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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留侯门客•文|秦迹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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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谬赞,子栖不过空有抱负没有本事罢了。”叶子栖只觉得头有些发沉,想必是房间里太闷的缘故。
  “子栖觉得有点热,雨轩姑娘可否把房间的窗户打开?”不知何时,在房间里伺候的侍女已经不见了。
  “真是不好意思,雨轩最近有些怕见风,子栖见谅啊。”雨轩站起来,亲自给叶子栖端了杯茶:“子栖要是实在觉得热,就喝口茶缓一缓吧。”
  叶子栖忙站起来,一瞬间却觉得有些重心不稳,她隐约察觉出一些不对,迟疑着想着婉拒这杯茶的方法。
  余光扫视到铺满首饰的妆台,瞟见空空如也的半开抽屉,叶子栖头皮一炸,瞬间清醒。
  雨轩身为花魁,怎么会只有这几件首饰,摆的满妆面就塞不满抽屉了?叶子栖恍然大悟:这个房间根本就不是雨轩的,而是她特地给自己准备的。
  “子栖喝茶啊,千万不要客气。”雨轩依旧巧笑嫣然的站在那里,端着茶,等着叶子栖来接。
  叶子栖看着眼前的佳人,只觉得她的笑容是那样诡异,她面上依旧笑着,可渐趋混沌的脑海里却开始想着脱身的办法。
  “子栖?”雨轩又唤了一声。叶子栖作势接茶,目光却落向她的芊芊玉手,向那些寻花问柳的登徒子一样极自然的揩了一把油。雨轩一惊,手中的茶杯怦然落地。
  叶子栖也愣了一下,因为在方才揩油的时候,她极意外的发现雨轩纤细的小指上,有一个极突兀的骨茬。
  “姑娘,您没事吧。”只听门外一阵喧嚣,紧接着就是一阵拍门的声音。
  “子栖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雨轩的声音透露出一种焦急和无助。门外的拍打声越发焦急,男人女人的声音混做一处。雨轩笑着附在叶子栖耳边:“子栖还真是配合我呢。”
  “雨轩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雨轩看着叶子栖有些涣散的眼神:“看来身败和名裂,子栖是选择了第二个呢。”说着素手钩住叶子栖的肩,细长的腿绕上她的膝盖:“你逃不掉的。”
  说罢,整个人向后一仰,带着叶子栖一起重重的倒在红锦重织的地毯上。
  “救命!放开我!”雨轩尖叫。
  “雨轩姑娘!”门一下子被踢开,叶子栖抬起头,看见方才正在房间里伺候的侍女此刻正带着一大帮衣着富丽的纨绔子弟站在门口惊异的看着她。
他们看到的,是衣冠不整的叶子栖将手无缚鸡之力的雨轩死死压在身下。
  “禽/兽!”
  “你们听我解释。”


来自Android客户端53楼2021-04-05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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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化险为夷
    叶子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逃出听雨阁的,她的记忆只停留在雨轩被众人簇拥着,轻轻抽噎着的样子。
      叶子栖颓然坐在桥边的石滩上,只觉得脑子里仿佛被塞了一团粗糙的乱麻,疼而且理不清头绪。
      她还没有搞清楚起因,但已经弄清楚了结局。明天,全桑海城的人都会知道她子栖逃婚的“真正原因”。而她,也会因为做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在桑海丧失立足之地。
      雨轩姑娘,我既不曾招惹你,你何苦这样处心积虑的坏我谋划。
      眩晕感一阵又一阵的涌进脑海,叶子栖跪在石滩上,屏息将脸埋到水面之下。
      冰凉的带着淡淡鱼腥味河水浸透发根,叶子栖睁开眼看着月光照耀着湖底飘摇的水草,感觉到清醒正一点一点回归到自己的脑海里。
      当时你为什么要跑呢,要是留下来就有机会解释一切了啊,因为逃避丧失了最好的机会,叶子栖,你真是愚蠢啊。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样才能脱困,怎样才能避免被开除,怎样才能留在小圣贤庄。
      可是,该怎样做呢?
      一直揣在怀中的竹简从领口滑到水里,叶子栖忙抬起头伸手去够,可从指间漾出的波纹却把它推向了更远的地方。
      竹简漂漂摇摇的去往桥边,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叶子栖抬起头,看见张良立在桥头,身后是长街尽头的万丈灯火。
      “三师公……”叶子栖连忙站起来,嗅到他身上特有的听雨阁的香味,不由得退后一步:“您……都知道了。”
      张良的手指划过竹简上棱角分明的字迹:看来他的推测与试探都已经被证明了。他看着像受惊了雏鸟一样的少年,轻轻笑道:“子栖打算怎么解释这一切?”
      “三师公会信我的话吗?”您应该是更信任雨轩姑娘一点吧。
      “你都不解释,良该怎么相信你啊。”
      张良回想起晚间的时候他出去取信回来,正巧撞见子衿往外走。那时门禁马上就要到了,张良拦住子衿盘问,这才知道叶子栖被雨轩请去听雨阁,到现在还没回来。
      子栖不懂事就罢了,雨轩怎么也跟着瞎闹。张良安顿好子衿,匆忙赶到听雨阁时,一切已经发生了。
      “雨轩没事,子栖他……也是情有可原,我不会说出去的。”听雨阁里,雨轩已经换好舞衣,眼角泪痕未干,楚楚动人。可张良现在已经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简单安慰一番后,便要雨轩带他去待客的房间。
      那时房间窗户已经被打开,茶杯的碎片被收拾好,香炉里的香灰也被倒掉,张良在屋子里信步走了一圈,看到外室红毯上那匹随意散落的舞绸,看到内室里只有面上摆满了首饰的妆台,还有那张精心准备的大床,问雨轩既然是待客,为何不选取一间专门招待客人用的屋子。
      “雨轩是想着在客室交谈太过严肃,不如换个轻松点的地方。”
      “所以雨轩为了调节气氛,还特地把这间没人住的空屋子,打扮的这么有生活情趣。”张良顿了顿:“平日里内楼很少接待客人,怎么今天会有这么多不速之客?”
      “张良先生想说什么?”雨轩有些紧张。
      张良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新走到倒空了的香炉前,揭开盖子,果然看到内壁上有烟熏过的痕迹。
      张良不动声色的把盖子盖回去:“良只是觉得,不管怎么说,子栖毕竟是男客,雨轩如此招待,怕是有失仪态。”
      “那……张良先生是在怪雨轩了?”雨轩依旧是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下却不免开心:张良先生怕是吃醋了。
      “雨轩没事就好。”张良转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女子:“良是在想,子栖现在在哪里。”
    “子栖的解释就是,雨轩姑娘在房间里点了迷药,在子栖有些支撑不住的时候,开始呼救并且绊倒了子栖,然后门开的时候,一切就都被误会了。”叶子栖直轻蔑的‘呵’了一声:“我又不喜欢女人,我能对她做什么。”
      “那子栖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三师公想我怎么证明?证明我不喜欢女人吗?”叶子栖怒极反笑:“子栖的确是非礼了雨轩姑娘,三师公关心则乱可以理解。但是三师公不要忘了,一个人只有在心里有鬼的时候才会知道怎样证明自己的清白,子栖对于此事问心无愧,你让我从何证明!”
      “如果子栖连让良相信你的本事都没有,又以何向整个桑海城的人证明你的清白?”张良依旧极冷静的看着叶子栖:在这种时候,子栖更不要意气用事。”
      “三师公……”竟然不是来责问我的?
      “良刚才去看了雨轩接待你的房间,有一个细节想要问子栖。”张良想起了那个沾着烟熏气息的香炉盖:“子栖在那个房间里的时候,房间的窗子是开着的还是关着的?”
      “雨轩姑娘说她最近怕见风,所以没有开窗。”叶子栖皱着眉回忆了一下:“她好像还说她睡眠不好,所以燃了安神香。可是……在子栖看来,她好像并不住在那里。”
      看来熏香果然有问题。“子栖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吗?”
      “并不算久,喝了一杯茶,又说了几句话。”
      “都说了什么?”
      “这……三师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
      “雨轩这个人,不太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思,如果一切真的如子栖所言,那么子栖可以试着从与她的对话中分析出她的动机,这样才不至于任人宰割。”


    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21-04-05 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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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7 22: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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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的话题是我挑起的,三师公说的恐怕办不到。”
        “挑起话题是一方面,如何引导问题又是另一方面,子栖那么擅长套别人的话难道就不会以此反推吗?”
