但是他所戴面具由陛下亲赐,用料锻造皆是无两,见面具如见无痕,怎么没有证据?”铁甲面具掩住叶子栖的表情,她想了想,说道:“既然这样,就请章邯兄陪我去一个地方,我给你看我的证据。”
                章邯没有说话,剑尖离叶子栖的咽喉又近了一分。白天海月小筑扶苏遇刺,刺客失踪,他便知晓这是一起策划周密的行刺,且有一个权势庞大的靠山,这样的团伙,连李相国都能冒充,更何况是一直不露真容的无痕呢。再说了,无痕久居桑海,探查儒家间或查办案件,对桑海的风吹草动敏感至极,又怎么会连公子遇刺的事都不知道。
                以那刺客背后的人的身份,难免知道他今晚的周密布防,知道此时行刺定然不会成功,说不定此人的出现便是要声东击西。
                另一边,叶子栖依然喋喋不休的抱怨着:“让我出示面具可是你又不让我去拿,让你跟我走你又不跟,你到底想怎么的?”
                这也确实是个悖论,章邯想。
                “我知道隐雾楼的案子我处理不当惹你不高兴,你不告诉我庖丁为什么被抓就算了,我和你那么久没见,你不请我喝酒还拿剑指着我,也太不够意思了。”
                除非乱党对无痕监视调查颇深,那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家伙很可能就是无痕本人。章邯收剑,表情有一瞬的松动,忽然冒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的想法,虽说无痕这小子从来不露真容但是声音和轮廓他多少还是认得的,刺客即便是想得到用铁面具的共鸣来掩盖音色,也不会知道如何模仿这金面具没遮住的下半张脸,若是摘下这铁甲,也许一切便昭然若揭了。
                剑尖离开咽喉,叶子栖本想放松,可是看着一贯绷着脸的章邯表情突然又了波动,刚刚舒了的半口气直接心卡在了胸腔里,里直呼反常必为妖。她见对方皱眉盯着自己的脸看,知道自己那幅二八年华的尊容是要藏不住了,奈何双手已被一旁的影密卫制住无法阻拦,一时间大脑短路张口便道:“章邯兄你这样开玩笑就不好了,假使我是个小姑娘,你这样就属于利用职权之便调戏民女你知道吗!”
                话一出口,万籁俱寂。叶子栖看着愣住的全场人民,恨不得登时刨个坑钻到地底下去,心里直呼无痕啊无痕,下次你说话之前麻烦先过过脑子好吗。
                这副不着调的样子,也很是无痕的风格。章邯继续伸手:“你若真是无痕,又何须担心自己是个小姑娘。”
                叶子栖尽力保持着冷静,心脏却跳得如擂鼓一般,禁军营中没有内力差的,这么明显的慌乱,只能让章邯的眉间的怀疑更深,也让方圆之间的杀气愈发浓重。她不敢再满嘴跑火车的瞎说话,更知道拜她平日的演技所赐,如果女子的身份被揭露,即便她是真的无痕,此刻也变成假的了。想逃离却被层层包围,想觐见却无法将情报禀报公子,眼看着章邯的手一点点靠近,余光瞟见一脸漠然的坐在一边的扶苏,叶子栖猛然间想起扶苏早就知道她身为女子,如果这里坐着的真是公子,他怎么可能不来帮她解围。
                如果这样,那么这里坐着便是替身,真正的公子想必就在暗处观察着这一切,所以只要她让公子相信她就是她,让他出面,她便会得救。
                眼看着章邯的手马上就要触及面具,叶子栖顾不得许多,扯着脖子喊到:“宫女私逃依律杖毙,可是扶苏你为什么要放了那个姑娘,并且在告别的时候,让她从你的屋顶上爬出去呢!”
                “直呼公子名讳,你好大的胆子。”揭开面具一角被揭开,微凉的空气透过缝隙渗进皮肤,叶子栖闭上眼睛,脑子里已经将身份暴露被关小黑屋刑讯逼供自己宁死不屈只能秋后问斩等一系列流程都走完了。
                “住手!”屏风后的声音传来,叶子栖睁开眼,看着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扶苏,长舒一口气。
                “他是无痕。”
                章邯的眼里掠过一丝疑问,挥了挥手,桎梏包围的人迅速散去,复而向无痕拱手:“无痕兄,方才多有得罪。”
                叶子栖活动活动臂膀,向章邯嘿然一笑:“都是误会,误会。”
                章邯扫了无痕一眼:“许久不见,无痕兄倒是愈发风趣了。”说罢转回身向扶苏抱拳:“公子。”
                无痕干笑两声,连连说了几句“过奖过奖”“不敢当不敢当”然后屁颠屁颠的跟在章邯下首,向扶苏行礼:“无痕见过公子。”
                “都平身吧。”扶苏轻轻挥手,方才一直坐于案前的替身默默退了出去。叶子栖抬起头正巧对上扶苏扫视过来的目光,不由怔了一下,她感觉眼前的人变得有些陌生,却又不知是陌生在哪里,可是那种感觉又似曾相识,所以即便是让人惆怅的物是人非,在此刻也奇怪的令她感到欣慰。
                “章将军辛苦了。”扶苏向章邯颔首:“我想和无痕单独谈谈,你先退下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2楼2021-04-12 2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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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将告退。”章邯再度抱拳,退出书房带上门。无痕欠儿兮兮的向他的背影挥了挥手,然后被扶苏的一声轻咳唤回了神。
                  也许是离开咸阳太久经历的事情太多,此刻见了故人竟有些紧张。两人相顾无言,直到扶苏抬手示意无痕落座打破了沉默:“一直戴着面具,你不觉得闷吗?”
