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才遍布的世界
自曼联1991年转型为上市公司以来,我就一直确信俱乐部有朝一日一定会被收购并私有化。在2003年马尔科姆·格雷泽投资曼联之前,罗伯特·默多克的英国天空广播公司是最具实力的潜在股东。曼联辉煌历史加持下,想不引起投资者关注都难。我唯一的不解是,格雷泽家族并不是当时最富有的集团,却最终成功入主曼联。
当格雷泽家族确定收购俱乐部后,曼联球迷协会的安迪·沃尔什打电话给我:“你还是辞职吧。”尽管我觉得安迪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不可能对他的提议动心。我是球队教练,不是俱乐部主席,同时我也不是出售曼联的股东。无论如何,格雷泽家族的到来也和我扯不上关系。
“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安迪说。我反问道:“我辞职后,俱乐部其他员工怎么办呢?”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但我大多数的助教也会被扫地出
门。他们当中的很多人追随我20年,他们一旦被辞退,有可能在足球圈里再也混不下去了。
那段时间的确不好过,这一点我必须承认。我关心的是新老板会给我多少资金引援、建设球队。但同时也迫使我相信自己能发现性价比合适的球员,并且能在有限的预算内进一步优化球队架构。我相信格雷泽家族在投资之前，就已经知道曼联是一家成熟的俱乐部。

我和格雷泽家族的第一次联系是马尔科姆·格雷泽给我打电话,两周后马尔科姆的儿子乔伊和艾维来到球队。他们告诉我,球队的运营方式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在他们看来,俱乐部现在运转良好,我又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主帅,因此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完全支持我的决定。所以那次会面他们把我希望听到的内容都说了。我知道世界上会口是心非的人,当面告诉你一切没问题,转过身就开始大修大改。比如新老板入主后,大批员工因此丢掉工作,因为新老板需要削减财政支出来还债。值得庆幸的是,曼联在易主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改变,也没有什么亟待解决的财务问题。
这些年来,很多球迷协会一再让我对俱乐部赤字发表看法,我每次都说:“我只是教练,为美国老板的俱乐部打工而已。”这就是我的立场。我不会让俱乐部因为我对球队老板发表看法而陷入舆论漩涡,我认为这是非常敏感的事情。如果格雷泽家族在入主之初对俱乐部指手画脚,我是说如果,比如他们迫使我裁掉某个助教,那情况就不同了。我认为任何挑战我掌管球
队权力的事情,都可能让我们未来的相处模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幸运的是,这些都没有真实发生过。所以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些球迷的三言两语就放弃我热爱的工作呢?
我加盟曼联之初,有一批被称为“第二个董事会”的球迷,经常聚集在某家小餐厅里讨论球队现状,并且指出现存问题。当时,一旦我的帅位不稳,我就会对他们的议论非常敏感。在我之前的历任曼联主帅也有过相同的感受。当我还在流浪者踢球的时候,会有很多有权有势的球迷跟着一线队出征。在曼联,球迷的声音更响亮,人数也更多。由于对格雷泽家族的收购感
到愤怒,很多人退掉曼联的季票,转而成立了“联曼俱乐部”。

支持一家俱乐部,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比如你要承受球队失利的痛苦,毕竟球队不可能成为常胜将军,教练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换。曼联是幸运的,他们拥有过两位执教时间加起来超过半个世纪的教练。同时,对球迷来说,有爱也就有恨。我记得我在流浪者时,有一次我们输掉比赛,死忠球迷竟然往球队的大巴窗户上砸砖头。

除了我年纪渐大,没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迫使格雷泽家族在2005年夏天决定换帅。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离开曼联帅位,而且我也没受到什么内部压力。

数以百万计的收入都被拿来填补财政赤字这件事,引发球迷对俱乐部的担忧,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球队不会被迫出售球员或者在购买球员时收紧预算。

我们的一个优势在于,集团的广告部门在伦敦,因此能给我们带来全球各地的赞助商资源。我们的赞助商包括土耳其航空,还有沙特、中国香港、泰国的手机赞助商和远东的啤酒公司等。