        “所以三师公现在是在套我的话?”自从来了小圣贤庄,我只套过取蓝一个人的话,你又如何得知我擅不擅长。
        张良笑了:“孺子可教也。”
        “三师公,子栖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就算良说不当问,子栖也会换个方式问出来的吧。”
        “不愧是三师公,被你看穿了。”叶子栖笑了:“子栖只是好奇,哪怕是对自己喜欢的人,三师公也是这样算计怀疑的吗?”
        “良只是不想因为一个人的错误,让更多无辜的人遭受惩罚。”这样的确很残酷,但正如韩兄所说,如果要坚持信仰,我们就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我也不想让你因此离开小圣贤庄,更怕你因此离开桑海。他看着叶子栖的眼睛,那纯粹的黑色倒映着他身后长街上的点点灯光:“况且,良和雨轩只是普通的朋友,良并不喜欢她。”
        “这样啊……是子栖失礼了。”
        “没什么,”张良把话题绕回正事:“那么这件事,子栖准备怎样处理?”
        “请三师公容我想一会儿。”叶子栖说着,重新坐回河边,可能是因为有人在身边的缘故,叶子栖忽然不觉得那么无助了。张良带回了她的思考能力,她看着水面上他的倒影,开始冷静的回顾之前发生的一切。
        我和雨轩的交集只在于张良,旁观者们都以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可是张良缺并不喜欢雨轩。雨轩在听雨阁问我对张良的态度,说白了,是想问我喜不喜欢他。张良这样出众的人,雨轩一个舞女,跟他可能性本就不大,我在桑海城又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才女,碰巧还是张良的学生。她……莫不成是怕我日久生情,抢了她的心上人?
        看来雨轩针对我,是因为把我看成了她的潜在情敌,想在我跟张良还没怎么熟的时候,就扼杀我跟他的可能。
        搞得就像我跟张良有可能似的。
        想到这里,叶子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子栖是想到办法了?”
        “快了。”叶子栖忍俊不禁:“三师公,都说女人是心海底针,我这回算是信了。”
        我早晚都要回咸阳的,我跟他,没可能。
        叶子栖觉得有些失落,伸手搅了搅河水,掩饰掉这种情绪,接着想。
        雨轩说身败名裂,这两个无论选哪个,我跟张良都再无可能。她最后给我的茶一定是有问题,我要是接了,估计那张床就真能用上了。我要是不接,她借迷药直接把我绊倒,大家一看都以为我取向不正常,再加上事发突然没有心理准备,打乱我的阵脚,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桑海是礼乐之城,我一旦没了名声,那就只能离开了。
        太特么损了。
        叶子栖气的牙根痒痒,心说雨轩你想要张良没人跟你抢,跟我一闲杂人等使什么阴招啊。
        “子栖的情绪波动有点大,这样能想到办法吗?”张良看着短时间内情绪三变的少年,心道子栖毕竟年轻气盛,想要变成老狐狸,还得经好一番历练啊。
        “子栖已经想到办法了。”叶子栖站起来,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胸有成竹:“非礼了她是我不对,我这就回听雨阁,趁着所有目击证人都没走,去给雨轩姑娘好好道个歉。”
        雨轩肯定想不到我敢回去,一定会慌的。“然后和她一起,把事情解释清楚。”
        “身正不怕影斜,看来子栖已经想到最直接的办法了。”张良将手中的竹简递给叶子栖:“这片竹简对子栖而言想必极为珍贵,可一定要收好了。”
        “谢谢三师公。”叶子栖将竹简放在里怀收好。
        “良还有一个不太相关的问题想要问子栖。”
        “三师公请讲。”
        “子栖读过《楚辞》吗?”
        “读过,子栖很喜欢屈子的《天问》但是不喜欢《离骚》。”
        “为什么?”
        “因为悲愤只有压在心底才会成为力量,宣扬出来的话,如果不是哗众取宠,就只能沦为在暴露自己的无能了。”
        “看了子栖对所谓忠信泣血之作,别有一番独到的看法啊。”张良看着叶子栖的眼睛:“那子栖怎么看待《九歌》呢?”
        “很美,但是看过之后基本不记得内容。”叶子栖顿了顿:“不过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很喜欢。”
        “三师公问我这个做什么?”
        “怕你紧张,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张良回过身,看着长街尽头的灯火:“子栖快去吧。”
        “嗯。”
        张良目送着叶子栖身影消失在灯火阑珊处,从袖中掏出今日收到的密信来。
        白绢上只有一句话: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是无痕的例报。
      既然子栖与阴阳家没有关系,那么他的身份,就只有巴山一种可能了。
        太好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5楼2021-04-05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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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措手不及
        “再然后,我就大摇大摆的进了听雨阁,混在人群里看雨轩跳了一支舞,在她要下台的时候走到舞台上给她道歉。”
          “就这么上去,你不怕雨轩不买账?”
          “就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有什么好怕的。”叶子栖得意的看着子衿:“我呀,就趴在雨轩耳边说了一句话,你猜猜是什么?”
          “别卖关子了,快说。”
          叶子栖附到子衿耳边:“你当张良是傻/子/吗?”她想了一下,纠正到:“不对,我说的不是张良,是三师公。”
          “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拿张良当枪使?”
          “我凭什么不心安理得啊?”叶子栖翻了个白眼:“他自己欠的风流债,凭什么要我帮他还,这次咱们俩顶多算扯平。”
          “你啊,怎么说都有理。”子衿戳了戳叶子栖的脑袋:“真拿你没办法。”
          “不是你拿我没办法,是我拿他没办法。”叶子栖显然更无奈:“张良这个人啊,长得帅就算了,还偏偏出去得瑟……得瑟就算了……还惹了一堆烂桃花。”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大师公和二师公也不管管他。”
          “管管谁啊。”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叶子栖和子衿连忙站起身:“二师公好。”
          “之前子栖对子房的夸奖,无繇会一字不差的转告子房的。”颜路依旧那么温和。叶子栖想象了一下张良知道这个消息后,挑着丹凤眼笑着看她的样子,不由打了个冷战。
          “二师公,子栖知错,您不要告诉三师公好不好。”叶子栖连忙装可怜。
          颜路看着前后反差巨大的少女,不由失笑:像子栖这种披着好学生外衣的混世魔王,也只有子房降得住她了。
          “子栖,我有话和你说。”颜路说完,向廊桥的另一端走去。叶子栖忙识相的跟了上去。
        “呃……游学?为什么啊?”叶子栖心说莫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没处理干净,二师公看在我平日里没少帮他干活的份上,搞出个游学让我出去避避风头?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儒家弟子,去社会上实践是必不可少的。在这一届的学子里,只有子栖还没参加过游学。所以无繇想借着这次子房出去的机会,让子栖也体验一下游学。”
          “就是说,我,和三师公,单独出去?”叶子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子栖可不可以不去啊。”
          “当然可以,”颜路依旧笑着:“只不过那样的话子栖的年终考核,就只能是不及格了。”
          “不是吧。”叶子栖想了想张良,又想了想子蔡和他的一众狗腿,一咬牙:“那我还是去吧。”原以为二师公好说话,没想到和张良一样腹黑。
          颜路摸了摸叶子栖的头,从身后拿出一册竹简:“这是掌门师兄的手札,待会子栖追到子房以后给他看,他就会带你一起走了。”
          “二师公的意思是,三师公现在已经走了?”那我还去追他做什么啊。
          “子房出门早,无繇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那……如果子栖没有追上他呢?”叶子栖心中窃喜: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不去了。
          “那子栖的年终考核就只能算不及格了。”颜路笑着打破叶子栖心中美好的幻想:“不过以子栖的骑术,现在收拾东西还来得及。”还未待颜路说完,叶子栖就拽了子衿向着濯园的方向一溜烟跑了。
        黑色马蹄毫不留情的碾碎纷繁野花,一袭白衣少年气喘吁吁的勒住马,终于在桑海西郊三十里以外的地方截住了张良等一干人马。
          当时张良已经与墨家道家一行人等谈论天下大事,看到斜刺里冲出来的叶子栖着实吓了一跳:“子栖,你怎么来了?”
          叶子栖飞身下马,待看清与张良同行的几位大神级人物,心说不妙。但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大概是没有退路了。
          叶子栖想毕,向众人深揖自报家门。说明来意后,将伏念的手札双手奉给张良。
          张良看完手札,又看了看叶子栖,思忖一会,问到:“子栖来之前知不知道良是与几位侠士同行?”