                  “被公子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儿。”叶子栖说着,摘下面具,起坐间扶苏的神情已不再如方才一般严肃而是恢复了她所熟悉的温和,叶子栖猛然意识到扶苏的变化,眼前这个人不再只是曾经那个咸阳宫里性情温吞的皇长子,他也向他的父皇一样,威严决断,有了一个上位者该有的样子。也许用长大来形容一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人不大合适,但扶苏的确成熟了许多。
                  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想要撑起一片天地,就要将法、术、势相结合。法是法度,术是权术,势是权威。如今的公子,这三种本领已经全都具备了。
                  想到这里,叶子栖轻轻笑了,抬起头看向扶苏:“若是陛下看到您如今的样子,一定会很欣慰的。”
                  “过奖了。”扶苏向无痕一揖:“无痕大人为大秦辛苦操劳,扶苏远远不及。”
                  “这都是臣应该做的。”叶子栖拱手,也不多做客套,而是正色道:“臣此番深夜叨扰是因为得到了有关黑龙卷轴的消息,所以才冒昧来向公子打听阴阳家的东皇阁下是否此刻正在蜃楼上?”
                  “东皇阁下一直在骊山闭关,蜃楼出海的名单里并没有他。”扶苏有些不解:“无痕何出此言?”
                  “因为黑龙卷轴。”叶子栖斟酌了一下词句:“臣……叛逆分子已经解开了黑龙卷宗、臣偶然得到密文,上面说:‘斯月斯日,桑海之滨,蜃楼启程,帝尊驾临。’臣对其中‘帝尊’的指代存有疑义。”叶子栖抬头看了眼扶苏的脸色,方才继续说道:臣猜测此处指代也许是陛下或公子,再不然便是指代阴阳家教主东皇太一,毕竟在阴阳家之中,教主也是宛若王上神邸的存在。然而仔细想来即便公子此行是代表陛下,以帝尊相称也是不妥的。更何况,黑龙卷轴传来之时,公子已经来到桑海多时了。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既然指派公子前来,便是变相的表达了他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咸阳,然而臣方才又向公子求证,得知东皇太一并不在蜃楼上,这才是无痕所不解的地方。”
                  扶苏默而不语,眉头却越锁越深,凝起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来似乎是误解了什么。叶子栖有些不悦,却还是说道:“无痕一介隐卫,自知无权涉及此等机密,不过既然情报已被叛逆破解,那么臣所能想到的,大概也是他们所能想到甚至正在密谋的,臣说这么多并非是想让公子透露什么,只是想提醒公子和陛下注意安全。”
                  叶子栖说罢,拱手起身:“臣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便不打扰公子休息了。”说罢便要退下。
                  “叶栖姑娘留步,扶苏并没有这个意思。”
                  叶子栖回头:“公事还需公办,公子请叫臣无痕。”
                  “无痕大人。”扶苏亦站起身来:“扶苏并没有别的意思,方才只是在想,当初无痕前来桑海之时只说是要探查儒家,墨家叛逆行事隐秘,黑龙卷轴的内容您又是从何得知?”难道说,墨家和儒家真有什么无法言明的关系?
                  叶子栖的心脏紧了一下,沉吟一瞬方才说道:“公子想毕知道,一个月前墨家机关城还未被攻破时曾号召诸子百家前去集会,当时代表儒家出席的,是臣和儒家三当家张良。”
                  “臣本想借此辨明诸子百家有哪些对大秦存有虎狼之心,却未曾料想与流沙相逢不识,以至于交手误伤,所以并没有探听到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好在此行在叛逆分子中多少积累了一些人脉,所以在回到桑海之后,多少也能察觉到一些他们的行动。”扶苏的神情中有一瞬凝重,叶子栖连忙补充:“毕竟儒与墨都为江湖显学,其中难免会有联系,但凭臣这段时间的观察,儒家远不能与乱党混为一谈。”
                  “愿闻其详。”
                  “小圣贤庄虽有三位当家,但其中只有掌门人伏念所做所为才能代表整个儒家的意志,而据臣这段时间的观察,伏念此人推崇王道治国,虽然偶尔迂腐,但将全庄之责系于己身,绝不是违逆之人。二当家颜路性情恬淡,看似与世无争实则内敛锋芒,不过据臣观察,他虽然不会迎合大秦,却也不至于做出太过出格的事情。”叶子栖皱了皱眉,突然单膝跪下:“臣有一言非陛下之道,还请公子恕罪让臣说完。”
                  “请讲。”
                  “陛下有言,诸子百家,不顺则亡。臣为隐卫,本该唯陛下之命是从,但儒墨两家皆为江湖显学,墨家已被大秦强力摧毁,若是儒家也遭屠戮,那么江湖各家将人心惶惶,更会让一些本来中立却想归顺的门派,因为害怕和儒家一个下场而团结反抗。”叶子栖的眼神有一瞬的放空,脑海中一帧帧熟悉的身影扑面而来,温文尔雅的子衿,恃才自用的子蔡,出门几乎从来不带大脑的子慕,和许多许多与她一起读书的同学们:“而且据臣的观察,儒家与墨家不同,许多弟子来到小圣贤庄,真的只是为了读书,并不知他们的老师们在想什么。所以臣以为无论儒家是否存在叛心,这些儒生都不应误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3楼2021-04-12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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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1:3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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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应误杀?无痕大人还真是仁慈啊。”扶苏的笑声在头顶响起,让叶子栖心头一紧,忙再度抱拳:“微臣斗胆进言,请公子三思。”
                    “身为匕首,却能存仁爱之心,有大人这样的隐卫是大秦之福。”扶苏说着竟走向前来将叶子栖虚扶而起,叶子栖有些惊讶的抬起头,随即了然的笑了,公子一贯仁爱,两人政见自是相同。
                    然而扶苏仅仅用一句话便足以让她的笑容僵住:“不过方才无痕在提及小圣贤庄只是缺只提到了齐鲁三杰中的前两位,如果扶苏所记不差,那位被你略去的三当家张良,便是和你一同代表儒家前往机关城的人。”
                    “是。”叶子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本想说张良此人绝不能留,可话一出口却鬼使神差的变成了:“儒家三当家张良年纪轻轻为人聪颖,行事洒脱不羁,虽然做出了私自接触墨家的行为,但是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看来无痕大人对这位儒家三当家的评价很高啊。”
                    “臣……只是平心而论。”叶子栖怕扶苏看出端倪,只能一直保持着抱拳的姿势,不敢抬头。
                    扶苏若有所思的在房间里踱着步子:“无痕大人想必还不知道早些的时候,在海月小筑发生了什么。”
                    “是臣失职,请公子恕罪。”
                    “无妨,”扶苏淡淡摆手,随即简略叙说了遇刺的经过及事后他和李斯的分析。
                    “所以公子和相国大人是觉得,这次的行刺与儒家或者残余的叛逆分子脱不开关系?”
