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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意天下-0429>【推文】《将军令》作者:偷偷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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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文案:君臣,强强
忠诚的界限是什么,隐忍承受是人生最正确的选择
当他一步步走上与自己预想的人生全然相反的路,那其中最重要的缘故来自谁?
主角:陈则铭,萧定
配角:杨粱,律延,杨如钦


1楼2012-04-29 13:48回复
    5.第二日起身,头颅沉重如铁,回忆昨日两人都喝得烂醉,也不知道是如何才回了家。
      正发愣,突听小厮来报,说杨府给了回信,还送了回礼。将那礼物端上来一看,却是坛陈年好酒。陈则铭不由一笑,心中没来由轻松下来。
    人生却总是天有不测风云,安生日子没过几天,才半月不到,陈睹便因朝中大臣结党之事锒铛入狱。
      说来也是委屈,陈睹在朝之时,曾送过这大臣一些银子,为的不过是家族子侄晋升的一些小事,若干年过去,自己也早忘到脑后。却偏就被人翻了出来,作为党羽,牵连入案。
      得知消息,府上一片大乱,陈则铭心中慌张,偏生这一日恰逢他休沐,不能入宫,只得带了些银子,上下打点,才进了大内。
      此刻已经夜色深沉,韩公公道皇帝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明日上朝要用,不容打搅。陈则铭闻之不由变色,险些跪了下来,“公公,求你帮我。”其实他也知此刻皇帝从不见朝臣,但父亲年迈体弱,哪里经得起天牢诸多磨难。
      韩公公只是摇头。
      陈则铭咬牙,“公公,你只说是我闯了进去,众人拦不住吧。”
      韩公公看他半晌,满脸难色,终于叹息一声,背身过去。
      陈则铭知他乃是默许,大喜,“公公,将来有一天,我定要报你大恩。”韩公公摇手不语。
      陈则铭奔到殿前,却被门口武士拦下,“站住。”那两名兵士其实认得他的,却还是不肯放他入内,“此刻谁也不能进去,都虞侯请回,有事明日再奏。”
      陈则铭见那两人态度坚决,只得退后两步。
      一名兵士表情柔和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陈则铭突然大声喝道:“侍卫亲军马军都虞侯陈则铭要事求见万岁!”那兵士目瞪口呆,不由跺脚,“都虞侯,此地可容不得你放肆!”
      陈则铭哪里理他,只迭声道:“陈则铭求见!”
      隔了片刻,那殿门悄然打开。兵士相互看了一眼,退开让路。
    皇帝端坐桌后,见陈则铭进屋频频叩首,显然为的是私事,面色便沉了下来。冷道:“什么要事?都虞侯可要掂量着说。”
      陈则铭心中惶恐,此刻却容不得他畏惧天威,连忙将原委道来,只道:“求万岁饶过家父,他告老多年,何尝结党营私,能营什么私呢!”说罢,重重磕头。
      皇帝皱着眉似是不耐,见他激动至此却也无动于衷,凝目看他面目片刻,将奏章端到眼前,竟重新看了起来。
      陈则铭候了半晌,见皇帝再不理睬自己,心中着慌,低声叫了几声万岁。随身太监连忙直朝他摇手,陈则铭似是不见,越叫声音越大。
      皇帝充耳不闻,提笔点墨,疾书一阵方将笔一搁。伸手又取下一份奏折,似是随口道:“……好,今夜你来侍寝。”
      陈则铭一怔,片刻间难解其意,却见那太监立即弯身道:“奴才告退。”说着竟带领众人退出门外。跳跃烛光下,那门悄然而闭,直到门扇合上那一瞬间方“碰”地扣出一声轻响。
      陈则铭跪在原地,被那声响骤然惊了一下。
      


    6楼2012-04-29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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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9 02:2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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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定没见过这么标准的十五字吧


