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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侯门客•文|秦迹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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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白叶栖鹤立松,未识罟网入丝笼。
  羽腐翅折魂归去,一身荼靡一身空。
过于执着理想的人,是否值得善终?
文案实在编不出来,所以决定写一个避雷指南:
  1.原创女主,非穿越,但多多少少沾点关系
  2.女主是矢志不渝的大秦打工人,为爱发电直到把自己发没电那种,所以请把她当做一个反派对待
  3..不要被第一卷的小言风骗了,本文实际上走的是秦国线,偏重勾心斗角搞事业,男主长期掉线,甚至我都怀疑有没有男主。
  4.非双洁,be,致郁向。
  5.因为秦时时间线乱,于是到我这更乱了
  6.原剧人设遵照2016年百度百科的官设,但是现在没有了,所以只能凭记忆
  7.坑特别大,人特别鸽,最多一口气鸽了两年半,还是抗着四十米大刀回来的
  8.原帖时间是16年6月中旬,当时天九刚开始播且更的没我快,并没有太多可参考的素材(并且我也很久很久都没追天九了),所以本文与天九相关的地方仅在于云了几个设定而已,全员ooc,不喜可绕路
  9.感谢度娘把我被吞的原帖放了回来,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开了新楼。这会儿大概是刷屏了,真的万分抱歉。
  以上。
  这里阿檀,
  谢谢大家来看我的文章✓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1-04-04 12:55回复
    啊这,我想起来自己上个贴子为什么全是图了TAT
    稍等我去找个在线词汇过滤器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1-04-04 1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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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7 20:5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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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山雨欲来
      咸阳的三月,天还有些凉,可阡陌之外已有郁郁青青的草长出,春风一吹,拂起一片盎然。几只飞燕掠过春草嫩柳,栖在咸阳宫的外墙上。
        “巍巍紫宫,岂是尔等燕雀该来的地方。”一颗石子“筱”地打落栖燕旁边的屋瓦,燕子受了惊吓,呼啦啦全部飞走。只听见一声:“糟了,我不是故意的。”循声望去,只见一片摔成碎片的屋瓦,而出声的人,却已不知何处。
        秦始皇透过水镜看着刚刚发生的一幕,在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
        “陛下想要知道的,我已经占出了。”静/坐于水上的女子缓缓起身,蓝纱挡住紫眸中的波澜:“陛下您,不会输的。”
        “输?”流冕下的眸子冷冷眯起:“朕问的不是这个。”
        “人算不若天算,此间变数太多,没有谁会赢到最/后。”被纤足踏过的水面,泛起微澜:“儒墨两家,早晚都会消亡。诸子百家亦复如是。”月神在心下暗叹一口气:就连/阴阳家也不例外。
        “月神是在觉得朕让无痕担此大任,有些不妥?”
        “这个孩子命中多舛,一旦离开秦宫,便要不断的做出艰难的抉择,直到再没有选择的余地。陛下真的要他这样做吗?”
        “做出对的决定也是一种实力,也该让无痕去历练历练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21-04-04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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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微风绕过雕花鎏金的柱子,掀开罗锦重织的帷幔。嬴政抬了抬眼角,停下了手中批阅奏折的笔。
          “无痕叩见陛/下。”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肃拜于案前。那少年个子照成年男子矮了半头,看上去不过二八年纪,却是一副加冠打扮,过分纤细的骨架与沧桑的黑色战袍很不相配,雕刻精细的金面/具挡住上半张脸,只看得到一双极清澈的眼睛。
          “坐吧,这里没有外人。”
          无痕闻言,放心大胆的坐了下来。他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过分女气的脸。再出声时,已然换了女子的声线。 “既然没有外人,那就一定是有正事了。不知陛下有何事需要无痕动手?”
          “今朕天下已定,国泰民安指日可待。只是六国余孽尚存,百家思想荼毒黎民。'文以儒乱/法,侠以武犯/禁'墨家与楚国残党勾结已有实证,至于儒家,向来与帝/国治世之道相悖,不可不防。”
          “'故行仁义者非所誉,誉之则害功,文学者非所用,用之则乱/法。'这些叛逆自以为坚持了所谓的道义,却不知自己正在为已经安/定下来的国土带来新一轮的战争。”无痕叹息一声,收起了玩笑的神情:“陛下要臣怎样做?”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21-04-04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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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与儒,双/管齐下,逐个击破。”銮座之人长眉一敛,杀气骤的溢出,无痕的眼中又一次燃气初来秦宫时的崇敬之色,这才是师父从小给我讲的千/古/一/帝该有的样子。“若如李丞相所说,江/湖对战江/湖,庙堂博弈庙堂,那么臣该算是江/湖还是庙堂?”
            “墨家的事不用你管,你的任务是潜入儒家,获取他们的信任摸清底细,在得到朕的命令之前,不可妄动。”
            “此次东行唯你一人,必要时可与流沙联系。”嬴政打量了一下女子:“你这柄匕/首,在宫闱里藏了太久,可不要生锈了。”
            “无痕谨记。”
            “听闻你跟扶苏素有交情,临行前去跟他告个别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1-04-04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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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痕猛地抬起头,脊背上冒起一层薄汗。
              “这话想必是赵府令告诉您的,陛下怕是误会了。”女子勉强扬起一丝笑。
              “哦?”
              “那时无痕初到秦宫,江/湖习气未改又是少年心性,有一日偷换了宫女的衣服想溜出去玩,结果被公子撞了个正着。宫人私逃,按律当斩。公子宅心仁厚未予追究,此后臣也遇到过公子几次,渐有攀谈,但论交情远不及臣和十八世子。况且公子只当臣是一介普通宫女,何苦要告诉他呢?”
