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同人部落〓无水】MoonHeart（依赖♂复仇♂释放）

Kimi还没有想到说什么，脑袋上就被付辛博重重亲了两下。
“现在这样不好吗？”Kimi没像以往这个时候一样抬头看付辛博，眼睛只盯着屏幕上付爸付妈的照片。
“好，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万一你父母不喜欢现在的我呢？万一他们喜欢的是以前的那个呢？”
“怎么会？”付辛博到真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不就是你吗？”
“如果我不是我呢？”Kimi从付辛博的怀里跳了起来。“如果他们就是不喜欢这个我，只喜欢那个人呢？”
“乔，你怎么了？你今天好奇怪啊。”
“我……”Kimi觉得自己马上又要哭出来了。
“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不相信我吗？”付辛博站起来，微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点的Kimi。“乔，两个人相处，最主要的就是要开诚布公，我不想和你有误会，不想和你争吵，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所有时刻都是美好甜蜜的。我真的很爱你，你明白吗？”
“辛博……”Kimi还是没有忍住再次流下了眼泪，这次不仅哭了，还哭出了声音。怎么告诉你呢？说你的爸爸妈妈也参与了？他们想要拿我的心脏去给乔任梁，你会怎么做？
“乔。”付辛博用力地抓住Kimi的肩，使劲摇了摇他。“告诉我！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Kimi推开抓着自己的付辛博，抱着头往后退。“去问你的父母，他们会告诉你全部。不要来问我，我真的不想说……我真的很害怕，很怕很怕。……我不想死。……”
Kimi靠着墙滑坐在地板上，伸出手臂抱着自己缩在角落里，紧紧地缩着，嘴巴里还在念叨那些话 。
付辛博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乱如麻。这样的Kimi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他没有处理的经验，这样的话他从来没有在身边的人口中听到。为什么要说死呢？
“乔。”付辛博最后还是走到Kimi身边，在他身边跪下，把缩起来的Kimi抱进自己的怀里。
“别让他们那么做，辛博，别让他们把我的心拿走。”Kimi带着迷迷糊糊地哭腔说着最后那句话，然后在付辛博的怀里哆哆嗦嗦地睡着了。是不敢睁开眼睛清醒地去面对自己的爱人。
“我不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付辛博安慰道。
也许杀了乔任梁，是最好最彻底的解决办法。
反正我们两个人里是必须死一个的，不是你就是我。反正我是魔鬼，横竖都是。
也许这个月的满月之夜，就是我们解决我们所有纠葛的最后时刻。
只是辛博，会失望吗？如果付辛博知道Kimi要杀乔任梁，他还会是乔的那个辛博吗？
面对感情的问题，人总是自私的。只有你的概念，而没有别人。对你，我是天使，守护你的一切，心灵，肉体。对于别人，我是魔鬼，关键时刻，可以食尽他们的血肉。我们，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


47
自从那天把乔任梁送回家后，张超还没有和他联系过，就是找了个人去调查了乔任梁的病历，本能的。
局长父亲从E城的城市警察交流会上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其中一个电话是与乔任梁有关的，还是那些老话，说他要注意自己的警察形象，在街上帮助市民也是要有度的，不可以有太明显和不必要的身体接触。他和那些重要领导人的关系都很铁，只要张超自己不出状态，这个案子又进展顺利，那么将来升官晋职其实就是铁板上钉子的事情。而这个案子，他也会帮他的忙，必要的时刻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张超很不喜欢父亲用那些事情来威胁自己，其实他自己早就清楚，自己对乔任梁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只是这样的没有结果应该是他自己的事情，而不是他人的阻挠。小的时候因为叛逆，瞒着父亲拥有过很多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的“伟大事迹”，好像只有那样，他才会觉得日子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有点意思。
手里的名单在进一步的调查下又缩短了，对于凶手本人的调查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估计只能在那天晚上去守株待兔了。张超已经开始向其他部门调派人手在那天使用。
上午刚拿到乔任梁的病历时，张超只是随意翻阅了一下，感觉怪怪地。他很喜欢自己记忆中和印象中的那个梁梁，而眼前这份白纸黑字，似乎是把人剖开了陈列在手术台上一样让人发寒。
先天性心脏病，怎么会这样？拿了那件案子的资料重新阅读，想分散自己在那件事情上的注意力，心里除了更乱之外没有任何帮助。那天和自己在一起脸色那么差，是因为发病了吗？没有心脏给他移植，现在的他等于就是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鬼门关。是很快，即使没有父亲的反对，也要失去这个人了吗？