      IP属地:广东8楼2012-04-2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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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一日,陈则铭回到家,发觉荫荫来了。
          荫荫是他乡下的表妹,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懵懂中也曾说过非卿不娶非卿不嫁之类的傻话,这时大家长大了,想起前言都有些不好意思,相互笑了笑,荫荫的脸便有些红了,扭过头装作没看见,完全的掩耳盗铃。
          姨妈正在和陈夫人谈话,这一次她们娘儿俩来陈府却是因为乡下恶少看中荫荫,虽然忌讳她家中有人在朝,不敢硬来,却总是纠缠不放,荫荫虽然已是少女却天生脾气暴躁,说话从不留余地,长此以往难免冲突,姨妈姨夫一合计,只得让女儿先行避让。这也意味着荫荫娘儿俩住的时间不会太短。
          陈则铭还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缘故,忍不住转头又看了看表妹。
          两年前见面时荫荫还只是小孩子一般,这时神态体貌中却已经带着少女特有的妩媚了。觉察到他目光,荫荫本来已经自在的神情突然扭捏起来,隔了片刻,突然又抬头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似是在怒他的好奇旁观。
          陈则铭这便看出了两年前的荫荫还是在她身上的痕迹,一下子轻松下来。
        荫荫住过两日,两人重新熟悉起来。
          这日,恰逢灯会,这灯会荫荫以前也曾看过,重温旧梦想法已久。姨妈道这孩子总爱凑热闹,说话时候满脸宠溺。荫荫道在乡下灯会哪里有京都华贵气派,吵着要再去。陈则铭既然是在家休沐,自然责无旁贷。
          走到半路上,陈则铭疑道:“就我们俩?姨妈他们没跟上来?”说着便想起临走时父母看他们的笑。
          荫荫背手在前,“大概有事拖延了。”
          陈则铭不语,隔了片刻,径自道:“……这其中有问题。”
          荫荫道:“什么问题?”
          陈则铭转头,荫荫一脸认真的莫名,陈则铭看了片刻,忍不住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傻里傻气?”
          荫荫一怔之后暴怒,举拳朝他脸上挥过来,陈则铭躲都不躲,迎面接住,笑道:“看,你早已经打不过我了。”话来未落,脚背剧痛,却是荫荫猛地将脚踏在他脚面上,扭来扭去往死里踩。
          陈则铭站着不动,任她踩了一阵,也不见她住手,终于忍不住道:“还没踩完?再踩下去灯会要散了。”
          荫荫气结,怒道:“姨夫让你学了功夫,原来是用来欺负女孩儿的。”陈则铭不服气道:“我动也没动,怎么算欺负你?”荫荫跳起来,“就是因为你没动,才是欺负我!你为什么不惨叫?叫到我解气?”
          陈则铭低声道:“难以理喻。”
          他两人自小如此斗口,谁也没让过谁,这似乎是他们之间最自然的相处方式。说实话,陈则铭早已经不这么说话了,父亲希望他沉稳内敛,经历让他懂得沉默忍让。
          可面对荫荫的天真浪漫时,他还是忍不住要回复年幼时的自己。这一刻难以言语的轻松真实,官场中的不如意,那一夜的屈辱,在与荫荫斗嘴时都显得那么遥远。他们仍是孩子,可以为一颗糖争吵不休,也可以为一只草蚱蜢马上复合。
          陈则铭笑着,他有种褪去面具后的轻松。
          到灯会上,他买了一只桃木刻的猴子,塞到荫荫手中,“看,多象你!”
          荫荫又是暴跳如雷。
          灯笼在她身后闪烁摇曳,一串串纵横交错的红色光芒照亮了这一片天空,四下充满欢声笑语让原本浓重如墨的夜也温暖了起来。
        突然有点冰凉落在他脸上,陈则铭抬起头,荫荫也发觉了,道:“糟糕,下雨了。”游人们开始四下奔散。
          陈则铭看着天空叹息一声,荫荫道:“怎么,开始悲春伤秋了?”陈则铭一把扯起她就跑,“走吧。”
          两人奔了一阵,雨越发大了,眼见已成瓢泼之势,只得停下来,找了家店铺,站在屋檐下躲雨。低头一看,裤子都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好不难受。转头再看,陈则铭连忙脱下外衣,荫荫瞠目,“你干嘛?”陈则铭把外衣摔到她头上,“快盖住,落汤猴。”
          荫荫低头,脸也红了,连忙披起,“转过头,别看。”
          陈则铭果然依言避开,“有什么好看,瘦骨嶙峋的。”
          正说话间,一人撑伞路过,闻言突然停了下来,吃惊看向他俩栖身屋檐,陈则铭看着来人,也是吃惊,“……杨兄?”
          杨梁看看他身边的荫荫,在伞下朝他笑了笑。


        10楼2012-04-2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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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现在见过了~~~


