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仙鹤吧 关注:78贴子:1,211

回复:【Crane仙鹤】一只灵鹤的自我修养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2021.9.5
水牛师傅不常提及自己的真名——李达。灵鹤从来不记得这是听谁说的,只有些模糊的印象,有时甚至怀疑这是梦中听闻。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个武馆取了“力大”这样朴实的名字,原来是因为李达和“力大”谐音。这实属文化水平受限的无奈之举,但灵鹤一直很喜欢。武馆的称号并不重要,取个简陋的名字更显务实气度。
然而李达似乎要跟灵鹤的想法对着干。虽然他的朴实迫于无奈,但他却并不喜欢平庸。即便已如“力大”这般一穷二白,他也想着做些文章,从里面挖出金子来。于是就有了“心力”这样的产物。“力由心生”,似乎只是对“有志者事竟成”的新解读。作为一句鼓励,它是充满力量的;但是作为一条思想,它就未免有些过时。对辽阔的心灵来说,它也显得太单薄了。灵鹤知道“心力”之说并不成熟,它是有残缺之处的。但是缺在哪儿呢?
自信,得之若百川奔腾,失之若江河塞源;勇气,奇木涉险峰,不闻寒风阵;善意,微微烛火,满堂光明;自控,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静厚,心随岩土,生生不息,千里追月……他能想到的要素很多,而且力大武馆内的众人也未必没有想到这些。在李达门下习武的这几天,灵鹤发现这里的弟子并不缺少这些心灵的要素。气吞山河,心怀天下,亦动亦静,每个人都在迎着烈日生长,也在泥土中扎下深深的根,一切都并不像灵鹤之前想的那么无聊。对美德的追求已经足够充实弟子的心灵了,他们都很满意,于是能静下心来,在功夫的习练中追寻仁道之端。
然而对灵鹤来说,所追求的目标越多,他的心里反而越空虚。这些追求未曾给他带来过自信,相反,恰恰是他的怀疑让心潮翻滚涌动起来。无论是力大武馆的“心力”,还是街上众人的目光,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对美德的诠释,甚至到了泛滥的地步,也不免有自相矛盾的说法。各式各样的是非之说将处世之道拆解得支离破碎,又以无数的文字、书卷、声音覆盖。在众多的词汇,众多的篇章,众多的美德之下,似乎应该有一个永恒且唯一的“美德”。只是现在灵鹤根本看不清它的本来面貌——连它是否存在也要打一个问号。
他当然不能妄下定论,只好将心灵空出来,虚位以待,然后再套上两层伪装:内层是肌肉和羽毛构成的防线,外层是神貌与言语筑成的城墙。面对众多同门师兄弟,他总是套着伪装,戴着面具。他并不羞于承认此事,因为这样能避免不必要的争论。道理不是靠争论就能弄明白的。他时刻记得,虽然他们在同一个师傅门下习武,但他们正走着不同的路。至于今后会不会走向同一个终点,那毕竟是以后的事了。


IP属地:北京64楼2021-09-05 11:06
回复

    2021.9.12
    灵鹤以前听说力大武馆的训练很严格,他个人对此无感。受伤当然是常事,整天地练金钟罩,全身被粗糙尖锐的木头洗礼过之后,总是会感觉发烫发胀,走路不得不慢下来许多。但是如此坚持了几天,他身上倒也从没见过红,武馆内也少有伤筋动骨之事。只有几个皮薄的,接连几日都被磨出了血痕,而李达师傅也总能拿出药来让他们擦,好像那小罐里的药是用不尽的一样。灵鹤暗暗有些羡慕。在他们看来,受伤上药似乎是必须的,否则会有些未知的危险;而在灵鹤眼里,这却是一种奢侈。几年没有药用的日子,他不也就那样挺过来了吗……
    于是人人都发现,习练场上出现了一只奇鸟,不仅身高出类拔萃,而且最能吃苦,从来不偷懒,又是难得的老实。灵鹤不常和生人主动搭话,在这里却意外地能时不时和几位师兄聊上两句。他们多数是力量上有先天优势的犀牛、水牛,鸟类这种身子单薄的动物所知甚少,于是他们的话题基本集中在灵鹤那细腿和翅膀上。他自己多数时候无话可说,要是问他翱翔天空的感觉如何,他也许能分享,可惜并没有人这样问。要认真细说自己生而有之的身体构造,恐怕对任何动物来说都是尴尬的。所以灵鹤聊天的时候,往往是真的只聊上“两句”而已。
    这两天武馆还没找到新的清洁工,卫生基本处于放任自由的状态。灵鹤很快就看不下去了,傍晚练功结束之后,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拿起扫把,将习练场和练功房收拾干净,把武器和各类器械摆弄地整整齐齐之后才离开。至于盘旋的栈道,来往的小路,以及众弟子的住处等地,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他必须提醒自己“现在干活又不给工钱”,方能安心回去休息。
    为了方便起见,灵鹤依然住在原先的住处,与其它弟子的房间相距不远,所以也不算与众不同。他用困倦的脑袋拖着自己无力的身躯,如往常一样摸黑走到了门口。他一脚踩到门槛边上,正准备推门,却发觉自己脚下松松的,如行沙地。灵鹤心生疑惑,取来灯一照,竟然是厚厚的灰尘,连带着些木屑、褐纸之类的东西。他印象里自己从未丢弃过什么废纸,灰尘也不可能一天就积了这么多吧。他把不幸踩进去的那只脚提了起来,已经被染得灰茫茫的了。他当然不怕脏,但多少有些烦躁,速速将污物扫清了。
    珍宝可以在玉匣中珍藏,而尘埃应当在土里埋没,这就是他们各自的性分。也许这样是不公平的吧。不知何时,灵鹤坦然接受了这一点,他也开始同样坦然接受了自己的生活。但到了李达门下之后,这种坦然的感觉却很难找到了。让他一天都待在原地,对着木桩刺拳、正蹬,虽然不难,但也很不舒服,就像全身被捆住了一样。他不禁回想自己和师兄的聊天,突然恍然大悟:自己的身体与他们明明如此不同,却在做同样的训练,能不难受吗?
    也许他不属于这里,就像那些灰尘也不属于这里一样?夜深如此,他必须重新细数着他来时的理由,才能慢慢入睡。