                    扶苏颔首:“但若如刚才无痕所言,儒家并无反心,这才是令扶苏所疑惑的。”
                    “这样啊。”张良行事严谨,单单一个皇长子,还不至于他如此冒险。叶子栖敛眉凝思,耳边却忽然响起几个不同的声音。
                  “赢政妄想长生不老,不立嫡不立长,怎会允许扶苏越俎?若他真有心选扶苏做继承人,为了防止有心人做手脚,便更不会流露出这种意思。”
                  “无痕大人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十八世子总说您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我们大人才特地为您准备了这把'无痕',难道大人真的要拂了世子和我们大人的好意吗?”
                  “宝刀封鞘,明珠藏匣,无痕大人可听到它们因为被埋没而发出的哭泣了?”
                  这世界上的事果然太经不起推敲,几瞬思忖间,叶子栖已是一身冷汗。尽管即便是此刻,她依旧不能相信与她玩耍多年的胡亥,会做出这种事,但是赵高……她却无法放心。
                    “公子是否想过儒家也许是被人嫁祸。”
                    “你的意思是……”扶苏的眼神一变,显然是也想到了什么:“朝廷之中,绝对不会存在叛逆之徒。”
                    “公子您身为长子,威名远扬,此番代陛下出行,自是手握重权。朝廷之中不会存在叛逆之徒,却未必不会存在想置您与危险之人。毕竟陛下年事已高……”
                    “住口!”
                    “请公子容臣说完!”叶子栖不知哪来的脾气,竟将扶苏的话给顶了回去,即便是抱拳下跪,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坚定:“臣来桑海之前,陛下曾授意臣来向您辞行,是故臣才自曝身份以便和公子互相信任。如今陛下派遣公子前来桑海,保护公子自然就是无痕的责任,如果公子胸怀坦荡不愿猜疑,那便让臣来做这个小人。臣可以对天明誓,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秦,绝无半点私心。若有违者,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大人言重了。”扶苏看着叶子栖的眼神有一瞬的柔和:“那依你的意思是。”
                    “臣只知道,公子是陛下最为器重的孩子,罗网是帝国最好的凶器,但是中车府令似乎和臣一样,更偏爱十八世子一点。”
                    “我知道了。”扶苏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过无论如何,儒家的底不可不探。三日之后,我会亲自造访小圣贤庄。”
                    “公子明鉴。”叶子栖扬起嘴角:“届时臣也会按在暗处观察一切走向,以确保公子的安全。”
                    “有劳了。”扶苏又恢复了以往的柔和:“这次扶苏来桑海之前,父皇曾经说过,若此次东行能够确定儒家无害,那么无痕就可以与我一道回咸阳。”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终于,要走了吗……
                    叶子栖笑着,不知怎么的忽然鼻子一酸,她连忙掩饰住自己的失态,站起身道:“公子日理万机,理应多注意休息,臣不便多做打扰,告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4楼2021-04-12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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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熟似落阳
                    海风吹得单薄儒衫迎风舞动,显得当风痛饮多女子愈发单薄,曾几何时叶子栖为保持时刻清醒,练就千杯不醉的好酒量,可她现在多希望自己可以大醉一场,**、淡化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的不舍。记得她收到忘川的时候,唯一担心的便是自己受不了感情上的折磨,提前喝下药水用来逃避,她不止一次告诉自己,等熬过这一阵子,回到咸阳,她就可以饮下忘川,张良从记忆中完全抹去,做回她逍遥自在的无痕。却不曾料想,当分别的时刻真的来临,她竟会舍不得遗忘。
                      酒坛砰然坠入大海,溅起白色咸腥的巨大浪花,叶子栖借着好不容易攒就的两三分醉意,猛的站起身来,步伐碾过砖缝间倔强生长的嫩草,踏过湖畔松软潮湿的砂石,兀自去敲张良的门。她想见他,她忽然有好多话想要告诉他,可手在扣上门板的前一秒却顿住了,她又能说什么呢?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天各一方,能遇到他,已是我今生偏得了。惨白的月光抚上眉梢,叶子栖听着门内人平静的呼吸心跳,感受着这个人的气息,扬起头,闭上眼无声的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空气里浮起淡淡的明亮的暖意,沿着皮肤的纹路安抚着熟睡了的悲伤,叶子栖睁开眼,恍然意识到,她已在张良的门外站了一夜。
                      “你还真是喝多了,好端端的,跑到人家门前撒什么酒疯。”她低声自嘲。
                    “子房,又要出去?”回廊上,颜路轻声叫住张良。
                      “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有点放不下。”张良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多少能够了解你的心情。”颜路温和的看着他:“你在努力的事情,我相信一定是重要而且是必须要做的事。只是怕你对自己要求太多,让自己承担太多。”
                      “这世上有两件事情是我视如生命的。在我心中,它们同样重要。”破碎的画面在眼底一闪而过,张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不过有的时候,我会…害怕。”
                      “有一天,你必须要在两者之间做一个选择。”
                      “师兄,我也许真的有点任性。”
                      “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任意妄为的人。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无论你要做什么样的选择,你记住一点。你永远都不只是一个人。在你的身后有我们,有整个小圣贤庄。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同样是大师兄的想法。”
                      张良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似是想要道谢,却又觉得一切已尽在不言中,只是作揖离去。
                    “虽然夏天太阳落得晚,但是时间上很快就要宵禁了,你现在出去,恐怕不安全。”张良很远就看见少女倚在小门的门边,环着手望着天嘴里叼着着草叶子,显然是在此等了多时。她站起来,走到张良身边,轻声说道:“自从墨家遭遇围剿之后,你好像一直很忙。”
                      “儒家大概被盯上了。”张良的眼里闪过一丝沉重:“两天前扶苏在海月小筑遇刺,之后突然提出造访小圣贤庄,那场刺杀,是有人刻意嫁祸给儒家。”
                      “你在转移话题。”叶子栖抬眸,眼中满是痛色:“你所做的一切有考虑过小圣贤庄上下的安危吗?”