          11楼2012-04-29 1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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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过了几日,皇帝便召见了陈则铭。陈则铭赶到御花园,见荫荫也在场,心中不由一凛。
              皇帝只说让他们兄妹见个面,以解贵人娘娘思亲之苦。陈则铭听得心惊肉跳,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荫荫拜谢,道:“荫荫在宫中过的很好,并无思家之苦,怎敢劳陛下如此牵挂。”
              皇帝摆手不语。此处阳光灿烂,更显少年天子英气勃发。仔细看他,五官也算不得特别出色,眼角眉梢微带冷漠,看起来总是不动声色的表情,话语也不多。但偶然一抬眼,黑色双眸所带的审视目光便让人无端地心头一惊。多年以来位居人上的生活,已经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人不敢亲近。
              陈则铭不敢久观,低头谢恩。
              两人当着皇帝的面,哪里敢乱说话,只寒暄了几句。荫荫知道母亲回了老家,心中伤感,返身回了座位。皇帝道:“这便说完了?”
              荫荫点头,皇帝点头:“那你便退下吧。”荫荫转头看了陈则铭一眼,匆匆退走。
              陈则铭想起那木猴,心中惴惴难安,正在心思纷乱之际,听皇帝道:“……下月朕要出宫祭祀先祖,届时便由爱卿来护卫出行。”
              陈则铭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臣……职位低微,恐难担此重任。”
              皇帝似不在意,“不妨,你们都指挥使那里我自然有安排。”
              陈则铭大是恐惧,推辞道:“臣初任都虞侯,加之武功平常,只怕……”说到此处,见皇帝皱眉看着自己,不由住口。
              “你是说朕亲自提拔的武将其实是个蠢材?”皇帝冷冷道。
              陈则铭不敢再答话,只有低头。
              皇帝起身拂袖而去,“若真如此,回去自己把官辞了。普天之下人才济济,无能之辈便该退位让贤。”
              陈则铭咬牙,被这一激终压不住心头那股少年意气。
            这一月相安无事,陈则铭渐渐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那木猴大概是警告自己不要擅自入宫,与后宫有所往来之意。
              很快,皇帝一行上路祭祖。带了数十名文官,武将却是越过了侍卫亲军马军正副都指挥使两人,而以步军都虞侯陈则铭为首,带五千兵马随行护驾。
              众人都道是陈贵人得宠的缘故,使陈则铭渐渐为君重用。陈则铭心中道但愿便是如此了,被人称为攀附裙带关系也无妨,千万不要多生枝节。
              夜间到了驿站休息,那驿站早是严阵以待,收拾干净了,但毕竟随行人员太多,兵士们便只能搭帐篷或者露宿。待用过餐,皇帝命人过来帐中叫陈则铭,说是要他入内商谈护驾要事。陈则铭见天色已晚,心中大是发憷,却只能硬着头皮去。
              皇帝休息的房间是驿站中最大的一间,分了内外两间房。
              皇帝自然睡在里间,赶去时,正遇宫女伺候皇帝在更衣。陈则铭隔着竹帘,两人一问一答,说的不过是夜间防卫的部署。
              过了片刻,皇帝换了套鹅黄色袍子,宫女将竹帘卷起,陈则铭瞥见内屋床旁还卷着一套被褥,心中奇怪,却也不敢多问。皇帝顺着他视线看那铺盖,突然道:“你今夜不要回帐了,守在此处,朕也睡得安心,……就这里吧。”他随手一指,却是床前。
              说着,也不待他答话,已经有宫女将那被褥打开,平铺起来。
              陈则铭呼吸骤然停止,惊慌中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正低头看那宫女动作,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陈则铭心中碰碰乱跳,那声响竟然震得他头昏眼花。
              隔了片刻,方勉强平复了心情,低头跪谢。
            房屋里暗了下来,只余下留在屋角的一盏挂灯。
              陈则铭僵了半晌,跪在原地,小皇帝似乎忘记了屋中还多了一个人,一直不曾宣他起身,而宫女们退走时也没人敢叫他起来。
              帐内皇帝已经躺下,修长的身影模糊可见。
              隔了片刻,对方鼻息渐渐平缓沉重,陈则铭这才渐渐平静,不由为方才自己的惊惶苦笑了片刻。他缓缓起身,仔细谨慎的移动,尽量不发出丝毫声响。
              走到那地铺前,又轻轻单膝跪下,掀起被褥。他不敢卸甲,合衣而眠。
              不能睡不能睡,他重复地告诫自己。
              然而整日的奔波让他有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努力支持也渐渐无济于事,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不知过了多久,陷入混沌之中。
              他是被某种动静惊醒的,睁开眼的瞬间,他僵住了。
              皇帝的脸离自己不过两指的距离,细长的双目在暗中有些奇特的光芒。
              见他醒过来,原本正俯首看他的皇帝伸出双手,将他的头盔取了下来。