              “扶苏早晚会知道的,由你亲自告诉他,免得将来互生嫌隙。至于胡亥那边,以后少加来往吧。”
              无痕眼里掠过一丝讶异,平静了一下方才郑重揖道:“臣懂了,定不负陛下信任。”
              “巴山可有什么消息?”
              “家师不曾传信,料是无事。”
              “你十四岁被送至大秦,二载未归,巴清大概很想你,待了解了桑海之事,可回去看看。”
              “臣代家师谢过陛下。”无痕低下头,语气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退下吧。”话音未落,眼前人已不见,只留下一盘不知何时摆在桌上的糕点提醒着嬴政他还没有吃午饭。
              “跟你师父简直一模一样。”嬴政看着余动未止的帷幔,拈起一块糕点。
            咸阳城外草木已繁,马蹄踏过浅草扬起一骑红尘,黑衣少年扬鞭策马直奔桑海,眼前却不断浮现出与扶苏辞行时的画面。
              “扶苏以前虽有姑娘在怀清台当差的猜测,却没想到姑娘便是传言中的怀清台主人,以往失礼之处,还请叶姑娘见谅。”
              “公子哪里的话。”宫女打扮的人轻呷了一口案上的茶:“公子宅心仁厚,对一介小小宫女都能以礼相待子栖不胜感激,是以自曝身份前来辞行。今后公子若有用得着无痕的地方,只要不违圣命,无痕定效犬马之劳。”叶子栖顿了一下:“此次东行,不知归期,若有人问起无痕,还望公子谨言。”
              “这是自然。”
              叶子栖与扶苏本是君子之交,无需太多场面话,正当她准备离席之时。只听得宦官来报:“十八世子到。”
              叶子栖对扶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其惊异的目光下一个纵跃跳上房梁,反揭开瓦片,纵身翻上屋顶。
              当她小心地将最/后一片屋瓦归位时,她听到胡亥的声音从殿门口响起:“大哥真是未卜先知。知道我要来,连茶水都给我准备好了。”
              若是事情到此为止,也还算是有惊无险,真正让无痕忧心的是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时她已从扶苏的宫殿出来,平凡的衣饰立刻让她混入万千宫人之中。正当她七绕八绕的准备绕回怀清台收拾东西时,一道掌风从背后袭来。无痕极速回身,和来人过了几招,待彼方收手方才揖道:“见过十八世子。”
              “叶栖姐真是偏心,出门远行不来和我说却跑去告诉大哥。”他看着叶栖一脸迷惑的表情,狡黠一笑:“茶杯上有叶栖姐的味道,我不会尝错的。”
              “宫女外逃,哪能那么大张旗鼓的。等我得手后,扶苏自然会告诉世子。”叶子栖尴尬搪塞。
              “只怕待你远走天涯,大哥还不肯透露分毫呢。”一阵风掀起胡亥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异色的眼睛。
              “叶栖姐以前带我跳/墙出去的时候,可从来不叫我世子的。”
              叶子栖闻言抬眼仔细打量着这个已经长高了许多的少年,叹了一口气。她抬起手,摸了摸胡亥的头发:“照顾好自己,胡亥。”
              世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叶栖转过身,朝着与怀清台相悖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她听见胡亥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像她道别:“你也保重,无、痕、姐。”
            斗篷迎着风猎猎舞动,叶子栖掀起风帽,让面孔暴露在苍白的阳光之下。
              “陛下明鉴,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有趣了。我最最热爱的咸阳宫啊,等我回来的时候,还能认出你么。”她望着咸阳宫的方向浅浅笑开,那笑容中竟带有一丝无助。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21-04-04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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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这,所以分小段发,就没事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21-04-04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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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九曲回廊有一座闻涛书院,食堂就在书院后面,您把东西放在那里就好。”回廊上小童与叶子栖一前一后的走着。
                  下了回廊,小童借口还有别的事,匆忙离开了这个称呼尴尬的人。叶子栖此刻正巴不得一个人她走进食堂,听着书院里朗朗书声,眸光一转,计上心来。
                  “《诗》曰:'天之方蹶,无然泄泄!'泄泄,犹沓沓也。事君无义,进退无礼,言则非先王之道者,犹沓沓也。”伏念阖上竹简,看着第一排后面打瞌睡的儒生:“子蔡,你来解释一下这段话的意思。”
                  “呃……孟子说……”子蔡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站起身来:“孟子说,《诗经》有言':天将降祸,人莫多舌。'就是让人不要啰嗦。还说侍君不讲道义,进退不讲礼仪,出言诋毁先王之道的这几种人,跟《诗》中说的啰嗦之人没什么分别。”子蔡没被考倒,愈发得意起来。
                  “很好。”伏念点点头,复问道:“那你再说说'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这句话出自《诗》中的哪一篇目?”
                  “这……学生不知。”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圣人学识渊博,尚且如此勤奋,你如今只是求学之人,更不可恃才而骄,沉心学习才是正道,明白吗?”
                  “学生知错。”子蔡低下头,眼里有些许不服之色。
                  伏念挥手让子蔡坐下,目光扫过其他学生:“还有人知道这句诗的出处吗?”
                  座下一片沉默,正当伏念准备揭晓答案的问时候,只听得窗外有一个声音弱弱道:“《大雅·板》”声音纤细,显然出自女孩子之口。
                  举座愕然,子蔡再也做不出得意的表情。
                  伏念将竹简放在桌上:“你们先看书,我出去看看。”说罢转身走出闻涛书院,果然在门口的大树下看见了一身短打的正准备跑路的少女。
                  “这位……姑娘。”
                  “耽误先生授课,实在抱歉。”少女神色慌张的解释道:“只是小女子久慕儒家文化,方才听先生讲授《孟子》心下激动才不故意插了话,请先生见谅。”
                  “无妨。”伏念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姑娘是有间客栈的人?”