                      张良抬手,想要安抚性的抚上女子的脸,却被叶子栖转头避开,索性上前双手扶上她的肩,柔声解释:“扶苏怀疑儒家反叛却没有实证,这才会选择造访一探虚实,若是在他造访当天,在小圣贤庄上下都在他的监视之下的时候还是出了事,儒家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
                      张良果然心计,叶子栖的眉头皱了一下:“可是扶苏造访这件事只通知了儒家,墨家又是如何得知,难道这还不足以作为儒家联系叛逆的罪证吗?”
                      “子栖可还记得子明子羽?”张良微微一笑。
                      “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在蜃楼上,暂时不会有被扶苏抓住的危险,而儒家,只是一时不察才收容了叛逆,并不是罪过……”
                      “子栖果然聪明。”张良点点头:“那现在子栖可以放良出去了?”
                      “可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张良回过头:“子栖大概还不知道,此时此刻,丁掌柜和盗跖兄,正在做子牙狱的囚犯。”
                    传信公子:明日,劫囚,噬牙狱。叶子栖点燃屋脊两侧的灯笼,调好光线以便店掌柜更好的看清屋瓦上的排列的密文。看到晾布场上传回的“章邯将军已加强布防”,才翻回屋子。然后划上门窗,洗好漱脱去儒服,打了个呵欠一头栽进被里。
                      明天,便是扶苏造访的日子,无论是朝堂之外的叛逆,还是朝堂之内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会在明里暗里多少展露出来他们最真实的想法,她一定要养足精神,保护好公子明天和以后的安全,为了大秦,也为了儒家。
                      叶子栖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一棵树,站在高高的悬崖边上,悬崖深不见底,只能看见成片的火烧云如煮沸了一般翻滚流动着,让叶子栖感到无尽的眩晕与恐惧,她拼命的伸展自己的根须,想紧紧抠抓住更深处的土壤岩石,可是根须却只是像血液一样无力而黏稠的向下流淌,带动整片被她包裹着土块一点点向悬崖下移。咸湿的海风吹散伸展在头顶的枝叶,头顶的天空上,流淌着她曾亲眼见过的,血一样的夕阳。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5楼2021-04-12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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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的风声响彻耳畔,冷寂之中隐约夹杂着一个苍老的声音:“现在的年轻人啊,心思也没个心思的,再这样下去小心有血光之灾啊。小姑娘,以后赶路的时候,好好看着点脚下,别光顾着想事情,撞了身前的人还好说,这要是撞了身后的,那可就麻烦了。”
                        叶子栖猛的睁开眼,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埋在被子最深处,她抬手拨开贴在脸上的碎发,这才发现,发根已浸满冷汗。
                        “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待冷却的肢体重新感受到温度,叶子栖挣开被子,坐起来在枕下摸索出那把雕金绘银的折刀,放在手心轻轻捂着。
                        锁好的窗缝外似有东西掠过,空气突然凝固了一下,叶子栖猛的坐直身体,谨慎的环顾头顶四周,折刀出鞘,藏在亵衣袖中,另一只手探向窗锁。
                        未及手指碰到窗户,只听木头断裂的一声巨响,叶子栖不假思索的掀起被子当空一搅,将向自己直射而来的木窗碎片卷了进去。
                        叶子栖抬头透过尚在晚风中“吱呀”扑扇着的半扇破窗户,打量着窗外手持双剑黑布蒙面的白衣剑客。
                        “什么人?”叶子栖警惕的盯着那个满溢着杀气的剑客,小心翼翼的退到房间正中间,与他警惕对视。来者不善,她不知道眼前的敌人是否还有其他同伙,但是小圣贤庄的房子多少还算结实,至少可以在她没搞清楚状况前抵挡一阵。
                        那剑客没有说话,只是环着手静静立在窗框上,皱着眉上下打量着叶子栖,眉目间透露出几分犹疑,但当视线落到她手中的无痕时,比原先更加浓重的杀气又诡异的蔓延开来。
                        也不知这样僵持了多久,那剑客终于收剑离去,叶子栖担心有诈,仍旧在原地站了好久,待确认周围一切气息都消失了以后,才略略放松了下来。
                        是什么人想杀我,他想要杀的是无痕还是子栖?我是儒家上下唯一的女弟子,如果在公子来到小圣贤庄的前一天,小圣贤庄里最为出名的学生遭遇了袭击,那么不只是儒家颜面扫地,更是对公子安危的一种威慑挑衅,搞不好甚至会引起朝局动荡,这件事一定得压下去。濯园的窗子用的是上好的楠木,再加上是向外开的,锁起来结实得很,可如今着窗户居然被人逆着窗枢一掌拍碎,那个剑客我武功显然不低,虽然刚才退却了,但这一晚上会不会再来很难说。
                        所以无论是出于对明天的考量,还是对自己安危的顾虑,这件事都必须马上让三位师公知道。叶子栖打定主意,准备回到床边穿上衣服鞋袜去给张良报信,甫一迈开步子却猛然停住,转而探向门边。
                        穿戴整饰的时候,就是再怎么戒备,人的防御终究还是有死角,如今敌人在暗她在明,也许对方就是在等待这一刻,然后冲进来暗算她,所以保险起见,还是应该先查看一下濯园周围。叶子栖如是想着,伸手推开了屋门。
                        锋利冰冷的月光直插上院中冰凉的光滑的石台,将细碎而明晃的光扎入叶子栖的眼,让视线里其他的景物更加黑暗和模糊,竹林潇潇依风而动,隐去了万籁的呼吸。叶子栖揉了揉被晃花的眼睛,壮着胆子赤足踏上门前的石板,一步,两步……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紧接着是落锁的声音。被暗算了!叶子栖蓦地一惊,刚想背靠门板防住身后,余光里却瞟见一把利刃猛的从门缝中刺出,险些扎上她的后腰。
                        晚风平静得没有一丝杀意,空气中却凝结着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叶子栖转回头,目光缓缓划过从面前围住她的四个白衣剑客。
                        眼前这四个人依旧是白衣黑面,背负长剑,虽然在暗夜里看不清剑铭,但是总剑锋反射出犀利的寒芒中,依旧可以得知这些这些武器价值不菲。这四个剑客一女三男,三少一老,手执单剑将叶子栖围在中央。
                        这般相围相逼尚能将气息隐藏的如此之好,这几个人显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后路已断又是以一敌五,看起来我完全没有任何胜算,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动手,他们每个人单拿出来都够我头疼的了,就算知道我是无痕也不至于在实力上忌惮……难道……他们是想活捉我?
