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回顾求购哈格里夫斯的事情。他在2006年夏天奉献了大师般的精彩表演,而我们又恰巧需要一个球员填补基恩留下的空缺。我们开始考虑对他出价,但在全面了解他的出场情况后,我就有了一丝犹豫。我觉得他不够强壮,大卫·吉尔和拜仁就这笔交易积极斡旋。世界杯决赛期间,我和哈格里夫斯的经纪人在柏林会面了,他是特别好的律师。我告诉他们,我们希望让哈格里夫斯在曼联成就自己,但事实证明这是一场灾难。
哈格里夫斯一蹶不振,不相信自己能战胜伤痛。他在训练时总是做一些简单动作。可以说他是我职业生涯最失败的引援之一。
为了治疗自己的一身伤病,他去过德国、美国和加拿大,拜访各路良医。我觉得他心理方面的障碍才是问题的根源,他缺乏战胜伤病的信心,所以病情愈发严重。在一年中最佳治疗期,他躲到美国疗伤,让拜仁的队医沃尔法特帮他治疗。在他披挂上阵的比赛中,我对他还算满意。他快如闪电,是个定位球好手。他可以打右后卫、右边锋或中场。2008年对阵切尔西的欧冠决赛中,我安排他踢右前卫。当我们和蓝军中场三叉戟僵持不下的时候,我又把他拉回中路,把鲁尼推到右路,这样的变阵效果立竿见影了。哈格里夫斯的确给球队带来积极的影响,但这一切都因他长期缺阵而无法充分体现,我丝毫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但我必须承认,2006年世界杯是哈格里夫斯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他当时的表现令人惊艳:防守、补位、抢球,几乎无所不能。
2011年9月,哈格里夫斯公开指责曼联医护团队,让我们倍感震惊。他声称我们在治疗他膝伤的各种问题时,把他当作“小白鼠”。按照正常流程,我们本可以诉诸法律,但医疗团队觉得还没有恶劣到走法律途径的地步,最终放弃起诉。我们对他可谓仁至义尽,无论我们的员工对他有什么安排,他总是一意孤行,所以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当我问他“你今天感觉如何”时,他会回答我“还不错,老板。但我想自由活动,我还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他在一项指控中提到,2010年11月初对阵狼队的比赛前,出于身体原因,他明确表示不想出场,但我还是坚持将他放在场上。一派胡言!早在那场比赛的三周前,他就和我们说他已经随时可以上场比赛。那时球队参加欧战赛事,他久疏战阵,我怎么可能贸然让他出战欧冠?于是我安排他在那周的一场预备队比赛中出场,他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却又临时变卦。
据我所知,在与狼队比赛的一周前,他并没有告知队医他感到有任何身体不适。我和费兰说,我担心他可能在热身后出现状况,因为之前他曾对一位队友说他感觉腿筋不太舒服。热身结束后,我特地在他回更衣室时问他“感觉如何”。我这么问就是想再确认一下。我向他传递的信号很明显,就是去享受比赛。但开场后,他只踢5分钟就因为腿筋问题下场。当然这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其实,当初签下他的时候,我就对他不算特别满意,每个优秀的领导者都应该有这种直觉。我当时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当他来老特拉福德体检的时候,我依然对他持怀疑态度。他是好人,几乎有点好过头了。克莱伯森也曾让我怀疑,他太胆小,很少和你对视交流。克莱伯森是有能力的,不过他太过在乎他岳父和妻子的想法了。
我后来听说英足总准备让哈格里夫斯参加教练员速成培训,这是另一项破坏足球行业秩序的举措。这种事情无论在法国、德国还是荷兰,都不可能发生。在那里人们需要通过至少三年的刻苦学习才能成为足球教练。
贝贝是唯一一位我连面都没见过就签下的球员,因为我们在葡萄牙的一位球探向我力荐他。他一直在踢街头足球,并且参加过第二级别球队的试训,期间的种种表现也非常出色。我们的球探对我说:“需要密切留意他。”当时皇马已经盯上他了,我相信这不是为了拾价,因为穆里尼奥对我说,皇马当时已经着手签约事宜,结果曼联后来居上。我们在他身上投了700万欧元,基于他当时的名气来说,也算是一场赌博了。

初来乍到,贝贝的状态有点不稳定。但他的天赋很高,速度极快,而且双脚能力非常均衡。他之前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在我们的指导下,他成长很快。开始他被租到土耳其,两周后他的十字韧带撕裂了,于是我们把他接回来做康复治疗,然后安排到预备队。他的表现还不错,在八对八的小场地训练赛中都有亮眼表现。在大场比赛中,他的团队配合能力还需要加强,不过要是结合他左右脚的均衡能力,我觉得他一个赛季打进20个球都不成问题。
贝贝非常安静,英语也还算流利,但他之前在里斯本街头踢野球,纪律性方面差了一些。
除了那些来到曼联的优秀球员,我也为那些在曼联成长,最后又加盟其他球队的球员感到自豪。例如,在2010年春天,72名遍布苏格兰、英格兰和欧洲其他地方的球员都有过在曼联踢球的经历,那可是整整72个人!