                  “小女子是丁掌柜新收的小二,名叫叶栖。初来乍到不识君子,请教先生台甫。”
                  “在下伏念。”
                  “阁下便是伏念先生——”少女似要再说什么,却被伏念打断。
                  “在下送姑娘出去吧。”
                  见伏念下了逐客令,叶子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低着头默默跟着出了小圣贤庄。
                  “今天有劳姑娘了,以后送饭之事还要多多烦请丁掌柜。”伏念言毕便要关门。
                  “伏念先生。”眼看这座大门就要对自己永久关闭,叶子栖措手不及,牙关一咬,提前进入了时机还不成熟的下一步。
                  “叶栖自幼仰慕儒家文化,是以千里迢迢赶来拜师,请伏念先生成全。”
                  “叶姑娘,”伏念严肃起来:“姑娘天资聪颖,伏念才疏,怕是教不了姑娘。”
                  “先生何必找这样的借口。”叶栖咬了下嘴唇:“难道是觉得叶栖出身庖厨商贾,迈不过这圣学门槛。”
                  “伏念并没有这个意思。儒门讲求有教无类。只是小圣贤庄一向不收女弟子,还望姑娘另寻高处。”
                  “既是有教无类,又为何将女子拒之门外,莫不是先生以为女子无才便是德?”
                  “姑娘误会了。小圣贤庄自开创以来从未收过女弟子,伏念不敢开此先例。姑娘请回吧。”伏念对着叶栖一揖,决绝转身。
                  大门缓缓关闭,叶栖看着门缝中伏念的背影渐行渐远,不甘心地握紧拳头。
                  “叶栖背井离乡,不远千里前来求学。此中诚心,天地可鉴,心意已定,绝无更改。若伏念先生执意不肯收下叶栖,叶栖愿久立庭前,诵四书篇目,直到先生答应收我为止。”她退后两步站在门庭前的阳光下,语气坚决。
                  门内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即又缓缓行远。
                  “姑娘请便。”
                  小圣贤庄的大门,关上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21-04-04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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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7 20:5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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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叶栖子栖
                  叶栖说道做到,果然就站在庭前背《论语》,庖丁期间来劝过几次。可无论他说什么叶栖都只是摇头,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君子之名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也……”庖丁是个大老粗,叶栖念叨的这些文词儿他也听不懂,只道这小丫头平日里虽好说话,但若是真的决定做一件事,九头驴也拉不回来。所以心疼归心疼,只好由她去。
                    雨季尚寒,到了夜半时分竟然下起雨来。叶栖一整日不曾歇息进食,暴雨一浇,脑子里早已一片混沌。
                    脑海里四书上的字扭曲成一团,背着背着就成了: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居之无倦,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不亦乐乎……
                    张良打着伞走在青石路上,远远看见一个店小二打扮的人站在小圣贤庄门前,浑身湿透,好半天没有动作。他试探着叫了几声,也不见回应,索性走到那人身边。
                    “不亦乐乎……不亦乐乎……”叶栖编不下去了,机械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张良好意提醒。
                    叶子栖迷迷糊糊的道着谢,然后问道: “可是君子……君子又是什么呢?”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应该就是君子了吧。”张良答。
                    “国且不治,谈何天下平!”叶栖的笑容有些苦涩,她忽然回过身一把扶住张良的肩:“治国应以法制约束之,无为修养之,礼乐教化之,若游心能如老庄之虚静,治身能如墨翟之勤俭,齐民能以管商之严整,而有持不自是之心,则诸子皆可师也,不可弃也。”动作幅度过大,胸口提着的一口气一下子断掉,她身子一软,直接向后栽去。
                    “小兄弟!”张良手里的伞“扑棱”一声落在地上,他惊讶的看着怀中人,骨骼纤细,眉眼精致,却是女子无异。
                    “姑娘,醒醒。”张良轻轻摇着女子。
                    能说出这种话的,非同常人,张良怀着这样的想法,将少女抱起来,走进了小圣贤庄。
                  当叶栖醒来的时已是第二天傍晚,此刻她正躺在一间屋子里。她忍住全身散架一般的疼,强撑坐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间屋子不大,但是干净整洁。装潢朴素,自有一种书卷气。床铺居于房间东南角,临着窗户。床头摆着一方矮几,上置一面铜镜,旁边放着几个木头匣子,显然是一个简易的妆台。对面的墙上也开着一扇窗,窗下亦是一方矮几,上有竹简两册,笔架一台,旁边的茶盘上一壶四杯放的规整,桌子后面的席子上,隐约见到放着一张古琴。窗的右手边是一闪双开的门,门关着但是没有闩,再右手的一面墙下摞着两个衣箱。
                    这些便是房间里的全部家当,东西虽然不多,但该有的都有了,叶子栖信手推开窗看着退潮时波澜起伏的大海,夕阳红色的光从窗缝中挤进来爬上她的脸,给这苍白的人添了几分血色。
                    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孩子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仔细一看,正是那日里为叶子栖开门的小童。
                    “姑娘刚感了风寒,快关上窗户,切莫再着了凉。”小童见状,忙走上前来。
                    “敢问小兄弟,我现在是在哪里?”叶栖伸手推上窗,轻轻问道。
                    “姑娘身在小圣贤庄濯园,是三师公带您进来的。”
                    “三师公?可是伏念先生的三师弟张良先生?”叶子栖伸手接过药碗,这才发现此刻自己只穿了件亵衣,虽然领口掩得严整,但毕竟有违礼法。叶子栖将碗中药汁一饮而尽,有些尴尬的把被子向上拉了拉。
                    “姑娘昏倒在外神智不清,三师公身为男子多有不便,所以请了听雨阁的姑娘们帮忙照顾。”小童怕叶子栖多想,连忙解释。
                    “是这样啊,真是多谢了。”听雨阁不是桑海著名的乐坊吗?怎么会和小圣贤庄这种书香之地有联系。究竟是这个听雨阁有猫腻,还是这个张良为人太过开放?