                        折刀在手中调了个个儿,乍看上去是要出手反击,眼前的四人身体几乎未动,眼神却陡然锐利了起来。
                        细微的动作倾向被叶子栖收入眼底,她将折刀褪回袖中,大体间已经明了几人的攻防方位。眼前四人防守三面绰绰有余,身后是木门,门后还有一个剑客,但是那个剑客的行动也被木门限制,所以后面看似最危险,确是一个可以借力喘息的地方。
                        此地竹树环合,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向上跃起突围,所以防守一定集中在上方,那么下方的防守必然不会照顾的那么全,门后借力,从下方向前冲过去,正好对上濯园外的那条穿林小径,只要穿过了林子,我就可以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一边拖延一边搬救兵了。
                        想到小圣贤庄里还住着三个武功高强的人,叶子栖顿时放心不少。尽管大半夜和刚被从睡梦里揪出来的三位师公一起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打刺客捕刺客这画面实在是美到不敢想象,但是现在……叶子栖深吸一口气。
                        但是现在,保命要紧啊!!!
                        叶子栖右手持刀,向上发力似要跃起,却只是在几位剑客都跃起的时候向后翻了个筋斗,同时转身,在要落地之时翻身面朝夜空,一脚蹬门接力,后背贴着地面滑过,掀起一阵尘土飞扬。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6楼2021-04-12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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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亵衣被土地擦出一大片土印子,后背的皮肤疼痛灼热,似有擦伤,叶子栖却已顾不得那些,只得往竹林的尽头拼命的逃,她太过清楚自己的实力,太过清楚若是孤身一人战斗下去的,她的下场。
                          “救命!来人啊!三师公!有人要杀我!”
                          风声太大,吹得竹林太过喧嚣,似一块疏松多孔的石炭,吸收了叶子栖的呼救。身背重剑的白衣男子漠然看着猎物削瘦的身影越跑越远,面巾下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似是一个万分不屑的笑。他摆了摆手,身边的女剑客猛然拔剑当空一甩,用锁链连在剑柄的匕首顺着惯性甩出,拦腰劈断一根参天老竹,铁链又一甩,匕首回鞘,老竹借力向反方向倒下,堪堪砸在叶子栖脚前。
                          叶子栖本能性的一个停步,五人踩着时差再一次围了上来。他们没有给叶子栖缓冲的机会,六把长剑同时出鞘,从六个不同的角度刺向叶子栖的要害。
                          叶子栖猛的抬头,直接劈了一个竖叉下去,第一把重剑蓄力劈向头顶,剑气所至,发丝纷扬坠地。叶子栖顾不上心疼头发,右手上举折刀出鞘,堪堪接住第一剑,腕子一旋将剑压下,紧接着左手撑地而起,身体在低空一个翻转倒扣于地,双腿横踢准备挡住两翼袭来的剑。眼看着两侧的袭击就要到来,叶子栖猛的想起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有穿鞋,虽说内力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护体,但她修习的并非横练功夫,肯定扛不住。于是在剑锋袭来之前利落收脚,沉肘坠肩团成一个球状就地一滚,从两名剑客之间一个较大的空隙再一次逃了出去。
                          方才被包围之时,几人着重防守前缘,是以叶子栖这一退又退回了濯园里,她回味了一下方才的险况,知道自己若是迎着几人的攻击定然死路一条,但是濯园之内开阔平坦,敌人使长兵,又是五打一,她一把折刀根本招架不过来。
                          叶子栖余光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忽然想起濯园外围的海滩直接通向小圣贤庄背靠的那座山上,叶子栖经常去山上洗澡,对地形想必比刺客熟悉,况且山上树木多,也可以提供掩护,如果无法穿过这些人去找三位师公,那么逃到山上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于是叶子栖纵身一跃,身形掠过屋顶落在屋后的沙滩上,折刀注满内力向沙滩划去,扬起的飞沙将叶子栖与剑客们隔在两端,叶子栖趁着缓冲,几个闪身隐入后山,却不知在那漫天飞沙之后,那为首的剑客眼里诡谲的笑意。
                          叶子栖背靠树干,未及站住脚,只觉背后一阵寒冷,抬起眼帘,却见那五个剑客又一次如同鬼魅一般围了过来。汗液浸湿发根,顺着额角蜿蜒而下,叶子栖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看向为首那个剑客的眼睛:“几位武艺超凡,若能死在几位剑下,不才心服口服,但是临死之前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恳请几位告诉我,让我死得瞑目。”
                          狂风卷集起散落空中的话语,衬得叶子栖的声音格外沙哑无力,身背重剑的剑客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似是在嘲弄着叶子栖也有今天。