    IP属地:北京65楼2021-09-12 14:18
    回复

      2021.9.21
      中秋圆月初起,皓质朦胧。色入木椽,炊烟苍苍;影落秋山,悠然离去。身出夜幕,乘风而行,行之未远。
      他从一片海里飞来,身上带着清凉的水气,误闯了夜晚的天界。昔时飞虹问日,复道穿云,-雕梁水跃,银山压地,此刻尽数隐去,不闻踪迹;管弦呕哑,钟鼓齐鸣,余音荡然的盛景,也随着时间默默散了,留下一片零零落落,冷冷清清的天地。这里空寂得可怕,而且愈向前行,就愈发感到眼前的虚无,甚至连身下的大地都看不清了。很快,风声将水气全都挥尽,呼啦啦地响着。而水气离开的时候,把燥热也一并卷走了。他只要稍稍加速,风就能走的更快,他也就更清凉舒爽。
      他并不怕冷,但这时突然想到今天不宜快飞,于是控制住自己的速度,直到狂风忘记了喧闹,微风止住了私语。这样一来,寒意大减;但是眼中无物,现在又万籁俱寂,恐怕兴奋过后,此行会越发无聊。
      幸而不久之后,明月就随他而来。它先是从海水中探出头,只透了一口气,便觉此界寒中带暖,静中有声,天地不辨,万物玄同;又想到这样的妙景,若观其形色,恐怕不能以心得之,不免落了下乘。今万千宫阙皆已隐去,四下无光,真可谓栖息良地,千载难逢。于是它慢悠悠地飞升上来,发出一点微光而已。忽然窥见一道黑影掠过,瘦身细足,翼轻体闲,又似有所牵挂,高飞而缓行,想必是凡尘中碌碌之辈不慎行至此处。如此一来,再按捺着不发光,白白等着他从夜幕中看出些什么,倒没有意思了。
      于是月光照耀,大地一片波光粼粼——原来不是大地,是一片海。他正是从那里来的,方才还能听见海浪的高歌,仿佛在欢送他出航;现在歌声沉寂了下来,眼里却更热闹了:满地银花堆积,忽明忽暗,动若流水;又有天外飞雪,霜缟冰净,白露为素裹,茫然一片。只见一道雪浪忽然平地而起,卷涌而来,将这幅绝美图画打散。这片海暂复归平静,但是暗流涌动,一眨眼的工夫,银花飞雪之景又再现,而海潮往来,绵绵若存,似作轻云。
      此刻素月分辉,皎若飞镜,明如玉盘,不知不觉,一轮明月竟然将半边天空都盖住了。举翼相迎时,似乎碰到了月上的沙土,定睛一看,那带着泪的广寒宫竟然就在眼前,在幽光中与桂树相依。他看见了水晶帘,琉璃盏,甚至里面冒着热气的浊酒,但是人呢?今天难道不是嫦娥与后羿相会的日子吗?他正欲飞进去寻找,忽然脊背上传来一阵凉意,让他激灵了一下。不,不能停留。想到这里,他赶忙飞离了月宫,向高空腾飞了起来——
      ——此时这轮明月见他渐渐入迷,在云雾中浮浮沉沉,心知不妙。原来天地本无分别,天可作地,地可作天。然而此鸟终究受困于月下世界,半解天机,恐怕对他无益,反而让他误入歧途,迷失方向。
      于是那雪亮的月光黯淡了下去,一时间眼前发黑,四下无路。他心里着了慌,但仍然坚定向上飞去,心想如此便能突破云障,到高空中认清方向。随着他的远去,月宫越来越小,消失在了混乱的光中,而云层越来越近了。他一闭眼睛向上冲了进去,结果却受到一下猛烈的撞击,随后竟然沉了下去。
      扎进海里了!
      其实只要略想一下就能知道,如果他离月亮越来越远,那就表明对大地而言,他其实是在急速坠落。
      但是在天旋地转中,他根本来不及作任何思考,他只能向下疯狂地游动。翅膀扇出的气流将海水拨开,助他不断下潜。在漆黑一团的深海中,他突然看到了几处亮光。那是他熟悉的生命的亮光。他深吸一口气,猛冲了下去,然后一下子从海底冲出了大海,眼前突然一片开朗。
      月光随着他一起从云海里钻了进来,洒在他熟悉的大地上,照亮了一座中秋节的小镇。


