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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留侯门客•文|秦迹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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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口谎话,她又开始了!星魂瞪了叶子栖一眼,板着声音说:“这幻境还没有完全复原,比之前多了许多凶险。你出去的时候多长点脑子,若困死在此处,可没人帮你收尸。”
  说罢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然后听到叶子栖在他身后偷笑。
  他好想打人啊!
星魂说的没错,没完全修复好的蜀道确实发生许多麻烦的改变,叶子栖在里面兜兜转转了好久,绕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她踢了踢酸胀的腿走了出去,正好隔着重重檐宇看见了蟾宫的塔尖。
  她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还挺顺路啊,她也有很多事情要找月神说呢。
  叶子栖走到蟾宫的时候,正好赶上月神和星魂从里面出来。那个平日里神色倨傲的少年,此刻正神色恭敬的向月神长揖拜别,月神将他虚扶而起,笑容温和慈爱。
  叶子栖没有出去煞风景,她只是远远站着。待星魂走远后,月神回过头来看着叶子栖:“无痕大人有什么话,还是进来说吧。”
  蟾宫底层密室里,两人又一次对坐桌前,月神平静的看着叶子栖,十分客套的笑了:“听说无痕大人昨夜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
  “不敢当,月神大人您才是真的了不起。”叶子栖拱了拱手:“我本以为如月神大人这般的天人,只会对破解幻音宝盒这种玄妙之事感兴趣 没想到您竟胸怀如此韬略。无痕自以为谋划了一切,其实也不过是您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无痕大人,有些话,还是拿出证据来才能让人信服啊。”
  “果然如此。”叶子栖自嘲的咧了咧嘴,她确实没有证据,可月神这样的回答方式无疑印证了她的猜疑。
  巴清死后,叶子栖闭门不出三天四夜以寄哀思,可实际上她并没有对她亲爱的师父进行以泪洗面的哀悼或是整理心情。她的悲伤太重她的痛苦太深,她自知不能独自抗过这一切,也不敢在这个并不能全然放下戒心的地方彻底不管不顾的发疯。
  所以她只是很简单有效的将所有情绪进行了压缩起来忍住了,然后趁着所有细节都还没有被遗忘之前,将自己从踏上蜃楼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复盘。
  这是巴清拿命给她上的一课,她得知道自己为什么输,错在哪了。
  正是这整整三天殚精竭虑的思考与推演,让叶子栖得以从无数隐藏起来线索中窥见一个更为庞大的棋局。
  那是一个从蜃楼还在筹备时就已经开始的,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的惊天大局,目的就是除去东皇太一这个怪物,彻底扭转阴阳家的格局。
  幻音宝盒重新出世,星辰异变,苍龙七宿的秘密开始受到当权者的关注,此乃天时。
  陛下有意探寻长生,造蜃楼孤岛置于东海,其上各方势力简单易于操控,此乃地利。
  至于人和,蜃楼上溜进来的不速之客便是人和。叶子栖是,巴清是,墨家的叛逆是。再不济还有一个千里寻仇的蜀山余孽虞子期。
  除去蜀山是星魂带人去灭的之外,一直以来为陛下做占卜的,在墨家寻得幻音宝盒的,都是月神。
  这是偶然吗?不是。
  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叶子栖呢?
  那是因为她的身上具备了月神最不好解释的东西:动机。
  所以月神在叶子栖一踏上蜃楼就控制住了她。
  她早知道陛下身边这个隐卫是巴清收养的孤儿,她更知道无痕这个人爱憎分明极重义气,这是最好利用的性格。
  在月神原本的计划中,这个无痕即便不是娥皇也要为了成全星魂变成娥皇。所以当她在叶子栖身上发现那个跟湘夫人有关的荷包的时候,她真的觉得连上天都在助她。
  这样一来巴山的事情也好,湘夫人的事情也罢,这个无痕总有足够的理由去憎恨东皇太一。她也有足够的本事来“主导”这一切,从而完美的掩盖住真正的幕后推手。
  这是最好的幌子。
  更重要的是,她也是大秦这边的人。所以即便最后事情败露,她也会因为顾虑她的陛下而不敢真正的拼个鱼死网破。
  至多是当下这种局面。
  “先是用湘夫人的事情博取我的同情,再用幻音宝盒的问题降低我的戒心,最后来一个顺水推舟让我感恩戴德。我的步步行为看似大胆出格,实际上都在您的预料之内。”叶子栖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月神大人算无遗策,只是不知现如今阴阳家的样子,可达到您当初的期望了?”
  月神平静的看着叶子栖:“阴阳家如今的一切,都是无痕大人的功劳。”
  “月神大人既有意与我兜圈子,那有些话无痕也只好不顾礼数直接问了。”
  “月神大人绸缪甚久到头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难道您就不觉得亏吗?”叶子栖微微前倾身体,直视着月神藏在薄纱后面的眼睛:“还是说跟亲手掌权相比,您更喜欢挟恩图报在背后操纵一切,就像上一位东皇阁下一样。”
  是她的错觉吗?叶子栖总觉得月神在听到了她这般的指控质问之后,反倒对她温和了些。
  “所以无痕大人是来试探本座的?”叶子栖的感觉没错,月神的语气果然也相比之前友善了许多。
  “月神大人这便言重了,与其是我试探您倒不如说是您在试探我吧。”叶子栖忽然笑了:“其实您的目的不止是让星魂大人上位,您更想他的前路顺遂平坦,所以您要在朝中为阴阳家和咱们的东皇阁下找一位长期的盟友。”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6楼2021-04-19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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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您罗列了这堪称苛刻的条件来试探我:若我不能察觉到这一切都是您的计策,便证明我没有足够的智慧;若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来找您兴师问罪,便是我没有足够的气量;若我不愿冒着得罪您的风险问明真相,那便说明我对星魂并不是真的在意,极有可能在未来因为更大的利益而背叛。无论哪一步没有选对我都不够资格做您的盟友,甚至为了降低风险您会亲手排除掉我这个变数也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叶子栖并不真的知道月神是怎样想的,她此刻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月神将星魂看得极重。所以她紧紧抓住这一点,看似在捧月神,实际上不过是借着这个吹捧自荐。
      她是在告诉月神:我对阴阳家没有恶意,并且你帮我就是在帮星魂,为我打算就是在为阴阳家的未来打算。
      月神心机虽深,不过若真能将她变成自己人,她必定会从中获得极大的助益。
      她已经棋差一招了,总得反过来利用这个劣势得点好处吧。
      于是叶子栖笑得更灿烂了,她抬手向月神揖道:“月神大人用心良苦,无痕实在佩服。”
      月神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叶子栖。叶子栖也不动,依旧端着手保持着作揖的姿态,神色姿态恭敬谦卑,却不给人丝毫拒绝的余地。
      这确实是个可塑之才。月神在心中点了点头,无痕的能力她从不怀疑,且从为人处世来看,目前为止她也称得上是个良善之人。星魂今日能来找自己,据说也是因为之前应承过她。
      她完全没必要这样做的,她完可以直接将她的推测告知星魂,引起猜疑加剧阴阳家都分裂,她更没有义务帮忙缓和自己和星魂的关系。
      这些都是无利可图的事情,但她还是费心去做了。