我们每年可以进账百万英镑用来偿还债务。此外,球票也能贡献很多收入,毕竟主场有7.6万名观众。
所以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格雷泽家族的收购。通常我和大卫·吉尔对是否购买一名球员有最终的决定权,我们对球员失去兴趣的原因多半来自对方报价虚高,俱乐部从来没有因为开支超过债务限额而迫使我们放弃某名球员。
事实上,自从格雷泽家族收购俱乐部以来,我们的球员版图还在不断扩张。2007年以来我们引入了来自南美、葡萄牙和保加利亚的天才球员。其中,没有人比卡洛斯·特维斯的到来更吸引眼球。他后来因谢菲联从英超降级处在转会的风口浪尖上,最终还加盟了曼联的同城死敌。我看到他穿着天蓝色球衣的照片出现在曼彻斯特各大广告牌上,下面还写着“欢迎来到曼彻斯特”。

我们和特维斯的故事始于后者还在西汉姆联效力的时候,某一天大卫·吉尔接到特维斯经纪人霍拉布钦打来的电话,说起特维斯想为曼联效 力。我们之前听过很多次类似的桥段,很多经纪人打电话的开场白都是“我们的客户对曼联情有独钟”。当时我的建议是不能让曼联陷入跟特维斯团队交易的复杂局面,吉尔同意了我的看法。我提醒他:“他的确能凭借一己之力改变比赛,而且他门前嗅觉灵敏,但还是先看看报价吧。”
吉尔告诉我,他可以说服特维斯先租借我们两年。后来我们支付了一笔钱,他真的租借到曼联了。第一个赛季他的表现非常抢眼,在对阵里昂、布莱克本、热刺和切尔西的比赛中都打入关键球,他身上的确充满了热情与取之不尽的能量。他并不是速度最快、训练最刻苦的。他在训练时,经常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声称小腿有点酸胀,这有时候会让我很不满,因为他可能
会破坏我们的训练和比赛节奏。我期待每个球员都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训练中——顶级球员都是这样的。不过特维斯在比赛中总能激情四射,这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训练中的不足。
2008年在莫斯科举办的欧冠决赛上,特维斯披挂上阵,并在与切尔西的点球大战中罚入一球,他是点球大战中第一个出场的球员。在比赛中,我把鲁尼换下,只把特维斯留在场上,因为当时我觉得他的表现比韦恩更好。但特维斯在曼联第二个赛季的表现,却不能让我很满意。与此同时我还签下了迪米塔尔·贝尔巴托夫,并让他和鲁尼组成了我常用的锋线搭档。
我曾经研究过贝尔巴托夫在热刺踢球的特点,我觉得他的到来一定能给曼联带来积极的变化,而且他的冷静头脑和射门意识,也是当时曼联锋线球员中比较缺乏的。他的踢球技巧兼具坎通纳和谢林汉姆的优点——速度并非快如闪电,但可以在人群中传出极富创造力的传球。我认为他将曼联的实力提升了一个档次,并且丰富了球队的比赛方式。
随着贝巴的到来,特维斯更多时候只能作为替补上场。在他来到曼联的第二年冬天,我开始觉得他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了。我认为问题在于,他是那种必须给他充足上场时间,才能激发出进球欲的人。如果一个球员不能进行高强度训练(特维斯就不行),那他必须有充足的上场时间,才能保持自己的状态。那个冬天,吉尔问我:“你想怎么处理特维斯?他们现在就要答案。”

我只能回答他:“告诉他们,我在尽力给特维斯更多的上场机会,以正确评估他的未来,但现在贝巴的表现的确配得上首发。”
在2008/2009赛季下半程,特维斯在不少比赛中都有亮眼的表现,尤其是我们主场对阵热刺那场,当我们0:2落后时,我派他上场扭转局面。结果特维斯用他巨大的热情感染着所有球员,并吹响了反攻的号角,最终我们5:2逆转取胜。
2009年欧冠半决赛,曼联对阵阿森纳。当时我派出的三箭头是C罗、鲁尼和朴智星。这也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决赛首发组合,但显然特维斯对此并不满意。在决赛对阵巴萨的比赛中,我们表现得非常糟糕,入住酒店选得也不好,总之是一团糟。
决赛中,我在下半场派出特维斯,但我觉得他是在单打独斗,而非为团队而战。从我后来得到的消息分析,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转会曼城的准备了。这场比赛过后,特维斯找到我说:“我觉得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买断我。”我试图向他解释,我一直在观察他,但是他没有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出场时间。吉尔已经报了2500万英镑的价格给他,但我觉得他去意已决,最终只能放他加盟同城死敌。
小道消息传出曼城花了4700万英镑带走了特维斯,而且特维斯团队之前曾经和切尔西接触。他们应该在曼城和切尔西之间反复比较,最终加盟给钱最多的俱乐部,因为我听说切尔西的报价是3500万,比曼城的出价少很多。
对我来说,这两个价格太疯狂了,尽管我认为特维斯是好球员,但他完全配不上这么高的身价。他的确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球员,我的错误之处在于,贝巴是我很欣赏的球员,并希望他获得成功,但贝巴是那种需要鼓励的类型,和特维斯共存始终是个难题。