法比奥·卡佩罗曾经对我一个好朋友说,即使给曼联球员穿上袍子,用面具遮住脸,也能在一公里外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曼联气息”。我认为这是一种赞美,因为曼联球员的赛场表现和训练水平都非常棒。在那些“老红魔”中,3人在丹麦,1人在德国,两个人在比利时踢球,其他的都遍布英格兰各地。我们还有6名守门员前往其他球队:凯文·皮尔金顿、迈克尔·波利特、本·威廉姆斯和卢克·斯蒂尔等,都没进过一线队。
我们很擅长快速评估一个球员的能力是否足够跻身一线队的常规阵容。
曼联队内一些球员的表现会让你感叹:“他不升一队,谁升一队?”达伦·吉布森来到职业生涯的十字路口,逼着我们尽快决定是否将他升入一线队时的场景,我至今还历历在目。

2009/2010赛季,我们对他或多或少有些不公平。当时他身上有一些队里其他中场球员不具备的优点和特色,比如他有一脚在禁区外爆射得分的能力。他是斯科尔斯之外第二个掌握这手绝活儿的球员,但斯科尔斯马上就要挂靴了,所以对达伦的取舍不太容易。这就和当时在沃特福德踢球的中场球员汤姆·克莱维利一样,那个赛季他已经进了11球。克莱维利没有威猛的身材,甚至有点瘦弱,但他勇敢得像一头狮子,而且脚法出众,射门技术也不错。大卫·吉尔有一天和我说:“你明年准备对克莱维利有什么安排?他已经在沃特福德进了很多球了。”我的回答是:“我要让他上场,看看他在曼
联能不能像在沃特福德时一样出色。”
他能为曼联打进6个球吗?我们中场可没人能在一个赛季打进6个球,迈克尔·卡里克的最高纪录是单赛季打进5个进球。如果克莱维利能在英超联赛中打进6个球,那他绝对是我的优先选择对象。考虑球员是否合格的关键是他们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对于能做的部分,还包括能帮我赢得比赛。如果他一个赛季能进6个球,我会选择性地忽略他的一些缺点。
在20岁左右的年纪,有的球员会停滞不前。如果那时还不能进入一线队,他们会感到心灰意冷。我在职业生涯中就有过切身感受。当时我21岁,受够了在圣约翰斯通的日子,甚至已经拿好证件准备移民加拿大。我对足球的所有幻想都破灭了,觉得足球根本不适合我,无法在足球圈混出半点成绩。在曼联的预备队里,每天都会有球员遇到类似的问题。我们会把一些球
员外租,并真诚希望他们回归时能变得更优秀。有时候我们会选择将球员卖到与他水平匹配的球队,这样也能帮助他们找到更适合长期发展的位置。我对我之前提到72名前曼联球员遍布欧洲各地一事,感到非常自豪。
有些球员的表现,让你觉得他肯定能达到某个高度,比如维尔贝克。我曾一度认为他能被卡佩罗选入2010年世界杯大名单,但他的生长速度出了点问题,19岁时还在长身体,又遭遇了膝盖伤病,我不得不告诉他在训练中要小心一点,那样可以为正式比赛留力,他最终长成1.85米的大高个。多么好的一名球员啊。因为他总是非常自负,我曾对他开玩笑说:“小心点儿,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他回答说:“这是我应得的。”他什么话都敢接。

聊起年轻球员,有一些亘古不变的话题——他们能否让球迷满意,能否应付得来媒体,尤其被长枪短炮包围的时候;是否配得上“曼联球员”的标签。我们会全面了解每个从青年队成长起来并成功跻身一线队首发名单的球员,以确保他们在素质和能力方面都能配得上“曼联”二字。
但坦白来讲,当我们从国外联赛引入球员时,我们对这些球员的成长轨迹知之甚少,也很难彻底了解他们的背景,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总会短暂地错失一些人。2009/2010赛季,我们开始观察哈维尔·埃尔南德斯——被称为“小豌豆”的21岁年轻小伙。我们派球探去墨西哥待了一个月,当地的联络人帮我们非常细致地研究了他的家庭,最终得到的信息表示,他是不太