      月神虚托起叶子栖执礼的手,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7楼2021-04-19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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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2:2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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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
      归期有期
      许是已经没有了要挂念的事情,叶子栖难得的安分守己起来。星魂批准了她的申请,允许她借阅阴阳家的藏书,她便寻了些星图地志与阴阳家基础的修行法门拿回去翻看,每日里读书练武,修身养性,再不上窜下跳的掺和蜃楼上的事情。
        叶子栖端坐桌前,屏息凝神,风吹动纱幔,在桌上平放的水碗中翻起一丝涟漪。她一翻手腕,指尖蓦地生出一簇明黄色的火焰,只是那火苗极小极弱,摇晃着了几下便只剩了几缕青烟。
        叶子栖默默将起火的手指按进水里,心说怪不得星魂这般轻易的答应了她的请求。果然这阴阳家的师果然不是谁都偷得了的,这才只是最基础的法门啊。
        阴阳家的修行结合了道家、术数、以及医家的理念,涵盖星象风水堪舆五行运转,上通天下晓地中及人,无论是理论还是实践都极为深奥繁杂,并不是她仗着脑子好使“熟读并背诵”就能应付了事的。
        她向后仰躺在地板上,视线正好对上半开的窗户,窗外日影西斜,一天又已过半。
        叶子栖忽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她闭上眼睛,将手背搭在额头上。或许她终于告别了那年少轻狂的阶段,要真正的,再无倚仗的在这世间浮沉打拼。而接下来的一切的改变,要从认识到自己的平庸开始。
        光影缓慢的挪动,落到她身后墙壁挂着的那副还未画完的舆图上。上面以桑海咸阳江州这三个地方为中心,围绕着标注出各方势力,各色丝线缠绕其上,织出一张又一张的大网。
      这几日难得没人捣乱作妖,蜃楼上的法阵得以恢复,楼阁殿宇也都修葺完毕,弟子们各司其职,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星魂从如山案牍里抽出身来,沿着甲板散步,他于船舷边驻足,炽烈的骄阳照在他的身上,衣袍上金线绣着的星图粼粼的反着光。极目处海天无极,枯燥乏味一成不变,让人心生压抑。低头俯瞰,海水冰冷混沌,幽深而不能见底,唯有船行之处翻出的雪白浪花,浮沫一般击碎在船板上。
        “星魂大人可是觉得厌烦了?”大司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蜃楼出海只为寻访仙岛,如今却迟迟没有踪迹。不知大人准备如何应对。”
        “寻访仙岛?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炼丹罢了。”星魂眯起眼睛,望着那海天交际处:“前任东皇想要逢迎嬴政,却怕让人觉得仙药易得不好邀功,所以大费周章编出这个寻仙问道的借口。与其在这方面花心思,不如让云中君多下些功夫。”
        “星魂大人所言极是,属下这就去办。”大司命拱了拱手,正欲躬身退下,一抬头却忽的怔住了。她看见不远处的海面上,凭空漂浮着一座岛屿,岛上绿树成荫,鸟兽穿梭其中。
        “蜃景。”星魂低声喃喃。他自然明白,这种仙山奇谭不过是在这种烈日无风环境下,远景折射而来形成的诡异虚像。可这也意味着,既然他在这蜃景中看见了,那在这茫茫海上,或远或近一定有一座这样的岛屿。
        要去看看吗,这传说中的“仙岛”?星魂抓紧了栏杆,正欲开口下令。
        不远处丹房弟子匆匆来报:“启禀东皇阁下、大司命大人,聚仙丹,成了!”
      “什么?我又没看见!这次就我一个人没看见!”叶子栖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的扯着少司命的袖子:“你再给我细说说,那蜃景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的就那样漂浮在天上吗?那它是像画一样摆在那,还是会动的?”
        少司命看着叶子栖脸上那稚童一般的好奇和兴奋,只觉得新奇。她想了想,伸手在桌面的水碗上拂过,指尖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再抬起,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痕,那水痕在空中温和的流动着,缓缓团成一个球形。
        叶子栖睁大了眼睛,目光炯炯的看着看着那水球越聚越大,渐渐的生出棱角,隐隐显露出一座浮岛的样子。少司命轻轻挥动另一只手,一片翠绿色的树叶飘进那团水做的岛屿,那浮岛如同得了春神的诏令一般,倏忽间花木盛开,焕发出勃勃生机。
        就是这样子的。少司命微笑的看着叶子栖,直到对方的神情由惊讶、赞叹转为平静,这才松开手,花木凋零,水做的岛屿重新滴落回碗里,一切恢复原状,如同一场幻梦。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叶子栖难以置信的喃喃道。
        少司命的目光扫过叶子栖桌上整齐码着的那排竹简,捡出一卷翻开,上面记载的是很基础的驭水心法。
        叶子栖眸光一动,抬起眼睛看向少司命,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深邃的眸子里似有万语千言。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东皇阁下的意思?”叶子栖忽然道。
        少司命摊开手掌,手中的叶片上写着和初次见面时相似的警告:
        蜃楼已经返航,月余便可归岸。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少司命转过脸去,看向墙上那张纵横交错的舆图。
        叶子栖抿紧嘴唇,久久的沉默着。
        “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终于,叶子栖轻声问。
        少司命轻轻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叶子栖攥住衣角:“那……我会死得很惨吗?”
        少司命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是不会,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少司命没有说话。
        只有房间内一时间变得安静又压抑,只有油灯上的火苗诡异的跳动着,时不时传来“哔啵”一声。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8楼2021-04-19 1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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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松开手,执起剪子剪下过长的灯蕊。跳动的火光映照在她的侧脸,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表情。
          “我还是愿意相信,路都是人自己闯出来的。”叶子栖吸了一口气 握住少司命的手,诚心诚意的道谢:“多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我这些。只是许多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便让她做个执迷不悟的愚人罢。
          少司命叹息一声,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叶子栖的答案,她悲伤的看着叶子栖,从长靴上解下另一只铃铛,轻轻放在她手里。
          既得到了答案,少司命也没在叶子栖那儿多留,她谢绝了叶子栖的相送独自走在甲板上,海风拂过她的头发,将面纱掀起一个角来。
          她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几个微弱的单音。
          难道这就是天命吗?就算看透了,提前知晓了结局,也只能如提了线的傀儡一般,顺从一生吗?