张超给乔任梁打了一个电话，约他一起吃饭，说有案子的事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撒谎，是怕这个人拒绝自己吗？听说在这个阶段的病人都是很敏感地，尤其是……几乎已经放弃了治疗的人。
乔任梁没有提出什么异议，不过他只有一个中午的时间，张超说他会开车去他们报社找他。
无良老板这两天没有给乔任梁派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务，更多的是让他留在座位上做一些简单的文字审查工作。同事们依旧忙碌着，在乔任梁身边走来走去。偶尔停下来和他聊几句，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话。有那么些时间，乔任梁坐在那里，看着报社里的情景，就像自己就要和他告别一样。
“咦，乔任梁，你的脸色越来越白了，不是病了吧？”
这样的问话倒是常常会有，乔任梁也就是笑笑，说可能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是吗？我看你应该去找个女朋友，这样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会好很多。”
“好啊，我努力。”乔任梁还是一贯淡然地笑笑，没有再多说。
无良老板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到眼里，轻轻的叹息也只有他自己听到。这个孩子，他早看出来了，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强烈的意志，这让他很是失望，尽管这样，心里的那个信仰还是支撑着他。这个孩子需要一些事情的刺激，来激发他内心的潜能，他完全可以成为一个像Kimi一样的人。像Kimi，想到这里，他又笑了，是在自嘲。毁掉一个孩子，把留下的那个孩子变成那个被自己毁掉的孩子，这又是何苦呢？
要加快速度了，Kimi的事情已经刺激了乔任梁原本就脆弱的心脏，它在加速恶化的进程，也在一点点磨灭这个孩子心里的遗憾和愧疚，以为有了Kimi的存在，他的家人就不会因为失去他而太过于伤心。很天真的想法，就和Kimi一样天真，相信自己的亲人要他的命，而这，不就是他造成的吗？
如果将来你知道，我不只是你以为的无良老板，而是一个无耻魔鬼，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容忍我吗？
我要你活下去，自私地想要你活下去，只是想给自己留下希望，关于天使的希望。
张超来接乔任梁时，无良老板又很热情地上来和他找招呼，随便询问了一下案子的进展。张超笑眯眯地随手打了几个擦边球过去，就把乔任梁从里面带出去了。
“我们去哪里？”乔任梁被张超推进了停在报社外的车。


48
井柏然知道吕扬读的是生物系，主攻方向是遗传学领域，他还是付辛博的朋友，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咨询对象了。吕扬听着井柏然磕磕绊绊地叙述，大体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个听着和我以前在爸爸那里翻看到的一个案例很像。”吕扬歪着脑袋努力想着。“是的，很像，不过那个案例我就看了一眼，爸爸放得很好，不让人动，我都没有敢告诉他我偷偷去过他的书房找资料。”
“那是你父亲做的一个案子？”
“不，是辛博的爸爸妈妈。”吕扬很肯定地点了下头。“而且就是在B城，其实我这次选择这所大学交换学习，这也是原因之一，我想……如果有机会能见到那两个人，那么……你怎么了？”
“没，我没什么。”井柏然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吕扬预感到了什么，从井柏然的走神，他眼里的泪光，还有他知道的，有两个乔任梁的事情，难道……
“柏然，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吕扬放低了声音，往井柏然那里靠了靠。“那天晚上，我打电话找你，还记得吗？开始的时候，电话是乔任梁接的。……其实在这之前，我给辛博哥哥打过电话，他说他和乔任梁在一起。……还有那天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吃饭那次，我……在洗手间见到的两个人，就是……”
“我已经……知道了。”井柏然伸手擦了下眼睛，没让泪水出来。“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乔任梁，而和付辛博在一起的，是小米，现在他叫Kimi，是乔任梁的同胞弟弟。”
“真的是这样？”吕扬惊讶地合不拢嘴，激动得一把抓住井柏然的手。“那么辛博哥哥知道吗？那么乔任梁不是……不是快……他身体情况怎么样？他们两个人自己知道吗？”
“付辛博知道多少我不清楚，但乔任梁和小米，他们已经知道了，而且……乔爸乔妈不久可能会来B城。”
“原来是这样。”吕扬抓了抓头。“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相认？”
“好像是小米认为他的出生就是因为乔任梁需要他的那颗心脏。”
“Oh my God！这在哪个国家的法律上我看都是不可行的吧？”
“吕扬，我现在心里很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这些我都是昨天晚上不小心听到他和他父母的视频电话才知道的。……我该装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吗？相信他是和付辛博一起离开了，而不是……死了。”最后两个字，井柏然说得很小声，却用了自己很大的力气来说。
“乔任梁怎么了？谁是小米？”
颤抖的声音从他们身旁传来。门口，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倚靠在门边。