愿意远离家人和故乡的球员。
曼联球迷在某些方面的表现非常奇怪,比如当我们200万英镑签下一个球员时,他们会认为我们降低了标准,这笔签约毫无作用。加布里埃尔·奥贝坦就是一个例子,他快如闪电,当他逼近禁区的时候,你会觉得他仿佛脚踩风火轮。他的任务就是让他的脑子跟上脚,把最后射门或传球的效率提高,而不是在前场四处瞎跑。
马姆·比拉姆·迪乌夫是索尔斯克亚在挪威莫尔德俱乐部的熟人推荐的球员,当时汉诺威96和法兰克福都在考虑买下他。我们派奥莱和一名俱乐部官员过去谈判,最终以400万欧元把他带到曼联。我再强调一点,尽管迪乌夫没能在曼联证明自己,但前期我们的确做足功课才决定买下他的。
2010年1月,克里斯·斯莫林从富勒姆转会到曼联,我们计划让他从2010/2011赛季就全情投入到曼联的比赛中。2008年之前,斯莫林都在业余球队梅德斯通踢球,但罗伊·霍奇森相中了他,在富勒姆把他调教得非常出色,于是我们在他身上投入大约1000万英镑的转会费。当时里奥·费迪南德开始频繁出现背部和其他方面的伤病,于是我们决定出手买下斯莫林,在此
之前,我们一直在四处寻觅合适的中后卫人选。2009/2010赛季,我们也在密切关注斯莫林。当时我们认为他虽然年轻,却是可塑之才。我能够想象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克里斯·斯莫林和强尼·埃文斯组成的中卫搭档将给对手制造很多麻烦。
即使在曼联表现最好的阶段,我也不能安于现状。我在曼联帅位上待的日子越久,就越要未雨绸缪,时刻准备更新换代。

第十七章 莫斯科之夜
2008年,在莫斯科举办的欧冠决赛开打之前,我可能是点球大战成绩最差的教练了。我在阿伯丁执教时,遇到三次点球大战,两场半决赛和一场欧战,结果都输了;在老特拉福德进行的足总杯比赛,曼联点球大战输给南安普顿,与阿森纳的决赛较量,以及在莫斯科的一场欧战赛事,曼联同样在点球大战中败北。在切尔西老板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家乡举行的欧冠决赛又一次进入点球决战,当卡洛斯·特维斯把足球放在罚球点上时,我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点球大战中一胜六负的悲惨遭遇,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毕竟曾经有过那么多的苦涩回忆,因此我很难对眼前的比赛持有任何乐观态度。在莫斯科的决赛,晚上10:45才开球,双方踢得难分胜负,等到点球大战开始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在加时赛中,以前所有在点球大战中遭遇的失利瞬间全部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当范德萨扑出阿内尔卡的点球后,我很难相信我们赢下了这场比赛,呆坐在椅子上,很长时间才缓过神来。我起身时,C罗依旧瘫倒在草皮上失声痛哭——因为他罚失了一粒点球。
赛前,守门员教练提供了我们也许会用上的很多影像资料,并让范德萨观看数据,帮他分析每个切尔西球员踢点球的习惯。我们持续研究了好几天点球大战球员出场顺序,除了常年作为阵中第一点球手的C罗外,其他人的表现都很出色。吉格斯的点球选择是我眼中最好的一个,低平且力道十足;哈格里夫斯将球砸向球门死角;纳尼的罚球运气更多一点,因为守门员已经碰到球,却不能阻止它飞进球门;卡里克罚得也不错;只有C罗犹豫了一下,浪费了机会。