          她明明已经给出了另一个选项。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叶子栖的选择正是命数的体现。
          或许真的没有人可以违逆命数。少司命悲伤的想。
        作为一个缺乏想象力的人,叶子栖很难去笃信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命,与之相比,她甚至会觉得那些活跃与祭祀和传说中的神明鬼怪更加靠谱一些。
          所以对于少司命对她的未来做出的警告,她固然觉得不详,却仍旧觉得,那些接踵而来的险境与死亡,与其说是命数,倒不如算是人祸。
          她不该去机关城但是她去了,所以才有了后续的麻烦。她不该喜欢张良但她还是喜欢了,所以产生了无尽的痛苦和纠结。她无视程序规矩,直接去面见扶苏公子,让暗处的某人觉得危险,所以惨遭刺杀。
          归根结底,这些都是她自己引起的问题,即便将来真遇到什么不测,那也必然是源自她的愚蠢和轻敌。
          叶子栖揉了揉眉心,伸手合上被少司命摊开的竹简,轻轻打了个响指。
          烛火应声而灭。
          叶子栖睁大眼睛,看着那灯芯上的一缕残烟:呦,意外之喜啊。
        关于聚仙丹炼成一事,蜃楼上传有诸多说法,有说是仙人感念始皇帝心诚,显灵赐予的。也有说是当时下暴雨的时候,炼丹炉里正炼着一炉丹药。这丹药吸收了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又有风雨雷电加持庇佑,历经七七四十九转,方才孕育而成。
          但作为一个不信天命也不相信神迹的人,叶子栖总能从这些传说里找到些隐藏的因果。据她的分析,这一切应该是那风暴来得突然,工作中的丹炉正烧得滚烫没办法搬动,只得锁好了放在原地继续烧着。那聚仙丹仰赖于空气中特殊的湿度,这才成功的保存了下来。再加上近来忙着善后休整没人留意,这丹药就一直埋在炉灰里,直到今天有人清理炉膛准备从头来过时才被发现。
        至于那海上蜃景,或许是巧合。再或者,其实云中君早就发现了那仙丹,只是那老滑头一直藏着不说,直等到天生异象方才上禀。现下他的功劳,可比帮着星魂搞政变大多了。
          啧啧啧,怪不得云中君能在阴阳家混了这么多年还没被董先生那个变态搞死,这般高明的手段,她还真得好好学着点啊。叶子栖背靠着桅杆,仰头看着朝阳下盘旋的海鸟。放远视线,西方尽头的海面有个极小的点,是大秦的海岸。
          叶子栖环手而立,曾几何时,她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跑来看看她离陆地还有多远,可现在真的看到了……她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紧张。
          咸阳,桑海,巴山,每一处都是棋局。她仕途未知,身后的家族面临剧变,消息网中藏着叛徒,背后有虎视眈眈的人。
          她做好足够的准备了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89楼2021-04-19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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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
          第三重要
          秋阳最烈,炙烤得人身子发虚。叶子栖跳下船艏,迎面是刺眼的日光。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不经意间对迎面走来的星魂做了个轻蔑且厌烦的表情。
            星魂的脸色更差了,叶子栖猛地回过神来,讪笑着迎上前去抱拳问候:“现在看日出怕是有些晚了,东皇阁下下次怕是要起得早些。”
            星魂没有理会叶子栖的寒暄,目光越过船艏的上翘的部分望向海面:“蜃楼不日便要靠岸,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本座说的?”
            “呃……国师此番出海炼得仙丹,是大功一件,下官在此先行道贺?”叶子栖试探着说。
            星魂勾起嘴角,眼中有森森寒意。
            苍天啊,星魂大人又犯病啦!叶子栖在心中哀嚎。
            抛开那微不足道的血缘关系 ,按道理讲,她和星魂联手打过董先生,这也算得上过命的交情。但叶子栖硬是被星魂这个喜怒无常阴阳怪气的臭脾气,
            若说他们关系好,自从合作结束之后,这位新晋的东皇阁下就再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叶子栖单刀直入的问他是不是讨厌自己对方也没反驳。若说他们关系不好,星魂又很轻易的批准了“翻阅阴阳家内部藏书”这个连叶子栖自己都觉得唐突的请求。
            叶子栖皱了皱眉头,觉得她们两人之间,肯定是又有了什么龃龉。这个问题必须现在解决。要是现在不解决不了,等到蜃楼靠岸,两人一个回巴山奔丧守灵 一个去咸阳呈递仙丹,再相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有多少问题都是小矛盾拖出来的。
            于是叶子栖叹了口气,那便由她走这第一步吧:“臣近来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来看此看航行的进度,所以今日相逢,不是臣有话,而是国师您有话要对臣讲。”
            她见星魂沉着脸不说话,故意道:“您方才也说了,蜃楼即将归岸,臣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准备,就先告辞了。这段时间承蒙关照,等回到咸阳,臣定封上厚礼,去骊山拜谢。”她说罢轻轻一揖,作势便要离去。
            “站住。”
            叶子栖含笑停步,绷着面皮回过头去:“东皇阁下还有何吩咐?”
            “本座听说,你练习阴阳术已经有了进展。”
            “进展不敢说,倒是多少能读懂一些了。”叶子栖想了想自己和星魂的差距,并不是很想谈这个问题。
            谁知这位星魂大人完全没打算放过她,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问下去:“哦?你懂多少了?”
            叶子栖无语凝噎,心说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她恃才而骄张狂了这么多年,现下终于轮到自己被别人嘲讽碾压了。
            “不过是能生出一簇火来,不值一提。”叶子栖木着脸回答。
            谁料星魂不依不饶,一甩衣袖施施然做了个“请”的手势:“是嘛,那不妨让本座见识一下。”
            这次轮到叶子栖的脸色难看了。
            星魂勾起嘴角,阴恻恻的补充了一句:“无痕大人,你似乎并没有拒绝本座的立场。”
            星魂说的没错,叶子栖现在是在阴阳家的地盘看着阴阳家的书,如今阴阳家的教主要看看她把自家功夫练到什么程度,她自然有义务如实相告。
            行吧,反正今天这脸我是丢定了。叶子栖决定破罐子破摔。
            董先生曾经讲过,天地万物,运转有常,五行为其规律,阴阳术便是由五行转换而生。人体五脏亦属五行,其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乃君主之官,主血脉神明。其在志为喜,在液为汗,开窍为舌,其华在面,为五行之火。
            经络,为运行气血,联系脏腑之通道,以十二经脉为主,首尾相连沟通全身。手厥阴心包经行于上肢,其首入心包,末在中冲,阴气最少。
            叶子栖避着风站定,闭上眼聚气凝神,内力沿着经络,血液随着血脉,两股能量奔涌汇聚于指尖一点,倏忽间融合交汇,于中指尖端窜出一道寸许长的火焰。
            叶子栖睁开眼,黑色的眼睛中倒映着炯炯火光,她就这样摊着手掌,生生抗过一阵斜风,松了口气,张开嘴想刚说话,那火“噗”一下就灭了。
            叶子栖的嘴尴尬的半张着,凝固出一个十分智障的表情。
            啊啊啊啊我没发挥好!这不是我的历史最佳成绩!
            星魂皱了皱眉:“就这么简单?”
