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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传国玉玺
过函谷关往西,便进入内史了。这是最靠近国都的一个行政区,掌管包括国都咸阳的京畿地区共四十余县,因秦自战国以来国力强盛,此地已有几代未曾遭过战乱,始皇帝一统天下之后,又将天下富户二十万迁至此处。说这里是大秦境内最为富庶繁华之地也不为过。
  于内史地区行走,不拘是在城内还是乡间,都可以从那些行路的人身上看到一股身为老秦人的骄傲。
  叶子栖心中欣慰,她终于到一个不用跟叛逆分子们斗智斗勇的地方了。
  “宗主,前面就是宁秦县了。要不要属下执您的印信先行去通报。”
  “不必。”叶子栖仰头看了一眼日头:“这天也不早了,就近找个地方扎营吧。”
  前来报告的伙计疑惑着答了声“是”不明白为什么眼前便是城池,自家宗主却偏要宿在野地里。
  叶子栖是在等。
  她在桑海时曾通过官邮寄了一封信,约一人在华阴相会,若是对方路上没耽搁,这两天便该到了。
  叶子栖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里在野地里蹲了一天半。第二日入夜,对方的车队终于来了。
  当时叶子栖都脱完衣服准备睡了,听到声音连忙掌上灯烛坐起来。只听得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值夜的伙计急匆匆的喊着:“韩三先生留步啊,这么晚宗主都睡了,您有什么话明……”
  叶子栖咧了咧嘴,特别有先见之明的拿被子给自己裹了个严实。
  紧接着门帘一下子被拉开,秋夜的寒风直抢着往车厢里钻,吹得她的鸡窝头更乱了。
  紧接着进来一个苍白清隽的青年,那人绿衣白裾,身材削瘦纤长,如同暴雨里洗过的一杆修竹。
  叶子栖一见那人便笑了:“哟,论之,有日子不见,你怎么还穿得像根葱似的?”
  被唤作“论之”的男人没有理会叶子栖的调侃,他眼含怒气,面若寒霜,欺身上前,一把揪住叶子栖的被子,指着车外:“我问你,这灵车怎么回事儿。”
  “就……如你所见,三辆装东西一辆装我。”叶子栖十分没有底气的说。
  “既是扶灵,棺在何处?”
  “宁秦县里加急在做了,明天就好。”叶子栖缩着脖子看着韩论之。
  韩论之气得一哽,脸板得也像个棺材:“夫人的尸体呢?”
  “死不见尸。”
  “那……衣冠,遗物总有吧?”他咬牙切齿的问。
  “那个有,就是不在我这,估计现在快到咸阳了。”
  韩论之难以置信的看着叶子栖,脸都绿了,恶狠狠的松开手:“你就是这么给夫人治丧的?”
  “不是,你听我解释,遗物的事儿真不赖我,我本来都收拾的好好的,结果半路上被绑下船了,到岸上后又有别的事,就只能……”
  “少找借口!以你的本事不绑别人就不错了,还能反过来被人绑?”韩论之愤愤的看着叶子栖,眼神却突然一变,伸手便去掰她的下巴:“你不对,你的气血怎么虚成这个样子?伸舌头,给我看看。”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一个兽医!”叶子栖一个白眼回过去,从被子里钻出一只手去推他,却被对方一把攥住,用手垫着仔细号了脉。
  烛光在狭小的车厢内闪烁跳动,叶子栖安静如鸡。
  韩论之蹙眉感受着叶子栖寸口的跳动,脸比刚进来时拉得更长了,半晌他说到:“另一只手。”
  “你差不多得了嗷,这都多长时间的事儿了,我早好了。”叶子栖抱着被子往后缩。
  韩论之可不管那些,生生把叶子栖怼近角落,冰凉的手直接伸进她的被子里。抓出右手一撩袖子,只见顺着尺桡骨间隙的位置,寸许长的一道疤。
  韩论之看着那伤口,眼眶一下子红了。
  “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叶子栖拍着他的背安慰,觑见他那逐渐转阴的脸色赶忙又补了一句:“不过你还是要珍惜我,不要总是凶巴巴的。”
  “谁干的。”韩论之问。
  “姑且算是政敌吧。”叶子栖答。
  韩论之把叶子栖的胳膊放回去,将她的被子裹得更紧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是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妥,但还是开了口:“回来吧。本来陛下要的就不是你,巴山也用不着你在朝上添那点助力。”
  叶子栖没有回答,只是掀开帘子指向窗外:“论之,那就是华山。”
  “自古华山一条路。要么登顶,要么坠落绝壁。”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说:“我轻功这样好,一定不会掉下来。”
  “而且你心疼我,巴无羁也心疼我吗。”
  “其实宗子他……”
  “巴山既已有我这个宗主,又何须他自立宗子,真是白瞎了我师父的一片苦心。”叶子栖一声冷笑:“我在信上让你问的话,你可托韩二哥哥问了?”
  “问了。无羁公子说,巴山的基业是从古巴国时就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全。”
  “他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分别,我往哪边理解都能对得上。”叶子栖瞪了韩论之一眼:“而且我让你问的不是他对义父大人当年迁居咸阳一事的看法吗?”
  “二哥确实是这样问的,公子也是这样答的。”
  “没说是我让问的吧。”
  “你特地嘱咐过,自然没有。”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4楼2021-04-20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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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这人,心思越发深了。”叶子栖很是头疼。她本想在一切开始之前先探探巴无羁的口风,若两人意见一致,自然可以早做打算,到时候风险也更低一些。
      如今巴无羁这般说法,她得先做好最坏的考量。
      “我听说你东边的据点都撤了,农家的生意咱们不做了?”
      “神农令现世,农家现在就是一趟浑水。若师父还在,我定要想个法子从中大捞一笔。但现在……”
      现在咱们自顾不暇。叶子栖神色凝重,当年始皇帝徙天下富户至咸阳二十万,为的就是抑制商贾,掌控天下财权。巴氏一族能留在原籍,做这富甲天下的商界魁首。凭的不是别的,是清夫人和始皇帝肝胆相照的情谊。
      巴清在一日,巴氏自然富贵不倒。可巴清现在不在了。
      叶子栖她替代不了巴清,那些上一代的情分总是会尽的。
      “农家与巴山都经商贾之事,关系错综复杂。他们一乱,只怕巴蜀之地,也要乱了。”韩论之叹息道。
      “不会的。”叶子栖说:“我就是为此而来。”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叶子栖换了个语气:“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也不急这一时。”
      “你一路劳顿,还用再休整一天吗?”
      韩论之说:“不必。”
      “那好,明日我们俩把车里的东西换过来,然后就进城。我走驿站,你经据点,我们兵分两路去咸阳。”
      “怎么是咸阳,你不是传令要直接回巴山吗?”