            15楼2012-04-29 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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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 章
                13、见他不动,皇帝的手缓缓下移,停在他喉间,在他脖子侧面抚摸了片刻。
                陈则铭忍不住后仰,动了一动,皇帝本来正垂目看他耳旁,被他惊动,皱眉看了他一眼。陈则铭又僵住。
                忽觉身上盔甲被掀动,却是皇帝开始为他解甲。
                陈则铭鼻息渐渐沉重,神情是忍耐不住的痛苦羞愤,死死看着低头在他胸前的皇帝。
                皇帝正解他项前皮扣,那皮扣颇紧,拨弄两次才终于解开,皇帝面上一舒,却在此刻腕上突然一紧,他抬眼,陈则铭的手竟如铁箍般扣住了他的手。
                皇帝面不改色,双目却咄咄逼人,冷然看着眼前胆敢冒犯自己的陈则铭。
                陈则铭心知此举只怕要送了自己性命,却到底不堪受辱,反将心一横,倔强看了回去。
                皇帝见他居然无动于衷,不禁皱眉,松开那甲衣,缓缓起身站了起来,边动作边俯视因迟缓而始终低自己一个头的陈则铭。
                陈则铭心头一惊,身子不由自主被他带起。
                他自小家教颇严,其实自心中对君父威严始终存着敬畏之感,在家中从不违逆父亲,在朝中更不敢叛逆君主,刚刚那一挡已经是他被逼至极限之下的情急之举。此刻对方起身,神色举止间俨然又是那个天天在大殿之上发号施令的君王,积威所至,心中畏惧之感由然而生。
                到最后,皇帝立稳时,他不由松开手,扑通一声跪倒下来。
                两人片语不发,便已经分了高下。
              皇帝静静看了他片刻,陈则铭觉察对方视线,不敢抬头。
                皇帝被这一番折腾,早已败了兴致, “哼”了一声,拂袖转回床塌坐下,淡道:“好大的胆子啊……”此时此景,他居然语气平淡和缓,全然听不出喜怒哀乐,却是不合常理。
                陈则铭心中更寒,怔了片刻,终于折了傲气,叩首道:“求万岁赐罪臣一死。”
                “死?……”皇帝轻轻捏着被叩的手腕上,“说说看,为什么要死?”
                陈则铭懊恼难当,方才自己激动之下,难道竟然伤了皇帝?
                他俯着身体,不敢抬头,“罪臣冒犯龙体,死有余辜。”
                “……说下去。”
                陈则铭麻着胆子,“……只求放过罪臣家人。”
                皇帝沉默片刻,“……又是讨价还价。”语气突然便带了愤怒之色。
                陈则铭大惊,“不,不,罪臣不敢。”
                “不敢?”皇帝突然直起身,冷道,“你连弑君都敢,还有什么不敢。”
                陈则铭只觉晴天霹雳一般,险些晕倒,“万岁!!”
                皇帝轻声笑:“弑君该判什么罪,你的家人能不能被赦,不用朕说了吧。”
                陈则铭眼前发黑,哪里知道皇帝万人之上千金之尊,居然也做这种凭空诬陷的事情。定神一看,皇帝正玩味般地看着他的脸。
                陈则铭心知若是对方此刻下定心思,全家便是一个也逃不掉,只得咬牙示弱:“万岁尧舜之君,不会做暴纣之事。”
                皇帝沉默片刻,突然浮起一丝恶意的笑,低下身凑到他耳边,轻声却又清晰地说:“……朕刚才差点就把你当女人用了,你却还有心情拍马屁?”以他尊贵之躯,居然说出如此粗俗的话,实在让人料想不到。
                陈则铭呼吸一窒,半晌无法开口,口中似咬破颗鱼胆般苦涩难言。沉默半晌之后,却还是不得不违心继续:“微臣所言均出自肺腑,句句是实……”
                皇帝大笑。
                两人都明知这是一戳即破的谎言,那笑声中便多了分轻蔑之意。
                陈则铭心中难受,忍不住脸上发红,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皇帝挥手道:“好了,这话在你之前已有无数人说过,你说的不比他们好听多少,既然毫无新意何必罗嗦。”他停了片刻又道:“你下了必死的决心,朕自然不能强人所难,只是将来……”
                陈则铭听他语气松动,忍不住狂喜。
                却听头上那人淡淡道:“……将来若有再求朕的时候,却不怎么好说话了。”
                陈则铭一凛,抬眼看去,皇帝似乎意兴阑珊,再不看他,倒头便睡了。更没开口让他起来,这自然是存了惩罚之意。
                陈则铭不由低首,心知此后自己日子必然难熬得很,也不知道这位万岁要想些怎么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更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家中,那一家十几口人便是想逃也逃不了,想到此不由头皮发麻,满心的忐忑难安,倒也不觉得困或累了,只是跪在原地直发愣,说不出的百感交集。
                就这么到了天明。