          “子栖不知。”叶子栖想了想,补充道:“要是三师公可以让我的年终考核及格的话……子栖就不来打扰了。”
          张良看着有些窘迫的叶子栖,轻轻笑了:“子栖之前不是说,如果用不正当的手段通过考试,就算不会上升到破坏公平的方面,于子栖心里也不会好过吗?”他下马,走到叶子栖身边:“那么良来向几位重新介绍一下,这位子栖是良的学生,也是巴山那位隐身多年的二弟子叶子栖。”他回过头,看见叶子栖眸中的震惊之色。
          墨家巨子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豪爽的笑了:“儒家果然卧虎藏龙,有叶公子这样青年俊杰相助,行动一定会更加顺利。”
          “那个戴斗笠的人是墨家巨子,在我们后面的是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墨家机关城。”张良小声为叶子栖做着介绍:“这次行动看似只有儒墨道三家,确是与诸子百家息息相关。”
          “连巴山这种不爱出头门派都被拖下水了,其余门派又怎么逃得过呢?”叶子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张良卖了。她驱马与张良并辔而行,附在他耳边轻声威胁:“我知道自己瞒不了你多久,但是你记住,如果巴山因为你们的行动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加倍奉还。”


        来自Android客户端57楼2021-04-05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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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栖不要那么悲观,帝国信奉法学,商人又为五蠱之一,子栖怎么知道这次行动不会收获盟友呢?”张良看着少年面色凝重的侧脸:真是走了一步险棋啊。
            巴山礼抗万乘,名显天下,用财自卫,不见侵犯。凭借巴郡险要地形,俨然就是一个小国。首领巴清虽为秦皇客卿,却是一个没什么政治立场的生意人。如果能利用巴山与帝国的嫌隙,争取到子栖做说客,与巴山联手是最好;如果争取不到,那么目前为止,子栖知道的东西并不算机密,他自知无法全身而退,也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的。
            “三师公倒是很乐观啊,拿儒家上下的性命来做冒险。”叶子栖冷冷看着张良:看来我们还是无法避免的为敌了。
            陛下遣她来桑海之前,曾特地说过,墨家的事不用她管。现在她已探清了儒家的底,再往前走,就是越权了。
            “事关天下,又怎可执念一家一人。”
            “子栖一向不管家中事宜,三师公就是拖我下水,也不会连累巴山的。”叶子栖冷哼一声,勒马独自退到队伍最后,擦身而过之时,张良听到他冷冷讽刺:“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好,还谈什么天下。”
            他回过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少年低头咬着嘴唇,一双黑眸发红湿润。
          张良,你为什么,偏要与我为敌啊。
          时光如梭,在旅行的布帛见穿身而过。在日复一日的行程中,叶子栖已经接受了如今的处境,她已经学会了及时消化那些因道不同不相为谋引起的痛苦,然后换上一张愤青的脸,在列位豪杰开口数落自家陛下的时候十分入戏的附和几句。
            她骗过了所有人,但她骗不了自己。
            这段时间的相处无疑拉近了她与张良的距离,她感觉自己自己好像越发的依赖这个人。依赖这个虽然会算计她,但是每当她遇到麻烦都会第一个站出来,给她支撑的人。
            依赖这个……本该与她势不两立之人人。
          “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是机关城,今天大家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下午就可以到了。”
            于是大家取火扎营,然后坐在火堆旁谈天说地。
            叶子栖坐在一棵树下,望着围满了人的篝火发呆,她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连忙收回心神,然后看到火堆边张良带着笑意的眼神。
            叶子栖走过去,坐到张良旁边:“三师公叫我?”
            “没有。”
            “那你看我干嘛?”叶子栖大为不解。
            “良第一次见到子栖这样安静,觉得很可爱。”
            可……爱……叶子栖麻了麻,干笑着:“是嘛,三师公也挺可爱的。”在你没有利用我之前。
            篝火升腾起气流,让张良的面孔有些失真,却扭曲不了那温情脉脉的眼睛,他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子栖……真的不喜欢女孩子吗?”
            叶子栖一愣,心说三师公你还真是时刻不忘关心学生啊。她直视着张良的眼睛,特别认真的回答道:“三师公,子栖这辈子,只喜欢男人。对此您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
            “那,子栖去睡了,三师公晚安。”叶子栖站起身,走回树下,不再理睬这个不可理喻的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58楼2021-04-05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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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不见空山
            梦醒时分已过三更,叶子栖翻了个身,头撞到了树根上,瞬间疼的睡意全无。她揉着脑袋坐起身来四下环顾,身上盖着的斗篷悄然滑落。叶子栖拈起那件斗篷,嗅到张良身上特有的味道,不由得心中一暖,她端详着不远处熟睡的张良,心说不愧是三师公,连睡相都这么端庄,也不知道以后是谁家的姑娘有幸,天天守着这样一个美男。
              一阵凉风吹过,叶子栖打了个哆嗦,看着梦中的张良,也蹙了下眉,忙不迭走过去把斗篷盖回他身上。
              晚风吹来一阵曼妙的铃声,空灵悠远,却又摄人心魄,叶子栖不由着了迷,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张良,然后整顿一下衣容,去寻找那声音的源头。
              拨开层层枝桠,叶子栖来到了树林的最深处,铃声就像暗夜里的那些星星,笼罩在头顶,让人想要仰望,却在抬起头的一瞬间消失无踪。
              叶子栖怅抬头,只看见一轮白的剔透的满月挂在宝蓝色的天空上。
              此刻无风,耳畔却传来树叶流动的沙沙声。叶子栖望过去,看见参天古木的顶端,坐着一个紫发少女。
              少女看到叶子栖,从树上轻灵跃下,缓步走到叶子栖面前。少女素纱覆面,罗裙及膝,肩上负着阴阳星图,长靴上用暗红色丝带系着一对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悠悠铃音。
              阴阳家少司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陛下一定不知我此刻已到了墨家的地界,她应该不是来找无痕的。于是叶子栖装出一副油滑的腔调:“哟,美女,看着眼熟啊,咱们是不是见过?”
              少司命轻轻摇头。
              “没见过也是眼熟,是美女我看着都眼熟。”叶子栖笑着挠了挠头。
              “看你穿这么漂亮,是阴阳家的吧。”
              少司命点了点头。
              “我是儒家的,名字叫子栖。”叶子栖夸张的行了个儒礼:“现在我们就算认识了。”
              少司命看着这个油腔滑调的少年,缓缓抬起手,一道叶绳从叶子栖脚前飞起,叶子栖下意识的向后一跳,整个人却被那流动着的叶绳包围。
              “美女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想留我一晚?”因为没感觉到杀气,叶子栖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少司命摇摇头,一翻手腕,叶绳缓缓升起,在叶子栖身后拼出一个字来。
              “归?什么意思?”
              少司命伸出手,掌心卧着一片叶子,上面是端庄清丽秦篆:墨家此行会改变你的命运,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已经无法退出了。”叶子栖苦笑,此次行动反秦联盟必有行动,如果她将计就计就可以成为帝国安插在反对方的探子。与之相反,如果她此刻退出,就算表明观望态度,那么作为涉事方,商队动作也会被他们暗中监视起来,巴山消息网寄身商队,全部都在明处,这样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张良走的一步好棋。
              “再说了,我也不信命。”叶子栖有些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帮我?
              阴阳家的人,一向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叶子栖在咸阳宫住了两年,也只远远看过月神一回。就算他们知道我是无痕,这种连半面之交都算不上的交集,他们凭什么帮我?