            “是,就是这么简单。不敢跟星魂大人相比。”叶子栖没好气的说。
            “你自然无法跟本座相比。”星魂倨傲的回道。他当初同意让叶子栖翻看藏书,便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少天分。
            阴阳家的修行,从来是入门最难。蜃楼四面环水,五行克火,更为不利。星魂得知叶子栖选错了方向,还派了少司命去暗中提醒。也不知道叶子栖说了什么,少司命回去复命的时候心情极为低落,连眼眶都是红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在短短一个月内,在完全没听进去别人点拨的情况下,能做到这种程度,还不算太差,配做他星魂的姐姐。
            星魂忽然觉得心情很好,他侧过脸去看叶子栖:“其实你不适合做朝臣。”
            叶子栖没跟上这突然转弯的话题,下意识反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欲望。你没有欲望,也没有野心,你没有一定要跟随嬴政的理由,所以嬴政不会轻信于你。”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0楼2021-04-19 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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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魂以为叶子栖听到这番话后,会重新思量自己和嬴政的关系,没想到她只是耸了耸肩:“这个倒是确实,其实权位势力抱负理想这些,都是后来才学会的说辞。究其根本,我只想被他夸奖宠信而已。连我师姐都说,我这个心态根本就不应该绕个弯子去前朝,应该直接进宫。”
              星魂语塞,差点被叶子栖绕进去反问一句“那你为什么不呢?”,他冷静了一下,按照来之前设想的继续说下去:“你在桑海的事情办得如此失败,回去必然要遭到惩处。就算嬴政不因此事疏远你,你也会因为受重伤被调职。”他顿了顿:“你不要忘了,还有人在暗处处心积虑的想要你的命。”
              “我自然知道我的处境。”叶子栖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和我们陛下情比金坚,他会听我解释的。无论未来如何,我如今仍是陛下的隐卫,理应万死不辞的回到他身边去。”
              “你可以留在阴阳家。”叶子栖眸光一跳,星魂接着说:“对岸上那些人而言,你已经死了。与其带着办事不利的罪名惹人猜忌,不如索性留下,好好当个死人。嬴政拥有的,我阴阳家都有。嬴政没有的,我也可以给你。你既然会做生意,我建议你仔细考虑一下。”
              我记得我已经拒绝过少司命了,看来前两次她吓唬我不是出自你的授意。叶子栖把玩着系在手腕上的铜铃,终究浅浅的笑了出来:“谢谢,但我还是要回去的。”
              星魂看着叶子栖那虚伪客套的笑容,难得好转的心情一下子布满阴霾:“是因为巴清吗?”他仍不死心的让步道:“若你在意巴清的临终前交待的事情,本座可以代你去处理。”
              “也不只是因为那个。”叶子栖摇了摇头:“不管怎么说,我的未来可不是一场生意啊,我不可能就这样被一场失败给困死了。我想再最后搏上一搏,若不能翻盘,我已竭尽所能,纵是粉身碎骨也有脸去面见先人。倘若能翻盘……”叶子栖的在心中默默的说:
              若能翻盘,她要做秦之管仲。
              星魂说的是没错,她从前是没有野心也没有欲望。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她已没有了背后的靠山,她便得成为更多人的靠山。
              星魂见叶子栖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他偏头看过去,见她墨一般漆黑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
              看来她不会改变主意了。星魂默默握紧拳头,他何尝这样小心翼翼的征求过别人的意见!
              可她不感恩戴德也便罢了,竟还这般愚蠢,上赶着要去送死!
              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现在便杀了她!
              “其实你也很重要。”叶子栖忽然开口。
              “你说什么。”星魂一愣,杀意骤然散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很重要。”叶子栖重复道。她将心里的名单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看着星魂的眼睛郑重的说:“你在我心里第三重要。”
              星魂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你一向虚伪,说的话从来不分真假。”
              “这是我的职业素养嘛,而且我也没骗人啊。”叶子栖笑着说:“其实这世上的事情不就是这样嘛,相同一件事,以不同的身份立场去评判就是完全不同的说法。我只是比较擅长利用这些不同给人暗示,骗骗那些没脑子的人罢了。”
              叶子栖说了一半,见星魂的脸陡然黑了下来,如梦初醒一般的把话题往回转寰:“总之不是我虚伪,你这么觉得只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我。可是我也不了解你呀,细数数我们认识并不算久,我没办法像你自己、或者是像月神和大司命那样了解你。你的心思我猜不到的。”
              “所以以后你想要我怎么做,能不能直接告诉我,我也直接把我的心思告诉你,我们别再相互试探了。”
              那样太累了。
              叶子栖故作轻松的看着星魂,她这次是把能说的话都说了,若是这样都不能解决她和星魂之间的问题,那她也只能放弃。
              她已经争取到了月神,合该心满意足了。
              “巴清死的那天……”叶子栖听到星魂极小声的发问:“你,为什么那样对本座?”
              师父死的那天?叶子栖十分疑惑,她似乎看见星魂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委屈。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可是那天发生什么了吗?
              叶子栖不动声色的在心里把那些痛苦的回忆原原本本的过了一遍,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如果你说的是我回到房间之后的事情的话,其实那并不是我的本意。”叶子栖艰涩开口:“是这样的,上次,我受伤在桑海府衙休养。得知自己手被废了之后一时间难以接受,似乎是直接让来探视的扶苏公子滚出去了。”
              那一天彻底的改变了她的人生,时至今日,叶子栖讲述那些细节的时候依然会觉得上不来气,她缓了一缓,坚持说道:“他这人有涵养,倒是没和我计较什么,只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那之后,我便给自己立了个规矩。如果以后再发生我一时间承受不了的事情,可以暂时的逃避休整,但无论如何,都要客客气气的同人说话,不要无礼迁怒。”
              星魂看着叶子栖有些发白的脸,难得善解人意了一次,转移话题道:“你答应过本座,若本座愿意同月神好好谈谈,便会将你与巴山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叶子栖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了,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从头开始。”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1楼2021-04-19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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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船舷边坐下,照旧隔着一臂远的距离。叶子栖开口,她的故事里有险峻的山和开阔的江河,有伴着黎明撒网的渔民和穿梭于巷陌挑夫,城市繁华,村落宁静。氏族们世代经营,辅佐地方官又安定百姓,时而因利益露出獠牙,又在觥筹交错间归于谈笑。
                好一幅山河画卷,好一个烟火人间。
                叶子栖就这样将巴山的一切娓娓道来,除了墨玉就是黑麒麟的事情。
                这件事情除了她和白凤,绝对不能有第三人知道。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2楼2021-04-19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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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二章
                由我设局
                在蜃楼上的最后一个问题也解决了,叶子栖的心情很是不错。她在食堂用过早饭,信步走在高楼殿宇的阴影里,慢悠悠的溜着食。
                  也不知走到了哪个角落,她忽然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声音。
                “这机关鸟看着凶,实际上跟班老头的那架也没什么区别嘛。”叶子栖穿过两栋楼间堆满杂物的夹道,探出去半张脸,看见天明正正围着一架六翼蝙蝠打转。
                  “只是这六翼蝙蝠,结构精简,只能坐下一个人。就算能够驾驶,我们怕是没办法靠这个离开。”石兰忧心道。
                  “这倒是个问题,可是咱们来时坐的白虎早被公输仇扣下了,现在想尽办法只能搞到这个。”少羽十分郁闷。
                  “若不能尽快离开,等到蜃楼靠岸,到时定会有大量的秦兵,只怕更不好脱身。”虞子期说。
                  糟,这几个叛逆要离开。他们可不能跑啊,要是这次不抓到他们那谁给我背锅。叶子栖悄悄缩回黑暗里,转身准备回去喊人,却不想刚才屏息太久,装满了早饭的胃骤一收缩,冷不防打了一个嗝。
                  四人同时抬头:“谁!”
                  叶子栖转身想跑,可她正绊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里,两边的夹道又极窄,任是再好的轻功也施展不开。说话间,几道劲风从身后袭来,她就这样被生生从夹道里揪了出去,扔在了甲板上。
                  叶子栖生无可恋的看着把自己围了个严实的叛逆四人组,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竟毁在一个饱嗝上。
                  “看来你们都还活着,这我就放心了。”叶子栖露出一如既往的亲切微笑。
                  “你不要假惺惺的骗人了!你是坏人,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天明气愤的看着他。
                  是嘛,那你最好再叫大声一点,最好让所有人都听见,这样不用我喊人了。叶子栖如是想,然后露出了一个挑事儿的微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坏人。可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你!”天明气急。
                  “怎么,说不出话了?你看看你 现在的样子,张口结舌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连月儿都比你会说话。”叶子栖邪恶的笑起来,她又想到一个让他们走不成的主意:“哦对,不是月儿,是姬如千泷。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啊?是她不愿意,还是你太弱太蠢,救不了她啊?”
                  她的话果然戳到了天明的痛处,那少年如梦初醒:“对,月儿,我们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是啊,你们这样可真是太绝情了。对了天明,当初海难的时候千泷还担心你,一直闹着要去找你,好歹是被我拦下来了。她为了你,能不顾自己的安危,那你呢,你如今又是怎么做的?”