              16楼2012-04-29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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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16、陈则铭没想到的是,三日后他便听到了杨粱奉旨出征的消息,当时他正在当值。
                  待他安排好事务,赶出宫的时候,一路上,只听得议论纷纷,说大军已经准备出发。朝中火速征集的十万大军中,有不少都是京中的年轻人。于是街道上人头攒动,都是赶来送亲人的百姓。人流一路延伸,往城门而去,左右望不到尽头。
                  他顺着大军前行的方向,与人群隔着一条街道,纵马追赶,人群在房屋间隙中时隐时现。陈则铭有些心焦,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此而错过杨粱。
                  接近城门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城下的将军着着一身雪亮盔甲,轻轻勒着缰绳,马旁挂放着一支银枪。
                  那马前后小踏几步,却颠不去他面上懒散笑容,他看起来如此轻松,似乎此行不是上战场,只是去寻友小酌。
                  原来他的马上兵器是枪,陈则铭忍不住笑了起来,太正统了,完全不符合他的个性。
                陈则铭弃马上前,大声呼喊。
                  然而周遭都是嘈杂的喧闹,送别从来都是充满泪水、依恋和呼唤的,此刻也许每个人在说些什么,连自己也都听不清。
                  他的叫声被迅速淹没在巨大的声浪之中。
                  奇怪的是杨粱很快转过了头,一眼便看见了正在人群后急得跳脚的陈则铭。
                两人的视线对上,陈则铭大声道:“要好好地回来!”
                  他知道他听不清,但杨粱笑了一笑,似是会意朝他挥手。隔了片刻,杨粱低头在怀中摸了摸,掏出一物朝他扔过来。
                  陈则铭跳起接住,却是一枚镂空玉牌。
                陈则铭怔了怔。
                  抬头,杨粱指了指自己腰间,对着陈则铭似乎有话要说。陈则铭仔细盯着他嘴型。
                  “带着!”杨粱道。
                  陈则铭点头,杨粱笑了笑。
                  此刻,身前人流开始减少,大军已经基本出了城,出发在即。
                  杨粱正想拨马过来,突闻城外响起号角之声,两人都凝神听了片刻,显是**之号。杨粱勒马,朝他点点头,随即拨马奔出。
                  陈则铭正想追上,却见已出城门的杨粱不知何时已将枪取下,顺手抡了个圈。那银色枪尖在阳光之下,闪出如流星般璀璨的光芒。
                  路过列队的军士时,他猛然抬手,将银枪高高举起,绝尘而去。
                  军士们跟了上去。
                  这个背影如同战神般威武决裂,陈则铭不由怔住。一直懒洋洋的杨粱原来也有这么充满锐气的时候。
                待尘埃落定,大军已不见踪影,人们渐渐散去。刚才的喧哗与此刻的冷却,形成鲜明的对比,这种感觉便是离愁。
                  陈则铭低头,手中是一块水头极好的玉,色泽碧绿,雕工精美,一看便价值不菲。他心中疑惑丛生,却还是将那玉牌收入了怀中。
                当天晚上,皇帝召见。
                  一进殿,陈则铭便觉得气氛有些诡异,小皇帝脸上似乎有些黯然,又似乎是薄怒,定定地正在出神。较平日中的不动声色,此刻的他突然显得真实起来,不再那么遥不可及。
                  陈则铭想到白天的离岗,虽然只是小半个时辰,虽然他与人也打了招呼,但谁知道皇帝会不会鸡蛋里挑骨头呢。
                  心中不免忐忑。
                  皇帝见了他,敛了脸上古怪神情,想了片刻,才开了口。只说太后寿诞将至,届时要更注意宫中安全云云。
                  他在上面吩咐,陈则铭在下面一一应答,此时此景倒真有些君圣臣贤的味道。
                  说到最后,陈则铭跪安退下,皇帝突然醒起,“对了,上次赐你那玉狮,明日拿来给宫中总管吧。”
                  骤然提起此事,陈则铭浑身血都僵了,半晌没应声。
                  皇帝道:“怎么?”
                  陈则铭跪答:“臣只是惶恐,不知何处出了差错,万岁要收回赏赐。”
                  皇帝不以为然,“爱卿不要多心,不关你的事。太后近来得了块好玉,想雕只狮子,朕想着上次那玉狮看着煞是可爱,正好拿来给工匠做个样子。”
                  陈则铭磕头退出。
                第二日,果然将那玉狮带来,交予宫中。隔了几日,也不见皇帝有什么动静,陈则铭如同在火上被煎烤般度日如年,当值时总有些失魂落魄,居然频频出些小茬子。都指挥使将他叫去,训斥了一番,其实也有些借题发挥,陈则铭浑不在意。
                  这一日傍晚,正领兵巡逻,有太监来宣他,说是皇帝要见他。
                  他猛然间听了,有些失神,太阳处砰砰直跳。脚步虚浮摇晃,跟那太监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对方突然立定,他险些撞了上去,抬头一看,吃了一惊,这不是皇帝沐浴之室吗。
                  守门太监高声道:“陈则铭觐见。”话音未落,已有人为他推开了那两页雕花大门。
                  陈则铭只得撩袍跨入。
                  一进门,那假玉狮正端端正正摆在门内地上,陈则铭一眼过去,不由脑中一响,脚一软跪了下来。