      IP属地:北京66楼2021-09-21 18:54
      回复
        灵鹤轻轻落地,把俏小龙从他身上接了下来,“来晚了吗?”
        “没有没有,你看——”街面上万家灯火与明月相映成趣,空气中鲜香与甜味交织,大家都走到街上去,守一个云开月明。镇子中心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台子,这样在赏月大会的时候还能有歌舞相伴。
        “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你肯定累了吧?”
        “没事的,你冷不冷?”这是灵鹤最关心的。方才途中应她的要求飞得高了些,一睹云层上的夜景。他只怕她不适应高空的寒流。
        “你身上挺暖和的,一点都不冷。”俏小龙的兴奋劲儿似乎还没下去。如果灵鹤是个莫得感情的飞行机器,她肯定想再来一次。但是灵鹤为了带她过来,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一会儿我有表演,你留下来看好不好?一会儿演完我马上回来找你,我请你吃好吃的!”
        俏小龙见灵鹤点头答应,才放心地离开了。
        灵鹤本以为自己会长久沉浸在这样的快乐之中,但很快他就注意到,镇上来往者皆对他这个不速之客投以异样的目光,尤其见到俏小龙随他一起回来的时候,那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惊异,还有躲闪——为何会有躲闪?灵鹤想不明白,他只知道别人会拿他的细腿开玩笑,却还没见过有躲闪的。
        此时的月亮正是典型的中秋圆月,而且万里无云,正适合把酒观赏。但是众多陆上走兽,未曾上天一看,怎能明白地在望月时,月亦在望地;只知地尚明月,不知月亦尚厚地。于是观彼之善,忘此之美;观彼之恶,亦忘此之丑,然后善恶各自言,美丑争无休。注意到了这些异样的目光之后,刚从天上下来的他感到很不自在。但他表现得若无其事,尽力专心看完俏小龙尽力跳的丝带舞,表演结束之后,又和她一起在街上走了半个时辰,这样算是过完了这个不同寻常的中秋。