      “明面上是这么说的,给你的信里也说是我年轻经不起事,要你带商队载着仪仗前来帮衬。可是论之你不真知道为何我宁可在这种情况下多经两日的变数,也要与你在这平舒道相会吗?”叶子栖说:“不管是回江州还是上京都必然要经过这此处。我在此等你,就是要让接下来一段路上的人全无防备。”
      叶子栖身边有探子,这她很早就知道了。那探子寄身在桑海城至咸阳宫这条线中的某处,越靠近京畿一带嫌疑越大。
      虽然她已经知道大概位置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借着巴清发丧的这个机会,一座座城池的查问着。
      当然,平心而论,叶子栖确实是个很好的上司。她的部下们投桃报李,自然也是忠心的。
      只是不知进了内史这个繁华之地之后还是不是这样。
      “那不如这样,明日,我带着灵车仪仗先回江州,你带着我的商队继续去咸阳,明面上是向陛下报告夫人的死讯,暗中再细细查探。”韩论之劝阻道:“你这一路,毕竟是打着给夫人扶灵的名号,若是不直接归乡难免要落人口实。”
      “不,不行的,论之。此处既近政治中心又是战略要地,官员富户多如阴天的云彩。我是天子近臣,又是巴清的弟子,少不了要沿路应酬,腾不开手的。况且就算我能分出心去查,以我现在的身份也瞒不了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都听到风声了。”叶子栖看着韩论之:“论之,这些事一步都不能错,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你必须来,我只能相信你了。”
      “所以你要吸引明面上的目光,让我在暗中不动声色的帮你查?”韩论之皱了皱眉:“你对巴无羁就这般不信任?”
      “不是查他,巴无羁的人也好,其他叔伯兄弟的人也好,这些就算宣扬出去也没什么。我要你着重查的,是那些背后没有头绪之人。”
      韩论之神色一凛,终于明白叶子栖口中的“一步也不能错”是什么意思了。
      “那……查到了要怎样?”
      叶子栖打着呵欠,横了两指在颈间,轻轻一划。
      韩论之浑身一震。
      叶子栖看着他的样子,叹息一声:“算了,这事儿想你也办不来,你只需把名字告诉我。之后我再照着名单重新彻查一遍,有隐情的从轻发落,为利的重罚,若犯国法则交付有司。桩桩件件定理出个头绪,绝不叫你的手沾一滴脏血。”
      “你安心,我会把事情办好。”韩论之肃容道。
      叶子栖点点头,看着他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论之。我绝对相信你。”
    跟韩论之碰完头已经是后半夜了,叶子栖迷迷瞪瞪的躺了回去,翻来覆去刚要睡着,又被一阵寒风给冻精神了。
      谁敢大半夜掀她的车帘子,也就韩论之敢。
      叶子栖任是再好的脾气这时节也火了,当下皱着眉头:“韩谈我刚才跟你说过没有,要么你拿铺盖过来跟我挤一宿,要么你回去,任有天大的事情明早再说,有点自觉***一会儿一趟的。”
      “少主,刚才我起夜遇到一个人。”韩谈是声音夹杂在紧张的喘息里:“他交给我一件东西,要我给滈池君传话。”
      “他说:今年祖龙死。”他话音未落,瘫在被窝里的叶子栖一下子蹦了起来,衣服都顾不上披,风一样走到车外。
      “来人!”叶子栖高喊:“方圆百里全给我围住,仔细搜,一草一木都不要放过!”
      韩谈走出车外,叶子栖拿过他手里包着的东西打开一个角。
      月光照在玉壁上,反射着极莹润的光。
      隔着绸布,叶子栖摸到玉印底端刻着的碑文: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是传国玉玺。
    叶子栖死死抓着韩谈的手,喝道:“韩论之,有我在你怕什么,别抖!”
      “不是我抖是你在抖啊大人!”韩论之搀着面无人色的叶子栖。
      先是荧惑守心,又是玉玺重现,天灾人祸寓意不详。
      怕是要变天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5楼2021-04-20 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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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2:2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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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檀的历史小剧场:
        今天说一说这个时间线的问题。
      不得不说秦时这个时间线是真的让人一言难尽。
        秦始皇二十六年统一六国,之后先后共进行了五次巡游,其中真正意义上的东巡有三次。
        太具体就不赘言了,都有史料记载的。
        历史上秦王政东巡过洞庭湖遇风浪扔玉玺祭河神是二十八年第一次东巡的事。
        张良博浪沙刺秦在秦王政二十九年的东巡
        李斯提议焚书坑儒是在三十三年到三十五年之间的事。
        扶苏去上郡当基建狂魔也是在三十五年。
        但到了玄机大世界现在已经是三十六年荧惑守心了。
        上述那些事件里只有这一章写的:“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这件事是真正发生在这一年的。
        啊还有,高渐离刺秦是统一后不久发生的,按理说这时候小高同志坟头草都该三丈高了。盗跖如果是我以为的那个历史角色的话,应该也没了。
        历史上秦始皇崩那年胡亥应该是二十岁,16年的官方人设里给了十五。
        emmmm这都荧惑守心了还十***的五啊!
        我之前设这个年龄差是以为他还能长几年。
        我家子栖不控正太的啊!
        这这这跟她亲弟弟差不多大怎么下手啊!还不如相爱相杀去搞真骨科。
        说真的,作为历史上那位始皇帝陛下的死忠粉,我真是觉得一言难尽。
        唉,谁叫这是个同人文呢,玄娘娘编我也跟着编呗,反正我别的不会最擅长的就是跟原剧情无缝衔接纵享丝滑。
        总之,这里提前说一声,前文提到的所有事件都被拆碎了揉到这最后一年了,因果关系也会改变。逻辑上保证给大家扣得死死的,至于历史细节。
        差不多得了,要啥自行车!
      还有就是吐槽一下季节的问题,大伙儿发没发现从百步飞剑第一集开始,这动漫就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季节。
        最开始写文做设定的时候,身为北方人的阿檀看着那个蓝的天绿的草,估计不是夏也是春了。还特意打好提前量从梅雨季节切入,就是怕后面玄机拖剧情。
        结果浩浩荡荡演了四季多,一扭头扶苏回咸阳正好赶上春祭。
        当时我真是,我,我、我佛慈悲!
        总之大家别纠结季节了,我真尽力了,扶苏就是在叶子栖在蜃楼当鲁滨逊的时候被拉去当包工头的。季节说什么我得按照自己的节奏写,跟后面大剧情都紧密相连的。
        今天就说这么多了,大家多多互动嗷√
        啊还有,史记里的华阴是西汉时的说法,放在秦朝的话应该是属于宁秦县,阿檀不是陕西人,也不是专门学历史的,只能通过文字资料和百度地图推断,不保证绝对准确。所以别杠啊,乖。
      阿檀敬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6楼2021-04-20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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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
        伴君如虎
        巴山营地的火把亮了彻夜,叶子栖端坐在帷帐里,险些连面具都遮不住她的黑眼圈。
          韩论之的情况没比她好多少,板着一张死气沉沉的棺材脸来跟她回话。
          “怎么样?”