                    叶子栖正这样想着,只听见房门被扣了两声。她说了声请进,然后看着一个俊俏的青衣男子缓步走到床前。
                    “三师公。”小童连忙作揖。
                    原来他就是张良,叶子栖将男子打量一番,觉得这人并非像伏念那样难以亲近,若是好言相商,说不定可以让她留在儒家。她忙咬红嘴唇,坐直身子,清澈的眼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轻声道:“叶栖不知先生来访,未能起身相迎,若有失礼,请先生多多见谅。”
                    “子栖尚在病中,不必在意这些琐碎礼节。”张良向叶子栖笑了笑,然后转过头向小童道:“取蓝辛苦了,你先退下吧。”
                    “诺。”取蓝打了个拱,端起药碗带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张叶两人,叶子栖看象张良,有些犹疑的问道:“先生方才叫我什么?”
                    叶子栖,确实是叶栖的真名。
                    只是她平日里一向化名叶栖或是叶无痕,子栖这个名字,大概已有四五年没人叫过了,是以被张良这么一叫感觉生硬的很。
                    “良以为子栖会先问良要和你说什么。”张良看着叶子栖,语气中有些试探:“难道子栖觉得称谓比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更重要?”
                    “叶栖只是对名字更敏感一些。”叶子栖笑容不改,心弦却绷了起来,难道他们已觉察了我的身份?她面上依旧镇定的笑着,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张良先生是想和叶栖说些什么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21-04-04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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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栖求学一事,良已经听掌门师兄说过了。师兄感念子栖心志之坚,决定破例收你入学,从今往后,子栖就是你的字,这间濯园,就是你的寝室了。”
                      “真是太谢谢先生了!”
                      “这一切都是子栖自身努力而来,大可不必谢我。”
                      “可是若是没有先生,掌门肯定不会为叶栖破这个例。先生这个人情,子栖记下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过子栖从现在开始要称良为三师公了。”
                      “是,三师公。”
                      “天色不早了,子栖早些休息,良告辞。”
                      “恭送三师公。”
                      待张良走后,叶子栖起身划好门窗,将屋子里的东西简单查看一番,然后倒回榻上抱着被子滚了几圈,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绚丽的大红色将场景铺陈开来。火红的嫁衣平摊在床榻上,凤钗珠翠堆满了妆台。铜镜里,待嫁淑女容色恬淡,可那温婉的长眉和恬静的眼睛,却似罩了千种愁绪,怎么也舒展不开。
                      “红罗重锦玉烬飘,佳人如画海棠娇。唯有杜鹃空解语,隔帘漫把红泪抛。”红色的绣帘被风吹开,黑衣的少年坐在窗棂上悠闲喝着酒。
                      “你是谁!?”佳人转过头,强作镇定。
                      “真是巧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我看你这住在这十丈高的绣楼了,楼外有地痞把守,还有这大把的镶金嫁妆……听说最近沛县昆吾堂的大哥给他的儿子强聘了药商叶家的七小姐做侧室,那个传言中的沛县第一美人叶殷,说的不会就是你吧。”
                      “不错,我就是叶殷。昆吾堂势力不小,公子若是想采花寻蝶,还请另觅他处。”
                      “呵,采花贼?叶姑娘可真是太小瞧我了。”少年将酒瓶子一甩,翻身进屋,不顾佳人的轻呼一屁股坐在了卧榻上铺着的嫁衣上。“在下叶无痕,是个四方游侠。我来这里,不过是看在姑娘遇到了难处,想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公子想多了,叶殷并没有什么难处,公子请回吧。”
                      “叶姑娘,嘴硬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少年旁若无人的在嫁衣上打了个滚:“你的心事全在脸上写着呢。”
                      “公子凭借什么看出叶殷有难处。”叶殷看着叶无痕的神情已不再那么抵触,但依旧留有戒备。
                      “这有何难,”少年好像觉得嫁衣的料子很舒服,竟挑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不动了:“如果姑娘愿意下嫁昆吾堂,刚刚只消喊一声就可以置叶某于死地,如果姑娘重视这桩婚事,为何叶某这样蹂/躏这件嫁衣还能忍住不发作,如果姑娘不希望事情有转机,又何必要冒着闺誉受辱的风险在这里听我讲这么多废话。”
                      “说穿了,姑娘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被困在这小小沛县,但是因为没有反抗的能力和勇气,只能侥幸寄希望于我这个陌生人。”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叶家一介商贾,拿什么去跟地头蛇抗争?”
                      “为了家人牺牲自己的幸福,你可真高尚啊。”叶无痕轻蔑的呵了一生:“你以为你隐忍一下你家里就会好过了?对付那种垃圾,忍让只会让他们愈发猖狂,只有力量才可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凑到叶殷背后,声音满是诱/惑:“叶某倒是有个法子,既能让姑娘离开这里,又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什么法子?”
                      “在三郡之外的单父有一对老夫妇,人品德行有口皆碑,家中亦广有田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孩子辈的人来养老送终。如果姑娘愿意,在下倒是不介意当个人/贩子把你送过去。”叶无痕顿了顿:“至于叶家……”
                      “不知姑娘可听说过巴寡妇清的名字?
                      “公子是想让叶家加入巴商?”
                      “怎么,姑娘不愿意?”
                      “当然愿意,只是巴商盘口遍布全国,又与朝堂联系紧密,岂是想加入就能加入的。”
                      “叶某正巧有个在巴清手下做事的朋友,让叶家加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承蒙公子如此相帮,叶殷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讲话。”叶无痕嘻笑开来:“无痕也不要别的,只要姑娘一/夜/温/存。”
                      “休要胡说!”