              叶子栖依稀记得,在巴山的时候,巴清曾不止一次跟她讲阴阳家的人就是一群穿着奇装异服载歌载舞的神经病。这些人分为神棍和不良少年两组,神棍组以月神为代表,每天神神叨叨动不动就是天命占卜;不良少年组以星魂为代表,染发纹身草菅人命……两大护国法师居然都是这种神经病,这件事在无形之中又让叶子栖给自家陛下加了一层用人不疑的光环。
              叶子栖看了看少司命,觉得自家师父的话不准,这个少司命虽然穿着短裙,但毕竟还是个正常人。
              反正师父不准的话多了呢,她还说过韩非子刨去智商就是个二百五,这件事叶子栖特地像秦始皇求证过,结果自家陛下一本正经的告诉她:你师父就是算上智商也只是个二百五。
              叶子栖想着想着,没憋住突然笑了出来。
              少司命不解的看着她。
              “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叶子栖看了看微明天色:“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美女,咱们有缘再见。”说罢潇洒转身准备离开。
              少司命拉住叶子栖的衣袖,从靴子上解下一个铃铛,系在她的手腕上。
              “你这是……”叶子栖不解,少女抬手,扬起漫天叶雨。看着清瘦的紫色背影消失在叶雨深处,叶子栖隐隐有一种预感,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见。
              她还感觉到,她与阴阳家,来日方长。
            这个时候大家应该还未起床,叶子栖找了处溪水洗了脸,给铃铛里塞了些树叶隔音,然后借着熹微晨光为自己画上男妆,折叶为笛,吹着当年师姐教她的曲子。
              悠扬笛音唤醒山谷,群鸟飞起,栖身于不远处的枝上,歪着头偷看着吹笛的少年。
              一片白羽悄然落在叶子栖头顶,她转了转眼珠,看着流动的水面上飘逸的身影,将曲子的最后一段吹完。
              “别人都说流沙的白凤公子如何玉树临风,端庄有度,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偷听别人吹笛子的庸人。”
              树枝上的男子冷冷挑眉:“你不配吹这首曲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59楼2021-04-05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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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墨城血染
              叶子栖是被一阵刺鼻的血腥味熏醒的。
                这么多血,得死多少人啊。叶子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横七竖八倒在自己面前的一排尸体。
                这也太惊悚了吧,叶子栖安顿好自己的心境,视线越过这排尸体,看见了更为惊悚的一幕。
                她看见她的老熟人剑圣盖聂,用一把断剑制住了另外一位白发男子,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滴淌而下。
                寒光一闪,鲨齿出鞘,白衣剑客轰然倒地,小男孩嚎啕大哭。
                “我们就这样等着看?”白凤走到卫庄身后。
                “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小兄弟,哭的这么伤心,可真让人心疼。”赤练眼波流转不多时,便将哭泣的男孩牢牢控制在幻术中。
                看来这里就是机关城,流沙,墨家,有名的那几个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啊。
                叶子栖打量着大厅里的几位高手,开始分析局势。
                “在你做这无谓的思考时,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好像是可以看出自己想什么似的,白凤的声音从头顶幽幽飘来。叶子栖循声望去,但见白凤正站在她身前不远,身影恰巧可以将她从众人的视线中隔开。
                “那为何不呢”
                白凤冷笑一声:“看清你自己的情况再说吧。”
                叶子栖这才注意到到自己此刻手脚被缚,绑脚的绳子上还拴着少司命给她的铃铛,一旦她有任何动作,马上就会被大厅里的高手们发现。
                那时候,她的生死,就很难说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叶子栖低声质问。
                “本想让你死前看一场好戏。”白凤回过头,俊秀的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伤口:“可惜,现在戏演完了,留你也没用了。”白羽簌地出手,叶子栖本能的偏头一闪,羽毛擦着脸颊飞过。
                清脆铃音陡然想起,众人闻声回头,正好看见藏身于角落里的叶子栖。
                “这是……儒家弟子!”墨核密室里,班大师出了一身冷汗。“这下可麻烦了。”
                “呦,这怎么还有个儒家的小兄弟。”赤练一甩手中的软剑,缓步走来。
                “好漂亮的神仙姐姐。”叶子栖两眼放光的瞅着赤练:“可惜竟是个蛇蝎美人。”
                “敢问姐姐家住哪里,年方几何,改日必上门提亲。”叶子栖依旧面不改色的调戏美人,但心中却只想把旁边那个幸灾乐祸的鸟人吊打一顿。
                赤练“呵”了一声:“没想到小兄弟虽出身儒门,倒也惯会取笑人。”漆黑的眸子向白发男子虚瞟一番,得了默许后便用纤手,挑起了叶子栖的下巴,腕间的赤练蛇缓缓盘上了她的脖颈。
                冰凉窒息的感觉紧紧扼住了叶子栖,她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继续道:“神仙姐姐且慢,小生唐突,让姐姐动怒实是不该,但也请姐姐先听了小生对姐姐的思慕之情在做决断。”
                “那我倒要听听你都有什么思慕之情。”赤练王蛇吐着信子,带分叉的舌头一下又一下的撩拨着叶子栖的耳垂。这个儒家弟子虽依旧保持着一张笑脸,但身上能看到的部分,已经无法避免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子栖没有理赤练,却是看向大厅中央的白发男子:“这位想必就是流沙的卫庄大人,听说您曾是韩王手下第一壮士,小生的老师张良正好是昔年当年韩相张平之子,大人能不能看在故人的份上放我一马?”
                “儒家的人怎么这样,为了活命可以向卫庄低头。”大铁锤很是不忿。
                “儒家弟子向来行事恭谨,怎么会有这种油滑之人?”高渐离皱了下眉头心生疑窦。
                “小小年纪临危不惧,能言善辩,是块好材料。”墨核密室里,班大师看着在那里逞英雄的叶子栖点了点头。
                卫庄拄着剑,冷冷看着被蛇绕住脖颈的少年:“耍嘴皮子救不了你的命,不自量力的结果只有一个,”说罢长剑一扬指向大厅正中的盖聂:“就是像他一样。”
                “像剑圣一样,您可太抬举我了。”叶子栖笑了:“不过有一点,您倒是说错了。”她转过头,与那条赤练蛇对视一眼,在一瞬间张口死死咬住蛇七寸。
                长蛇一惊,蓦的勒紧了脖子,叶子栖只觉得颈骨疼得似要碎裂,但还是死不松口。
                “没想到这么斯文的一个人,竟然会想到用这种办法脱身。”范增也是一惊:卫庄睥睨弱者,他就向他证明自己的实力,以此求生。
                与长蛇的角力痛苦且危险,最终叶子栖松开牙齿,吐掉口中腥咸的血沫子,抬眼看着卫庄:“我若真的只会耍嘴皮子,又凭什么来到这里。我的确无法与您这样的强者相提并论,但是与您手下这位神仙姐姐,倒是可以平分秋色。”
                “那我倒要看看,以你的实力,配不配活下去。”卫庄拄着长剑,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叶子栖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凤:“你能不能先给我解开?”
                “你不是说可以跟赤练平分秋色吗?”白凤戏谑嘲笑:“你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简直不可理喻。”叶子栖恨恨的看着他:“那,你就等着看我是怎么活下来,怎么报复你的。”
                叶子栖说罢,腰部用力一挺,翻了个筋斗摇晃着站在地上。她向前蹦了两步,跳到赤练面前,调笑着:“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天能与神仙姐姐你过招,小生就是死,也该是笑着死的。”
                叶子栖话音未落,赤练已将软剑抽了过来。


              来自Android客户端61楼2021-04-06 1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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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闭上眼睛,向后一仰,只觉得感鼻尖一凉,剑锋几乎是贴着鼻尖过去。
                  赤练反手一甩,软剑竖劈,剑势蓄满,掀起两道气流。
                  叶子栖刚堪堪躲过一剑,此刻正心有余悸的在那发蒙呢,着第二剑抽过来,像吓傻了似的不见动作,墨家众人看了不由捏了一把汗,心里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向儒家解释弟子遇害一事。
                  白凤在一旁环手玉立,看见叶子栖微微弯曲的膝盖和肌肉绷紧的双腿,不由笑了:看来这个儒家弟子,很喜欢兵行险招。
                  软剑距前额已不到三寸,叶子栖向后一个筋斗,只听“铮”的一声,脚上的铃铛与链剑撞在一起,碎裂成无数碎片落在地上,发出极好听的声音。
                  叶子栖就地一滚,迅速远离了软剑的攻击范围。再起身时,困住双脚的绳索已经断开。
                  “好功夫!”连项梁也不由发出惊叹。
                  叶子栖活动一下脚腕,一脸贱笑:“还是姐姐心疼我,知道我拴着不方便。”脚的问题虽然解决了,可手被反绑着依旧没法反击啊。之前的险招已经用过一次,故技重施必死无疑,现在我又力气将尽,就算没有被缴械都未必拼得过她,怎么办,怎么办?