特维斯在曼联还算有分寸,但加盟曼城之后,在德国进行的一场欧冠比赛中,竟然拒绝热身。当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最具争议是2007年英超西汉姆联客战曼联那场比赛。特维斯为西汉姆联打入一粒进球,帮助球队成功保级,同时又让谢菲联难逃降级的厄运。尽管西汉姆联因为违反第三方所有权条例使用特维斯而遭到罚款,却没被英足总罚分。谢菲联主帅尼尔·沃诺克赛后试图把球队降级的责任推给我,指责我派轮换阵容和西汉姆联比赛。
在与西汉姆的比赛的一周后,我们还要踢一场杯赛决赛。曼联的纸面实力一直在联赛中名列前茅,但我整个赛季也会根据不同的局面和情况调整球队首发。如果你看了我们对西汉姆联的比赛,就会发现我们有两三个点球被吹掉,他们的门将也做出很多精彩的扑救。其实西汉姆联的球员全场都不在最佳状态,我们占尽优势,但特维斯进球了。下半场我甚至派上C罗、鲁尼和吉格斯,但依然没有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
即使如此,沃诺克先生依然指责我们消极比赛。最后一轮,他们主场对阵维冈竞技,打平就能成功保级。1月初,沃诺克放大卫·昂斯沃斯自由转会加盟维冈,最后正是大卫在比赛中一蹴而就的点球,击碎了谢菲联的保级梦。我认为任何思维逻辑正常的人都会承认:“我把事情搞砸了。”沃诺克在指责我之前,应该先照照镜子问问自己:“我们只需1分就能上岸,结果我的球队差到连保平的1分都拿不到吗?”
在2007年1月,球队收获了一个真正的足球艺术家,尽管我们拥有他的时间只有两个月。满载希望回归的路易斯·萨哈赛季初的表现非常抢眼,但很快再次伤退。10月,曼联的首席球探吉姆·劳勒说,亨里克·拉尔森在瑞典踢球实在是太屈才了。当时,亨里克效力的赫尔辛堡并不愿意卖掉他,我让吉姆向他们的主席提议,1月份能否将其租借到曼联。与此同时,亨里克也顺势向俱乐部表达了自己想为曼联踢球的想法。最终事情按照我们的设想实现了。

来到曼联后,亨里克摇身一变成为全队的偶像,不只是队友,所有人提起他都是一脸的崇拜。当时已经35岁的亨里克,在训练中对教练的要求言听计从——这让我感到惊讶。每堂训练课他都非常投入,也愿意在战术讲解时听从奎罗斯的意见,他跟其他年轻球员一样,注重自己技术动作的每一处细节。
在训练场上,他移动速度快,位置感强,几乎无可挑剔。仅凭他为曼联打入的3个进球,完全无法衡量他对球队做出的贡献。他最后一次代表曼联出战是对阵米德尔斯堡,当时我们1:2落后。亨里克在那场比赛中重新回到中场,对球的掌控一如既往的优秀。当他走回更衣室,所有球员起立为他鼓掌,教练组和其他球队员工也加入其中。很难想象,亨里克竟然只花了两个月就建立起了如此之高的威信。一个球员如果在场上场下的表现稍有不符预期,就可能毁掉自己的名誉,然而亨里克在曼联的日子虽短,却依旧用自己的高标准严要求,捍卫了自己的偶像光环。虽然他个子不高,但是弹跳力十分惊人。看他的跑位能力和胆识,让我相信他血液里流淌着曼联基因。
我本来有机会很早就签下他的,当他还在凯尔特人的时候,我就准备报价了。但当时凯尔特人的大股东德莫特·戴斯蒙德打电话来说:“亚历克斯,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们已经有那么多优秀的球员,而凯尔特人只有亨里克,我们需要他。”
亨里克回到赫尔辛堡一个月后,4月10日这天,我们迎来了球队在欧战历史上最伟大的胜利之一——7:1屠杀罗马!这是曼联在欧冠联赛中进球最多的一场比赛。迈克尔·卡里克和C罗双双梅开二度,鲁尼、阿兰·史密斯各入一球,连“铁树”埃弗拉也打入了他在欧战赛场的首粒进球。
在我看来,足球场上的极致表演一般靠队里的8名球员就够了,剩下三人即使梦游也无妨,或者在比赛中扮演纯战术性角色,也能为球队守住胜果。但总有一些时刻,你能有幸看到全队11名球员都在最佳状态。
我为那场比赛所做的一切设计和安排全都实现了。第二个进球,有6名曼联球员参与“一脚传递”。吉格斯的传球如手术刀般精准,准确找到了对方两名中后卫之间的空当,阿兰·史密斯接球后顺势射门。砰!球应声入网,完美至极!这大概就是我脑海中“完美无瑕”的时刻。