约翰·特里只要能罚进点球,冠军就是切尔西的。那个瞬间我很冷静,一直在思考自己一会要和球员说些什么。因为我知道,面对失败,我和球员的谈话必须慎重。我暗暗叮嘱自己,在输掉欧冠决赛之后,还对球员大发雷霆太残忍了,毕竟他们已经为这场欧冠付出了一个赛季的努力,而且比赛中他们的表现也都可圈可点。当特里罚失点球后,比赛进入了一球定胜负的
“突然死亡”阶段,我觉得形势对我们有利。安德森第一个出场,进球后他冲向曼联球迷,和他们一起庆祝,这个动作也点燃了球迷的激情。再加上点球大战是在曼联球迷所在看台下进行的,这无形中也是我们的一个优势。
这场比赛,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是一场传统的欧战决赛。首先时差就和以往不一样,毕竟我们很少在晚上10:45才开始比赛。还有一件事让我耿耿于怀,那就是比赛当天的大雨不仅把我淋透了,还毁了我的皮鞋。所以我只能穿训练服运动鞋参加夺冠庆祝派对,这身打扮也成了当晚全队球员的笑柄。
凌晨4点多,我们才回到酒店吃自助。食物有些难以下咽,但队员们依旧很兴奋,还送给吉格斯一个非常精美的礼物,庆祝他打破博比·查尔顿爵士的出场纪录。莫斯科一役,是吉格斯为曼联第759次出场,比赛当晚球迷也在看台上高喊他的名字。
比赛过程值得细细回味,因为曼联的表现可谓精彩绝伦。我觉得韦斯·布朗奉献了他在曼联职业生涯中最出色的一场比赛,他那脚手术刀般的传球帮助C罗在比赛中首开纪录。

切尔西在半决赛中安排迈克尔·埃辛出任右后卫,我研究完比赛录像后,决定在决赛中派C罗到左边路,我认为C罗会给出身中场的埃辛制造不小的麻烦。
比赛中,C罗力压埃辛头球破门,帮助我们首开纪录。毫无疑问,我的计划奏效了。我觉得在如此重要的比赛中安排中场球员客串右后卫,尤其面对C罗,绝对是巨大的冒险,曼联的球员轻而易举就可以压制他。把C罗移到左路,就意味着要有人在右路填补空位,我选择速度快、充满活力又有一脚精准传球技术的哈格里夫斯,他在比赛中的表现没有让我失望。在中路我们有斯科尔斯和卡里克,比赛进行期间,斯科尔斯鼻子血流不止,而且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因此我不得不换他下场,幸运的是,替补上场的吉格斯表现十分稳健。
在莫斯科,除了文化氛围令人不太适应,以及酒店条件一般之外,我们其他的准备工作都在有序展开。半决赛中,尽管客场0:0被巴塞罗那逼平,但回到主场后,斯科尔斯用进球把曼联送进决赛。我必须得说,斯科尔斯的那粒进球值得铭记,那是一记经典的25码外重炮轰门。
在诺坎普比赛的前20分钟我们踢得不错,就和之前对阵巴萨一样,我们击中门框,罚失一粒点球。当巴萨开始慢慢掌控比赛之后,我们只能退到禁区附近。2009年和2011年与巴萨的欧冠决赛我们或许也应该这么做,但当时我想以我们自己的方式赢得比赛。
你可以说我的战术安排很天真,但我不认同。我们只是想用正确而又符合球队哲学的方式赢球。我认为在两回合的半决赛里,我们遭遇了很多“命悬一线”的时刻,一直在死守禁区,拼命解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一丝希望。在老特拉福德的那场比赛可谓势均力敌,我们应该凭借防守反击打进更多进球的。同样,当巴萨在第75分钟换上亨利时,就开始对我们展开围攻。
我站在球场边不停地看表,希望比赛快点结束。后来,我将这场比赛的胜利归功于球迷。每当球员在禁区里完成一次大脚解围,我都能听到全场曼联球迷的欢呼,这在以往很少见。亨利错失了一个绝佳机会,而曼联球员则展现出了强大的韧性,尽管他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还能在比赛中保持百分之百的专注。