                  一瞬思忖间,链剑“啪”的甩了过来。叶子栖来不及躲闪,狠狠摔在了地上。
                  说来也巧,叶子栖这一个侧翻正好倒在了先前那堆碎片上。尖锐的金属片戳破了细白的手背,随着鲜血一同渗出的,还有逃命的灵感。
                  叶子栖伸手将所有能抓到的金属片都抓到手里,挑出一片细薄尖利的,轻轻磨着绳子。
                  现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了。
                  叶子栖重新站起来,在剑影中不断穿梭跳跃,逐渐又回归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自信。
                  “神仙姐姐的兵器还真是别致,不知平日里练的剑法还是鞭法?”叶子栖一边躲闪,一边转移她的注意力。
                  “链剑本就介乎于鞭与剑之间,和这世道一样,并不是非黑即白,小兄弟何必要分的这么细呢?”链剑攻势不减,叶子栖尽量减少移动,似是在保存体力。
                  “好小子,你们看他的手!”班大师一拍操作台。
                  只见叶子栖将多余的碎片夹在右手指间,左手则努力挑着绳子。缚住双手的绳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断开,叶子栖猛的挣脱绳索,右手一扬金属碎片化作暗器撒向软剑另一端的红衣女子。
                  软剑蓦的收紧,白衣书生借着赤练格挡暗器之时,向大厅中央奔去。
                  还是雪女最先反应过来:“他想拿渊虹!”
                  叶子栖不确定自己那套左手剑还会多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臂力能不能挥动一把已经断掉的重剑,她只知道无痕不在手边,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左手刚触到渊虹的剑柄,身后一道凌厉的剑气袭来,叶子栖未及握剑抵挡,直接被软剑携来的气流掀到一丈开外。
                  “咳咳”叶子栖咳了口血,强撑着爬起来:“神仙姐姐果然好身手,看来小生真的要洗洗脖子,好生做个风流鬼了。”她看见远处被从怀中摔出来的竹简,下意识的要伸手去够,却被那红衣美人捷足先登。
                  “你放开,还给我!”叶子栖再不见之前的油腔滑调,她死死盯着赤练手中的竹简,过分愤怒严肃的眼神有些吓人。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既然是死人的东西,自然也不该存留于世。”赤练看了眼卫庄的脸色,指尖微微用力,那竹简化为齑粉,如流沙般从指间滑落。
                  “不要!”
                  “小兄弟还是顾及一下自己吧。”叶子栖顺着赤练的目光看向脚下,只见毒蛇为阵,不知何时已将她团团围住。长蛇缠住脚踝将她绊倒在地,然后蜂拥而上层层包裹,随着叶子栖的挣扎越缠越紧,直到要勒碎她的脖子肋骨。
                  我是无痕你们不能杀我!叶子栖下意识的要喊出来,可是秦始皇的音容一瞬间出现在脑海里:“墨家的事不用你管,你的任务是潜入儒家,获取他们的信任摸清底细,在得到朕的命令之前,不可妄动。”
                  她的任务是查看儒家是否有反心,而在她这段时间的观察,齐鲁三杰里伏念推崇王道治国,无心叛逆;颜路隐藏锋芒,没有明确态度;其他儒家弟子更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正与大秦为敌的,只有张良一人。
                  如果此刻她暴露身份,就会被误解为灭儒早就被纳入帝国的计划中,就是逼着儒家的人造反,她怎么能因一时贪生,为大秦树一个这么庞大敌人啊!
                  叶子栖咬着牙,将呼救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
                陛下,臣只能陪您到这了。
                冰凉的蛇芯子挑/逗着她细长的脖颈,毒牙咬破静脉发出流水般的声音,叶子栖的痉挛渐渐归于死寂。阴翳一阵一阵的遮住双眼,她徒劳的睁大眼睛,空洞的看着目力所及处,机关大厅黑暗的角落。
                  一只布满鳞片的手伸出来,五指微张,好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只能徒劳的放下。叶子栖的眸子回光返照似的亮起,仰起下巴极努力的想看清那被黑暗挡住的一隅。
                是你吗?
                一滴泪,划过坚硬的鳞甲,轻轻落在地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62楼2021-04-06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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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7 22: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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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隐卫列传
                  叶子栖依稀记得,她第一次接触跟嬴政有关的东西,是在自己四岁那年。
                    小时候,巴清为了鼓励两个徒弟读书,就把蜂蜜涂在竹简上,用以告诉她们读书是甜的。墨玉比较听话,每天在书房乖乖的翻书舔手指,而叶子栖却瞄上了师父在书架顶端放着的蜜罐子。在提议第三次被墨玉拒绝了以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叶子栖一个人悄悄潜进了师父的书房。
                    叶子栖踩着一卷一卷被展开之后铺得高高的竹简,踮起脚努力够着书架最上层的蜜罐。
                    蜜罐没有盖盖子,糖浆从罐口溢出来滴了叶子栖一脸。叶子栖下意识的腾出手擦眼睛,仅剩的一只手托不住罐子的重量,只听“哗啦”一声,蜜罐碎裂,糖浆溅了一地。
                    叶子栖也顾不上擦眼睛了,连忙掌上灯收拾残局。就在这时,她看到书架顶端刚刚碰倒蜜罐的位置,上挂着一幅绢帛,上面画着一个头戴鎏冕手执长剑的男子,画卷的留白处题着一首诗。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叶子栖被那个人的眼神,和那首诗中展现而来的磅礴气势深深的震撼了。
                    那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余生都要与这个气宇轩昂的男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她也并不知道这场初见是师父早就设好的局,她只是极小心的将无意间刮落的卷轴归位,并且,牢牢的记住了这首诗。
                  “师父,秦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唯一有能力结束这乱世的人”
                    就这样,叶子栖被巴清一步一步引导着,一点一点加深着心中崇拜,在还没有思考能力的年纪里,就抛却了一切选择考量的机会,将自己送入熔炉,经千种高温万种锤炼,直至变成一把足够配得上那个人的,最锋利的匕首。
                    在一切真相大白,叶子栖打着石膏缠绵病榻的时候,巴清曾问过她:“你恨我我凭着一己私欲,强行为你选择了人生吗?”
                    叶子栖仰着一张被身心痛苦摧残的极憔悴的脸,眼神却像砚石般坚定:“路,虽然是师父帮子栖选的,但路上的每一步留下的都是子栖自己的脚印。”
                    所以那条路,就是我选择的路啊。
                    所以她要好好珍惜师父给她量身打造的梦想,她要好好珍惜师姐拿命给她换来的机会,只有这样,她才对得起她们,对得起自己。
                  到咸阳朝见过秦始皇,他在封了她隐卫之名后,私下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有机会你应该去看看郑国渠,那里是你师父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她心死的地方。”
                    当时叶子栖正为蜃楼出航筹备药材一事忙得焦头烂额,跟管财政的治粟内使拍了三天桌子,刚解决完问题,就被派去隐雾楼帮章邯查案。等嫌犯逃逸变成悬案,手里又攒了一堆官印的订单,好不容易搞定了所有事情,刚查完去泾水的地图,收拾好行李,就被自家陛下派到桑海出差。
                    不过叶子栖还是去查了下郑国渠的资料,这才知道,这个水渠的兴修者,郑国,曾是韩国派到大秦的间谍。修郑国渠,是当年韩国弱秦而强韩计划的一部分。
                    “明明知道是计,那陛下为什么还要继续这项工程啊?”
                    “兴修水利虽然劳民伤财,可水渠一旦修成,灌溉的是大秦的土地,养育的是大秦的子民,耕织有序,军队战力自然也会随之提高。”嬴政顿了顿:“而且朕善待郑国也会留下尊贤的名声,从而使七国贤臣齐聚咸阳。”
                    “可是这和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这个计划,是你师父献给韩王的。”嬴政叹了一口气:“水利之法起到了相反的作用,韩王大怒,下令处死了巴清。”
                    “然后呢,她就逃到大秦了吗?”
                    “结局是这样的,但是过程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巴清在咸阳的确做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和昌平昌文两位宗室里应外合平定嫪毐之乱,押送废相吕不韦入蜀,然后留在巴地经商,与当地的一个富豪结盟,最后直接承袭了他全部的生意。
                    巴郡一处民风淳朴剽悍,每任郡守去那里必然不能完完整整的回来。巴清到了那里,依靠垄断生意提高威望,通过出资办学办医收拢人心,在巴郡一切安定以后,就向始皇上书要了那里做封邑。
                    “然后您就这么简单把巴山封给了我们?”