                          之后的打斗不过是包围,突围,再包围,再突围,一次比一次惊险,一次比一次鲜血淋漓。每一次被包围的时候,叶子栖都以为自己死定了,但她却仍旧一次次鬼使神差的逃出,又顺理成章的被拉回去承受新一轮的折磨。渐渐的,叶子栖似乎发现,眼前这五个人的配合虽然默契,但其中两个剑客之间似乎总留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虚位,而这个位置,就是她唯一能脱出包围的生门。
                          为什么会这样?叶子栖不解,以这他们的默契程度,本不该有破绽,这个空缺处正好是一个人的位置,会不会我的对手里还有一个本该在这个位置的人,藏在暗处?还是……他们在利用这个空缺将我引到某一个地方!以他们的武功及布防,若存心要我死,我绝对不会活到这个时候,一直这样拖延着,如果不是想要将我耍够了再杀,那就一定是另有图谋。与其一直这样被牵着鼻子走,还不如正面迎上去,不过是杀一个回本,杀两个反赚,她叶子栖哪怕是死,也绝不被人利用。叶子栖打定主意不再后退,目光扫视过一行五人,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五人中唯一的那个女子身上,足尖一点,无痕出鞘,迎着无数刀锋直接向那女子扑了过去。
                          女剑客与那个男剑客相视一眼,似是得到首肯后,倨傲的看着叶子栖困兽一样的姿态。她上前一步,长剑当空挽了个剑花,却在叶子栖欲挥刀抵挡之时闪身避开,长剑一抛换到左手,右手蓄满力量化作手刀劈上叶子栖握刀的手腕。
                          叶子栖抖了一下,虽然极力想握住无痕,却架不住腕骨碎裂一般的疼,一声闷哼间,折刀已然落入了那女人手里。
                          彻底完了。
                          女剑客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叶子栖惊恐的脸。叶子栖看到她露出的眼睛里,竟盛满了快意。
                          为首的剑客飞起一掌,叶子栖便如离了枝的树叶一般向后飞去,身旁的女子手腕一甩,无痕从手心飞出去直直插入叶子栖的胸腔,随她一起,重重的砸在身后正对着的一棵树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7楼2021-04-12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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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胸口被穿透的剧痛让叶子栖再也控制不住惨叫,她想佝偻下身子喘息,整个人却被钉在身后的树上动弹不得。刀锋的寒凉被身体温热,随着一次一次的呼吸愈发艳红夺目,向上的刀锋接着重力不断划开新的皮肉,鲜血,一缕缕凝聚在刀尖上,滴答流淌。叶子栖知道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劈成两半,忍着痛抬起胳膊想要抓住头顶的树枝,却未及手指够到树枝,又被另一把匕首刺入,女剑客,一抖锁链,短匕收回。右手无力的滑落,叶子栖用膝盖夹住身下的的树干,另一只手无力的抠住左上方没有任何着力点的树干。
                            “给个痛快吧。”血液沿着嘴角迤逦而下,叶子栖嗬嗬地喘着气,看着为首的剑客,眼里带了一丝乞求。
                            人群里身背双剑的青年不屑的“哼”了一声,拔剑便要上前补刀。凌厉的剑气掀起叶子栖耳畔的碎发,她垂下眼帘,却并未感到理应随之而来的穿透和撕裂感。抬起头,叶子栖不解的看着一直沉默在队伍里的盲眼老者拉住了青年的手臂。为首的男子看了叶子栖一眼,挥了挥手,几道黑影消失在漫漫夜空里。
                            风声在耳畔呼呼的吵着,带来山顶特有的气息,叶子栖放空大脑,隐隐能听到夜间的大海上浪潮滚滚。树皮在指甲的作用下纷纷脱落,将木屑挤压进指缝,再把血肉硬生生的撬开,用力伸展的身体撕裂伤口,鲜血顺着树皮的纹路流淌,在身下积了小小的一滩。叶子栖痛苦得想死去,她知道在这种荒山野岭,即便是硬撑着活下去,也未必会等来救援,她知道,她今天所受的伤可能用尽一生也无法修复,她知道,一旦她成为了一把废掉的匕首,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可她却不知是出于哪一种本能,依旧是那样以身为枷,死死扣住唯一能够减缓她下滑的树干。
                            为什么?她抬起头,透过头顶高高的树冠,有星辰在树叶的间隙里,熠熠生辉。
                            叶子栖突然笑了,眼里一帧帧划过的全是和嬴政相处的为数不多的岁月,这个从画像中走进她生活的男人,不知不觉中成了她一生的意义,要她用一生的时间去仰望去追随。
                            “我要追随秦王!”
                            “我要他看到我知道我重用我!”
                            “我要成为陛下的隐卫!”
                            “臣无痕,誓与大秦共荣辱,誓与大秦共存亡!”
                            夜风依旧凄凄哀哀的号着,血液伴着风声一路滴淌,叶子栖感觉到冷,感觉到因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可她的脑子却渐渐清醒。她意识到她的时间也许不多了,如果她不能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如果她不能让陛下知道最真实的情况并作出裁决,那么她会为大秦的未来,埋下巨大的隐患。
                            她绝不能这样做!