                19楼2012-04-29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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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9 02: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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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酒还未倒满,已经有只手搭住了他的腕,杨粱转头。
                    陈则铭犹豫了片刻,“那一日,你叫住我想说什么?”
                    杨粱放下酒壶,对着他笑了笑,“想听了?”
                    陈则铭道:“我有时候也会好奇。”
                    杨粱叹气,笑道,“总算是等到你好奇了。”他沉吟了片刻,“没什么,其实就是个故事……”
                    这时,窗外雨淅淅沥沥下起来了,打在帘上沙沙直响。
                    杨粱看了一眼,微笑道:“这个天气……倒是很应景,最适合讲故事打发时间。”说着,给两人都斟上酒,思考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
                  “二十年前,有个大财主,富可敌国……”
                    陈则铭吃惊,“啊?”心道,你还真讲起故事了。
                    杨粱朝他调皮一笑,也不停口,继续道:“那财主老爷有很多妻妾。大老婆一直没生孩子,他第一个孩子是个儿子,一个不起眼的小妾生的,那女子命苦,生孩子时便难产死了。”陈则铭“哦”了一声,满心的莫名其妙。
                    “……财主老爷将新生的儿子放到大老婆房中养大。大老婆不能生育,虽然这孩子不是己出,但看着看着长大的,于是待他也很亲切。老爷因他是长子,自然也看得颇重,孩子五六岁时候,老爷为他请了全天下最好的教书先生。那教书先生原本是个隐士,名满江南,从不肯出世,可奇怪的是,见了这孩子一面之后,居然答应出山。……就这样那男孩顺顺利利长到了十五岁……”
                    杨粱说到此处,沉默了片刻,陈则铭正听得有趣,忍不住催促。
                    “老爷是个好女色的人,此刻早又有了新欢,新宠的夫人生的也是儿子。……其实财主老爷此刻已经有不少的子女了,对长子也渐渐不那么看重起来。新夫人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家产,便想着法子要废了长子。财主老爷先前还不答应,后来慢慢的,也就被她枕头风吹服了。但要动长子,他还是得先顾及大老婆的颜面,一时半会无法动手。偏偏长子长到此时,居然有了个世人都看不顺眼的古怪毛病——”
                  陈则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似乎这故事曾听谁讲过,但说法却有点出入,见杨粱在关键处住口,连忙道:“是什么?”
                    杨粱垂目喝了口酒,不动声色道:“那孩子有余桃断袖之癖,是个龙阳之徒。”
                    陈则铭猛然站了起来,脸上变色:“你!你这说的可是……”
                    杨粱抬头看他,微笑道:“这故事可还要说下去?”
                    陈则铭愣了半晌,慢慢坐下,沉吟不语。杨粱一口口酒喝着,也不催他。
                    陈则铭低声道:“你好大胆子,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讲皇家之事。”
                    杨粱道:“我明明说的是财主家丑,哪里提过半个皇字。再说了,我敢说,你却不敢听?”
                    陈则铭啼笑皆非,扭过头道:“……我只是不感兴趣罢了。”说罢,一会又忍不住道:“你三番四次把话题引到此处,便是要说……那长子的过去?”
                    杨粱笑道:“这些事情,知道的人早是死的死,老的老,若是哪天我也战死沙场,便埋到土里去了。何不今日说出来,做个下酒菜。”
                    陈则铭听他话里有话,又看不出他有何恶意,心中实在奇怪,踌躇了片刻,“……我真不明白……这下酒菜未免太危险了。”
                    杨粱笑道:“你怕了?那我不说了。”
                    陈则铭明知道他使的是激将法,还是忍不住上套,“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之极。你做这些有什么好处?”
                    杨粱道:“等你全想明白了,殿帅这个位置也就该让你坐了。”
                    陈则铭更加糊涂起来,笑着哼了一声,也不言语。隔了片刻,方道:“那他……,那长子如何会被人知晓这等隐秘之事呢?”
                    杨粱接口道:“因为他喜欢上一个人,想与他双宿双飞,宁可抛下万贯家财不要,……”他笑了笑,“人一旦有了这种决心,自然要闹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了。”
                  听到这话,陈则铭忍不住对着杨粱打量又打量,终于还是不好意思当面问出口。
                    杨粱仿若不见,“那大老婆原本是全力护着他的,之前老爷也找过各种借口想废长子,几次她都将他保了下来。”
                  