                    “不是你们,只是你师父。”秦始皇接过茶润了润嗓子:“她为朕做了那么多,现在只是想跟朕要一块土地养活她的孩子,朕怎么忍心拒绝她。”秦始皇没有告诉叶子栖对他而言巴清有多么重要,那是唯一一个让他有立后想法的人啊,他知道她喜欢登高远望,就为她在咸阳宫里特地为她建了一座可以看遍整个咸阳的高楼。他等着她从蜀中回来,可是,他最终等到的只有一卷合理处置秦人与巴人关系的治策,那座高台也只留下了“怀清”这一个孤寂而无可奈何的名字。
                    所以他必定孤独终老,所以他搜尽天下美人妆点后宫,所以在他看到一个长得像她的人,便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抢到自己身边。
                    但那些人都不是她。
                    叶子栖歪头看着嬴政,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子栖曾听说,陛下很赏识韩国的韩非子,不知因为韩非子是法家学说的集大成者,还是因为韩非子是我师姐的父亲?”


                  来自Android客户端63楼2021-04-06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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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驭天下怎能以私情论。韩国未灭之时,韩非是一个很好的对手,如果他能为大秦尽忠,定可成为国之肱骨。”
                      “那……韩非子是怎么死的?”
                      秦始皇脸色一沉,拿过一旁的奏折:“该你知道的就问,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问。这次朕念你年幼,且不追究,已经不早了,回去睡吧。”
                      “无痕告退。”
                      尽管被陛下赶出了蘄年宫,但叶子栖还是秉承着刨根问底的小孩子脾气,打着影密卫办案的名义搜查了当年关押过韩非的监狱,然后扛了把铁锹直接去问韩非本人。
                      是夜将雨未雨,天上挂着一角湿漉漉的毛月亮,潮湿的空气粘住人的毛孔,让心跳越发灵敏。草虫声寂,唯有夜枭在树丛间凄厉的号着。
                      叶子栖抖了抖,犹豫着要不要去禁军营把她章邯兄拉来壮胆,但转念一想,前两天在隐雾楼查案,她曾因为害怕碎尸被影密卫集体鄙视,这次要再让章邯知道自己害怕,那不得被活活笑死。于是咬咬牙一个人上了骊山。
                      韩非坟前荒草萋萋,在若有若无的月光下,显得一片荒凉。叶子栖对着空气寒暄一番,在坟前浇了半坛烈酒,自己喝了剩下半坛壮胆。然后拿起铁锹,翻起尘封往事。
                      掘阅六尺,露出青石棺椁,叶子栖摘下面具,擦了擦额角的汗,把锹一扔坐在土堆上,心说师爹啊师爹,学生胆小,您待会可千万别起来跟我打招呼啊!
                      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叶子栖靠着土堆,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叶子栖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被锁在死牢的墙上,身体被藤鞭抽得皮开肉绽,淋漓鲜血顺着衣角一点点蔓延到地上,勾勒出一朵又一朵色泽艳丽的花。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向叶子栖,暗淡的眼睛闪过一丝希冀:“韩非,你来救我了?”
                      好熟悉的声音,可是叶子栖偏偏想不起是谁。
                      一滴泪沿着轮廓不清的眼角划过,再开口,声音已经没有了温度:“我以为,无论他们如何逼供,我只要坚持郑国叛国一事与张家无关,你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我出去。”她叹了一口气,索链随着抽泣碰撞着,声音清脆单薄:“是我太天真了,你最终……还是放弃我了……”泪水沿着她的鼻尖重重砸在地上,叶子栖只觉得痛苦从心脏顺着血管一点点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张开嘴,是有些沙哑的男声:“清儿,我……”
                      “好一招壮士断腕,弃卒保车啊。”女子忽然笑了起来:“为了流沙,为了张家,为了对抗夜幕,为了你的韩国,你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啊。”她抬眼看着叶子栖的眼睛,笑容平静到残忍:“可是啊,韩非,你真的要让我们的孩子,和我一样成为你棋盘上的弃子吗?”
                      “什么!”叶子栖的瞳孔蓦的放大,下意识的看向女子的小腹。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我为了脱身的计策?”女子的眼神闪过一丝凄凉:“我明天就要上刑场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垂下头,看着微微有些走形的小腹,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为了让你痛苦,让你记住我,记一辈子,痛苦一辈子,让你在以后的日子里,每走一步棋都会想起我,想起这种痛苦……或者……这所有的一切你都不在乎……你从来都不在乎。”
                      “清儿……”叶子栖想求她别再说了,悲伤从眉梢眼角漫溢而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渺小那样无力。
                      他救不了她,也不能救她。
                      这盘棋,和她,他只能选一个。
                    画面忽的跳转,叶子栖睁开朦胧醉眼,依稀可以看到是一间装潢得很有品味的屋子。烈酒入喉,想一把烧得红热的刀子刮着喉管,撕扯着胃袋。叶子栖很久都没醉过了,他一直觉得,醉酒除了浪费时机之外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这一次……
                      门忽然被推开,叶子栖抬了抬眼,看到子衿正关切的看着他。
                      “韩兄,已经结束了。”青衣少年坐到叶子栖身边。
                      “她……痛苦吗?”
                      少年没有说话。
                      一滴泪落入酒杯,叶子栖又拿过一个杯子,一起斟满:“子房,陪我喝酒。”
                      “韩兄在逃避?”原来是三师公,简直和子衿一模一样。
                      “是啊……”叶子栖颓然一笑:“就这一次,给我点缓冲的时间吧。”没有她在身边,我不知道这条路该如何继续走下去。
                    “师爹,是您显灵了吗?”
                      一阵凉风将叶子栖从梦境里揪了出来,睁开眼,韩非子的棺椁还依旧在眼前静静的立着,天上的月色变的明晰,叶子栖站起来趁了个懒腰,看到远处的树丛后面站着一个蓝衣紫发的女人,正用蒙着轻纱的眼睛怜悯的看着她。
                      叶子栖吓得魂都没了,一下子摔在韩非的棺椁上。
                      再爬起来时,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叶子栖抱着铁锹抖了好一会,才想起那位女鬼其实是阴阳家神棍组的首领,月神大人。
                      子时已过,鬼门关闭。叶子栖深吸一口气撬开两层棺椁,借着月色开棺验尸。
                      届时韩非已经死了一年,尸体皮肉化尽,只剩下一具骸骨。叶子栖戴上手套,翻了半天,最终在颈骨上找到了一个径不到五分的浅坑,应该是用笔或者发簪一类的东西穿喉毙命。
                      叶子栖好像联想到了什么,急忙从衣袋里掏出一个泥模。泥模上印着一个花蕊一样的凸起,是她在大牢角落里的墙壁上拓下来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64楼2021-04-06 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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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拿起刻刀,摸索着花蕊的纹路一点一点剔掉多余的泥土,不多时,一朵姿容富丽的牡丹花绽放在掌心。
                        是师父的钗子,她亲手刻的。
                        很多线索在一瞬间聚集起来,叶子栖将泥花放在韩非骨殖的手心里,小心的将棺椁埋回原处。
                        可是,师父为什么会教师姐从阴阳家衍生出来的易容术,师姐身上的毒又是怎么回事?易容术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办法,真的救的了她吗?
                        拼图,大概只差一块了。
                      叶子栖睁开眼,头顶是机关城糙厉巍峨的内壁,船板下,是暗河的汩汩流水。
                        “子栖公子醒了。”
                        叶子栖轻轻笑了出来:“真是命大。”


                      来自Android客户端65楼2021-04-06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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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终不离息
                        没有人不怕死,所谓的亡命徒只是比较好了生与死所带来的代价收益,从而以利益指引,以勇气驱动,最终得以直面死亡。很显然,叶子栖所做的选择,对其本身而言并没有什么直观利益,她也没那么多勇气,所以此刻即便是脱险,也还是后怕得不行。
                          见过墨家几位头领,相与寒暄一番。叶子栖问起张良一行,这才知道他们已经胜利会师,然后先行回桑海了。
                          “子栖公子身上的毒虽不致命,但也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恢复。这段时间,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那就麻烦诸位了。”叶子栖向众人一揖,然后便要起身告辞,回到分给自己的马车上。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黄毛青年拉住他,叶子栖扫了眼那个人:“盗跖头领可是什么要嘱咐的?”
                          盗跖嬉笑着挠了挠头:“儒家的小子,我听说你轻功不错,有没有兴趣比一场?”