          “踪迹全无。”
          叶子栖疲惫捂脸,一伸手却只摸到了冰冷坚硬的面具。
          他们这一宿是把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详细到连论之半夜里蹲过的坑都往下挖了三尺。两个车队,所有伙计全都集中起来一一审问,反复核查不在场证明。
          也不知是该遗憾还是该欣慰,没人能作证的就韩谈和叶子栖两个人。
          如果不是内鬼,那普天之下能做到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叶子栖的亲师姐:逆流沙黑麒麟。
          但这也是个不可能的答案,且不说流沙现在在齐地,就是他们真的来了,墨玉也不可能往死里坑自家人啊。
          没有头绪,完全没有头绪。
          “接下来怎么办?”韩论之小心的问。
          “按原计划行事。”叶子栖有气无力的说。
          “也罢,那人藏得极好,一夜过去都没抓住,想必已经跑远了。我们先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一会儿县衙的人怕是就要来了。”韩论之抬头看着熹微晨光:“若是他们问起,就说是有人夜袭清夫人的棺椁,先前你订棺材的事儿也能圆上。”
          叶子栖闻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论之,给我挑匹耐力强的替马,这边新安排个人代我扶灵,我这便带着……东西进宫上报此事。”
          “你一夜未眠,再连续骑马容易出事,不若差人奏表稳妥些。”
          “现在明显是有人要暗算巴山,咱们报的越早陛下就越信我们。我的马术是所有人里最好的,而且能直接进宫不会中途耽搁,只能是我去。”两人趋步疾行,叶子栖低声安排:“幸亏此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内情,你稳妥行事,等见过陛下后我再传信。”
          “我会让他们严谨口风不露端倪,你先前交代的事情也会细查。你路上小心,万不要因急生乱。”韩论之扶着叶子栖上马,将缰绳交到她手里,叶子栖“驾”了一声,依稀听见对方道:“那几缸海物想必极为重要,我会亲自照管。”
          “千万别!”叶子栖猛地勒马回头:“你养死我金鱼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韩论之的棺材板脸难得有一丝松动,冲着她的背影喊:“十几年前的事儿咱能不提了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子栖夙夜兼程一刻也未敢耽搁,直跑到两匹马口吐白沫,终于于夤夜时分叩开了咸阳宫的宫门。
          叶子栖被一路拎进寝殿,隔着帐子看见秦始皇的影子,眼睛里这才有了一丝活气。
          她几乎是半瘫的跪在地上,连声音也顾不上伪装,沙哑着嗓子喊道:“臣有要事启奏,还请陛下摒退左右。”
          旁边的内官张开嘴,刚想说这无痕大人进来得急还未曾搜过身,却见始皇帝挥了挥手,“诺”了一声便退了个干净。
          “说吧。”
          叶子栖这才放开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裹,松开包布躬身举过头顶:“陛下请看。”
          始皇帝从帷帐中走出来,头发披散,只穿着纯白色的寝衣,叶子栖不敢抬头,强撑着将身体又跪直了一些。
          “传国玉玺。”始皇帝眉头一皱,拿起玉印,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臣北上送师父归乡,途径宁秦县平舒道。夜宿于野,有蒙面人将玉玺交给臣的部下,并叫他传话给滈池君,说……”
          “说什么?”
          “说:今年祖龙死。”大殿里一片死寂,叶子栖咽了口唾沫,继续禀道:“臣得知消息当即围了方圆百里搜捕一夜,未曾搜到那贼人踪迹,随行人员也经查问,全无线索。唯一庆幸是当时在场只有臣的人,才得以将此事压下,不像那荧惑守心之言一般散布出去搅动人心。事关国玺和天子,微臣不敢自专,是以星夜驰报,来请陛下圣裁。”
        叶子栖三言两语叙述完情况,以额覆地重重叩首:“陛下春秋正盛,此种诅咒之言尽不可信呐!前有荧惑守心一事殃及三郡,半个江湖人心动荡。秦主水德,玉玺更是八年前您亲自取出用以震慑湖神的。此人假托水神滈池君之名行此诅咒,事情又发生在清夫人发丧路上,此事一旦宣扬出去,东郡之乱将成巴蜀之乱,农家之乱将成江湖之乱,到时必有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先是三年前失踪的神农令,又是八年前便沉没洞庭的国玺,背后的人筹谋之日久,心计之歹毒,这是想要动摇民心国本啊陛下!”
          始皇帝沉默不语。
          叶子栖心擂如鼓。
          始皇帝忽然开口:“朕听闻巴清死在蜃楼上。”
          叶子栖跪伏于地的脊背微微抽搐一下,她的声音闷闷的从脸和手肘的空隙间传来,她说:“是。”
          “这是巴山和阴阳家的旧怨,臣求陛下不要过问。”叶子栖抬起头,见始皇帝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威严又冷漠。
          她低头再拜,说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只是自己身为臣子,未能从中规劝首先维护国家利益是她之过,若陛下要责罚,她无话可说。
          她还告诉始皇帝:如今两门血债已清,宿怨已了,巴山和阴阳家不会再因此事龃龉,此后当继续为帝国效命,请陛下放心。
          叶子栖的声音不带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她从容坐起,仰起头不卑不亢的看着始皇帝。仿佛一片深海,表面上风平浪静,将一切不可与人言说之事深深沉进心底。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7楼2021-04-21 1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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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间,虽然仅有一瞬间,叶子栖的身影与始皇帝记忆中的巴清重合于一处。
            “你一路风尘,且退下休息。”始皇帝看了她一眼,拂袖转身。
          如果是巴清,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当是十分温和的笑着的。
            始皇帝心想。
            他太了解巴清了。
            也正是如此他才觉得此事蹊跷。巴清隐居巴山,十余年不问外事,但凡有大的举动总会上书陈上书陈情。
            况且以她外姓之身执掌巴氏,在那针毡一样的地方稳坐十余年,做事从来谋定而后动,这次蜃楼之行显然是一时义愤,全然不是她的作风。
            蜃楼东巡一事虽是传遍全国的盛举,出海的时间地点却是机密。
            巴清秘密上了蜃楼,又死在了蜃楼,发丧路上玉玺重现,与东方之患遥相呼应。
            这一切绝非偶然。始皇帝眉头紧锁:此事当查!
          叶子栖当晚没有回怀清台,而是斗胆跟始皇帝讨了间偏殿住。理由是她连着骑了三天的马腿上有伤,怕就这么回去吓着她殿里伺候的姑娘们。
            “荒唐!”