赛后我说道:“我的球员在这场比赛中,不能有丝毫退缩,他们必须像男人一样去战斗。今晚,他们做到了。”
之后我们开始展望决赛,只要在莫斯科之战中能快速掌握主动权,曼联就有机会继1968和1999年之后,为球队再添一座欧冠冠军奖杯。我的球员在比赛中动力十足,我们本可以在比赛开场后就取得三四个球的领先优势,那时候我觉得这场比赛没准能狂屠切尔西。
然而,足球比赛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切尔西在半场比赛结束前受到幸运女神眷顾,兰帕德的进球把双方拉回同一起跑线。在那之后切尔西仿佛被唤醒,下半场前25分钟,他们的表现比曼联球员出色。德罗巴打中立柱的那一球,给了我警示,让我开始思考球队如何重新掌控比赛。接下来,我让鲁尼踢右路,让哈格里夫斯更偏中路。从那之后,我觉得局势对曼联更有
利了。
扳平比分后,双方踢得非常更胶着,很难判断到底谁占上风。但我确信球场上的每个人都应该认同,眼前的比赛正是欧冠历史上最精彩的决赛。两支来自英格兰的球队在争夺欧冠冠军,让站在镜头前的我有一种自豪感。我必须毫不保留地称赞范德萨,他用智慧和经验封住了最后一粒点球。当阿内尔卡走向罚球点时,我心里在想:往左边扑!阿内尔卡出场前,范德萨一直
往右边扑,然后特里打飞了,卡卢打进了。所以我觉得当阿内尔卡准备踢点球的时候,他心里也没谱,我猜他在想“范德萨会往哪边扑”。阿内尔卡的点球踢得软弱无力,同时范德萨还猜对了方向——右边。

阿夫拉姆·格兰特是个好人,我唯一担心的是他无法控制切尔西那帮球员,因为他不够强硬。他们在决赛中的所作所为非常糟糕,中场休息结束,往更衣室走时还对裁判喋喋不休地抱怨。下半场上场时,所有球员都拖拖拉拉,我觉得,作为一支球队,作为一个集体,他们应该一起出场。裁判敦促过他们快点出来,但他们选择无视。每次比赛中断,他们就会向裁判施压。
我觉得德罗巴被罚下场的一部分原因,就是裁判已经对他们全队产生不太好的印象。
德罗巴染红的原因,是他和卡洛斯·特维斯发生冲突。维迪奇上前为队友出头时,德罗巴挥手打到了他的脸。如果你先动手了,那你就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我认为裁判还是比较客观地询问边裁究竟是谁先动手,然后才把德罗巴罚下场。在他下场前,曼联已经重新掌握了比赛的主动权,所以我并不认为德罗巴下场是比赛的转折点,在此之前,吉格斯错过了一个绝佳机
会。我们在加时赛中其实创造过很多机会,但都没能结束比赛。我觉得切尔西就是想等待一场平局,然后在点球大战中搏一搏。
尽管德罗巴被罚下场,但这个力量惊人的大块头是一直最让我们头疼的球员。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天生的射手,而且有35码外重炮轰门的能力。
在安切洛蒂执教切尔西的最后几周,我很惊讶地发现德罗巴并没有出现在对阵曼联的首发名单中,托雷斯首发了。但是当德罗巴被换上场并打入一球后,切尔西才变成了我印象中的那个切尔西。
在那支切尔西中,还有一个难缠的人——门将彼得·切赫,他真的太出色了。我本应该在他19岁那年抢先签下他,而不是让切尔西在那个夏天用800万英镑把他买走。
约翰·特里在切尔西队内的影响力无人可比;阿什利·科尔一直在后场为切尔西输送炮弹;弗兰克·兰帕德是球队内的攻防核心,你能看到他满场飞奔的身影,而且他还是很少缺席比赛的“铁人”。再加上德罗巴,他们5个成为切尔西的核心,是球队不可缺少的支柱,在更衣室他们也掌握强有力的话语权。