        IP属地:北京67楼2021-09-21 18:55
        回复



          IP属地:北京72楼2021-10-05 12:00
          收起回复
            此时路边突然蹿出了两个犀牛衙役来,见到灵鹤脚底下踩着的乌鸦,正是他们要拿的那家伙,于是马上顶着犀牛角冲了上来,把灵鹤吓了一跳。乌鸦见势从他的爪子底下钻了出来,正欲飞走,不料刚才胸脯被压得太狠了,一振翅便疼痛难忍,于是未能及时腾空,又落入了衙役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俏小龙大吃一惊,忙问。
            那二位衙役没有理睬,其中一位从地上随意捡起了一个纸卷,端详了一阵,喜道,“就是他!”然后将散落的纸卷尽数收集了起来。另一位仔仔细细地将那倒霉蛋锁好后,连忙向灵鹤行了个礼:“大侠身手了得!要是没有你,恐怕再来两个月我们都抓不到他。”
            “他犯了什么罪?”
            “散布邪说,妖言惑众。”
            灵鹤正准备再打听两句,那衙役也正准备往下说,此时他的同伴却迅速走了过来,匆匆忙忙地抢过话:“实在不好意思,现在我们还需尽快将他带回去,只能改日再表谢意了。”接着立刻回身欲走。同伴见他竟突然如此急促,还想批评他轻慢无礼,结果看了两眼之后,不知为何突然也觉得该离开了,于是一言不发,心虚一般地快步走了。
            灵鹤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回想今天“误抓坏人”的奇遇,心里一高兴,很快就把这些小事抛在脑后了。他回头看时,却发现俏小龙已经独自回身行去了,于是急忙赶了上去,发现她仍然闷闷不乐,似乎还在为自己调查的失误懊恼,或是在愁断了线索。灵鹤觉得还是应该和她说点什么解闷。
            “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还真抓到坏人了。”
            “你真觉得他‘散布邪说’吗?”她突然侧脸抛出一问,让灵鹤措手不及。难道她发现端倪了?
            “嗯?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我……也没有……”
            没想到竟然是随口说的,或许是看乌鸦身板小所以可怜他吧。但是这些狡诈之徒实在不值得可怜。刚刚那一飞刀差点要了他的命呢!灵鹤叹了口气,提醒她说:
            “他们和我们不一样,还是不要多关心为好。”
            “哪里不一样?”她依旧侧着脸,颇有认真探问到底的架势。
            灵鹤这才明白俏小龙并非有意为罪人开脱,而是被他无意间触动了心结。回想当初在茶楼里,旁人见有一条竹叶青,即便知道她不伤人,最多也只能故作镇定,而脚步都显得不自然了。灵鹤自己同样作为人群中与众不同的那一位,自然不会对她投以区别的目光。可是今天他却自然地把同为鸟类的乌鸦当作异类。别说俏小龙了,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因。但他心里已经知错,于是不敢再讲下去,害怕同样的鸿沟在他们俩之间也显现出来。
            “在盲人面前笑聋子,你觉得好不好?”俏小龙说完,回头欲走。
            “如果这人自己腿瘸,那只能说太无知了。”灵鹤低头表示认错。
            “你说你是瘸子?”俏小龙一开始伏在地上,只能看见灵鹤的脚杆。一听到这话,她立马把身子高高挺起,狠狠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很老实呢!”
            灵鹤大觉不妙,他本来是想安慰她,没想到一不小心又说出了冒犯的话……
            “唉,”俏小龙见他神色惊慌,也感到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慢慢缩了回去,“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该道歉的是我,”灵鹤说,“应该说,我们大家都一样,没什么不同的。你自己也应该想开些。”
            其实这句话同前面两句一样糟糕,只是说得看似很有道理,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此时两人各自心怀愧疚,也都无意责怪对方,因此一顿饭的功夫,不愉快就解除了,甚至一时真的忘了彼此的不同。直到晚上回到住处,见门口又是来历不明的一堆尘土,而不远处似有谈笑之声,才感叹自己真是善于自欺欺人。


            IP属地:北京73楼2021-10-05 12:00
            收起回复

              2021.10.7
              今天的乌云半掩天日,风很悠闲,但雨点很急,它们不等云车行至城上空,便早早跳了出来,乘着绵绵的长风一路斜飘到这里。它们一路上下漂泊,行色匆匆,终于找到了大地,结果却只是迷茫地落在地上,简简单单地结束了。细密烟雨中的万万千千共作此声,雨丝为弦,白雾为管,演的是一首悠长的歌,却能道出每个人不同的故事。
              灵鹤还年轻,他的一点点故事尚不足道,也不能从这歌里听出什么。但他就是平静下来了,好像已经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了。或许这是雨声天然的感染力吧,也可能他只是还没听出这是哪一回的剧情,故没有细察而已。
              此刻他正站在擂台上,这场突如起来的雨将地面打湿了,变得有些滑;台边并排坐着两位师傅,神情似乎同样镇定,细看却略有分别:云蜥师傅是素来处变不惊,而李达虽在座位上安如泰山,却一直攥着拳头,原来是故作镇定。除此之外,有一众围观者——灵鹤没有精力一一分辨究竟有谁,但他知道其中定有一位是专门来看他的——还有几位主持,以及负责记录的官员。
              对手是一只蜥蜴,通体灰白,略带黑色,如同灰云翻墨;体型相较同类而言异常高大,立起来能与灵鹤的脖颈下端向平,并不吃亏。只不过他作起势时,一脚向前虚虚实实地踩了一步,为求稳压低了身子,又稍微显得矮了些;一掌前立,一掌后抱,这似乎是流云武馆的标志性动作,相比灵鹤的展翅之势,几乎没有锐气,只讲究沉稳。再看他的打法,双手一黑一白,翻覆起来,时而如同晴空亮云,时而又似暴雨将至,好像能从天边借来云霞助力一般。但与风力的干脆清爽不同,云雾中的水气厚重势沉,节奏如同雨中听琴,清潭波动,错落有致,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在同样慢的雨声中,这样的表演如同天助,引人驻足。
              灵鹤能够想像自己如何被这种打法带进泥沼里:他最轻快的攻击也会被牵连住,前后接应不上,使得自己的风力断断续续,被厚重的云层切断。然而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蜥蜴因为动作太慢持续处于下风,而灵鹤凭借正统的快招稳稳把握住了节奏。之前所述的流云之势仅存于想像中而已,甚至可以说,是他自己困住了自己。要是他放开手脚来打,也许能和灵鹤一争高下;但他似乎有自己的坚持,就像听见了高山流水,就会留恋不肯离去一样,此时就算狂风大作,他的心也不会为之所动。
              灵鹤不免为他感到可惜。或许这种拳是真的有威力的,只是他们还没练熟;但也有可能是它天生带着缺陷。流云武馆的这位战士相信它的威力,所以即使输,也不能输掉这份信心。
              当然,这不能成为灵鹤放水的理由。他想起在比武之前,李达特意找他来谈心,把打头阵的重任交给了他。
              “我知道你不好争斗,”李达当时和灵鹤一样闷闷不乐,“从前比武至少是五六家武馆聚在一起。像今天这样的两家争斗是第一次,我真也不知道该按什么样的规矩来。但是有人‘需要’你第一个上场。”
              “谁?”
              “啊,这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安排。你难道很怕吗?流云武馆的那些家伙只会摆摆架势,说点空话而已。你该不会连他们都赢不了吧?”
              自然不会。此时对手贴住灵鹤的双翼,切入他的中线,直取胸膛。然而这几步衔接上有不小的空隙,灵鹤的双翼也没有感到太大压力,于是轻松回补,将两记直拳掀开,再追加一脚。最后几招如同风卷残云,很快锁定了胜利。之后灵鹤只是在动作和言语上略表欣喜,就匆匆退了下去,在人群后面默默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正如李达预测的那样,接下来的六场比武,流云武馆一场未胜。