                  “天明,别中她的计。月姑娘现在在焱夫人身边,月神不会再把她怎么样的。”
                  “啧啧啧说得是啊少羽,还是你冷静又理智,蜃楼上这般凶险都不忘勾搭小姑娘。呦,子期兄你还不知道呢吧,这小子打你妹妹的主意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据我的观察很快就要得手了。你可千万要加小心呐,别哪天最后一个族人也叫别家拐了去,那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家破人亡啊。”
                  “还有这种事?”虞子期大惊,转头看向石兰:“小虞,这是怎么回事?”
                  “虞兄你听我解释!”
                  “你快住口吧!”石兰急红了脸,眼看着身边两位剑拔弩张的样子,恨恨的朝着叶子栖跺脚。
                  “石兰你害羞什么嘛,孟夫子说得好: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姑娘家年纪大了,也不能一直当个兄控不是?”
                  乱了,终于乱了,叶子栖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见缝插针煽风点火。
                  现在能跑了吗,不行,少羽离她还不够远。她稍有动作就会被抓住。这近身格斗都是一力降十会的事情,若是两人隔着距离,叶子栖尚且有办法脱身,可现在这个距离她自是拧不过力能扛鼎的少羽。
                  而且那时再被抓住,自己现在营造的氛围也会被打破,再让他们上套就难了。
                  叶子栖耐心的等待着,一点一点的往少羽的反方向挪动,终于达到了她所估算的安全距离。她抬眼看着吵做一团的三人,一跃而起,忽听得少羽一声断喝“就是现在!”
                  叶子栖顿觉不妙,果然在余光中看到了一个黑影。然而已经太迟了,她如今已是跃起的状态,腾与空中无处着力,只能任着自己迎上那柄黑色的剑。
                  电光石火间,秦王身边第一隐卫,巴山新任宗主,就这样毫无面子可言的被一棍子敲晕了。
                都说墨眉无锋,但敲起人来是真疼啊。这是叶子栖陷入昏厥之前最后的念头。
                “呜呜、呜呜呜呜呕……呵,呸!我可去你们的吧!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绑架敲闷棍了!”叶子栖瞪着眼前这一干人等,唾沫星子喷了天明少羽一脸。她斜眼看着身后绷起手刀的虞子期:“虞子期你把你那爪子给我放下别以为我看不着,劈一次还不够吗,你敢动手试试,老娘用巴山话骂****儿!”
                  叶子栖半躺在地上,手脚被缚扭的像条蛆。她环顾四周,只见身边依旧停着那架六翼蝙蝠,身下的木板随着海浪起落。
                  叶子栖睁大了眼睛:她她她居然被拽上贼船一起跑了!
                  这是一艘梭形的舢板,范围之广容纳五个人加一台机器尚有空余,舢板头尾两端船一般翘起,被长绳串着,悬在六翼蝙蝠的爪钩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3楼2021-04-19 1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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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2:1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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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被四人围在中间,往城门处走,她用目光丈量着自己和城门的距离,以此控制着步伐和速度。她走到大道旁的林子里站定,看着隐隐出鱼腹色的天空,忽然开口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墨家据点已经被毁,天明和少羽也都在通缉之列,蜃楼一回来桑海城又要戒严,这不是一个好的藏身之处。”
                    “我们去东郡。”少羽说。小龙和范师傅在那里,他要与他们汇合。
                    “东郡,农家的地盘。好山好水,是个逍遥去处。只可惜我们并不顺路。”说话间叶子栖当空跃起,石兰紧随其后试图封住她的来路,却被对方抓住手腕,一把甩向同样纵跃而起的虞子期的方向。叶子栖向后弯腰躲过少羽袭来的拳风,在天明肩上垫了一脚,然后借着冲力滚了几滚,站在了城门前的大道上。
                    “此处已在守城弓/弩射程之内。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叶子栖话音未落,城楼上几十张弓同时搭弦,长/枪杵地铮然有声。
                    “来者何人!竟敢在宵禁时分私闯城门!”
                    “你骗我们!”石兰急道。
                    “我从未说过此门防守松懈。石兰,你在桑海也有些时日了,怎么连这种基本的情报都不知道呢。”
                    叶子栖没有骗人,这东城门确实人少,门里也确实有她自家开的药铺。只是叶子栖没说这东城门因为远离官道村庄而近噬牙狱,平日里并不开放,所以是桑海四道城门中驻军最多,守备最为森严的一道。
                    叶子栖高举手中铜铃,迎着箭阵向前走去,步履从容,如闲庭信步。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把解药交出来!”天明在她身后喊。
                    “解药?没毒何来的解药。”叶子栖回过头去,平静看着站在树下的紫衣少年:“少羽你放心,之前我给你的药没有问题。我只是不想这段时间受制于人,所以才会那样说。”
                    “当时我见你久坐,气血积累于下肢,猝然站起,血流跟不上动作,不能上达头目,所以才会晕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没什么可忧心的。”叶子栖笑了笑:“好歹同窗一场,我也不好真的对你下杀手。”
                    “现在这个形势你们动不了我,我也够呛能抓住你们,所以无需多言,我们就此别过吧。”
                    城楼上弓弦绷得越来越紧,戍卫长依旧高喊着:“来者何人,速报姓名!”
                    叶子栖向身后随意的挥了挥手,对着守城军士高声应答:“吾乃阴阳家弟子,持少司命大人信物,来报蜃楼东行进展,请诸位将军放我进城!”
                  那星子一般的箭头缓缓垂下,门栓挪动传来沉闷的响。叶子栖看着厚重城门在眼前缓缓打开一道缝隙,深深吸了一口气。
                    从这一刻开始,直至所有部署落定,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一步也不能踏错。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5楼2021-04-19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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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蜃楼篇,终
                    下一卷,巴山篇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6楼2021-04-19 1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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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三章
                      开篇,入局
                      “说起来小圣贤庄的这位子殷姑娘,可真是不得了。你们还记得嘛,开春儿的时候,当初的那位子栖姑娘为了防止别人家的小姐抢风头,把女子入学文武试改成了,算数和骑马射箭。说是再有女人想进小圣贤庄,必得挑其中的两样跟她比,赢了才能进门。”
                        “对对对,这事儿我记得,当初桑海城里这些有姑娘的人家,没有一个不骂她叶栖的,城隍庙里头天天有人供草扎的小人。”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真因为诅咒,那子栖进了小圣贤庄没几个月就死了。说到底,还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等等,不对啊。那子栖不是夏天时候就死了,也轮不上她和子殷对决啊。”
                        “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嘛 这子殷不知道哪打听到的消息。非拿这件事跟小圣贤庄的人理论,伏念先生没了法子只能应下。那子殷估计也是商贾出身,摆起算筹来连账房先生都差点没算过她。”
                        “那然后呢?不是还有一科。”
                        “另一科她选的是骑马,听说那姑娘家家的以前连马毛都没摸过。坐上去没两步就被颠了下来,但她怕输,硬是被那马拖了一路也没撒手,据说到终点的时候腿全磨破了,血淋淋一大片。”
                        “嘶,这下手可真够很的。儒家那帮假道学,说是女子可凭才华入学,最后这两个凭得还不是苦肉计。”
                        “嘶,说起子栖,那个传闻你们听到了吗?”