                      叶无痕见叶殷是真的生气了,怕生意告吹,连忙赔礼:“不过是开个玩笑,姑娘何至于这样生气。”他整肃一下容色,于叶殷对面正襟坐下:“你的代价就是永远放弃叶殷的身份,从此以后再也不可以回到沛县,也不可以与现在认识的人联系,就是偶然遇到也要装作不认识,即使是对父母也是一样。若听到叶家的消息要保持缄默,不可过于激动。这样的代价,姑娘愿意承受吗?”
                      “我愿意。”
                      “很好。”
                    那么从今往后,我就是叶殷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21-04-04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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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三场考验
                      隐卫和三公九卿们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早朝,叶子栖早就习惯了早睡早起。这天醒来打水梳洗一番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无所事事打开窗户吹对流风。
                        启明星沉,红日初晖。太阳的光芒将沙滩映成瑰丽的金红色,叶子栖从窗子里翻出去,散开头发光着脚踩在沙滩上,海水打上脚背,将泥沙留在趾缝里,她提起裙角,像小孩子一样追着浪花跑着跳着转圈。太阳一点点升起,在红色的海天之际贴上一道金色的弧线,金子一般的光从弧线上射出来,为红色的海滩渡上一层层富丽辉煌的颜色。
                        叶子栖一下子安静下来,静静的忘乎所以的,看着这堪称奇幻的色彩变化。一层又一层的光随着圆弧的扩大,刷在暗红色的海面上,镀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抹在湛蓝的天空上。刹那间,海天分化,万物苏醒,天亮了。
                        巴清年轻的时候曾在东南沿海游历,在巴山采邑时不止一次给徒弟们描述海上日出的景象。那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美一直深深刻在叶子栖的脑海里,既抽象又具体,载着一个又一个幻想漂过她的孩提时代。可是当她真真正正的见识过海上日出以后,残留在心里的,却不是得偿所愿的激动满足,而是一种淡淡的怅惘,明明实现了愿望,却好像并没有得到什么,而是失去了更重要的,总是这样。
                      敲门声在身后响起,叶子栖回过头,隔着两扇窗户看见张良正隔窗看着她。海风从她的身后吹来,披散着的长发在身前张牙舞爪的乱飞,明明是逆光,可少女身上散发出来的无忧青春的气息却比太阳还要耀眼,让他不忍转睛。
                        叶子栖忙快步跑到沙滩上,放下裙角遮住纤白小脚,正襟向张良一揖:“三师公早。”
                        “子栖起的可真早啊。”张良笑着还礼然后看着锁着的大门:“子栖方便让良进来吗?”
                        “当然,三师公稍等。”
                        张良知趣的走到门后回避,叶子栖一撑窗棂翻进屋内,用手帕揩净脚上的细沙,穿上鞋袜,信手从笔架上捞了根毛笔绾住头发,然后忙跑过去开门。
                        “三师公久等了。”叶子栖将张良让进屋内,洗过茶盏后给他倒了杯水:“子栖疏懒,未曾煮茶,只能以白水招待,礼数不周,请三师公见谅。”
                        “君子之交淡如水,白水相待并无不妥。况且突然造访,是良唐突。”张良接过茶盏,笑容温文。
                        “三师公言重了。”
                        “子栖的伤寒好些了么?”
                        “不过是有些乏力,其余的已无大碍。”
                        “子栖方才怎么跑到沙滩上了?”
                        叶子栖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子栖久闻海上日出乃一奇观,今日初见,有些激动。”
                        “沛县位于泗水下游,距海并不遥远,子栖怎么会是第一次看日出?”张良依旧是一副拉家常般的形容。说出来的话却让叶子栖心中一震。
                        这人的心思怎么这样缜密,早上是一个人思维最放松的时候,他这般突然造访,想的就是攻其不备,抓住我话中的漏洞,好险。
                        “家里管得严,天黯之时不许离家,宅子又不临海,所以子栖在沛县时未曾见过日出日落。在有间客栈的时候早上要忙着帮厨和打扫,自是没这个闲的。”叶子栖面色如旧,应对自如间又将话题推了回去:“也多亏前天下的那一场雨,今天的太阳才会这样好。对了三师公,那天雨中初逢,子栖思绪混乱,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吧。”
                        “子栖所言确是让良获益匪浅,不然良也不会带子栖来这里。”
                        我说什么了我?叶子栖努力回想着那晚发生的事,可是记忆只能追溯到那句“暮春者,春服既成,不亦乐乎”上。
                        叶子栖的脸“腾”的红了,心说想不到张良这人看着正经,竟是个喜欢听人家小姑娘讲段子的斯文败/类。
                        “呃……三师公……其实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的……”叶子栖尴尬解释:“当时子栖正在背论语,只是脑子太乱,背串了章句……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翻书。”
                        张良怪不解的看着这个方才还进退有度八面玲珑的姑娘一脸窘迫,连忙道:“子栖不用谦逊,混沌之时更是言由心生,子栖对治世之道独有见解,若身为男子,定可成一代豪杰。”
                        原来我和他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叶子栖长吁一口气,回道:“三师公谬赞,只是乱世中亦不乏巾帼英雄,三师公可不要小看了女孩子。”
                        “方才是良言有不周。”
                        叶子栖抬头看了眼窗外,不知不觉就她与张良聊了已经有一会了。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想结束这让她提心吊胆的对话:“三师公这么早来找子栖,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子栖可知道文试?”
                        “还请三师公明示。”
                        “子栖现在虽迈进了小圣贤庄的大门,但还不是正式的儒家弟子。只有通过文试,子栖才可以长久的留在小圣贤庄。”
                        “那要是子栖没有通过呢?”