                          “小跖。”高渐离瞥了他一眼:儒家向来最注重礼仪,怎么可以这样随便。
                          叶子栖上下打量着这个油腔滑调的青年,一种二货见二货的惺惺相惜之感油然而生,一挑眉毛,眼中嘴角挂出那种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没问题啊,墨家的黄毛。”
                          众人一愣,高渐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转眼到了黄昏时分,众人舂米煮饭,拾柴火焰高。叶子栖一个作为病号,被勒令不许帮忙,只能像根梅花桩一样的在一边橱着。
                          “着火啦~快救火啊~~”叶子栖连忙就地挖土,准备多少做点什么,然后只听见一阵人声嘈杂:
                          “拦住他,不能让他过去!”
                          “不要管我,救火要紧啊!!!”
                          再然后一盆冷水隔着火队扑在了叶子栖身上,她隔着被熄灭的篝火看着那个被摁倒在地的少年,抹了抹脸上的水,秀眉一蹙,轻声骂道:“**。”
                          “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观点是一致的。”叶子栖回过头,看见一个紫衣少年环着手靠在树上,看着她她自报家门:“项氏一族,少羽。”
                          “儒家,叶栖。”叶子栖简短的回应道,她不太喜欢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只是因为他是叛逆乱党的少主,而且因为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隐藏着但是蠢蠢欲动的,暴戾与偏激。
                          “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叶子栖向少羽礼貌的一笑,准备抽身离去。
                          “喂,书呆子”一只手从背后揪住叶子栖的领子:“都说了不让你干活,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叶子栖是真的不想跟少羽呆在一起,于是回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那个墨家的黄毛:“我闲着难受……”
                          “哦~闲着难受啊~~”盗跖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要不我们比轻功吧。”
                          “你可是盗王之王,我一个书生,跟你比什么。”叶子栖掂了掂手中的脚枷:“戴着这么沉的东西都能跑这么快,我才不折自己面子呢。”
                          盗跖只觉得脚腕一轻,抬眼只见叶子栖正掂着自己的脚枷:“行啊小子,能从我盗王之王手底下偷东西,不简单嘛。”他饶有兴趣的笑着,转了转眼珠想着要从这个穷酸书生身上偷点什么才能扳回这一局。
                          听说儒服的袖中里怀都有好多内袋,说不定那里会有好东西呢。盗跖想毕,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书生领口袭去,叶子栖猝不及防,被吃尽了豆腐。
                          什么东西,这么软。
                          “啊————”
                          一声尖叫之后盗跖愣了,看着叶子栖的脸色一瞬间由红转青,杀气从眼睛里“腾”的溢出,抽了抽嘴角,心说这回不想跑也得跑了。
                          不过,这小子的胸口还真的是有好东西啊。
                          “你你你别激动我真不是故意的!”盗跖见势不妙,连忙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啊啊啊黄毛死***给我站住!”叶子栖一闪身,眨眼间就没了影。只留下完全不明真相的项少羽满脸黑线的站在那里。
                          轻功比不过人家再加上不熟悉地形,叶子栖没追多久就迷了路,靠在一棵树上喘着粗气。
                          夜色渐渐黯淡下来,叶子栖的蛇毒还没有全解,晚风一吹,觉得有些冷。
                          叶子栖抱紧自己,坐在树根上,想着原地休整一会,就去找墨家的驻扎地。
                          一个影子在远处的树丛后闪过,叶子栖整个人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拔了根长倒刺的荆棘防身。
                          黑影没有靠近,而是在不远处一直兜着圈子,不像是围剿,更像是一种窥伺,一种试探。
                          “月黑风冷,索命无形,千变莫名,墨玉麒麟。”还是叶子栖率先打破沉默:“传说中的黑麒麟,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她想起中毒昏厥前眼睛里出现的最后画面,心跳微微加速。
                          黑影匿身的树丛里传来一声轻笑,沙哑的简直不似人声,黑麒麟抬起头,风,微微吹起斗篷的帽檐,露出布满鳞片的下颔,他开口,声音嘶哑糙厉,就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轻轻刮蹭着粗糙嶙峋的老树桩:“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叶子栖捂住嘴不让抽噎声被对方听到,眼泪却在一瞬间落下。
                          她看着黑暗中的黑麒麟,颤声叫了声师姐。
                          “师姐,是你吗,师姐?”
                          她闭上眼,想像小时候那样,张开双臂,穿过漫山遍野的花和心中无限的思念投入师姐的怀抱里。
                          颈间一凉,叶子栖睁开眼睛,看见麒麟刺在月光下反射着凛凛寒光。


                        来自Android客户端66楼2021-04-06 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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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的泪水在一瞬间止住,她反应了好一会,才张开手掌,扔掉那根被自己当作武器的荆棘。
                            麒麟刺从颈间移开,黑麒麟也将武器留在了离自己一臂远的地方。
                            长满黑色细鳞的手臂环住叶子栖的脖子,墨玉把脸埋在叶子栖肩上,泪水打湿了她的肩头:“子栖,我好想你。”
                            “师姐,我也想你。”叶子栖轻轻拍着不断抽泣着的墨玉,视线中,未收鞘的麒麟刺在静静躺在不远处。此刻她只觉得自己被一种强大而莫名悲哀死死扼住,想要哭,却再流不出半滴眼泪。
                            风吹得斗篷猎猎舞动,叶子栖就着长风掀开墨玉的兜帽,轻轻捧住她的脸,葱白般的手指划过黑鳞下熟悉的眉眼,满眼的心疼:“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鳞毒扩散。”墨玉言简意赅的答道。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当时我不放你走……”
                            冰凉的食指轻轻抵住叶子栖的唇,墨玉的声音是小时候一贯的温柔:“傻孩子,怎么能怪你呢?”她轻轻笑了,宠溺宽容从眼角蜿蜒而下:“那时候,我们都还什么都不懂啊。”
                            “而且,如果我不去找韩非子,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人生的意义何在。”
                            韩非子……好生疏的称呼,难道……
                            “我没有与他相认。”墨玉看出了叶子栖的疑惑:“他心怀天下,理应无欲则刚,既然没有这个缘分,我又怎能强行用亲情牵绊他?”她戳了戳叶子栖的脸,对着她专注的黑眸,俏皮一笑:“看来,子栖是想要听故事了。”
                            叶子栖连连点头,拉着师姐坐上树根,万分惬意的枕着她的大腿。
                            “我拿着你的名牒,一边卖艺一边赶路,从巴山一路西行入韩,最后定居在新郑城一家名为紫兰轩的青楼里。”
                            “紫兰轩,是卫庄大人的眼睛和耳朵,韩非子最常去的地方之一,也是流沙最开始的据点,老板的名字叫紫女,是一个像墨清一样很厉害但是不知来历的女人。”
                            “我引用了秦穆公女弄玉吹箫的典故,化名韩弄玉,成为了那里的琴师。然后就见到了韩非子,最后成为了流沙的一员。”
                            “当时韩国有一位将军,名字叫姬无夜,他是整个国家最大的毒瘤,也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姬无夜,夜幕的主人?”叶子栖心下一惊,当初她的消息网遍布九洲,唯独无法染指韩国,就是因为忌惮这股势力。她掩饰住心中紧张,接着插话:“这么大个事,能被你这样一句带过,想必是一直没放在心上。”
                            “在他对韩非子下手之前,我的确没放在心上。”弄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近乎卑微的乖顺:“我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报国之志,之所以加入流沙,其实只是想离父亲近一点罢了。”
                            我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叫他一声父亲。
                            可是我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姬无夜其人凶厉好色,一面对韩非子穷追不舍,一面搜罗各色美人纵声享乐。当时韩国已经行将就木,再没有精力陪姬无夜内耗了,于是红莲殿下在韩非子剪除他的部分羽翼之后,决定走一步险棋,派死士前去刺杀。”
                            “然后你就被选中了!?那可是必死的任务啊!”