                            楔进树干的拇指猛的拔出,拖着残破的指甲艰难的向上攀爬,用鲜血将一个字一遍一遍的描着。
                          “三”
                          齐鲁三杰之三、小圣贤庄三当家、三师公……
                            她的……张良……
                            他的模样,他的声音,他笑的样子,他蹙眉的样子,他轻轻叫着子栖的样子……
                            就到这里吧,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就是一直隐藏在他身边的那把匕首,让他哪怕临死以前,都只把我当成最最纯粹的,叶子栖。
                            好想再看他一眼啊。
                            带着土腥味儿的咸水顺着唇线流进嘴里,叶子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指一根一根,拔出树干。
                            尖厉的刀锋劈开伤口更深处,叶子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伴随着疼痛在一点一点地下滑。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张良的名字,松开了膝盖。
                          “将军!人在这里!”火光冲进视线,几双套着铠甲的手托住了她下滑的身体,叶子栖睁开眼,看着章邯正仰着头看着他。
                            “章邯兄,我是无痕。”叶子栖努力扯出一个笑,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向前栽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8楼2021-04-12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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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山有扶苏
                            “这一刀穿腹而过,直接划开了肝脏,离心胞尚不过九分,如果不是章将军及时赶到,无痕大人恐怕已经殉国了。”军医为叶子栖盖好锦被,将她受伤的右手小心摆好。
                              “她怎么样!”窗外一阵急迫的马蹄声,扶苏推门而入,脸上满是震惊和焦急。
                              “公子请留步。”军医斗胆拦住正欲上前的扶苏,深揖解释道:“无痕大人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您身上的寒气太重,还是缓一缓去探望为好。”
                              “是我欠妥了。”扶苏解下斗篷,抖了抖衣袖,方才走近问道:“她的情况如何。”
                              “并不乐观。”军医沉吟一下:“无痕大人她……能保持神志坚持到章将军来……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烛火映上叶子栖的脸,焰苗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无力的跳动着,扶苏握着烛台的手无意识的攥成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方才继续道:“继续说。”
                              “微臣不才,只能先稳住她的一线生机,至于无痕大人能不能醒来,几时能醒来,这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军医叹了一口气:“就算大人有幸能够醒来,她的右手……能不能恢复到和常人一样也是个问题……”
                              “我知道了。”扶苏低头看向叶子栖的脸,俯下身为她掖了掖被角:“还有别的什么么?”
                              “没有了。”军医拱手:“臣先退下了。”
                              扶苏挥了挥手,眼神却只顾看着叶子栖,章邯尴尬的在一边杵了半响,才轻咳了一声:“公子,末将先告退了。”
                              扶苏回过神来,意识到章邯是误会了什么,急忙道:“章将军请留步,刚才扶苏只是在想,三天前扶苏和将军看见无痕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她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
                              “末将以为,这种事情,公子已经见得够多了。”
                              “可是离我这么近的人,还是第一次。”扶苏不再看叶子栖,眼神又重新变得坚定起来:“听说无痕被发现在噬牙狱上方的悬崖上。”
                              “是的,无痕所在的位置正好在一处通风孔上,她的血漫了下来,我们的人才发现。”章邯沉吟一下:“噬牙狱内部极为牢固,易守难攻,所以外面一般不设岗哨。无痕的身上的伤口至少出自五把剑,而且从角度和伤口的深浅来看,这五个人的武功都不轻,即便是她的武功再高,想再以一敌五的条件下翻过峭壁来到噬牙狱也几乎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她被发现的方式和时间都太过巧合,与其说是意外,更像是经人策划。”
                              “这种巧合,与上次的刺杀也很相像。”扶苏的眼神沉了一下:“如果真如将军所言,那么这一切的策划者一定对大秦极为了解,也极可能知道无痕的身份。”只是无痕的身份极为隐秘,事到如今也没人知道她究竟藏身何处,难道是反秦的叛逆们发现了她,然后想借此,给帝国敲一个警钟?不对,无痕曾经说过,儒家并不同于乱党,即便是流沙叛逃,以那些叛逆分子的能力,也很难连续策划两场如此周密的计划。扶苏突然想起了上一次见到无痕时,她临走前说的话。
                              “此事非同小可,请影密卫一定竭尽全力彻查凶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还有……此事无须连通罗网。”
                              “末将听令!”
                              “扶苏还有一个请求。”
                              “公子言重了,一切尽管吩咐。”
                              目光又一次落上叶子栖的脸,扶苏的目光有一瞬的缓和:“虽然无痕在官阶上属于武将,留在军营也便于醒来后第一时间帮助提供证据。但是这里毕竟不能给她很好的照顾,扶苏想把无痕带回桑海府衙去,那里有侍女,照顾起来也方便些。”
                              章邯也低头看了看叶子栖的脸,叹了一口气:“特殊人才需要特殊对待,公子请便吧。”
                              “那便多谢将军了。”扶苏起身,重新披回斗篷:“明天小圣贤庄之行照旧,今晚的事希望章将军和我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末将明白。”也许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亵衣被土地擦出一大片土印子,后背的皮肤疼痛灼热,似有擦伤,叶子栖却已顾不得那些,只得往竹林的尽头拼命的逃:“救命!来人啊!三师公!有人要杀我!”