我记起1999年带队去诺丁汉森林的比赛,那场球我们8:1大胜,我们本来至少能进20个球的。罗马也是一支非常出色的球队,他们有德罗西、齐沃和托蒂,但幸运的是那场比赛曼联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在客场与罗马的首回合较量中,我们1:2输了,斯科尔斯因为在底线附近的一脚自杀式铲球被红牌罚下。所以在第二回合开始前,我们背负着一些压力。直到我们开始
完全掌控比赛,并且不断改写比分之后,这些压力才得以缓解。
1994年2月足总杯,曼联做客温布尔登的比赛是另一场经典战役。在这场3:0取胜的比赛中,我们打入一粒经过38脚传递的进球。很多人认为曼联历史上的最佳进球是吉格斯在足总杯半决赛对阵阿森纳的千里走单骑,或者是鲁尼在对阵曼城的比赛中打入的绝世倒钩,但我认为对温布尔登的那粒进球更精彩,每个场上队员都参与了进攻。在比赛的第一分钟,维尼·琼斯就试图下狠脚,把坎通纳放倒在地。我们所有球员都跑去事发地,想要围攻琼斯,但坎通纳却说了一句:“算了吧!”可能是因为琼斯曾经在利兹联踢过球,因此同样来自利兹联的坎通纳不愿意为难琼斯。随后坎通纳拍了拍琼斯的后背,仿佛在说“你可以把我放倒,但你还是阻止不了我”。坎通纳那天的表现非常抢眼,并用一记精彩的凌空抽射为球队首开纪录。
很多人都说温布尔登是一支弱旅,这个说法其实不对。他们前场球员的战术执行质量非常高,尤其是对传中的把控,而且他们的定位球落点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显然这支球队不缺乏天才,也时常用这些天才来“虐菜”。对阵温布尔登时,如果你头球不好,就必输无疑;如果你防不住定位球,同样不会赢球;如果你企图和他们争二分之一球——也不太可能。他们真的是一块硬骨头,所以能带着3:0的胜利离开那里,足以证明我的球队非常优秀。

两场狂屠阿森纳的比赛同样值得回味。1990年联赛杯在海布里6:2大胜对手的比赛中,李·夏普完成了帽子戏法。2001年2月我们又在老特拉福德6:1击败阿森纳。2000年12月,一大家子爱尔兰球迷获得了前往客场观看曼联对阵利物浦比赛的机会。结果因为大雾,他们没能成行。那场比赛我们发挥得非常糟糕,最终0:1败北。那户人家打电话问:“我们该怎么办?”我
说:“很快我们就要踢阿森纳了,你们过来看主场吧。”结果他们在现场见证了这场6:1的屠杀。他们太幸运了!那场比赛半场结束时,曼联已经5:1领先,约克摧毁了阿森纳球员的心理防线。
虽然7:1大胜罗马,但那个赛季我们的欧冠之旅还是在5月2日走到终点——我们总比分0:3不敌米兰。在那场比赛之前,我在联赛中尽遣主力,最终4:2在客场啃下了硬骨头埃弗顿。但米兰为了准备迎战我们的比赛,选择在联赛中让9名队员轮休。显然我们的准备不如米兰充分,开场15分钟,我们就连丢两球,连半场都很难通过。同时天公也不作美,那场比赛大雨倾盆。简而言之,我们没有对魔鬼赛程做足功课。周六的胜利消耗了球员们太多的体力,因为我们一度0:2落后太妃糖。幸运的是,球队最终赢得了比赛,并在积分榜上保持了5分的领先优势。
除了特维斯和拉尔森,曼联阵中还有很多其他国家的天才球员。卡洛斯从他的葡萄牙关系网中得到消息,有一个波尔图的巴西小子安德森非常值得关注。当时他只有十六七岁,所以我们便密切留意他的动态。他在球队的出场时间并不稳定,时而首发,时而连大名单都进不了。在阿姆斯特丹巡回赛上,他代表波尔图上场对阵过曼联,我本来决定出手报价了,结果没过几天他的腿断了。
等他完全伤愈回归球场之后,我让马丁一场不落地观察了他一个多月。
马丁对我说:“亚历克斯,他比鲁尼还强。”