            叶子栖缩着脖子没敢做声,到最后也没听清自家陛下叹息之后说的那个字是“准”还是“滚”。
          叶子栖跟人要了盆热水,关上门撩起衣摆,她的膝盖和大腿经这连续三日夜的骑行已经被磨的不成样子,混合着汗渍血渍和裤子粘连在一起。
            之前她下了马便一路被搀行至陛下寝殿,双腿并没有受力,再加上心弦紧绷着顾不上这些疼。如今心思一散,她只觉得两条腿如同被架在烈火上炙烤的生肉,稍微一动便会滋滋的往外冒出血和油来。
            叶子栖挪到床上,用无痕将还未粘连的裤子割下来,打湿布巾在粘连处敷了一会儿,狠了狠心咬着被角整片揭了下去。
            叶子栖疼得眼泪直打转,差点直接“嗷”了出来。
            外面有人恭声禀报,听声音应是陛下贴身的内官:“无痕大人睡下了吗,陛下赐了些伤药,吩咐老奴给您送来。”
            叶子栖一把将被子蒙上,按上面具,沉着声音说:“大监大人快快请进。”
            那内官闻言带着宫人们进来,叶子栖在床上向他拱手:“无痕有伤不便相迎,在此告罪了。”
            此举多少有些无礼,可那内官见床边衣帛一地,灯烛下一盆血水,便也没说什么,只笑到:“大人是为国家效力,这样说可是折煞老奴了。”
            “陛下知道大人辛苦,特免了您明日的早朝,叫您休息好再去书房回话便可。”
            “谢陛下隆恩。”叶子栖向主殿的方向遥遥拱手。
            内官知道这位无痕大人出身乡野,在咸阳宫里住了四年也硬是没改掉他那事必躬亲不喜欢人贴身伺候的怪癖。当下带到了话也不再多留,一甩拂尘让人把东西放下便退了出去。
            叶子栖竖起耳朵听人走远了,掀开被子将装伤药的托盘拽到近边。 她将无痕在烛焰上细细烤过,咬着牙一点点刮去创面上泛了白的腐肉,撒上药缠好绷带,一瘸一拐的走到外殿。
            外殿的桌案上,今夜用的寝衣,明日穿的朝服冠冕都已备了整套。叶子栖换上寝衣,一回头又看到不远处另有一个被罩上了的托盘。她伸手揭开盖子,只见里面是一碗尚温的鱼粥。
            叶子栖端着那碗鱼粥,忽然就叹了一口气。
          始皇帝发了话,叫叶子栖不必着急,休息好了再去书房奏对。但她也不敢真的睡到日上三竿,估计着早朝将散便来到书房等候。
            不多时始皇帝用过了朝食来了,叶子栖行过大礼,献上一份绢帛绘制的地图及竹简所写的两份奏章。
            地图是小圣贤庄内部及周边详细地图,两份奏章里第一份是其藏书阁藏书名录,第二份为过去一年她在时齐鲁三杰所授言论及众儒生议政之言。
            叶子栖躬身将奏折呈交始陛下御览,并强调今日奏折只是为了奏对匆匆默写所得,或许有遗漏之处一二,其完善版本会等清夫人灵柩到达咸阳之后正式递交有司。
            始皇帝翻看叶子栖所绘地图与藏书名录,见地图之上围墙高度,建筑材质,是否有通往外地的暗道均有标注,藏书名录除却所用文字内容摘要,有些冷僻孤本甚至写了著书因由。
            始皇帝搁下前两本奏章,见到第三卷中所载之言,刚刚缓和开的神色又紧绷起来:“你说机关城叛逆集会,儒家也有参与。”
            “是。那次集会臣也去了,领头的为当时的墨家巨子,旧燕国太子丹、道家人宗掌门逍遥子,儒家的代表是臣和前小圣贤庄三当家,昔日韩相张平之子,张良。”
            “原来是他。”
            “正是此人。”叶子栖答:“据臣观察,此事掌门伏念并应当并不知情。二当家颜路有所猜疑但无实证,所以诓骗臣以游学之名同往,试图请臣师出面加以干涉。”她向始皇帝拱手:“儒家之过,重在失察,事后已驱逐叛逆肃清门墙,也算是亡羊补牢。反观张良其人,明知帝国通缉墨家叛逆与楚国余孽,还将墨家新任巨子和项氏少主藏匿于儒家,知法犯法,罪加一筹。不止如此,黑龙卷轴被劫一事,以及流沙叛变大秦而联手墨家,也有他在其中唆使。”
            “儒家张良。”始皇帝从奏疏上移开目光,看了叶子栖一眼:“朕从桑海回来的人中听到了一些传闻。”
            “回陛下话,那不是传闻,是事实。”叶子栖抬起头,直视着始皇帝的眼睛,平声应答。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8楼2021-04-21 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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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之后被派去桑海的人都回来两拨了,叶子栖也没指望这事情能瞒得住。陛下因当年赵太后的事情有着严重的精神洁癖,所以此时叶子栖表现得越是坦荡,越容易被从轻发落。
              “臣确实倾慕小圣贤庄的三先生,只是臣更加忠于陛下和朝廷,绝不会与乱党勾连因私废公。桑海诸事臣已了断干净,臣自知有过,请陛下责罚。”
              “朕知道了。”始皇帝合上竹简:“朕会传旨,将儒家张良于与墨家匪首同列,通缉此人。你与他过从甚密,一会去廷尉府帮忙绘制肖像。”
              叶子栖深拜:“无痕遵旨。”
              “朕还听说,你在桑海遇刺,身受重伤被废了右手,如今怎样了。”
              “谢陛下挂念,当日承蒙章邯将军与公子扶苏相救,无痕得以保全性命。”叶子栖看出始皇帝的神色中隐有不悦,便没继续往下说,只道:“如今臣的伤已大好,只是右手还在恢复。幸而臣是左利,没什么不便的。”
              “朕会派疡医为你医治,你好生将养,不必为此忧心。”
              “臣深谢陛下。”叶子栖抱拳:“陛下,还有一事臣当启奏。”
              “讲。”
              “臣初到桑海时,中车府令赵高托十八世子之名,派手下为臣送来一柄折刀。臣谨记陛下吩咐,愿与赵府令和世子保持些距离,但当时臣手中确实需要利器,所以推拒一番还是收了。后来赵府令率罗网来桑海,臣还特地寻了东海明珠一枚作为还礼,此次回京也给十八世子带了礼物偿还人情。如今桑海一事已经了结,臣来请示,是否需要将此物上缴国库。”
              “不必,你既已跟朕过了明路,便自己收着吧。”
              “谢陛下,臣还有最后一事。”
              “……讲。”
              “臣想着陛下上次东巡已有些时日,这次特地从桑海带回几尾海鱼,用盐水亲自养了一路。臣上次查看时,尚肥美鲜活,等过两天臣的车队来了呈递宫中,给陛下炖汤喝。”
              “朕让你去桑海办差,不是让你去带土特产的!”始皇帝扬起手,一竹简凌空拍在叶子栖膝前。
              “陛下息怒,臣对陛下拳拳之心,您怎么反而生气了?反正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您千万别气,臣知错臣告退了。”叶子栖夸张的抱着头,吐了吐舌头逃之夭夭。
              叶子栖奔出殿外,站在屋檐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她的的金面具上,反射着冷冽的光。
              叶子栖步下台阶,走在各宫殿间长长的甬道中。
              拐角处突然闪出一人不着痕迹的拦在她面前:“无痕大人,世子殿下有请。”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9楼2021-04-21 1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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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为什么是据说,这是因为叶子栖当时严重恐高,宁可把旧寝宫改成的琴台重新改回去,也绝不上楼睡正殿。
                当然,她为此找了个十分合理的说辞,说“陛下身为天子尚且住在传统屋舍,自己区区臣子怎敢安寝于陛下头顶”,非但免了承认自己恐高的尴尬,还因为自己“谦逊守己恃宠不骄”的行为获得了那帮老臣们的一致好评。
                叶子栖提溜着东西走到殿门口,离着老远看见怀清台的大宫女朱鸾率一众奴婢站在前院里候着。看见她进门,匆匆迎上来行礼,急切道:“大人您怎么才回啊,可叫奴婢好等。”
                叶子栖十分登徒子的笑了,咧出一副清朗声线:“怎么,想我啦?”
                “大人先莫玩笑,方才十八世子派人送来好些补品,说是向您赔礼。奴婢不知先前发生了何事,只想着您是外臣不应太过招摇,就让他们原样抬回去了。”
                “做得好。”叶子栖笑眯眯的夸了一句,将手中包裹交给躬身迎上来的小宫女,一边往大殿里走。
                “大人,那传信的内官还说了一句话。”朱鸾趋步上前,随在叶子栖身边小声说:“他说今日那些人伺候得不好,十八世子已命人杖毙了。说死人最是安静,不会扰您烦心。”
                叶子栖脸上那放浪形骸的笑容一下子收了起来,一瞬间心中无数个念头升起。她指了指殿中,对着口型问:“还在里面?”
                “已经打发走了。”
                叶子栖松了一口气,朱鸾轻声宽慰:“此事大人不妨换个角度想,如今十八世子救驾有功,在御前最为得脸。他对您如此礼重,其实不见得是坏事。”
                “礼重?”叶子栖哂然一笑:“你听过燕丹赠手的故事吗?”