                        “你是说……她死……”
                        “我当时觉得不对劲儿了。你们想,那子栖姑娘费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混了进去,念书念得好好的突然间退了学仓促成婚,你们就不觉得这事儿蹊跷?”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她死以后,衙门派人去捞尸体都去多少趟了,连块碎肉都没见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说是坠崖……究竟怎么回事儿谁知道。”
                        “啧啧啧,小圣贤庄这个地方说是圣贤……实际上乱得很啊。”
                        人群不远处,一个跛足的乞丐贴着墙根踽踽前行,拐杖笃笃的敲在青砖地上。那乞丐身材算是高大,只是佝偻的厉害,让人看不出年纪。他的头发蓬乱而卷曲,满身污泥一脸的烂疮,浑身散发着烂菜叶味。他一手执仗,一手端着个碎了边的破碗,沙哑的嗓子的唱着曲不成调的莲花落。
                        一桶脏水泼在他脚前,乞丐往后趔趄一步,斜着带疤的左眼觑这那人。
                        “看什么看,就泼着你怎么了。不长眼的东西,踩你都脏了爷的脚。”
                        那乞丐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小心的赔了个笑脸,露出一口长着斑的黄牙,伸出破碗讨要无果后便唯唯诺诺的滚了。
                        那个乞丐是叶子栖,今天是她进桑海城的第八天。
                        当日她借着阴阳家弟子的名混进城门,说有要事要单独面见郡守,守城军士不疑有假,连忙安排车马,准备将这位特使送入桑海府衙。谁料刚一回头,特使却不见了,只在原地留着一个雕琢精巧的铜铃铛。
                        叶子栖就这样隐姓埋名的混进了城里。前三天她在丐帮落脚,与一群乞丐流民同吃同住混了个脸熟,趁着一切还平静,打听清楚了桑海城的近况。第四天傍晚她放出了个消息,这消息经过一夜的发酵,炸满了桑海的街头巷尾,然后她又等了三天,冷眼将各方势力得知传言后的动作瞧了个七七八八。
                        很好,还没到最坏的情况。至少她还剩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必连自己人都躲着。
                        叶子栖走进山里,见视线之内并无人迹,扶着墙一节一节伸展开酸胀的脊柱,肚子十分悲伤的叫了起来。
                        叶子栖哀叹一声,想她堂堂巴清亲传弟子,富得流油的富二代,哪过过这种身无分文,荷包比脸都干净的日子。
                        她咽了口唾沫,摘掉裹在嘴唇后面的贝壳,指尖沾了水,缓缓撕下糊在面颊上的草汁和泥巴。
                        变装游戏到此为止吧。
                        秋夜凉,其风哀瑟,落叶苍茫。叶子栖泡在泉水里,感觉寒意一点点蚕食着她肚子里野味的热量。
                        她搓了搓手臂,默默将背靠在石壁上,等着衣服晾干。虽说那衣服被她祸害了这么多天,无论怎么搓洗都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但她总不能闻着像颗成了精的酸菜一样回据点。
                        叶子栖闭上眼睛,将头仰在山石上小憩。她的头顶,树木围成的窟窿框住一片天空,一轮圆月半掩在云后,柔柔的洒下光芒照亮一池泉水。
                        树林里传来沙沙声。
                        “我知道我们迟早会见面,却没想到你来的这样早。”叶子栖缓缓坐起,睁开眼慵懒的回过头:“你没有佩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捞过不远处搭在石壁上中衣披上,风透过湿衣打入肌骨,凉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自水中站起,垂着眼没有看张良:“三师公,学生精心备下的这份礼,您可还满意?”
                        “子栖进步不小,良还记得当初子栖被流言所困苦恼的样子,如今已经能反过来利用舆论,为自己造势了。”
                        “颜二先生曾经教导过:‘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遇事当以平常心论处。只是这功名毁誉,于个人尚可以淡然处之,于一家一地又何如?”她的声音被混在泠泠水声中,显得有些飘渺,月光在她的脸上打出阴影,平添一种诡谲的质感,如同一只水鬼。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7楼2021-04-20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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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圣贤庄多年来稳踞桑海,其中固然有历代掌门人小心经营的功劳,却更离不开当年稷下学宫时期养成的齐鲁一带尊崇贤者的风气。子栖此举,是在用最简单的方法,撼动儒家的根基。
                        张良的目光落在旁边叶子栖污渍斑斑的外衣上。她想必已经藏了很久,她也也确实藏得很好,直至那流言出现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她下如此功夫,所图谋的必然不止表面这点。
                          “子栖是想撇清小圣贤庄和良之间的关系。”张良说:“为何。”
                          “是啊,为何呢。”叶子栖轻轻笑了:“你可以觉得我是在帮儒家,也可以觉得我是在威胁你,你更可以觉得我是为了逃避责罚而玩忽职守。你怎么想都无所谓了,反正你也不会相信我,我做这一切为的也不是你!”
                          叶子栖的蓦地抬起头,水盈盈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张良的脸。她两步迈出泉池,就这样披头散发浑身湿淋淋走到张良面前:“只是张良,相识一场我要你一句实话。”
                          “你告诉我,”叶子栖语带哽咽:“你告诉我,当初咸阳宫里那位骊姬夫人,跟我师父长得像吗。”
                          ?
                          谁跟谁?
                          张良一怔,叶子栖将他一瞬间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她心中有数了。
                          “哈,想不到还能看三师公您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真是此生无憾了。”叶子栖狂笑不止,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咸阳内宫的事情,良怎会知道。”张良十分正经的答道。
                          叶子栖更加欢乐了。
                          张良无奈的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叶子栖,也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
                          相逢一笑泯恩仇。
                          “很好很好,这次捉弄到了你,我们俩之间也算是扯平了。”谈笑间叶子栖又恢复了往日里那不着调的做派,她理了理湿透的头发,环起手:“行了三师公,这次我见到你本人,知道你明白我这一步棋的深意便放心了。七日之内我会离开桑海,着故衣走大道出城门,届时谣言不攻自破,请让大师公不必太过忧心。”
                          “此事我已仁至义尽,这段时间留给您好好考虑,是走是留选择权都在你。只是无论您走哪条路,桑海这边的情况我都会如实上禀。”叶子栖转身走向自己在一边晾着的外衣,走了两步又补了一句:“哦还有,那位子殷姑娘因这件事无故损了名誉,若方便,您替我向她赔个不是。”
                          “子栖。”张良忽然叫住她。
                          叶子栖没动,只是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你不冷吗?”张良问。
                          叶子栖平静的表情缓缓崩裂,她终究还是没能经得住张良的灵魂拷问,默默的捂住了脸。
                          “我冷,但我想装得高贵冷艳让你对我一见倾心不行吗。”叶子栖面无表情的说。
                          身后的张良笑了起来。
                          叶子栖气急,转过头去瞪他:“你,你笑什么,真是太不可爱了!”
                          “子栖何至于此,良对你早已倾心。”张良脱掉外袍,轻轻披在叶子栖身上:“这么晚了,子栖准备住在哪里。”
                          张良这关心来的猝不及防,叶子栖的原计划是找个山洞点堆火凑合一宿,反正无论怎么样总比在流民窝那边强。但这话若是说出口有损她高贵冷艳的形象,只是说道:“客栈。”
                          “蜃楼即将靠岸,城中宵禁,客栈怕是都已经关了。”张良看着叶子栖心虚的表情,知道她定是本来就没有打算,只得无奈的叹息一声:“走吧。”
                          “去哪?”