              IP属地:北京74楼2021-10-07 15:46
              回复
                到了下午,细雨稍停,而疾风骤起,力大武馆众人刚刚凯旋,此刻正相聚共饮。屋外之事,与他们并不相干。只有灵鹤独自在外,没有与他们同乐。大风袭来,他正想尽早赶回住处,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地飞着。经过流云武馆,不经意的一瞥让他停了下来。武馆内的树木花草与风自然地产生共鸣,舞动不止;然而见到房屋也随之摇动,几乎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灵鹤顿感不妙。不过,这些建筑物是坚强的,估计也是久经风霜,不会单单惧怕这一两阵风的。灵鹤在街边驻足,只听头顶上树叶一阵骚动,大风呼啸而过,武馆内突然腾起一片黄烟。灵鹤大吃一惊,赶忙飞进去一看,竟然发现云蜥师傅的草堂大开天窗,是刚才那阵风将屋顶上的一片茅草扯走了,又旋即丢弃在不远处的地方,还在地上苟延残喘地翻滚颤动,想要逃到别处去。
                灵鹤毫不犹豫地冲下去将这堆茅草拦住,趁风息的片刻抓起来盖回到了草堂上。也不知道这样能坚持多久。灵鹤很难就这样安心离去,有些不知所措,想来想去,只有用脚把茅草踩实些。这时云蜥师傅出门查看,正遇到被吹得满身黄草的灵鹤刚刚落地,而风也安静下来了,云蜥师傅赶紧请他进去。
                灵鹤并不求什么回报,只想和上次一样,再听他说几句话。然而两人一时无言,灵鹤将自己全身蓬乱的羽毛都整理好了,仍然不见他发话,好像是有心事,只好自己先开口——但是,今日流云武馆比武大败,而灵鹤心中对此有些隐忧,想要关心,却觉得怎么说都太无礼,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唉,”云蜥师傅好像看破灵鹤的心思了,“想想你还是年轻。你只看到我们今天大败,但我们曾经的战绩,恐怕你有所不知。”
                “哦?”
                “未曾赢过一次。”
                “这……”灵鹤一时无言以对。
                “哈哈哈,没事,”云蜥却只把这当笑谈,“你要是拘束不肯说话就没意思了。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讲嘛。”
                “既然如此,我反而觉得流云武馆的弟子们很幸运了。”
                “为什么?”云蜥师傅饶有兴致地听灵鹤试图胡扯。
                “他们如此不离不弃地追随,可见他们心中光明,志向坚定,已经知道了进取的方向,实在很难得。”
                “你不也是一样吗?”
                “什么……”灵鹤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又补了一句:“在我看来,你确实是有德之人。”
                “您……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当下世人大多排斥我,所以能主动上这儿来的,我一般都会称之为有德之人。”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了角落,“今天要不是你,恐怕我晚上就要淋雨了。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的。”他从一堆杂物中抽出了几本书。“当初我看完这些书之后就随手将它们丢在角落了,一直在吃灰,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嫌弃的。”
                灵鹤很难拒绝,恭敬地接下了。“这里还有半本拳谱。”灵鹤也接了过来,顺手翻过,“好像也没有缺失,为什么说是半本拳谱呢?”
                “大概是因为我不愿意承认这是一本错误的拳谱。”
                灵鹤立马回想起早上比武的场景:“听您这么说,我现在觉得这确实是半本拳谱了。这几本书又是什么书呢?”
                “不知何书。”云蜥眨了眨眼睛,“看完之后也可速速送人,免得有害。”
                灵鹤很快反应过来了,“书里满篇文字,果然有害。”
                云蜥大笑,“有才有才!从前我不知道这书的害处,因而被害;如今你既知文字有害,则无患矣!”
                原来云蜥师傅恐灵鹤得书之后,受限于文字,最终不能得书中要义,于是故意说反话试他。记得上次他们相会时,云蜥师傅以此提点灵鹤,而灵鹤竟然一点即通,且将它熟记于心,内化到了骨子里。由此,云蜥师傅便感到灵鹤实有圣人之才,与他这种只会说教的愚钝之辈不同,将来必定大有所为,所以更加放心地让他带走了这些书。灵鹤临走时向他行礼,云蜥师傅也同样郑重地回礼,二人相别,不知下次再见何时。