                            “是我主动请缨。”墨玉语气平淡,盖过哀伤:“我的父亲不知道我,我的母亲不认我,我本就不该留在任何人的记忆中。如果,我所做的一切能为韩非子带来他想要的结局,能让他多少记住我一点,那么死亡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子栖听听着师姐没有任何波澜的讲述她如何被姬无夜关进雀阁,如何以一曲琴声结识白凤,又是如何刺杀失败服毒尽节,如何连累了墨鸦,如何引白凤带着她逃到城郊,又如何毒发,死在他的眼前。
                            叶子栖只觉得心很疼很疼,疼得说不出话。
                            “那场战斗结束,墨鸦死了,姬无夜受了重伤,白凤入了流沙,而世界上,再也没有韩弄玉这个人。”
                            “哦,不对。”墨玉轻轻笑了:“世界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韩弄玉,这一切,都是我为自己编织的一个谎言罢了。”
                            就像“我其实不是是孤儿”一样,荒唐而可笑。
                            “可是师姐,那你现在……”
                            “你知道鳞毒无解,我服的毒(晋江)药也是无解,两种毒恰好生性相克,再加上红莲殿下精心照料,我服下的毒在身体里运转的过程中,抵消了大半毒性。虽无伤性命,却毁了我的声音容貌,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墨玉看着自己的手,自嘲的笑着:“不过这也有好处,至少这副皮囊,能让我更加专心的修习易容术,也可以抛去伤害声带的顾虑,去学习千万种声音。”
                            让我变成第一刺客,黑麒麟。
                            “这算什么好处!”叶子栖憋了许久的眼泪奔涌而出,她跪下来紧紧拉着墨玉的手,嚎啕大哭:“师姐我求求你了,我们离开吧,我们回家去好不好,我不想看你这么辛苦啊,我们回去吧,师父她一定有办法的,我求求你了,我们回去吧,回巴山好不好,我不当隐卫了,你也别再当什么杀手了,我们回去好好做生意弹琴刻章,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67楼2021-04-06 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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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玉用手去擦叶子栖的眼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她扶起自己哭泣着的小妹妹,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嗔怪道:“都多大了还这么爱哭,待会儿该变成小花猫了。”她轻轻拍着叶子栖背,待她止住抽噎,才直视着她的眼睛:“子栖,这是我的选择。”褐色的眸子里,和当年的叶子栖一样坚定。
                              “我从没有后悔过曾经的选择,也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曾经不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为了所谓的目标那么拼命,现在才知道,鸟儿有了方向,才会飞得更远,才不会感觉到疲惫。”
                              “你能理解我吗?”
                              叶子栖吸了吸鼻子,笑容里带了几分怅然:“我曾说过,待我名扬四海,定为师姐雕一张世界上最华丽的琴。可如今我名扬天下,师姐却不再弹琴了。”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扔在地上的麒麟刺上,回想起那冰冷的刃横在颈间的感受: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流沙属于韩国,卫庄攻打机关城紧紧是因为盖聂,张良属于韩国,从韩非的梦里可以看出他们曾经是盟友,张良有意反秦,那卫庄会不会,流沙会不会………
                              叶子栖转过头:“我想请师姐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我考虑一下。”子栖从小就滑头,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在使坏,墨玉眼里闪过一丝精芒,提防着着她又要怎么整自己。”
                              “子栖只是想要师姐一个承诺。”叶子栖顿了顿,神情难得的严肃起来:“我们,永远是我们。”
                              无论大秦与流沙为敌为友,无论我们所处的立场是否一致,我们,哪怕中间相隔三军刀剑,私下相见时,还请放下公事任务,好好喝一杯茶。
                              “我答应你。”墨玉站起身,见麒麟刺收入袖中:“找个地方洗把脸,我带你去见卫庄大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68楼2021-04-06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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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7 22: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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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聚散流沙
                                “师姐,你的易容术那么厉害,为什么平时不用它来伪装,而是要穿着斗篷藏在阴影里呢?”叶子栖洗完脸,习惯性的拽过墨玉的衣服擦脸。
                                “易容术的本质是幻术,所改变的,只是你们眼中的我,于我本身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墨玉为叶子栖理了理衣襟:“与其欺骗别人,欺骗自己,还不如接受现实,将伤痛化为变强的力量。”
                                “真想不到这种话会从你嘴里说出来。”叶子栖耸耸肩:“你以前不这样的。”
                                墨玉仰头看着男子打扮的叶子栖,十分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以前虽然贫了点,也不像现在这样。”墨玉上下打量着叶子栖“啧”了一声:“你看看自己,全身上下哪里还像个姑娘。”
                                “胸像。”叶子栖不假思索。
                                墨玉扫了她一眼,长叹:“还学会撒谎了。”
                                叶子栖竟无语凝噎,咬了半天嘴唇才小声回嘴:“职业需要嘛……我得束胸。”
                                “好啦,别损我了,前头带路。”叶子栖扳过墨玉的肩,推着她往前走。
                                “师姐,我还有一个问题。”两人并肩走在林中月下,叶子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来:“之前你说,那个白凤能听懂你的心弦之曲,能不能算你的知音啊?”
                                “我早就不弹琴了,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长睫毛遮住浅褐色的眼,让人看不清心绪。
                                “当然有意义!”叶子栖背着手,倒着走在墨玉前面:“俗话说,每一个俞伯牙心里面都有一个钟子期,就算是师姐现在不再鼓琴了,心里面对于钟子期的感情也是不会变的吧。”
                                “那又怎样,是我连累了他,还害死了墨鸦,我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他。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墨玉叹了一口气:“再说,韩弄玉已经死了。”
                                我是潮湿黑暗角落里钻营苟活的蝼蚁,是暗渠里被枯枝拦住将要腐烂的树叶;他是阳光下吹过树梢的风,是天空上自由翱翔的飞鸟,在飞翔的时候,他会忘了这一切,包括我。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叶子栖眨眨眼。
                                “就你话多。”墨玉嗔了她一眼,快步走到叶子栖前面:“这么感兴趣我的事,该不会是你有了心上人,自己心虚吧。”
                                “师姐你说什么呢,我可是隐卫啊,心里就算是有人……也只能是陛下啊……”不知怎的,叶子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子衿,不,是少年张良的脸来。她皱了下眉,将奇怪的心绪赶出脑海,转而问道:“对了,当年韩相张开地的长孙张良是不是和流沙合作过?”
                                “他曾是流沙的一员。”
                                “什么!”叶子栖强压下语气中的波动:“那……他现在还是流沙的人吗?”
                                “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墨玉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三师公他……是个很强劲的对手。”叶子栖低下头:“也只是个对手。”
                                “那就好。”墨玉扶住叶子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记住,剑本无情,方能至刚,匕首也一样。”
                                “隐卫比刺客要危险得多,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你都要保护好自己。”
                                叶子栖心头一暖:“我会的,师姐。”
                                “卫庄大人他们就在前面,我的级别不便上前,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叶子栖下意识的抓住墨玉的衣角,眼中满是惊惧。
                                “没什么好怕的,要是他真想杀你,你还能站在这里?”
                                “师姐会在暗处陪着我吗?”
                                “不会,因为我陪不了你一辈子。”墨玉轻轻拍了拍叶子栖的肩:“去吧。”
                              “大半夜不睡觉约我来赏月,卫庄大人还真是有雅兴。”叶子栖向那个白发男子一揖,声音依旧是那么放浪不羁。
                                “如果你还想从这里活着离开,最好扔掉你这蹩脚的伪装。”鲨齿横上她的脖子,叶子栖向后一跳,一脸贱笑,再开口已经成了女子的声音:“杀我这种菜鸟哪用得着您老人家动手,让旁边的神仙姐姐亲我一口就可以了。”
                                卫庄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自从墨清和韩非那两个家伙死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他有冷漠之外的情绪了。
                                “赤练,给他解药。”卫庄吩咐着,一旁的红衣美人走上前来,手腕上的青蛇灵巧的攀上叶子栖的脖子,尖厉的毒牙扯掉墨家人包扎的绷带,露出两个尚未结痂的血洞。
                                “啊啊啊啊啊不是吧还来!”叶子栖简直要疯了,手舞足蹈要把蛇给扯下去。
                                “咬你的那条胭脂红虽不致命,但是余毒很难清理。这条竹叶青与它的毒性相克,是最好的解药。”赤练用指甲轻轻刮着叶子栖的脖子:“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解药。”
                                “好一个以毒攻毒。”叶子栖哭丧着一张脸:“那好吧。”
                                毒牙入颈,黑血汩汩淌了出来,叶子栖疼的“嘶”了一声。
                                赤练用帕子擦净血迹,给叶子栖敷上草药缠好绷带:“你就不怕我们借此杀了你?”
                                叶子栖笑了:“我是个生意人,做事之前,当然会算好风险与收益。”
                                “哦?”卫庄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她们,真的很像。
                                她看向卫庄,轻轻笑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大人有问题要问我,我也想向您寻求我的答案。”
                                “墨清是你什么人?”
                                “我师父。”叶子栖直视着卫庄的眼睛:“大人在机关城里留我一命,就是因为这层关系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69楼2021-04-06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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