“我的老天,你可不要这么说。”我说道,“他得无比出色才可能强过鲁尼。”但马丁坚持己见。那时候,安德森的位置类似于影锋,潜伏在中锋身后。巡回赛结束后,我们出手买下了安德森和纳尼。我亲自看过纳尼的比赛。他吸引我的地方在于他的步伐、力量和滞空能力。他能左右开弓,具备了所有我看中的个人能力,所以我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的答案是:一个出色、安静,又能说一口流利英语的男孩。而且他在葡萄牙体育从来没有惹过麻烦,同时在训练中表现出色。我觉得他是个优秀的男孩,身体条件也出色,对比赛的判断力一流,满足了我们购买球员的所有基本条件。于是,卡洛斯就和大卫·吉尔一起出发,先去葡萄牙体育签下纳尼,再驱车赶往波尔图和安德森签约。所有这一切在一天之内全搞定了。
两年之后,我依然自豪地说,签下他们的决定是正确的。2009/2010赛季,安德森曾经历过一段低谷时期,获得的出场时间没能达到他的预期,于是他动了回家的念头。他是巴西人,最想要的就是和他的巴西老乡们一样,就是参加世界杯,他非常希望能够获得国家队主帅的认可,从而被征召进入国家队。他当时提出的解决方案是,那个赛季剩下的时间转会到达伽马队,
那样或许可以赶上2010年南非世界杯的末班车。“你不可能离开这儿,我们花大价钱买下球员不是为了让他回巴西踢球。”我如实告诉他。
安德森的想法非常天真,是个可爱的小男孩。
我一直对巴西足球运动员怀有崇敬之情。你能说出一个在重大比赛中掉链子的巴西球员吗?不能,因为他们都是为大场面而生的。他们拥有很特殊的品质,为自己感到无比自豪,这是一种伟大的信仰。有传闻说巴西球员认为训练会影响他们享受生活,这是非常荒谬的说法,巴西球员对待训练一丝不苟。还有人说巴西球员都怕冷,更是无稽之谈。以达·席尔瓦兄弟举例,
他们会在大冷天不穿运动长裤,不戴手套,直接到室外训练场。没有其他任何一个国家的球员,能像巴西的顶级球员一样集多种优秀品质于一身。阿根廷人也非常爱国，但我觉得他们缺乏巴西人那种表达欲。

我们买下纳尼,仿佛买下一块璞玉。他不成熟,表现也不稳定,却对足球有着灵敏的嗅觉。他能用任意一只脚控球,能传能射,头球不错,身体力量也非常优秀。当你阵中拥有这样一位天才球员时,非常需要注意的一点是如何让他们保持自律。纳尼在场上有些随意,需要教他如何保持稳定。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势必会被拿来与C罗比较,因为他们都是来自葡萄牙的边
锋,在某些方面特质又很相似。如果纳尼来自塞尔维亚,就没人会拿他和C罗相提并论。
C罗拥有超乎常人的天赋,并且在球场上无所畏惧。他双脚能力均衡,弹跳力惊人。作为球队的新援,纳尼如果不做出改变,可能不会尝到什么甜头,同时他场上位置和C罗重合,这也限制了他的出场时间。所以他来到球队的第一年里,大部分时间是在板凳上度过的。和安德森比起来,纳尼熟练掌握英语的时间更短。安德森是巴西人,所以他和其他巴西球员一样,谁都
不服——巴西人认为自己在球场上足以和任何人对抗。
我会对安德森说:“你在巴西见过内马尔吗?”
“我知道他啊,伟大的球员,踢得太棒了!”
“你和罗比尼奥踢过球吗?”
“他太不可思议了,球技高超!”
我提到任何一个巴西球员,都能得到安德森类似的回答。他认为自己家乡的所有球员都是世界级的。当巴西在一场友谊赛大胜葡萄牙之后,安德森调侃C罗:“下次我们派第五阵容上场,给你们一个赢球的机会。”C罗并不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我记得一个故事,说的是在里约热内卢举办了一场“寻找新10号”的比赛,结果有成千上万的人参加,甚至还有一个小男孩坐了22个小时的大巴赶去。巴西就是这样一个国家,足球天才遍布全国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