                IP属地:北京75楼2021-10-07 15:46
                回复

                  2021.10.17
                  前一天中午还是烈日当空,热得仿佛盛夏,不料夜间寒风忽至,到了清晨只见天色黯淡,云气苍茫,而且凉意入骨,已有深秋之意。这一天,乌云在低空随风疾行,忽然解冻,淅淅沥沥地降下秋雨,然后趁着秋风起势,作乱喧闹,使得此景顿时寡淡无味。
                  一众兵士踏着街上泥泞的污水匆匆而过,直奔流云武馆。他们全身被甲,手提刀剑,冷铁带着凉水,一路闷响不绝。等他们到时,却只见大门紧闭,寂静无声。把门踹开,里面依然没有动静,难道果真无人?他们四处搜查了几遍,忙活了半天,个个被风吹了一身稻草,湿漉漉地粘在盔甲上,结果一个影子都没见着——想必他们已经逃了。他们只在杂物中发现半本书,翻开一看:
                  “东海上有一座度朔山,山上有一棵大桃木,盘屈蜿蜒,有三千里之广。来访此山者,大多由西侧进入,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天鸡;我既见此山,又飞了三天三夜,绕至东侧,发现山中树木郁郁葱葱,形状各异,绵延千里,为‘风尘林’。林中有一种白色的小花,星星点点,随处可见。问了他们,便又知道,树林的尽头有一小潭,为‘翠影潭’。不远处藏有一座山洞,洞中真气弥漫,无人敢入,但闻‘天煞’囚于其中……”
                  果然是厥词妄文!来者大喜,将书收好之后,立刻给大门上了封条。
                  云蜥师傅和弟子早已悄然离开,不知去向。武馆内留下的火,最终被突如其来的冷雨浇灭了。


                  IP属地:北京76楼2021-10-17 17:52
                  回复
                    同一天晚上,灵鹤新点了一盏灯,将那本“歪拳”拳谱在心中记熟了。此时夜色正浓,山上一片黑暗,只剩他那一盏灯,在薄雾中发着孤零零的光。灵鹤来回轻轻一走,无意间搅起半空中的水雾,使得灯光也随之流动。当他猛然振翅的时候,一道疾风像箭一样射出去,但是四周的云气无论如何都甩不掉,只是作微微的环流。他动得越快,云就动得越快;他动得慢,云也动得慢;他一套拳打完了之后,空气又平静如初。
                    山林里的云气越来越厚,灵鹤将其揽入怀中,突然感觉沉甸甸的,势如千钧。他用脚抵住地面,运起全身的力量向外一放,云气立刻四散而去,身前又一下空空荡荡,只出来一阵微风,刚刚吹动他的飞羽而已。
                    他略感失望,又想起自己白天看的了云蜥师傅留给他的书,什么度朔山、天煞之类,尽是故事和对话,的确是故弄玄虚。现在看这拳也同样华而不实,见不到一个狠招。他虽然感觉对不起云蜥师傅,却止不住这样想。浪费时间……
                    灵鹤实在是太困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自己今天断了几根羽毛,走进屋内,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他忘了熄的那盏灯挂在外面,仍旧发着孤零零的光,努力地想要点亮这个夜晚。