尽管切尔西老板阿布拉莫维奇来自莫斯科,而且还到现场观看比赛,但我并不认为切尔西比我们背负更大的压力。这些不会影响到比赛,我最关心的还是球队的安全问题。莫斯科是一座充满着神秘未知的城市,我们带两个随队厨师,值得庆幸的是,莫斯科的食物大部分都不错。相比起来,罗马的食物太糟糕了。
C罗在我们赢下欧洲冠军联赛冠军奖杯的那个赛季,表现让人无法挑剔。作为一个边锋,他打进42粒进球。尽管在一些比赛中他会客串中锋,但在曼联的战术体系中,他效率最高的位置还是边翼。平均每场比赛,他都能给自己创造出至少三次的射门得分机会。转投皇马之后,我记得有一场比赛他有40多脚打门。
莫斯科的胜利让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一直认为曼联应该在欧战赛场上获得更多荣誉。那是我们队史的第三座欧冠奖杯,仅次于利物浦的5座。我相信曼联未来能够追上利物浦。虽然我们在2009年和2011年的欧冠决赛中败北,但频繁闯入欧冠决赛的战绩已经让曼联在欧洲赛场上积累了一定的知名度。假如我们赢下了那两场决赛其中的任何一场,我们的夺冠次数就能和阿贾克斯、拜仁慕尼黑比肩了。
夺冠之后,我们没能在卢日尼基球场找到用来庆祝的香槟。由于找不到球场工作人员,我们只能让自己的后勤人员去附近的酒吧买一些碳酸饮料,鬼知道那些究竟是什么。“我甚至无法为你提供一杯香槟”,当时任欧足联技术主管安迪·罗克斯伯格来到更衣室向我们表达祝贺时,我这样向他道歉。不管这些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们依旧在更衣室里疯狂庆祝了起来。更衣室里非常吵闹,球员相互开玩笑,我为球员们感到骄傲与自豪。
比赛时的大雨把我淋透了,所以我只能换上运动服和球员们一起庆祝。阿布没有来,我也不记得有切尔西球员来恭喜我们。
1999年,我们在巴塞罗那击败拜仁夺取欧冠冠军那天,正值马特·巴斯比爵士诞辰。有时候人们希望上帝与其同在,或者愿意相信我们比赛时,马特在天堂看着我们。我并不怎么相信巧合,但我相信命运这东西是确实存在的。我甚至有一点怀疑我们两次夺冠是不是都被上帝眷顾。当年,马特不顾英足总反对,毅然决然地带着俱乐部出征欧战。事实证明,马特当年的决定无比正确,正是他的坚持,才让英格兰足球在欧洲赛场上经历这些充满荣耀的夜晚。
当球队夺得了一个大赛冠军后,教练必须开始买球员,给球队注入新鲜血液,以防球队止步不前。从莫斯科凯旋归来后,我们很快就签下了贝尔巴托夫。从他转会到热刺,我们就留意他的表现了。他的天分极高,协调性很好,处理球冷静,并且门前还有一脚出色的射门能力。同时他正值当打之年,身材高大且体格健壮,我感觉球队在攻防两端都需要他的贡献。
不过,贝巴的转会也使我们和热刺主席丹尼尔·列维的关系破裂。这是我们自卡里克之后与热刺进行的第二笔大交易,在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和热刺进行过任何球员交易。我认为在交易时,我没办法兼顾双方的需求。因为他关心的是他个人的利益和热刺的利益,根本不关心其他事。不过站在热刺主席的角度上,他并没做错什么。

第十八章 心理战术
对待球员,你必须毫无保留,实话实说。对一名发挥不佳的球员,指出他的问题所在并没有什么不好。此外,当小球员的信心受到打击时,我会告诉他们,我们是曼联,绝不容忍球队的水平比其他队差。
当我必须要和一个近期表现没有达到预期的球员沟通时,可能会开门见山地说“你的表现太垃圾了!”但我会马上补充一句,“以你的能力不应这样”。我认为这样的方式可以让球员的心情不那么低落。先批评,再鼓励,这种方式更容易让球员接受。“你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应该比这样的表现强很多才对!”