                          “去良那儿。”张良说着,转身带路。
                          “去你那?”叶子栖戏谑的挑了挑眉,义正辞严道:“张三先生,我可是个正经人。”
                          “……良并无这个意思。”
                        张良推开门,里面入眼是一方干净院落。院内砖石铺地,中一口古井一方青石,墙边栽了一圈翠竹,伴着晚风轻轻摇着,恍惚间竟是另一个濯园。
                          “行啊张良,想当初我们都快成婚了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地方,你还真是防着我。”
                          “这是那之后才置办下来的,你自然不知道。”叶子栖跟着张良走进屋内,只见屋内陈设摆放与濯园并无二致,只是装潢上多了许多张良的风格,看上去雅致了许多。
                        张良打开衣箱,捧出叶子栖的一套旧衣。
                          叶子栖伸手接过,轻声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张良默默的看了她一眼。
                          “好吧,我承认,咱俩当时都不够冷静。”叶子栖悻悻。
                          “子栖,其实良一直有一个问题。”张良点燃烛火,与叶子栖相对桌前:“你既不喜欢秦王对于百家的做法,为何又要为他效命呢?”
                          “我确实不喜欢他的做法,但这不代表我认为他是错的。”叶子栖看着跳动的烛火:“战国争鸣,诸子林立,是繁荣之象。子栖知道这很好,但子栖也知道,一个国家想要长久,务必要先求稳定,再修繁荣。只有遵循一个声音,举国上下同心同德,才是维持稳定最好的方式。”
                          “儒家,墨家,乃至诸子百家,没有哪一家是不该存在的,只是时候不对。既是时候不对,便该隐藏锋芒以待来日。子栖所求的,无非是这个来日。”
                          “如今秦王独行一家之法,百家不顺则亡,子栖觉得会有那一天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298楼2021-04-20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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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
                          三别桑海
                          叶子栖有日子没睡过干净的床铺了。她吹了灯,在软榻上躺了一下,想了想又重新坐了起来。
                            她还不能睡,睡眠会让记忆变得模糊,现在还不到贪恋舒适的时候。
                            叶子栖这样想着,可这些天记载的疲惫却并不听她的安排。为了阻止困意的泛滥,叶子栖盘膝做好,深深的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去想刺杀的事情。
                            那几位剑客配合默契布局颇有章法,显然不是一日之功。近来子栖多方探查,得知近一年内桑海并不曾进出过那样的人。有能力将这些人秘密送进桑海的确实不多,再刨去儒家墨家阴阳家就只有大秦的人了。
                            叶子栖记得,那个率先出现的剑客,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出现过短暂的迟疑。这确实符合一个被朝廷那边的人看到“无痕”时的反应。
                            只是真的是六剑奴吗?
                            那可是六剑奴哇!且不说他们是六位一体,极少分开行动。就算真的是,六剑奴出手从来一招绝杀,她自知自己离顶尖高手还差的远,即便是少了一人再蓄意放水也她接不下这么多招啊。
                            是啊,是放水了,对方肯定放水了。那个领头的明明是想杀了自己的,只是被另一个拦下了。
                            所以他们的任务其实不是杀我。
                            叶子栖恍然回忆起当初章邯发现她的方式:说是她所在的地方正好位于噬牙狱一个隐藏的通风孔上,血液滴落下来,才被巡逻的秦兵发现。
                            那还真是一个好位置,乍一看是存了心想让自己痛苦而死,但实际上,又正好能让自己死不成。
                            当时庖丁和盗跖都关在噬牙狱,丁掌柜是赵高带着六剑奴抓的,之后才有章邯抓捕盗跖一事。若六剑奴真是凶手,他们对噬牙狱的结构如此了解,确实不足为奇。
                            再加上张良所言……
                            不,不能单这样就定罪,那毕竟只是剑痕,张良不也是猜测吗?
                            就算出招方式真的相似,那也仍不能排除蓄意模仿的可能。
                            都说疑心生暗鬼,自己现在直接拿着六剑奴的特点往凶手身上套,自然是越看越觉得是。
                            除非还有决定性的细节。
                            叶子栖头疼的靠在枕头堆里,这她怎么判断,她也没跟六剑奴交过手啊。
                            不对!她初到秦宫的时候,其实是与六剑奴交过手的。
                            只是不是和他们所有人。
                            那场切磋隔了太多年,叶子栖已经记不清来去因由了。她只记得自己扫了一眼两人出招就知道硬碰硬打不过,所以起手就是无赖招式,这才险胜。
                            真是的,早知道她当初就好好打了。
                            还记得当初自己一记手刀劈落转魄剑时转魄都懵了,那表情,啧啧啧,简直绝了。
                            叶子栖刚想笑,却突然想起,出事那晚,自己的“无痕”也是被人群里那个女剑客以及手刀劈掉的。而那女剑客之前出手一直颇有章法,唯那一击是意料之外。
                            黑暗中叶子栖骤然睁眼,冷汗淋漓如雨。
                            怪不得,灭魂会潜进府衙同她说那些没头没尾的话。
                            是了,若除去灭魂,动手的其余五人,年龄性别都对得上。
                            可这些都不是证据,真论起来只能是疑罪从无。
                            她不能动,只能防。
                            叶子栖死死攥住拳头。夜,还很漫长。
                            第二天叶子栖早早便起了,她先是按照张良的习惯整理好房间,抹掉一切自己居住过的痕迹,然后蒙着脸去驿站寄了信。
                            她走进绸缎庄,关门落锁摘下面纱,抬手扶起以为是闹鬼齐刷刷跪了一地的伙计们,甫一坐定便连下三道命令:
                            其令一:以东郡为首,位于农家势力范围内的盘口全部撤出,不计代价,越快越好。
                            其令二:巴清已死,她将继承宗主之名,亲自扶灵回乡安葬。传信国境之内所有据点,举白幡致哀。
                            以上两项,如有不从者,直接革去巴商身份,永不复用。
                            其令三,准备一车活的海鱼海胆和海棘,分开装好,务必挑那些活泼健壮的,确保她带着过一路,还能保持鲜活。
                            “六日,做得到吗?”
                            “属下定竭尽全力。”
                            “那就拜托掌柜的了,”叶子栖抬手一揖:“兹事重大,请掌柜的务必小心进行,别让人觉得跟巴山有关。”
                            “遵命。只是大人……”老掌柜十分疑惑的看着叶子栖:“您说要为清夫人扶灵,那……棺椁呢?”
                            叶子栖心中一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清夫人死于海难,我没能带回她的尸骨。”沉默良久,叶子栖如是说。
                            当天下午,无痕秘密造访桑海府衙。郡丞亲自引着这位天子近臣走进卷宗室,只见那堂屋窗明几净,各案卷宗分类详细整整齐齐的码在架上,唯独少了他要看的那一卷。
                            金面具下,无痕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桑海郡丞大惊失色,整个府衙的人在他眼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既然凶手是大秦的人,那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了。
                            可那又如何,只要章邯在,她总会知道的。他们藏的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无痕极爽朗的笑了:“郡丞大人这是做什么,一个卷宗而已,指不定是哪个糊涂的翻看后不小心忘记放回原处了。无痕不过是想要看看当年震动桑海城的噬牙狱案是什么样子,心血来潮而已,不在也不打紧的。”
                            桑海郡丞闻言抖得更厉害了,这噬牙狱一案涉及儒家,连公子都惊动了,亲自将人街接到府衙休养,各方面的照顾不可谓无不细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0楼2021-04-20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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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有甚者,那子栖姑娘前脚刚走,两个近身伺候过的侍女便被喂了毒药。其余在院内哪怕只是来往呈递过东西的奴婢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遣送发卖,据说此事还是扶苏公子亲自吩咐的。
                              能让一贯以仁慈著称的公子使出此种手段,此案不可谓不重大。如今他把卷宗给丢了,还正好被这位笑里藏刀的无痕大人抓了个现行……他全族人的性命啊……
                              “既无旁的事,本官这便要回去,看样子郡丞大人是不打算相送了。”郡守听到这话,抬起头,不知何时那黑衣人已至院中,即将迈出大门。
                              这是……真没事了?