                        “那么子栖就要回到有间客栈重新备考,只有经过小圣贤庄三位当家一致同意才能再次参加文试。”
                        “所以对于子栖来说,若是此次文试没有通过,以后大概就永远与圣学无缘了吧。”叶子栖想起伏念,长叹一口气。
                        “可以这样说。”张良毫不留情的表示肯定。
                        “这文试……很难过吗?”叶子栖不由漏了怯。
                        “并不容易,所以良是来帮子栖的。”
                        “三师公打算怎么帮?”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21-04-04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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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试共分为三科,其中一科比文,一科比武。武学并非一朝速成,但是良可以告诉子栖文科的题目。”
                          好大的诱惑啊,叶子栖很是心动,但依旧强忍住的问道:“三师公为什么帮我?”
                          “因为良不忍心让一个有才华谋略的孩子只是因为一些小小的疏漏,而失去继续深造的机会。”
                          “对于其他学生,三师公也会这样伸以援手吗?”
                          “不会。”
                          “既然这样……”叶子栖想了许久,终于咬了下嘴唇,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么三师公的好意,恕子栖只能心领了。”
                          “难道子栖不想要良的帮助?”
                          “子栖当然希望可以有更大的把握通过文试。但与通过文试相比,子栖更希望做一个刚直的人。”
                          “文试要的就是一个公平,如果子栖用不正当的手段通过文试,就算不上升到破环圣学招生原则方面,自己心里也不会好过。”
                          “文试只是一个门槛,如果能凭此进入小圣贤庄,你的未来与现在将是截然不同的。子栖,有时候暂时妥协也是一种变通。”
                          “三师公这是在质疑子栖的学识啊。”叶子栖笑了:“就是这次考不上也不要紧,因为只要一个人为人正直,就是老天也会多多给他机会的。”
                          我来桑海的目的既不是真的求学,又何须费尽心机的挤进这里?再说了,戴上品行不端的标签,就是留在这里也不会被信任吧,况且此次儒门之行,能收获一些小圣贤庄方面的人脉,已经是不虚此行了。
                          最重要的是,百尺危楼,颓于一砖,我不希望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损害我正直刚强的原则。
                          “子栖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叶子栖眼神坚定,再没有一丝犹疑。
                          “就算为此付出了不能入学的代价,也不后悔?”
                          “我会后悔。”叶子栖直视着张良的眼睛:“但是即便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这样做的。”
                          “既然这样,良就要恭喜子栖了。”
                          “呃?”
                          “文试中最难的一关,子栖已经通过了。”张良赞许的看向叶子栖:“第一关考的是品行,如果这一关不能通过,就是后面两科考得再好也是不可以被留下的。有很多学子文武都很出众,只是因为禁不住诱/惑而被拒之门外。子栖的作为的确让良刮目相看。”
                          “三师公谬赞了,子栖只依着本心行事罢了。”
                          “剩下文科与武科难度的随机性很大,能不能通过就要看子栖的运气了。也许就像子栖所说,正直的人,老天会多给她一些机会呢。”
                          “但愿吧,”叶子栖笑笑:“那么文武考试什么时候开始呢?”我好临时准备一下。
                          “现在。”张良无视掉叶子栖满脸的愕然,站起身来:“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21-04-04 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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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何为祸水
                          议事厅里,齐鲁三杰于堂上正襟危坐,叶子栖于堂下肃立,门外黑压压的围了一层又一层儒家弟子。
                            “学生子栖见过三位师公。”叶子栖向堂上一揖,尽量让自己显得胸有成竹。
                            “子栖可知道这次文试的题目?”伏念淡淡扫视着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子。
                            “还不知道,不过学生以为儒家弟子都要掌握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文试的题目应该就在此之内吧。”
                            “不错,子栖可知道辩合?”估计是怕自家师兄的强大气场吓着人家小姑娘,颜路连忙接过话茬。
                            “辩合即是辩论,即两人就以论题提出相反观点,并阐述理由,能够说服对方者胜。”叶子栖简单确认了一下规则,问道:“那么子栖的题目可是辩合?”
                            “正是,子栖可去外面任选一位弟子进行辩论。”
                            难怪三师公说文武两科有很大的随机性。叶子栖看向张良,只见那人对她微微一笑,似是在给她以鼓励。叶子栖忙垂下眼眸,心里却忽然不那么焦虑了。
                            颜路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两人的眼神交流,然后一指堂下摆着的两张芦席:“那么,开始吧。”
                            叶子栖答了声是,大大方方走到庭前向诸位儒生一揖:“子栖才疏学浅,请诸位兄台赐教。”
                            “姑娘不必自谦,能与姑娘切磋,是子蔡的荣幸。”说话间,人群中走出一人,此人气宇轩昂,神色间透出一股子长期被崇拜而产生的倨傲,双眼饱含盛气,是少年人特有的那股争强好胜不服输的劲儿。少年向叶子栖一揖:“在下子蔡,特来向姑娘讨教。”
                            紫菜?这名字有点熟啊。叶子栖回忆了一会,这才想起这位就是那天在伏念的课上睡觉,然后给了她插话机会的兄台。
                            是个强劲的对手啊,叶子栖心下有些打怵,但依旧斯文还礼:“子栖愚钝,还望兄台口下留情,不要让子栖输的太惨。”
                            两人寒暄一番各自落座,叶子栖虚位拱手:“请兄台出题。”
                            张良有些无奈的看着叶子栖,真不知道是她太自信还是太紧张。文试的随机性就在于对手和题目的选择。有的学生运气好,找了个学渣对局,是以赢得漂漂亮亮;有的学生运气没那么好,但是好在事先准备了论题,是以也能顺利通过。这个子栖倒好,将两样选择权都交给了别人。子蔡是这批学生里成绩最好的,也是最爱给人出难题的,看来这场辩合,不会那么无聊了。
                            “姑娘可知道红颜祸水一词?”