                  24楼2012-04-29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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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则铭道:“那这养母对他不错。”说着便想到曾在宫中听人提及太后与皇帝不和之说,不由大惑。
                      杨粱点头,“到底是养育多年,更何况此刻也可以说母凭子贵,相互都还有价值……总之这时候,母子感情还是好的。可后来,大老婆因为过度嫉恨,却对情敌用了最为人忌讳的一招——巫盅之术。”
                      陈则铭听着忍不住“啊“了一声。
                      “老爷拿住这把柄,也不声张,反趁机要求她放弃对长子的保护,并许诺可以让她表妹的孩子接任这个位置。对了,我之前忘记提到,大老婆的表妹也是小老婆们中的一个……好歹这个孩子与大老婆还有些亲戚关系,大老婆权衡左右,只能答应了。”
                      陈则铭听到此处,忍不住道:“可,可那长子也是他自己的骨肉啊,做父亲的怎么能如此设计自己的儿子。”
                      杨粱叹道:“有时候偏偏就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许是因为人心太复杂吧。”
                      “长子突然发觉,从某一日起,在家中再没人肯为自己出头说话了,不但如此,人们还渐渐疏远他。他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又是大房的孩子,从来是众人哄众人抬,此刻落差之大让他难以接受。一下子就失魂落魄了。而之后的数年,新夫人与大老婆为了各自的势力,结成了两派,一个拥立自己的儿子,一个支持自己的表侄子。两派能量相当,老爷无法抉择,只得把废长子的事拖了下来。可人人都知道他即将失势,这几年,长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我记得后来他曾经大赏过一个太监,据说是因为当年他落魄时,那太监曾给他吃了块自己省下来的糕点。”
                      陈则铭半晌不能开口,“难以想象……,……那大老婆就这么绝情,养了十几年,真的马上就成陌生人了?她一点都不愧疚?”
                      杨粱朝着他直笑:“陈兄少经世事,不明白人的心啊……但凡一个人,如果有小事对不起别人,多半会觉得愧疚,但如果是大事,也许恰巧是反过来的做法……,比如斩草除根。因为他已经无法面对他了。……而大老婆正是因为背弃过他,到后来反倒更希望能除去他,以防止他得势报复。”
                      陈则铭不寒而栗。
                      “那长子面对曾经的慈母,如今的敌人几乎崩溃……,所幸他还有个好老师。在那位教书先生的指点下,他收敛了锋芒,逆来顺受,更不再放荡。他这么一消沉,倒让本想弹孩他的人有些无话可说,加上那教书先生名声影响甚广,老爷一时间也不能不顾忌他的面子,而两位夫人为夺权总是闹事,事情居然就这么拖了下来。”
                      “后来呢?”
                      “后来,后来老爷病了,托教书先生为他经营家事,教书先生权势渐大,自然更没人能动得了长子。长子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再后来……老爷死了,继承位置的终归还是长子,此刻他与教书先生联手的权力已经远远超过另外那两支。……这个便叫做命中有时终需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陈则铭无语叹息,杨粱叹道,“他一上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新夫人母子和大老婆的侄儿斩断四肢,使之血尽而亡。他自小得到的幸福生活因他们而终结,恨意可想而知,可这手段如此残忍毒辣,却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大老婆大是惊恐,连夜想要逃离,却被他在半路截下,更让人惊讶的是,他却没杀她,而是将她软禁了起来。那大老婆此刻也才不到四十岁,从此终年不能踏出门半步,比起死来说,也未必就是件幸事……”
                      说到此处,两人对望一眼,忍不住微微叹息。
                      陈则铭沉默良久,“原来是这样,难怪他性子那样古怪……”
                      怔了半晌,突然道:“故事既然说完了,那杨兄说这个故事的用意,是不是也该说说了?”