无休止的表扬会显得虚情假意,而且球员也能一眼看穿。在球员和教练关系中,最核心的一点就是要让球员为自己的行为、犯下的错误、表现水准以及最终的比赛结果负责。足球本身就是结果导向的运动,有时候,一场6球大胜,哪怕其中有一粒连续25脚传递的进球,都比不上一场“丑陋”的胜利。我们的底是——曼联必须是胜者。只有当我如实告知球员他在比赛中的表现,曼联才有可能延续赢家文化。是的,有时候我讲话的口气会比较伤人,富有攻击性,但我必须要明确地告诉球员,俱乐部希望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告诫那些年轻教练们:不要主动挑事,不然你的下场可能很凄惨。如果你主动找茬儿,球员可能会进行反抗,而且他们会合理利用“你先挑事”的这个优势。曾先后担任阿伯丁、曼联、苏格兰国家队队长的马丁·布坎曾经前往伯恩利执教,结果在上任的第一个周六,他就给伯恩利队长来了个下马威——朝对方脸上打了一拳。
“新官上任三把火啊,马丁。”我调侃他。
马丁是非常讲原则的人。球员时代加盟奥德汉姆时,他获得了4万英镑的签字费,这在当时是一笔巨额收入了。由于一直没能打出上佳表现,马丁把这笔钱还给了球队董事会。他无法心安理得地收下一笔与自己表现不相符的钱财,这件事放在今天也是不可想象的。
总体来说,在我的执教生涯中,很多人都揣测我精通“马基雅维利策略”,但实际上我根本不想掌握这种所谓的阴谋权术。我有时候的确会用一些小手腕,比如我们经常后程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其他球队,我觉得这也算是一种心理博弈了。说到这里,我对时任切尔西主帅卡罗·安切洛蒂在2009年冬天发表的一番言论深以为然。简而言之,他说,“亚历克斯总说曼联在赛季下半程会发力,真巧,我的球队也是这样”。的确,我每年都会这样说,“让我们看看下半个赛季会怎样吧。”这是我的原话,而且每次都会应验。这句话会给球员们积极的心理暗示,也会让对手在潜意识里对我们感到恐惧。赛季下半程,曼联会被一股势不可阻挡的力量推动着,球员眼中充满对胜利的渴望。的确,这成了球队自我实现的一种预言。
指手表是我的另一种心理策略,我其实并不会在比赛中一直关注时间,也不太看重比赛究竟过了多久,因为如果想知道比赛何时结束,需要准确计算伤停补时的时间,这可太难了。但有一个关键点不容忽视——最关心比赛何时结束的是对手,而不是我们。看到我指手表时,对方一定会疑惑,不是明明还有10多分钟才能听到终场哨响吗?每个人都知道曼联在最后几分钟经常能打入制胜球,因此当曼联的对手看到我一直在指手表后,他们会加强防守,时刻准备迎接曼联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他们会觉得自己被重重包围,因为他们知道曼联绝不会放弃进攻的机会,而且经常上演绝杀时刻。1999年欧冠决赛中,ITV的解说员克莱夫·泰尔德斯利就曾经在伤停补时开始时说道:“曼联总会在这种时候进球的。”这句话堪比肯尼斯·沃尔斯滕霍尔姆在1966年世界杯决赛时所言,当时他说道:“他们以为比赛结束了,现在才是真的结束了!”这就是一种心理战。
这种心理战术同样可以用于处理队内关系,如果球员的心理有起伏,我可以通过他们的眼神捕捉。毕竟每个人都年轻过,因此我会从球员的角度思考问题。你做了某件事,在等待接受惩罚,这时你是什么心情?你会想“教练会对我说什么”,或者“我爸爸会怎么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接下来说的话,尽可能影响到球员。比如我会换位思考,当我在球员这个年纪
时,什么样的谈话方式会让我终生难忘且受益呢?