                            “自然知道。红颜,即为聪慧美貌的女子,祸水即指这样的女子会蛊惑人心,颠倒伦/常,从而为祸一家一国乃至天下。不过子栖以为,红颜祸水也好,祸国殃民也好,都不过是历代史官为他们的主君开脱的借口。”叶子栖再开口时神色间已恢复了一贯的自信。敢情这是来了个送分的,要是连这种题目我都辩不过,岂不枉为好女子?
                            “姑娘高见,不过子蔡并不认同姑娘的看法。《诗》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红颜祸朝,自古便有详细记载,怎能简单推为一个为统治者开脱的借口?”
                            “如果子栖没有记错,兄台引用的这篇《瞻卬》讽刺的应该是周幽王与美人褒姒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围观人群中一阵唏嘘,叶子栖依稀听到有人说什么:又来了一个背书厉害的,看来子蔡第一的位置只要不保喽。叶子栖闻言在心中道了声惭愧,继续道:“史载幽王昏庸不修德政,用虢公、祭公、尹球等谗谄面谀之辈,远司徒郑国友,逐大夫赵叔带,囚大夫褒旸,褒暘子洪德为救父,方献褒姒于幽王。”
                            “褒姒离间幽王与申后和太子宜臼,使之最终废后弃子,讨伐国舅申侯,这才引得犬戎入京。之前千金买笑,烽火失信,以致今朝三纲已绝,诸侯无援。这千祸万乱岂不是出在褒姒身上?”
                            “兄台此言差矣,褒姒不笑,幽王遣虢石父搜天下计以笑之。虢石父奸佞,献烽火戏诸侯之计,褒姒笑,幽王美之,遂屡用此计,终失去诸侯信任。若幽王贤明,则不用虢父,不用虢父则叔带不谏,叔带不放,则褒旸不囚,褒姒自然不会入主镐京。”叶子栖顿了顿:“退一步讲,兄台对这段历史这样熟悉,难道不知道另立中宫的主意是谁给褒姒出的?”
                            “自然是虢石父与尹球。”
                            “那敢问兄台褒姒何辜?”叶子栖不待子蔡回答,继续道:“况深宫之中人人飘摇无依,勾心斗角乃是常态。什么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不过是想要自保罢了。如此,也能算是祸水吗?”叶子栖联想到咸阳宫里那些如花鸟般被豢养起来的可怜女人,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子栖之言怕是有失偏颇吧!晋献公在位期间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假道伐虢之策至今作为著名的军事战略供人瞻仰研习。自得骊姬与少姬之后 ,沉溺声色,听信谗言疏远公子重耳夷吾与太子申生,终至骊姬乱晋,失强国之名。”
                            “子栖说褒姒无辜,可骊姬贿赂宠臣梁五和东关五挑唆晋公父子,胙肉下毒陷害太子申生俱是她一手谋划。难道还不是短视倾城?”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21-04-04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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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笑了:“子蔡兄,献公继位五年便得骊姬,疏远逼死三公子则是七年之后的事情了,假道伐虢之时骊姬已在晋宫多年。若说区区美人便可惑人心智,那晋献公在五年之后便该已经是个无道昏君才是。再者说,骊姬是骊戎人,晋献公是灭亡骊戎之人。骊姬忍辱负重十数年,离间晋国诸子,即便未曾使其子奚齐为君使晋国成为戎人的臣下,也令其无暇继续兼并,保全骊戎至秦灭六国之时。要我说,这哪里是哲妇倾城,分明是哲妇成城,是戎人历史上大功臣!”
                              叶子栖之言过于离经叛道,议事厅中一片死寂,她似是也察觉到自己所为有些过火,清了清嗓子往回找补:“所谓君子,先以德行约束自己,再与人交。曾子所言‘三省吾身’莫不如是。凡事不反思自己,只知道归咎于外因,这也算是大丈夫之举?”
                              子蔡不语,只拱了拱手,似是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
                              叶子栖见状抬起头看向上座三位师公:“三位师公,这一关子栖可算过了?”
                              “子栖的辩题是红颜非祸水,可是你只论证了褒姒与骊姬非西周与晋国衰落的主要因素,怎么能算通过呢?”褒姒无辜,骊姬是大功臣,就连一向不羁的张良也被少女这惊世骇俗之言镇住了。
                              此女子非常人。多言数穷,也许从她的话中还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张良想毕,又说道:“所以子栖要是想过这一关,还需要继续说下去。”
                              三师公啊,您这样就不太友好了吧。叶子栖很委屈的看了张良一眼,略一思索又道:“烽火戏诸侯与骊姬之乱都只是以小见大。若说真正的祸水,还应是君王本身。”
                              “尧考验舜,以二女妻之,以观其内;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舜内行弥谨,使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境内又美人西施郑旦不收为己用,反献于阖闾,终使吴王沉迷声色,杀伍员,幸伯嚭,落得个被逼自尽的下场。若为君者可以内常自省外察忠奸,则红颜何患?若为君者本就昏庸,又不能重用忠诚,那么一切都会是祸水,又何止是区区红颜?”
                              “综上而言,子栖以为红颜只是亡国乱家的因素之一,祸水一词着实为污蔑诽谤。”叶子栖向子蔡拱手:“子蔡兄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子蔡的神情中透出一丝颓丧,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有风度的样子翩然离场:“子栖姑娘学识渊博,是在下输了。
                              “那么子栖的论述到此结束,子蔡兄,承让了。”
                              堂外,掌声雷动。
                            叶子栖站起来,待掌声渐稀,再次向堂上三位施礼:“三位师公,现在子栖可算过关了?”