                朱鸾低下头去,不敢做声。
                “进去吧,到底是秋天,你们穿的薄,别冻着。”叶子栖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过身,对着一众婢女关心道。
                说话间众人已进主殿,叶子栖于在主位坐定,侍女奉上香茗。
                叶子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只觉得茶香四溢,凉热合宜。她忽然问:“朱鸾,按你们宫人的规矩,这奉茶可有什么讲究?”
                “宫内侍茶的规矩不少,单是选择茶叶和水的种类,就得按照四季天时,以及各位贵人们的喜好来。茶叶放几枚,水温多少,用什么杯盏,斟几分满,这其中都有讲究。不知大人要听哪一桩?”
                “这么繁琐的吗?”叶子栖十分惊讶:“那如果我想招待一位地位不及我却十分亲近的朋友,随便放壶茶水在桌上让他自己倒成不成?”
                “按规矩是不应该的,但大人您才是主子。倘若您执意如此,奴婢们也只能照办。”朱鸾顿了一下,又问:“大人什么时候宴客,奴婢们好早做准备。”
                “随便问问罢了,不必当真。”叶子栖饮尽茶水,把玩着空杯,眸光深沉。
                大殿陡然安静了下来,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朱鸾上前一步道:“大人一路劳顿,若要沐浴休息,汤屋和琴台都已打扫好。”
                叶子栖一下子回过神来,笑道:“如此甚好,我自去沐浴,你们不必伺候。”她站起身,突然又想起来,同朱鸾吩咐道:“对了,我今天带回来的包裹里,有颜色时兴的凤仙花瓣,一会儿你拿下去发给姑娘们。”
                朱鸾面露难色,刚想说宫女染指甲这不合规矩,旁边的两个小宫女却已雀跃得开了口:“谢谢大人,大人您最好了。”
                叶子栖冲她们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道:“每个人都有份,若不够回头我再去买,你们好好染上,回头我要检查的嗷。”
                小宫女脆生生的答了声“是”欢快的退了下去。叶子栖看着朱鸾,哄到:“好啦,不过是些指甲花而已,和往年赏的衣裳钗环是同一个道理。你们关起门来自己染着玩便是,又不是非得出去招摇。姑娘家爱美是天性,我也能得着这夜半读书红袖添香的好,何乐而不为呢?”
                朱鸾叹息一声:“大人您太纵着她们了。这里是宫廷不是江湖,一旦犯了忌讳,奴婢们身死事小,只怕牵连了大人您。”
                话这样说是没错,可有的时候不剑走偏锋,又怎能探知真相呢?叶子栖一脸感动的拍了拍朱鸾的手臂,宽下外袍准备去汤屋沐浴。当她转过身时,两人眼里的笑意同时消失不见。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1楼2021-04-21 15: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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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步行十里,来到长亭馆舍。驿馆外已停了一队马车,门窗格栅上雕镂着星宿图样,无痕眯了眯眼睛:“那不是阴阳家的车辇?”
                  “巴清发丧前后,正值蜃楼返航,兴许是和大人您一样呢。”阎乐道。
                  无痕没有回答,只是向从驿馆走出来的三人行了个平礼:“国师大人。”
                  “好久不见了,无痕大人。”星魂拱了拱手,一开口依旧是那凉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腔调,但此时此地传到无痕的耳朵里,却意外的让人心安。星魂往日的蓝色的衣袍已换成与教主身份更为相称的黑色,威严庄重,但是依然没有显得他高一些。
                  无痕在心中笑了笑,视线越过星魂的头顶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两位司命,她们两个还是老样子,红衣张扬紫衣温婉,赏心悦目:“两位司命大人风采依旧啊。”他的声音中带了些许调笑意味,被这瑟瑟冷风一吹,也显得有些不阴不阳的。
                  两列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分坐在亭中等着,不多时有快马来报,使节站起身迎出去,只见路的尽头白色的车队渐近,辘辘车声中夹传来细碎的铃音。那领头之人下马迎上前来见礼,正是之前韩论之安排替代自己的那人。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十分顺利了,毕竟在场的除了阎乐都能算自己人。主使无痕宣抚旨焚祭文,兢兢业业的走完过场,将巴清的灵位和人员安置好,回宫复命。
                  始皇帝在书房等她,见面只问了一句:“都办好了?”
                  “办好了。”叶子栖答。
                  始皇帝点了点头,靠在坐案上,一时无话。
                  挚友离世,自然悲痛万分。叶子栖想了想,说:“陛下若想去见一面,臣便着手安排。”
                  “去罢。”
                申时正刻,天已昏暗,各衙门下职,商铺关闭行人渐稀。始皇帝一身白袍,自角门外出宫。
                  宫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由两匹杂色马拉着,盖着朴素的青色的帘子。始皇帝掀开车帘,只见其内意外的宽敞,六壁上钉了半寸厚的钢板,坐具由堆着丝绸软垫。靠近车门的桌案下钉着一把连弩,上有弩箭三支,尖头处闪着幽绿的光。
                  叶子栖扶始皇帝登车,亲自执鞭驾辇,两人轻装简从到了安置巴清灵位的宅院。
                  把守在此处的人早已得到了消息,无数好手均潜进暗处护卫,偌大一个五进的院落,放眼一看,竟只有始皇和叶子栖两人。
                  二人穿过挂满白色帷缦色的的庭院,巴清的空棺停在正堂里,香案上供着灵牌。白色帷缦挡住了光,只以烛火找补,一豆一豆的光闪烁在空旷的灵堂里,肃穆而冰冷。
                  始皇帝执了一柱香,插在灵位之前,从始至终神色平静。
                  他受命于天,君临天下南面而称孤,从此再无亲人挚友,这是他早就接受的命数。
                  墨清远去江州十八年,驯服巴氏收拢民心,掌天下财贾供给帝国,用自己的一生成全忠义二字。
                  他们俱已无憾。
                  只是……始皇帝转过身,手轻轻抚过巴清的棺椁。
                  “你不是不老不死的嘛。”他用极轻的声音说。
                  叶子栖猛地抬头,灵堂前的烛火跳动着,将始皇帝的身影拉得老长。
                  叶子栖攥着衣角,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陛下,师父死前提到了您。”
                  始皇帝一下子回过头:“她说什么了!”
                  “臣没有听清。”叶子栖如实回答:“但臣记得她笑了。”
                  始皇帝怔在原地,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光。
                  他沉默良久,忽然开口:“巴清已死,巴山的事情,也该了一了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3楼2021-04-21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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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2: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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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叶子栖摘下面具,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
                    叶子栖(发出鸡叫):我磕到了!这么多年我终于磕到真的了!!!(顺手在下一章给自己产了个粮)
                    墨玉(被白凤死死摁着才没跳出来打人):异端!这是异端!!!
                    韩非子(已故):来人呐我的棺材板压不住了!