                    25楼2012-04-29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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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 章
                        22、此刻天已经开始暗了,雨渐渐停下来,小二将烛台拿了上来,放在他们桌上。
                        杨粱在灯光下微笑,“用意?也许是希望将来某一天,事情步入绝境前能峰回路转,每个人都尚有余地可以周旋……我也说不清楚……”
                        陈则铭沉下脸,“杨兄说的越发玄乎了。”
                        杨粱不置可否,只是转着手中酒杯轻笑。陈则铭站起身,恼道:“殿帅此言话中有话,卑职听着事态严重,只怕担当不起,恳请大人明言。”
                        杨粱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柔声道:“……你想太多了。”陈则铭立着不动,冷道:“殿帅是担心我对陛下有异心?”
                        这话如此大逆不道,杨粱听了却面不改色,显然这也在他意料之中,“你就是有异心,又能怎么样?”
                        陈则铭怒道:“你!……”想一想,自己确实也没这个能力,不由沮丧难言。
                        杨粱为他斟上一杯酒,“既然没法改变什么,不如先喝酒?”
                        陈则铭端起酒杯,苦笑道:“这酒喝得越发郁闷了,杨兄其实是为了刺激我而来?”说着一饮而尽,坐了下来。
                        杨粱怔怔看他在灯下的面容,脸上有种难以言叙的神情。陈则铭觉察到后看了过去,两人目光相触,杨粱骤然一惊,随即又笑了起来。
                        “就当我错了,要不我给你讲讲这街上的传说解闷?”他话题一转,便把这尴尬之处抹了去,不留痕迹。
                        两人数月不见,此刻又已经品级悬殊,陈则铭却也不觉有何生疏之处,谈笑间,杨粱还是之前那个杨粱,在他面前,似乎现实和时间都淡化了。
                      时隔数月,前方传来消息,匈奴与朴吕国联姻,并指使朴吕国背叛天朝。
                        朴吕国虽然不大,可其位置正处西域要冲,它的叛变使得西域诸国通往天朝的道路完全中断,匈奴趁机征服了西北二十余国。此举不但使得天朝每年所得奉品大减,更让天朝颜面大失。
                        皇帝大怒,命杨粱即日出兵讨伐。
                        朴吕国地处偏远,众人都明白此战必定耗时长久,辛苦之极。但天子派出重臣,取胜迫切之心可见。
                        这一次出征异常地紧急,杨粱连告别也没来得及,便离京了。
                        陈则铭赶到他府上时,早已经人去楼空,院中只剩了几名清扫的下人。杨粱自父亲死后,杨府中居然再没有其他的亲人。
                        陈则铭听着那沙沙扫地之声,抬头见几片黄叶盘旋随风落下,突然惊觉此刻原来已经是初秋了。
                      皇帝又开始隔三茬五的召他晋见,杨粱的离去似乎让他空虚了不少。他还是那样的喜怒无常,让人琢磨不透,寻找各种方式让陈则铭觉得窘迫,并以此为乐。
                        陈则铭忍受着,并不反抗,但他能感觉得到,之前的那份让他险些崩溃的惧怕感在渐渐消退,这发觉让他欣喜万分,并让他有了可以支持下去的力量。
                        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强大背后的东西……,这一点上来说杨粱的故事功不可没。
                      荫荫怀孕了,陈则铭远远看着她撑着肚子在花园散步的身影一天比一天臃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皇帝偶然一次路过,觉察到他凝视的神情,便时不时将他两人叫到一起来聊聊天。
                        荫荫对于大着肚子见陈则铭这件事情似乎感觉万分尴尬,总是坚决推辞,但皇帝不松口的话,谁又敢违抗。
                        于是,兄妹见面的次数便多了。
                        陈则铭在皇帝的注视下,不得不千篇一律的讲叙着父母对荫荫的挂念,荫荫低着头,也不怎么搭话。
                        这样的会见,无异于一场煎熬。而这样的煎熬,每隔一两天便要重复一次。
                        陈则铭看得出荫荫早已经不胜其烦,他想再继续下去荫荫只怕真要翻脸了,皇帝可不是自己,他不会忍受荫荫的脾气。真这么做,荫荫在宫中的大好前途便毁了。
                        他只能柔声,尽量用语气安慰着这个本该安心休养的孕妇。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不到半个月,便骤然终止了。
                        因为前线传来噩耗——杨粱出师未捷,战死沙场。


                      26楼2012-04-29 1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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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流云~~~~~~~~~小云儿加油~~~~~


                        29楼2012-04-29 1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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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心给你助威。威武。。。。。。


                          IP属地:河南30楼2012-04-29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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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加油~~~元宝宝接下来的三个精品贴咋办呢???


                            31楼2012-04-29 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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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19 02:1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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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嗯,抱住心心亲亲


                              32楼2012-04-29 14:0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