本质上来讲,所有球员都想站在球场上。而教练的优势在于你可以剥夺他们的这项权利,这就让你抓住了球员的命门。这可是主教练的所有手段中,最具有威慑力的一项。
在圣米伦,当我和弗兰克·麦克加维发生争执后,我一直在告诉他,“你永远都别想出场了”。他相信了这句话,至少在冲突之后的三周里他对此都信以为真。最终他服软了,并且祈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在合约在身时,弗兰克固执地认为,他能否上场完全由我说了算。
人们不停地谈论着我擅长心理战术,每当我公开发表一番言论后,就会有很多分析师开始仔细研究我话中是否隐藏着别的意思。实话实说,98%的时间里,我都是有一说一。但心理施压这种东西是有用的,每个人都会有心理弱点,哪怕那些只是迷信。

2010年,一位女士在海多克赛马大会上对我说:“电视上的你总是一脸严肃,但现在却很和蔼。”
我告诉她:“对待工作时不就应该严肃一些吗?我的工作需要我集中全部注意力,我要确保自己的一切想法是对球员有利有益的,我不能犯错。我不记笔记,也不依赖视频,同时我还得保证自己完全正确。足球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行业,我不能犯错。”
其实,我也犯过很多错误。在对阵多特蒙德的欧冠半决赛中,我坚信彼得·舒梅切尔犯了一个低级失误,那时我还没戴眼镜,彼得试图向我解释说那个球有折射。
“折射个屁!别扯了!”我大吼,“根本没有折射!”
后来我看视频回放时,发现皮球的运行轨迹的确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戴眼镜在场边观战了。我不能再犯这种令自己陷入尴尬的错误,就如同你问后卫“你为什么要造越位”,他的回复是“我没有故意造越位啊”。总之你必须对你的问题有十足的把握才可以。
另外,我认为不能让球员轻易察觉到你束手无策,如果你在专业问题的判断上产生偏差,久而久之,你的队员就会对你失去信心。作为教练,必须时刻在这种事情上保持高水准的判断,你对球员说的话也要准确无误。不过,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要准确判断,偶尔预测一下未来也挺有趣。比如我经常和球员一起猜测对手的首发阵容。有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对欧冠对手
的首发名单做出了预测。结果他们首发名单出来后,穆伦斯丁对我说:“老板,你猜错了6个位置。”
我愣住了,然后找到一个掩饰尴尬的办法——愤怒。“看见了吗?”我对球员大声吼道,“他们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居然认为替补球员就足以从我们手里获得一场胜利!”
早年我还有一次“打脸”经历,那时我们在足总杯中即将主场迎战考文垂。而在前一轮比赛中,我们刚刚痛击同城死敌曼城,并把他们淘汰出局。

比赛前一周,我去看了考文垂对阵谢周三的比赛,无法相信他们踢得那么多烂。于是比赛结束后,我和阿奇·诺克斯开开心心地驾车回家了。你猜怎么着?一周后,考文垂在老特拉福德踢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赛,与一周前那个弱旅完全不同——战术巧妙,动力十足,所向披靡。在早期得到了一些教训后,后来我知道哪怕在曼联的主场,不管对手之前有多弱,都要打起百分之百的精神来应战,一定要让对手在比赛中无法踢出自己的节奏。
很多强队来到老特拉福德就像打了鸡血,尤其是阿森纳,切尔西和利物浦有时也会给我们带来“惊喜”。自从曼苏尔入主曼城,曼城每次来造访都会带着比上一次更强的必胜决心。前曼联球员执教的球队,在我们主场也是无所畏惧,比如史蒂夫·布鲁斯执教的桑德兰就从来不会在我们的地盘轻易缴械。
很多教练会在球队经历三连败后面临“帅位危机”,但我的长久任期和出色的成绩让我对此免疫。媒体的讨伐以及“下课”的质疑,在我这里完全不起作用,可你会看到他们对其他球队教练的,向来都是穷追猛打。同时,我的任教经历也能保证我在更衣室里更加强势,同时“教练不会轻易下课”这件事也生根在曼联球员的心里。既然教练不会轻易离开,那么球员自然也
不会,同理,教练组和其他后勤工作人员也不会。这种稳定、持久的队内氛围已经在现代足球里很少见了。所以即便我们陷入低谷,也不会慌张。尽管我们讨厌失败,却从不害怕失败。
我认为曼联是有公平竞赛精神的。20世纪90年代,克鲁伊夫有一天晚上对我说:“你永远不会赢得欧冠。”
“为什么?”
“因为你不作弊,也不会收买裁判。”他回答道。
我告诉他:“如果要选一则墓志铭,我会把这句话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