                              “大人留步,扶苏公子临行之前给您留了一个物件。”郡丞猛然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的追出来,双手奉上一个四周封了蜡的匣子。
                              无痕用指甲划开封蜡,将那匣子撬开一个角。只见匣内的红绸上,放着一把金色的折刀。
                              是他的“无痕”。
                              公子有心了,臣回去之后定会好好致谢。叶子栖在心中道。
                            之后的事情都很顺利,张良离开了小圣贤庄,从此不再是儒家弟子。他走的那天,叶子栖在绸缎庄二楼的窗前烧了一壶茶,透过半掩的帘子目送。
                              她的右手果真是废了,竟是连被烫起了泡都察觉不到。
                            七日之期转眼便至。巴清发丧,四乘挂着白的温凉车自绸缎庄鱼贯驶出。一十六匹纯白牝马戴着纯银的辔头,黄铜打造的马掌在青石路上敲出整齐的“笃笃”声。
                              桑海城的民众全部涌至街道上,感叹着这送葬队伍的豪华,目送那位传闻中的奇女子,走最后一程。
                              灵车辘辘远去,消失在清晨的雾里,人们收回伸长的脖子,正准备将这新的谈资润色之后奔走相告,可一回头,他们又全都愣住了。
                              他们看到,有个姑娘正牵着匹杂色马从一个很不起眼的巷子里走出来。
                              那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衣着也普通,背了个普通的包裹很正常的走着。
                              人群却一下子安静了,只觉得连那条街上的风的阴了起来。
                              那姑娘察觉到了不对,狐疑的停下脚步,与直勾勾盯着她的人群对望。
                              有人试探着叫出声:“子栖姑娘?”
                              那姑娘皱了皱眉:“何事?”
                              “你……你之前都去哪了?”
                              “家中有事,回沛县待了一阵子。”
                              “那你现在这是……”
                              “家中事情繁多,一时间可能处理不完,特地回来告个长假,现在正要回去。”
                              那问话的人附和一声,刚想问问张三先生被逐出师门跟你家的事有没有关系,张开嘴却觉得这样很不合适,又悻悻闭上了。
                              “子栖告辞。”叶子栖见对方在没什么想说的,像他行了个标准的儒家礼节,复执起缰绳缓步出城。
                            出城十里,有一长亭。叶子栖下马,走向驿馆里停着的车队汇合。
                              “不是说不必送了,还辛苦您起个大早来这一趟。”叶子栖从掌柜手里接过柳枝,躬身还礼。
                              “大人来时便是孤身一人,若走的时候再无人相送,未免太过悲凉。”
                              “您有心了。”叶子栖笑了笑,一时间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
                              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物品,车马,路线,关口文书乃至草料粮食,她都已亲自安排好不再需要交接。就连随车的伙计,也是到一个据点就换一批,不会耽误他们太久。她亲自做这些冗务,为的就是走的时候清清静静,别有人来搅扰。
                              因为她不喜欢告别。
                              在这个算不得太平的世道里,谁也不知这一去还能不能再相见,她厌恶极了那种眼睁睁看着别人远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她从来都是第一个动身,宁愿仓促,宁愿流离,也要潇洒落拓的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她一直是这个样子,一个人来一个人去,无人迎接亦无人相送。
                            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她登上队首的那辆温凉车,掀开帘子进去更衣。再出来时已不见那个一身文气的小姑娘,取而代之的金面黑袍英武不凡的少年武将。
                              无痕跳下车来,他的坐骑已经从那匹杂色马换成了与身份更为相称的黑色神骏。
                              少年抚摸马颈,待与那坐骑熟悉了之后,便翻身上鞍。他走了两步,复又调转马头,开口时声音也变得低沉:“哦对了,我刚才从私账里拨了两笔款子。多的那份给您和铺子里的伙计,这段时间没少叨扰,算是一点心意。少的那份掌柜您费心帮我做些善事,流民窝所居者多为老幼妇孺,其年老者无人赡养,年幼者无人抚育。冻者无衣,病者无药,若就这样放着不管,不知要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个冬天。世道不太平,本是我们这些做朝臣的失职。若非如此,任谁也不想活得如同刍狗一般。”
                            这话他出城前其实已经跟铺子里交代过,但他总觉得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了未免太过凉薄。
                              无痕又想了想,真的是再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只抱了抱拳,带着车队策马去了。
                            出城十五里,长亭更短亭,白衣少年迎风而立,宽大袖袍随风鼓动。少年远远见到那车队,快步迎上前去躬身长揖。
                              “无痕大人请留步!”
                              无痕勒住马,看到那儒生愣了一下:“小张先生?”
                              子衿抬起头,看着正在下马的黑衣隐卫,只觉得那人无比陌生。
                              两人与亭中坐下,无痕率先开口:“你怎么逃课。”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2楼2021-04-20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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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2: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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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我听到传言时就知道你还活着,只是一直寻不见你的踪迹。今天见清夫人风光出殡,便知道你是有意将桑海城的人全都引来之后现身。于是便骑上快马,先一步出城等候。”
                                “我还知道,你之所以放出谣言,是为了让人觉得张良被逐出师门是因为私德不修,从而掩盖掉他勾结叛逆一事。”
                                无痕沉默不语。子衿躬身一拜:“多谢大人为儒家做的一切。”
                                无痕没有起身,端坐着受了这一礼:“我原想过去找你,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道去咸阳。倘若你不愿,我便是用强也要把你绑走。”
                                “我不会去的。我曾为韩国士子,大人眼中所见的一统天下万古功业,于我而言不过是侵略和国破家亡。”
                                “我知道。”无痕看着子衿那张酷似张良的脸:“我只是不想你因为他的过失而受到牵连。”
                                “我本就活在他的阴影下,无论去到哪里,都跑不掉的。”子衿说:“况且我去咸阳又能做什么,做你的门客吗?还是会成为你用来牵制张良的人质。”他看着神色凝重的黑衣人。
                                “我知大人并无此意,也知大人您心怀天下。只是亡国灭族之仇在前,我只能做到什么都不做,却断然无法为新朝效力。如今这世上早已没有张轸,只有小圣贤庄的子衿。儒家是子衿的师门,子衿当留在这里,拼尽一切为了儒家。”
                                “我知道。你虽看着随和,却从来是最有主意的。既如此你保重,”无痕站起身来,向他抱拳:“后会无期。”
                                张轸目送着车队远去,渐渐缩小成官道上一个白色的点。
                                他在风中伫立良久,直叫那寒风打透衣衫。短亭边的马儿不耐烦的踢踏这,打着响鼻喷出热气,他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去解那缰绳,一抬头却看不见桑海的城门了。
                                茫茫大雾降临人间,掩盖住前路归途,正如这荒凉人世。
                                可他的心却无比安宁,仿佛一直以来囿困着他的过往也都一同被这雾给埋葬了。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自己,也终于看清了现实。
                                这天地浩大,他们都是孤身一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303楼2021-04-20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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