                              张良与颜路相视一笑,一并看向伏念,只见那位一贯严肃的威严儒者此刻也稍降辞色,清了清嗓子点评到:“自公孙名家出山,世人皆潜心于如何在辩合中取胜,却很少有人记得他们究竟为何而辩。像子栖和子蔡这样纯粹以学术为题的辩论,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了。”伏念看着肃立于堂下的女子,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能够以史为鉴,下谈古人,上达修齐之道,子栖做的很好。”
                              “多谢大师公夸奖。”看来伏念的态度也松动了,叶子栖微微一笑。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21-04-04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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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7 20:4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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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青青子衿
                              文科考完了还有武科,比的是剑术。规则很简单,依旧是任选一人对局,比试时间为一炷香,若是在这一柱香内,双方无法分出胜负,就算是平局。
                                “那子栖要是输了该怎么办?”
                                “子栖觉得呢?”张良笑着反问。叶栖,你的实力究竟如何呢?可不要让良失望啊。
                                “感觉好有压力啊。”看来还是不能输啊,叶子栖叹了口气:“那子栖只能尽力而为了。”
                              对于叶子栖而言武科是最简单的一科,也是最让她担心的一科。叶子栖担心的当然不是这科过不去,而是怕自己平局平的不够漂亮,在比武之时漏了破绽,引人犯疑。
                                但愿待会能找个厉害点的对手,我也好承让得方便些。叶子栖想毕再次走到庭前一揖:“子栖不才,再请诸位兄台赐教。”上一次的确是紧张,可这一次,叶子栖只想找一个实力强劲一些的对手。
                                人群中一片冷场,叶子栖在那里揖了半天,也没人出来应战。倒不是因为畏惧这姑娘的实力,而是小圣贤庄好不容易来了个女弟子,大家都想好好准备着,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正当叶子栖等得不耐烦,准备闭着眼睛随便挑个倒霉蛋比试一下时,只听见人群后远远传来一个清朗声音:“诶呀子蔡你不用拉着我……诶呀你慢点慢点……”紧接着人群自动闪出一条道来,一个斯文清秀的少年被推了出来,与叶子栖面面相觑。
                                那少年与子栖年纪相仿,看上去文弱谦和,给人一种邻家大哥的感觉,当与子栖看清他的长相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张良:两相对照,这两人竟有八/九分的相似。
                                三师公,这不会是您儿子吧……您还真是年轻有为啊……
                                就在叶子栖瞎想的功夫,少年已从围观群众的口中得知了当下情况,虽不忍心跟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动手,但无奈已经被推了出来,只得绑好广袖,向叶子栖揖道:“小生子衿,特来向姑娘讨教。”
                                “不敢当,子栖自知技拙,还请公子海涵。”
                                “姑娘过谦了,请。”
                                “公子请。”
                                两人各执一把木剑分庭而立,行过礼后,子衿长剑一扬,当空挽了一个剑花,剑尖划出一道劲风向叶子栖吹来。少女后仰,堪堪避开剑锋,紧接着足下生风,转眼间已移到子衿身后。然后木剑横劈,直接从子衿头顶挥了过去。子衿纵身避让,长剑竖挡,将叶子栖的剑势逼了回去。
                                叶子栖急忙收力,借着子衿的剑势向后划了好几步,让人看上去好似气力不够,心有余而力不足。子衿剑锋一转,叶子栖负剑于背,借力踏剑而上,捏了个剑诀凌空而起,当空蓄满剑势,落地时脚尖一转整个人直接向子衿滑了过去。子衿侧头,木剑贴着咽喉划过,他借势向一旁滑了一步,仿佛已经预知了叶子栖下一步的动作,反手一扬,解了剑招。叶子栖将木剑上抛,于子衿剑上翻过,抬手接住下坠的木剑,挽了个剑花向子衿斜刺而去。
                                不知怎的,子衿好像是会读心似的,总能预测出叶子栖接下来的招式,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过了七八招。叶子栖用的一向是轻质短兵,腕力强劲而臂力不佳,在剑术上是天然的劣势。不过子衿的爆发力也不甚完美,剑招间的连缀亦很是生涩,仿佛是武侠小说里骤然得到高人内力的江湖菜鸟。
                                有意思。
                                就在这时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两人各自归位,相互行礼道了声:“承让。”然后少年潇然转身,拨开人群走远了。
                                叶子栖放下长剑,转向堂上三人:“三场比试都已结束,子栖可以留下了吗?”
                                “可以。”伏念站起身走到叶子栖身边,向众人宣布:“叶氏子栖,品性淑均,文武兼备,从此刻即为儒家弟子,字子栖。”
                                “谢谢三位师公!”
                                “子栖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从明天起就可以来上课了。”颜路还是一贯的温和。
                                “诺。”
                                “那么子栖可以退下了。大家也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上课吧。”门外围观的一干人等鸟兽作散,叶子栖复向三位师公一揖,从议事厅退了出去。
                              叶子栖避开人群,径自走上一条还算僻静的小路,刚拐过一个弯,正好看见方才与她比剑的少年此刻正负手站在湖边。白衣萧索,有些冷清。
                                “姑娘的左手剑法使的不错,后来为什么不练了?”白衣少年察觉到了叶子栖的到来,转过身问候。
                                “小时候贪玩,摔断了左臂,之后就荒废了。”叶子栖垂下眼,顺口将往事一笔带过:“公子是怎么看出来我使左手剑的?”
                                “姑娘虽是用右手握剑,但每次出招前,必会用藏在袖中的左手将剑招先演示一遍,然后右手再作出镜像的招式。小生也是因为发现了这点,才侥幸接了姑娘这么多招。”
                                “公子心细如发,子栖佩服。”叶子栖笑了:“还未请教公子台甫。”
                                “姑娘叫我子衿便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子衿,不错的名字。
                                “小女子名为叶栖,公子可以叫我子栖。”
                                “方才听说子栖在文科考试中表现极为精彩,子衿疏懒,未曾前去观摩,真是可惜了。”
                                “哪有什么精彩,不过同学们让着我罢了。”叶子栖走到湖边,和子衿一起看着荡漾湖光:“再说了,让子衿这般好清静的人去看文试,才是可惜了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21-04-04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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