                    IP属地:北京77楼2021-10-17 17:52
                    回复

                      2021.10.23
                      正式习武已经快两个月了,我日渐感到自己与众不同的翅膀和腿部结构很难适应这里的训练。他们四足兽设计武术套路的时候从来不考虑鸟类的感受。因此,我的功夫一直无法长进,精力倒是绰绰有余,只能靠动脑来消耗掉。
                      从前我说过,武馆里总是充满坚定而躁动的呼吸,他们只是埋头行路,从来不讲“知足”二字。这本不合我心意,今天至于此,只是我一时的沉默与等待,否则不仅于天下无益,对自己也有害。我必须时常默念这些话以保持自己的本心。但是久入鱼肆,居于浮躁之气中,我也常常不免受到影响:或是被比武的胜负牵动思绪,或是因他人的议论心生波澜——浮躁会使我失去自信。
                      当然,不仅我是如此。如今世风急功近利,人人争强好胜,至于困苦,尚不自知。有人道,“即便自知,然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果不争,就只有被大水冲到最低处去,又能怎么办呢?”但他们并不是真的自知者。因为他们总是抱怨世风浮躁,自己却未尝不喜金银珍宝,锦衣玉食;而所谓壮志豪情,心系天下,仁义之士,其所求者也未必是“实”,更多是“名”(这好像就是我以前总闷闷不乐的原因,*拍桌)。他们好比看东西闭着眼睛,虽然也能感受到四周明暗变化,但仅此而已。之所以闭着眼睛,无非是因为其他人在熟睡,惊醒他们会挨打,所以只好装睡。
                      因此我越来越迷恋于飞行,这样就能离地面远远的了。如果你说这是逃避现实,我无法反驳。现实的表象往往会掩人耳目,只有从世人口中的“虚假”与“无意义”中才能窥见真实。逃避虚假的现实而投身真实的虚无,在我看来是没有错的。莲出淤泥而不染,其自身修养使然。我自认为没有这样的修养,因此必须用高空的长风洗涤心灵。有时被冷风拍打几下脸,心里的浮躁也就被吹走了。
                      一提到莲花君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淤泥小人。但人们往往会忘记,莲花有中通外直,亭亭玉立之态,恰恰离不开淤泥。淤泥虽然肮脏,却含有必不可少的养料。萤火出于腐草,始有微光灵动;古椿生乎无地,而可垂天问日。这是因为善医者必知疾,善守者必知盗。想要遗世独立,羽化登仙,必须先理解什么是随波逐流,否则就会成为刻意的特立独行。由此观之,“出淤泥”和“不染”,其实是两个层次的要求。前者原来不是简单的沉默与等待,而是一种自我修养。


                      IP属地:北京78楼2021-10-23 19:48
                      收起回复
                        不思进取,只思自娱者,时人所弃;精益求精,止于至善者,时人所贵。虽然如此,若矫枉过正,即便是芙蕖之色,也不免陷于渠沟。这天灵鹤正在翻阅手记,见到自己曾记下云蜥所留一言:“凡事无绝对”,忽然灵光乍现,若有所得,又在后面续写道:
                        “长鲸激水,浪高百尺,鱼虾怵栗,可谓大矣,然不闻天地之广甚于江河者,盖受制于水也。陆上飞禽走兽,固可以天地为大。虽然,安知天地之外?拘于虚,笃于时,而所见者浅,岂独洞底鼠、水中鲸也哉!故曰:世虽有善飞者,亦不免自幽寰墙,久困天地之樊笼矣。”

                        2021.11.2
                        其实灵鹤从小体弱多病,多亏母亲悉心照料,帮他调理身体,才不致被病痛长期困扰。他的功夫之路注定艰难:最早他发现自己力量不及他人,就苦练石锁、沙包;及至练得回风起水,力可翻江,又发现自己形散力浅,身体不整,于是又提起了白蜡长杆,每日操练;终于力通全身,形神合一之后,又发觉自己翅膀太脆,怕扛不住拳脚,于是趁夜深人静时偷练断砖。
                        如今,他已经练得浑身如铁,拳法少了幼稚,多了成熟。这时他又发现,自己的下盘成为了最明显的弱点。他修长的脚杆用来涉水尚可,却无法在战斗中硬碰硬;而且他身体上重下轻,对抗时更容易被偷袭放倒。随着切磋经验的积累,他的朋友兼对手们也对此心知肚明,而且毫无保留地加以利用。起先只是谨慎地使用横扫、轻绊,后来渐渐不惮蹬踹踩踏强行击倒,并不留力,让灵鹤吃尽了苦头。
                        最令人郁闷的是,灵鹤赖以生存的“拼”字诀似乎失效了。李达总是和从前的灵鹤一样,不以为然地说他只是还不够努力。
                        “要是练不出来,那就加练!”
                        灵鹤看了眼他结实的牛腿,“其实我要是注意一点倒还好……但是我也不能时时刻刻考虑步法,总是不知不觉就露出破绽了。”
                        李达摆摆手:“你还是练得太少,否则不会有这么多毛病。”
                        话已至此,灵鹤只能一瘸一拐地回去继续练。