                    始皇帝:此后朕执着于长生的理由又少了一条……
                    。
                  星魂:什么叫目光“越过”我的头顶……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4楼2021-04-21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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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叶子栖倒是都喝了,就是可惜了那些“名家画作”她还没来得及拆封,就被陛下紧急下旨征用去当柴烧了。
                      不过由此可见,叶子栖在咸阳城里鲜衣怒马的浪了四年至今没能被人主动识破真身,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就算她叶子栖有朝一日穿着裙裾招摇过市,别人也只会以为是这位无痕大人有了新的奇妙嗜好。
                      怀清台的人尤其会这么想。在不小心“撞破”身材魁梧的无痕大人穿着小一号的衫裙掐着兰花指挥舞小手绢之后,怀清台姑娘们沉痛的洗了洗眼睛,对自家主子是个女装大佬这一事实深信不疑。
                      暴露了秘密的无痕大人恼羞成怒,直接下了以后卧室和汤屋不许有人伺候的死命令。在其他人发誓忘掉此事一个字也不往外说之后,转身关上门,默默撕掉了假的胡茬和贴在胸前手臂上的肌肉块。
                      这可真是个美丽又方便的误会啊,叶子栖对着镜子中自己默默点了个赞。
                      噫!辣眼睛。
                      人一旦共享了秘密很快就能变得亲近起来。“如花”事件发生之后,叶子栖和怀清台的姑娘们很快就混熟了。她身为“风流浪子”必得怜香惜玉,所以平日里赏起布料首饰香粉面脂来都十分阔绰,每逢外出办差还必定会带回特产来与她们同乐。
                      叶子栖做这些事的时候想的只是君子慎独做戏做全套,她怎么也料想不到,自己这些无心的习惯,会发挥今日这样大的用处。
                      晚饭时分,叶子栖将怀清台上下的人都召到了前厅。众人只见厅中所有的桌按都被拼在了一处,其上摆满了菜品,周围已按人数布置好了碗筷。
                      无痕大人坐在主位,见人来了一伸手示意她们坐下,道:“往日我办差回来都会给大家带些当地也有的风物,其实这次也准备了,只是路上颠簸不好携带,今日才送到。”他一指案几正中扣了盖子的铜簋,介绍道:“这是齐地特有的一种海产,据说渔获甚少,只有王侯勋贵之家才堪品用。我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奇特的东巡,所以特地学了料理的法子,运回来一批,给你们尝尝宫中没有的风味。”他伸手招呼众人都坐下,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今夜没有主仆之分大家随意些,且尽兴。然后一伸长臂掀开那铜簋上的盖子,大厅里传来惊呼: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无痕拄着下巴,众人各色的表情倒映在他的金面具上,他观赏了一会儿,正要开口打趣,忽然听到门外有人高喊:“传陛下口谕。”
                      无痕连忙起身,率一众人迎出去听旨,圣旨云阴阳家东渡有功,两日后新教主继位,陛下忙于政务抽不开身,特派皇少子胡亥前去观礼,又念及胡亥救驾负伤未愈,命隐卫无痕随行保护。
                      陛下这是什么旨意?派我一个重伤员去照顾胡亥那个受了轻伤的?这要是真遇上刺客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而且我现在好歹也算是带孝,明目张胆的出去宴饮不合适吧。无痕心中疑惑,场面上却只能领旨谢恩。
                      谒者传完了话躬身退了半步,待无痕起身对他殷切嘱咐:“无痕大人,陛下还说,来而不往,亦非礼也。如今易地而处,叫您以大局为重。”
                      “陛下圣明,无痕接旨。”无痕如是答。
                    谒者走后,叶子栖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吩咐大家继续后一个人回了书房,靠在凭几上闭目养神。
                      朱鸾跟了进来,不放心的问:“大人还在为了那日十八世子的事情烦心?”
                      叶子栖未置可否,止叹息一声,伸手扯下面具搁在桌上。她本就生得脸颊消瘦轮廓硬朗,侧面照过来的烛光更加深了这种深邃感,灯下看来确实雌雄莫辨。
                      朱鸾走到叶子栖身后,替她轻轻揉着太阳穴:“其实大人不必烦忧,前几日十八世子虽然闹得凶,陛下却也不曾责问,想必是不会再追究了。如今您下午刚送完礼,傍晚就下了圣旨。陛下连台子都搭好了,就等着您二位唱将相和呢。”
                      送礼?不。过了明路的东西,只能叫划清界限还人情而已。叶子栖想起那同陛下微服出行时,陛下看到她那架明显防卫过度的马车时看自己的眼神,忽然醒悟。
                      “君心似海啊。”她笑了一声:“陛下搭了一个台子,却指望我给他唱两出戏。将相和是要唱,却不是同咱这位殿下。”
                      朱鸾问:“那大人要同世子唱什么?”
                      叶子栖睁开眼睛,眸中一道精光闪过。
                      “卧薪尝胆。”她盯着面具上朱鸾的倒影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6楼2021-04-21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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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记者提问:诸位都是见过无痕大人真身的人,请问你们知道真相时都有什么感想?
                        扶苏:挺意外的,甚至觉得叶栖姑娘实在逗我。
                        章邯:从那以后我觉得世界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
                        六剑奴:别问我们,我们瞎了。(灭魂:我失恋了嘤嘤嘤)
                        赵高:确实有趣。
                        胡亥:这有什么不妥么。
                        星魂: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张良:不愧是子栖,果然聪慧过人。
                        乱入的盗跖:可是她没胸啊……
                        张良:盗跖兄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笑
                      始皇帝:(叹息)小时候挺好一孩子,没想到长歪了。
                        巴清:说来惭愧,这可能是随我。
                        始皇帝:(改口)朕觉得不错。
                      韩论之:家门不幸啊!
                      采访镜头外,不明真相的朱鸾正追着叶子栖劝谏:大人啊!女装是病!得治!!!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7楼2021-04-21 1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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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章
                        棋局人局
                        “无痕大人送的东西我已经收到了,本世子很是喜欢,只是希望您以后能带一些更加有趣的东西,就像以前一样。”戴面具的青年玄衣银甲,骑马走在队伍中段,他隔着嘈杂的行军声隐隐听到车中的人在说话,驱马与那车驾贴得近了一些。
                          竹帘一下子被掀开,胡亥从里面探出头来,无痕抬了抬眼皮,目光正好对上车内人那双妖异的眼。
                          “看来叶栖姐是真的生气了,隔了这么多天还是不肯理我。”胡亥一脸天真的笑了起来,用仅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说。
                          无痕的眼中划过一丝凶光,胡亥眯起眼睛,笑得越发灿烂:“我就知道这样说,大人您就是再生气,也绝对不会不理我的。”
                          “世子揣着明白装糊涂。”无痕眼中的都寒意一瞬间散去,忽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编贝般的牙齿:“您既有意然下套诓我,事后发难于左右血洗宫室算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敢做不敢当,想让我替你背人命呐?”
                          胡亥歪了歪头,无辜又疑惑的发问:“无痕大人这样问还真是令我伤心,我做这些这可都是为了你呀。你的秘密实在太多,我不过是想让你安心罢了。”胡亥趴在车窗边,吐息拂动着青年侧脸上的毫毛:“大人您这样真是好没道理,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本世子还没有生气,您倒是先反过来质问我了。”
                          无痕“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世子您还有这份心。臣还以为您闹这一出是想让外人误会是臣跟您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呢。啧啧啧,臣小人度君子,真是该打。”无痕说着,抬起手指象征性的弹了一下自己的面具,嘻嘻笑到:“不过刚才您说您觉得臣以前是骗你,所以你这次下套骗回来,这事儿我得夸您。恩仇必报,不吃哑巴亏,干得漂亮!但是有一件您确实做错了。”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您不该杀那些人。”
                          “这是您我二人之间的对局,胜负得失也应止存与你我之间。为了一局小胜而失了棋品,只会让周围的人物伤其类,从而心生疏远,这不值当。”
                          少年世子“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想不到无痕大人竟是为了那样的微贱之人和我置气,还说出物伤其类这样的蠢话。”
                          无痕未置可否,只问:“殿下您觉得那些棋盘上的棋子,看上去有区别么?您能将哪怕一颗棋子,与其它的区分开来么?”