                              冥冥之中,她看到张良的背影矗立在竹林的尽头,冥冥之中,她知道,只要她跑出了竹林,她的张良就会来救她,可是脚下那截短短的土路却怎么也跑不到尽头。
                              叶子栖觉得自己的肺撑的要炸开,冰凉潮湿的空气在灼烫的喉鼻里胡乱冲撞,吞吐出淡淡的腥咸,她大声的呼喊着张良的名字,带着哭腔,撕心裂肺,可他却只是背对着她站在那里,毫无反应,只有自己趋近无力的声音,被风掼碎在地上稀稀拉拉的挪动着。
                              衰草缠住脚腕,将叶子栖绊倒在地,无论她如何挣扎都再脱不开,绝望的兵器破风声越来越近,叶子栖闭上眼睛。
                              一只手拉住了她,叶子栖睁开眼睛,看到竹林尽头的张良缓缓转身握住她的手,却是顶着一张嬴政的脸,他开口,声音也如嬴政一般威严肃穆,他说:“叶栖,都过去了。”
                              在叶子栖的记忆里,陛下从未叫过她叶栖,也从未对她说过如此温柔的词句,这突如其来的安慰,让叶子栖满腹狐疑,却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她笑了起来,紧紧的抓住那只手,轻轻叫了声陛下,随即沉睡在越来越深沉浓郁的黑暗与疲惫中。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9楼2021-04-12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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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1:2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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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好的阳光洒在床铺上,叶子栖的睫毛动了动,听见两个欣喜的声音低声雀跃着:“叶姑娘醒了,快去禀告公子!”然后一个声音起身跑远,将布履在地板上跑过的“咚咚”声落在叶子栖的耳朵里。
                                左手的手指扣住床单,疼痛鞭挞着视线由模糊归于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笑的脸,叶子栖没理会这张脸,而是略带警惕的环视着这间屋子,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躯干刚一用力便是一番撕裂一般的疼痛。
                                “姑娘您不能起来!”侍女见状,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背,叶子栖倒回床上,声音干哑的问道:“这是哪里?”
                                “这里是桑海府衙。”侍女一边说着一边麻利的掀开被子,数落着:“说了不让您动您还乱动,把刀口都抻开了。您是不知道啊,这几天公子他……”
                                叶子栖没理会一边侍女的喋喋不休,而是在脑海里整理着她被钉在树上的后的种种,想通了以后才问道:“我昏了几天?”
                                “姑娘我才刚说完您就又问我,您这三天里呀,扶苏公子他……”
                                三天了。叶子栖叹了一口气,张良看到了濯园一片狼藉的样子,一定急疯了吧。
                                “姑娘您是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您发高烧,满口说着疯话,公子就这样守了您半宿……”
                                “我都说了什么?”
                                “您像是做了噩梦,一直在喊着蟑螂什么的,哭得可凶了,可是公子来了,跟您说了一句都过去了,您就不哭了。”
                                我叫了张良的名字?叶子栖的心里“咯噔”一声,幸亏呓语含糊,没人听得清楚,不然这些人怕是都要处理掉。说了些许的话,叶子栖感到胸口隐隐的痛,她轻轻呼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灰尘在阳光的映射下化作光点,扑簌簌地落在叶子栖的睫毛和鼻尖上,叶子栖想伸手揉揉眼睛,却心惊的发现自己似乎感受不到右手的存在。
                                叶子栖顾不上胸口疼痛,皱着眉奋力抬起手臂。
                                “都说了让您别动了,有什么吩咐让奴婢来就行了。”侍女伸手来拦却被叶子栖一个满是戾气的眼神吓得噤若寒蝉。
                                叶子栖抬起右臂,看到了自己被绷带和药层层包裹的手腕,感到纤薄皮肤下交织的缝线,她想动动手指,却除了筋络牵引来的剧烈疼痛,什么也控制不了。
                                “我早该想到的。”叶子栖自嘲的扬起嘴角,当初她的手腕被女剑客用暗器刺中时,她就该想到的:“呵……我……为什么要活下来啊?”
                                “姑娘您……”
                                “闭嘴!出去!”血液,顺着吼叫声一字字涌出,侍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可还是战战兢兢的磕着头:“姑娘息怒,扶苏公子他……”
                                “滚!”慌乱的衣袂摩擦拖着带门声连滚带爬的离去,叶子栖双目赤红,胸口剧烈的浮动着,她咬着嘴唇想要凭着冲劲儿坐起来却因为右手的失衡“扑棱”一声滚落床下,髌骨落地再一次压迫膝上的伤处。叶子栖无力的蜷起身子,目光落在不远处几案用红布蒙着的铜镜上,叶子栖的眼里闪过一丝癫狂。
                                左腕摁住胸前的伤口,右肘撑地将自己一下一下向前拖行出一道长长的血印子,染上黑色的发丝和白色的亵衣,将它们虬结一处,桌角近在咫尺,可她却再无力攀缘。
                                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与愤恨将她深深缠绕,我不过是个残废了,叶子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伏地抽噎起来。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叶子栖压抑住哭,头也不抬的吼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可那急切的衣料摩擦声却越来越近,那个人赶到叶子栖身边,双手抓住她的肩,极小心的将她扶起。
                                余光落上他衣料华贵的袖口,叶子栖努力止住抽噎,平声道:“公子恕罪,臣刚刚失言了。”
                                “无妨,你要是难过的话,可以再哭一会。”扶苏自知不太会安慰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哭不动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叶子栖本来挺想哭的,可眼泪硬是被扶苏这两句话噎得逆流回去。
                                “我没事。”叶子栖空洞的看着前方,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语调里却依旧夹着浓得化不开的悲戚:“能劳烦公子帮我把铜镜上的布掀开吗,我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扶苏迟疑了一下,最终伸出手,红布曳地,叶子栖不由得苦笑出声:“捡回这一条命,不知是我太走运,还是运气太差。”
                                竹林搏斗中当头一劈,叶子栖虽保住了半条命,一头长发却不曾幸免,被七零八落参差不齐的竖在头顶,配上那张捡回一条命毫无人色的脸,说不尽的诡异滑稽。
                                “已经结束了。”鲜血浸红了华贵白袍,扶苏感觉到叶子栖的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而无力的向下滑去,不由得换了个姿势,将她轻轻拥在怀里。
                                “是啊,已经结束了,事已至此,一切都不重要了。”叶子栖抬起眼,想努力将泪水控回去,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顺着鼻翼淅沥滑落。
                                “我不会好起来了。”雾气在眼眶里凝结成一片,叶子栖透过薄雾看着扶苏的眼睛,想要等待对方哪怕只是骗她的一句不会的。可她等到的只是扶苏重重的叹息:“你先把伤养好,其他的别乱想。”
                                “我如今这个样子,除了想,又能做什么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0楼2021-04-12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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