                        IP属地:北京79楼2021-11-14 17:47
                        回复
                          2021.11.5
                          在李达的注视下,灵鹤收起双翼大展的架势,改作双星拱月,将双翼架在心口之前。在他对面,他的一位公牛师兄也摆出了同样的起势。
                          由于平日里练习得很多,他们互相熟悉,心中有数,因此见招拆招,如同与镜中人互搏,谁都占不了上风。由于灵鹤体格偏弱,只能依靠技巧赚取优势,时间一长,先耗尽精力的必然是他。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灵鹤总会设法出奇招,争取在一开始就打乱对方的阵脚,尽快得胜。然而今天是正式比武,加上天降大雨,行动受限,灵鹤刚出手时只是稍稍保守了一些,就被对手贴身靠住,继而代入干巴巴的招式对拆之中。
                          不一会儿,两人已经浑身湿透了,雨里的冷气仍旧是自顾自地窜动。对手背着风冲上来,灵鹤顶着风顶上去。他的双脚扎在地上,硬是把自己的身子压低,用双翼封死所有进攻,严防下盘。如此可以暂时稳住局面,但依然不是长久之计。此时灵鹤已经冷得吃力,但师兄身上却冒出滚滚的热气,越战越勇。只见他使了一招排山倒海,直破雨障而来。灵鹤先避过他的铁蹄,见他此招势大,估计这次已经用上七八成力气了,于是立刻凭自己尚未练熟的腿功从地面跃起,向他腰部空虚处大力劈斩,将他的势头打散。
                          李达似乎对这招很满意,目不转睛地盯着灵鹤。
                          灵鹤又踏上去一大步,准备趁机扩大优势。但是师兄毕竟是师兄,实力雄厚,硬是回身解开了灵鹤的杀招,与之展开一轮新的对攻。这时灵鹤已经站到了上风处,如鱼得水,气势倍增,于是抛开杂念放手一搏。此时寒风侵入肌骨,已经把他冻得麻麻的了,因此他连续跟对方的牛蹄子实打实对撞了数次,一点都不感到疼痛,反而爽快。只是在拼招的时候,他的危机感也麻木了。雨势愈发迅猛,只听哗啦一声,他的眼前突然跃起一道水帘,接着双脚就像被钩住了一样,不明不白地就翻倒了。
                          刚才灵鹤与他打得难解难分之时,竟没看出对方伏有一手横扫千军,即落身凭借腰力旋转,依惯性飞出两记低脚。这招速度不快,一般来说也属险招,但对灵鹤来说这简直是必杀方针。而且灵鹤正打得眼红,以为优势在我,便忘了防备下盘偷袭。掀倒他的乃是第一脚扫堂,第二脚又是手撑地变了个侧蹬出来,这力道让灵鹤在地上滚出两圈方止。
                          湿黏的泥巴沾到伤口上之后,他的知觉立刻恢复了,顿时腹部和小腿都剧痛难忍,无力起身。翅膀各处也都仿佛刚刚被铁棒痛打过一顿,已经动弹不得了。有人见他在地上迟迟不起,喊着让他回来避雨,而此时灵鹤已经被雨水泡得不成样子了。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了一样,跌跌撞撞地从大雨中走了出来。这时他才发现身上少了些什么——刚刚挨的那两脚把他的斗笠都甩出去了。灵鹤向外一望,透过重重雨幕,他看到自己的斗笠躺在泥泞的地面上,竹条似乎已经被踩散开了。
                          灵鹤忽然觉得眼前这场雨很熟悉。虽然秋雨每年都一样,但是他想像中的,或是梦到过的秋雨,不是别的,恰恰是眼前的这一场。来之前,他还不知道;来之后,他只能空叹:既知有今日,何故又没防着那一招横扫千军……


                          IP属地:北京80楼2021-11-14 17:48
                          回复
                            2021.11.10
                            第二场正式比武,结果是被鳄鱼兄一尾巴扫倒……


                            IP属地:北京81楼2021-11-14 17:48
                            回复
                              2021.11.14
                              两次失利都是因为疏忽,那疏忽又是因为什么呢?可以这样理解:疏忽即是思考不周,则疏忽源于思考;如果一项技艺已经烂熟于心,应用时能做到不假思索,疏忽也就不可能出现了。
                              灵鹤向来赞同这种解读,因此也不屑于以疏忽作为失败的理由。今天他却因此不知所措了。想来他经过多年的努力,几乎从头到尾都有了长进,只有这腿实在太脆弱,不能稳住自己的身子。有这样一大弱点,战斗的时候不免需要处处多留心,也就不免疏忽,即便再谨慎都无济于事。况且功夫也讲究随机应变,到如今,早已不是一句“熟能生巧”可以解决的了。
                              他后退一步,一览自己的整篇笔记,重新想了想:
                              “凡疏忽者,必先有所为;欲有所为,必有所虑。有所虑,故有所失……”


                              IP属地:北京82楼2021-11-14 17:4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