                          胡亥一怔。
                          无痕继而道:“臣子也好,奴婢也好,都不过是这天下棋局上的一子。今日生明**,并没有什么分别。”他直视着胡亥的眼睛,语气严肃而诚恳:“有道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所以上位者才更应该心怀仁德而不草率行事。臣今日还当您是自己人,所以才斗胆说这些僭越的话,万望世子以后……”
                        “说来说去还是那些废话。”胡亥伸手便要撂帘子:“知道了。”
                          “臣的意思是您装一下就可以了。”
                          “哦?”胡亥的动作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看着车窗外的无痕。
                          “若说毫无怜悯是为难他人,那过分的宽厚仁德就是在难为自己了。此二者皆不可取,世子若想,不妨做一个恰到好处的伪善者,这样所有人都舒坦。”无痕说。
                          “呵,不愧是无痕大人,连说教都这般与众不同。”胡亥笑了一声:“好啊,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就先装一个试试。”
                          “殿下圣明。”无痕勾唇一笑,低头从鞍袋里摸出一卷手札,递至窗前。胡亥伸手接过,懒洋洋的问道:“这是什么?”
                          “臣整理了一些关于阴阳家和骊山的资料,您在路上姑且看两眼,省得一会儿见了人一问三不知,陛下要不高兴的。”无痕达到了目的,又恢复了往日办事干练周全的作风,他伸手替胡亥放下帘子:“那世子您先看着,臣替您去慰问一下同行的公输先生。”
                          “没意思。”少年倚回凭几上,恹恹抖开手札,刚想叫住帘外那人给自己念完再走,见到那卷轴上的字迹却愣住了。
                          那是一卷还算工整的隶书,笔划弯折处尚可见几分陈年功底,只是字轴微斜,显然是左手执笔。
                          “不,有意思,有意思极了。”胡亥听着帘外渐远的奔马声,轻轻笑了起来。
                        无痕办完了手中杂事,纵马向前一路拉开队伍老远。他微微拉开面具,让金属内壁与皮肤的间隙透出一丝风来。
                          陛下这次还真是给了个麻烦的任务啊,最开始要我离这位世子远点,现在又要我从中斡旋,拉起这一出卧薪尝胆的好戏。也亏得自己一向自来熟不要面子,这才能在这种前后矛盾的立场中无缝切换。
                          看来人不要脸,果然天下无敌。无痕咧了咧嘴,勒转马头回头望去,只见旌旗飘荡,车马队伍浩浩汤汤一眼望不到头,军士甲胄整齐庄严,随着行步发出铿锵的碰撞之声。
                          恍惚间耳畔吹来夏日的风,无痕顺着风向朝队伍行进的方向望去,看见齐鲁三杰站正在小圣贤庄的大门口,身后中门大开,湖面上的连廊回转蜿蜒。庭院干净整洁,连池塘里的太湖石都被擦得锃亮,麻雀落上去直打滑,不住的发出啾啾的叫声。
                          剑术阁内,儒生们从古谱中复原出八倄舞,正用课余时间排练着,连社恐小王子子衿都没被放过,还因为长得好被拎到了第一排。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8楼2021-04-21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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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取蓝描述,表演当天子衿几乎是全程都用鸡毛挡着脸,并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就是个背景板”,尴尬得鸡皮疙瘩能铺满小圣贤庄的每一寸土地。
                            那时候真好啊,取蓝还活着,自己也四肢健全能跑能跳,她和子衿还是好哥俩,同张良也没有那些虐恋情深的关系。
                            若是能回去就好了,若是能重来就好了。无痕目光空洞的看着眼前那青红交映的秋山,猝不及防的迎来满心伤怀。
                            “大人可是察觉出有什么不妥?”被落在身后的队伍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千夫长恭敬的请示道。
                            “你不觉得这景色很美吗?”千夫长刚要应答,却见那黑衣青年已经调转马头缓行回队伍之中,结束了那不着边际的自言自语。
                          阴阳家的殿阁坐落于骊山的半山,据说由是当年周幽王与褒姒的离宫修葺扩建而来,青石铺就的古道直通旧宫门,并不需劳累登山。古道两旁景色清幽,令人心情平静。
                            无痕带一小队人马先行开路,在殿门外提前布好岗哨,守门的阴阳家弟子闻讯进去通报,不一会儿阴阳家的长老们便迎了出来。
                            率先出来的是金部的长老云中君,其后是火部和木部的两位司命,再后面跟着几位看着脸生的年轻人,从其华丽的打扮不难猜出这就是新一届的五灵玄同。
                            面具青年见状抱了抱拳,还未来得及跟熟人们聊上几句,山道上便已露出一个旌旗的尖儿。
                            中门忽然打开,立在门前的众人让出一条道,新任的东皇太一带着月神与东君两位元老缓步而来。
                            与此同时,那载着贵人都两乘车架也停了下来,士兵整队站好,车门缓缓拉开,迈出一只云头履。胡亥一身华服走下车来,三两步行至山门之前。
                            星魂的脸上挂着那种仅止于礼貌的微笑,向前两步微微躬身:“恭迎十八世子。”
                            “久闻阴阳家历史悠久人杰地灵,今日一见,真是好气派。”胡亥上下打量着阴阳家的门庭,语带赞赏,顺手从无痕的笔记里抄出来俩成语。
                            宾主未多做客套,寒暄两句便入了山门,无痕特意垫后一步,划了个手势叫人把带着的贺礼抬进去,这才混在阴阳家众人中一并进门。
                            阴阳家的庭院开阔,楼阁皆以黑石砌成,高大严整,远望重檐叠宇错落有致。地面也以纯黑的碎石铺就,间用白石点出黄道十二宫的花纹,殿宇间遍植枫树,抬眼望去火红的一片,绮丽如晚照烧云。
                          宾客们被簇拥着前行,一路上听人介绍楼阁花木,不知不觉间走入一片枫林。穿行几许豁然开朗,只见眼前是一片开敞山崖,上有白玉砌成的高台。高台周遭的峭壁上绘着山河神袛,庄严又灵动。许是用了什么阴阳术法的缘故,此处山崖之外反倒有浓云薄雾,那些壁画就半隐在云层里,仿佛随时能乘风而起羽化归天。
                            祭台边一处视野极好的位置放了几案坐席,周遭铺设帷帐画屏,一行人被引至席上落座,有弟子奉上茶果。安顿完毕,只听角落里跫地一声响,漏壶吐水敲击玉盘,日晷上影子偏移,正是吉时。
                            继而着礼乐奏响,司仪唱喝,盛大仪典就此开始。星魂一席法袍于高台主祭,诸弟子供牺牲焚手书,歌舞以娱神,颂文以告祖。
                            铁面无情的无痕大人拾了个垫子坐在胡亥的侧后方,性致寥寥的观礼,前面这位爷坐姿一不端正她就小声咳嗽,直勾得公输仇伸过头来问她是不是感冒了。
                            无痕摇了摇头,打了个哈哈小声道:“没有没有,就是觉得无聊得紧,抱歉扰着公输先生了。”
                            “阴阳家发源于楚地,礼乐习俗颇有楚国遗风,今日一见还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公输仇拈着下巴道。
                            “无痕在蜃楼见惯了霸道机关于阴阳术结合的精巧,如今再单看这阴阳家,虽然也好,但总觉得差点意思。可见诸子百家虽各有所长,却也有不及之处,若都能为帝国所用,将其优点结合起来,才能造就最了不起的作品。”
                            公输仇微微点头:“无痕大人所言甚是。”
                            无痕“害”了一声,向着公输仇一拱手:“都是些拙见,公输先生见笑了。”
                            “无痕大人可真不坦诚,每次一说完聪明的话,就赶紧强调是拙见,莫不是存了心想让别人夸你?”胡亥放下手中的把玩的茶杯,倾过身子加入交谈。
                            无痕一愣,继而道:“殿下这么一说还真是,果然您才是最聪明的,见事明白,一针见血。”
                            胡亥轻笑一声正要回头,忽而一只手从后面撑住他的肩。身后的青年小声提醒:“殿下,还没结束呢。”
                            胡亥怏怏答了声“知道了”,转回头重新坐好。青年勾起嘴角,低头摆弄塞在束袖里的折刀,刀身的凉意传到指尖,顺着手臂一路爬到后颈,他打了个机灵,一扭头正对上东皇太一冰凉的眼。
                            铁面无情的无痕大人“唰”的一声坐了个笔直。


                          来自Android客户端319楼2021-04-21 1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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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一百章了 ,来打个卡


                            IP属地:广东320楼2021-04-21 20:16
                            收起回复
                              2025-12-28 02:1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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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一章
                              狼狈为奸
                              仪典于正午前结束,众人起身离席,先前遮盖着画像的云雾已经散去,皓日当空撒下暖融融的光辉,垂眼一望来路杳然如线,抬首山巅触手可及。
                                胡亥顺着无痕的目光望过去:“那就是传说中幽王烽火戏诸侯的烽火台?”
                                东皇太一答:“正是。”
                                年轻的世子来了兴致:“既到此处,不妨上去看看,我倒是想知道这烽火戏诸侯的戏码有多有趣,能引得褒姒笑得那样开怀。”
                                十八世子这番讲话立意实属清奇,着实让人难以接话。星魂勾了勾嘴角刚要开口,却听世子身后那个带金面具的青年道:“世子说笑了,如今天下大统,就算您上去点燃了烽火,也没有诸侯可以看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回宫也是无趣,不如上去玩玩。再说无痕大人你明明也很想上去,不然怎么会一个劲儿的往那边看。”
                                “其实臣更想看褒姒,只可惜出生得太晚了。”无痕推了推面具,十分遗憾。
                                胡亥看了无痕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明所以的笑,转头向东皇太一问道:“东皇阁下可愿带我们游览?”
                                “那是自然,”东皇太一一伸手:“世子请。”
                                烽火台远观高耸雄伟,站上去之后目极辽阔,却并没有什么赏心悦目的景致。秋来草木枯黄,收过麦子的田野露出下面深色的土地,一眼望去光秃秃的一片,与低矮的民房混合在一起,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灰黄色,渭水流淌其间,也显得格外浑浊。
                                胡亥“啧”了一声:“也不过如此。”
                                “阴阳消长万物枯荣是自然之理,殿下来得不是时候。”东皇太慢悠悠的说,脸上挂着的那丝邪气的笑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在讽刺。
                                无痕不着痕迹的挡在两人中间,伸手拂去城垛上的浮灰,语气轻佻的接住话头:“东皇阁下说得极对,现在至少可以肯定,当初周幽王带美人儿来这的时候绝对不是秋天。”
                                寥寥无趣的烽火台之行成功浪费了大伙儿大半个时辰的光阴,下了山去,阴阳家的正殿里已经社了宴席。宾主净手列座,侍者献上酒食,无痕正渴着,忙拿起酒壶斟了一杯,只见自壶口流出的并非清澈酒液,而呈罕见的深红色。
                                胡亥见状,也给自己斟了一樽,嗅到满口沁人心脾的果香,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酒,看着好生新奇。”
                                “回世子话,这是用山中野果烹煮榨汁后发酵而成的果酿。”云中君拱手道:“世子且尝尝,看是否合您的口味。”
                                胡亥闻言,端起酒樽饮了一口:“果然酸甜清冽,确实好喝。”说罢一饮而尽。
                                这果酿讨了十八世子的欢心,一时间宾主谈笑甚欢,觥筹交错,坐在一旁的无痕都惊呆了,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流之而不绝,恨不得当场掏出纸笔写一卷《云中子》。
                                他饮了口果酿平静心情,眼睫上下扫着越落越低,忽而鬼使神差的打了个呵欠。那残留的果味在舌尖打了个滚一点点消退,这才显露出其下掩藏着的轻微酒气。
                                无痕抬了抬眼皮,转头去看上首的十八世子,果然见他的眼角已泛起淡淡的红晕。
                                原来如此。无痕微微一笑,伸手将那酒壶推得离自己远了一些。
                                不多时宴饮将近,无痕先行一步去打点车马,再回来时见胡亥还在桌案前坐着,整个人有些发蔫。
                                无痕走上前去,轻唤了一声“世子”。
                                胡亥放下杯子仰起头,眼神迷离的看着无痕。
                                无痕摇了摇头,蹲在他身前极有耐心的哄道:“殿下,咱们该回去了。”
                                胡亥点了点头,伸出手搭上无痕的肩,直接栽了过去。
                                大殿里一时陷入了堪称诡异的寂静,东皇太一一下子站起身来,脸色极为难看。
                                无痕单膝跪地稳住身形,淡定的抬头向寒着一张脸的东皇太一道:“十八世子醉得厉害,怕是不宜赶路,可否请东皇阁下行个方便。”
                                东皇太一抬了抬手,手中烟雾幻化出两个傀儡。
                                无痕道了声谢,有艰难的拧过身子,向着公输仇道:“公输先生若有急事,臣可先派人护送您回咸阳。”
                                “无妨,正巧老夫之前在蜃楼窥见几分阴阳家的玄妙术法,回来后与公输家的霸道机关术相结合,又有许多新的点子,正想与几位国师讨教一二,不知可否方便?”
                                “如此也好,阴阳家也有正在筹备第二次东渡的意向,也还有许多事情要请教公输先生。”东皇太一道。
                                “那真是太好了,等臣安顿好世子,便去吩咐手下。”无痕说着,默默拎起胡亥的衣领,试图把他移交面前那两个看起来十分阴间的傀儡,却被对方紧紧抓住肩膀。
                                “其实叶栖姐想要什么,大可以直说。”少年的声音因为压抑着音量自带一种魅惑,浆果味的吐息喷薄在她的耳畔。
                                无眸光一动,瘫在他肩头的人一下子松了手,被傀儡扶走了。
                              胡亥醒来时,天已向晚,阳光从西面的窗子照进来,在窗纸上描出火红的树影。他推开窗,见院中有一株高大的枫树,卸了甲的黑衣青年坐在最粗壮枝桠上看书,胸前的围兜里盛满了鲜红欲滴的浆果。
                                青年听到声音把书一放,从树上跳下来,笑吟吟的趴在窗边:“世子醒得正是时候,您收拾一下,咱俩玩儿去。”
                                “去哪儿?”


                              来自Android客户端321楼2021-04-22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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