“辛博哥哥？”吕扬一下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付辛博不知道，也许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人。这天他来X大学找吕扬只是为了和他告别。走到门口，听到两个人在说话，觉得就这样进去打搅不是很好，刚要离开，就听到了“乔任梁”三个字，本能地，付辛博停下了预备离开的脚步。那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耳朵不是那么灵敏。
过去没有被注意到的奇怪的现象，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他的乔和他的小梁，是那么不一样。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呢？除非他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而那天晚上在家里，乔那么受惊的近乎有些歇斯底里的表现，也一下有了可以理解的原因。他是在害怕在恐惧，他所有的一切最终会被无情夺走。
“你怎么知道你爱的是我？”“那你喜欢小时候的那个我吗？”“如果我不是我呢？”
自己怎么当初就没有听出里面的另一层意思呢？在游乐场，短短一个小插曲之后，乔就回来了，怎么可能？现在，付辛博的脑子里，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交替出现，叠加，又分开。他认得出，他其实一开始就分得出，哪张脸是小梁的，哪张脸是他的乔的。他更知道，让他心动的是哪张脸。
“付辛博，带着小米走，越快越好，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要……再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要这句话完整而清晰地从井柏然的嘴巴里说出来，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气，他几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说话。他知道这样的结果是什么，他也清楚如果小米走不了，现在的这个乔任梁一样会死。
在身体的消亡和灵魂的颠覆间，井柏然对于乔任梁那不多的了解帮他作出了选择。
“听我一句，走吧。”井柏然没有移动，只是坐在那里，最后的那句，像是无意识地自言自语。
“柏然，你在说什么呢？”吕扬在两个中间左右望着，不知道自己该走到谁的身边，谁现在更需要安慰。
“小梁会怎么样？你们告诉我！”付辛搏冲到井柏然面前，将他拉了起来。“你告诉我！”
“没有小米，也就是你的乔的那颗心脏，乔任梁就会死，听明白了吗？”井柏然推开抓着自己的付辛博，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听明白有什么用？你舍得吗？小米愿意吗？乔任梁愿意吗？……不知道多好？带着他，去你们的那个家，去过你们的幸福的生活，这样，不好吗？！”
付辛博愣愣地站在那里，身体有点摇晃，眼神恍惚，努力着消化着井柏然的话。
“难道有人要小米的心脏吗？”吕扬的话又一次把两个游离中的人拉了回来。
“小梁不会要的，对吗？那么是谁？”付辛博清醒了过来。“有谁要对乔下手吗？他现在很危险吗？”
想到乔那天那么恐惧与无助的神情，付辛博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是谁，但是我肯定会有的。而且小米知道，乔任梁也知道，他们阻止不了。这样说是很奇怪，但都是真的。乔任梁现在……情况开始越来越糟了，所以你们……快走。”井柏然盯着付辛博的眼里，有哀求，有妒忌，有羡慕，还有同情。“带着小米快走。”
付辛博没有回答，转身冲出了那间教室，差点撞到了吕扬也没有察觉。
“辛博哥哥。”吕扬往门口追了两步，又转回身看正掩面坐在那里哭泣的井柏然，手足无措。
当错误的事情在错误的时间里发生，我们有多少人有勇气去做正确的事情呢？
对他人的同情和对自己的珍惜，总是在考验我们的灵魂，让我们摇摆在天使与魔鬼之间，只做一个人。
当命运之神想要垂青我们的时候，我们能保证那一刻，我们的心没有选择向着魔鬼吗？


49
李易峰此刻郁闷得不行，这是他第三次来乔任梁的报社外等他，结果第三次看到他被一个男人拉走，第三个男人。这次和前两次唯一的不同是这回他表现地绝对是心不甘情不愿，也正因为如此，李易峰没有和之前一样离开，而是跟了上去。这次自己不走了，不管下个路口能不能遇到，我们都必须有关系。
乔任梁很不情愿地被王睿抓着往前走，一直被他拉到一个僻静的露天停车场。
“我不要跟着你，你给我放开！”乔任梁用身体抵着车门不让王睿开。“我说了我不要和你走。”
“小东西，你到底怎么了！”王睿松开抓住乔任梁的手，转而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发疯一般摇晃着他本就站不稳的身体。“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躲着不见我，为什么我来找你你就是不愿意开门？你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情！今天你一定要说清楚！”
乔任梁咬着嘴唇，双眼紧闭，任由王睿摇得他快要散架，就是不愿看他，不愿开口。心难受得要命，想着就那样沉浸黑暗里，再也不要起来。不是在成全别人，而是在成全自己。
“你给我放开他！”一股外力加入了本没有较量可言的斗争。
王睿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打得一个踉跄跌向一边。
乔任梁本被带着快要摔倒，结果发现自己被另一只更有力的手拉住，拉回到一个怀抱里。不是第一次被别人抱住，确是第一次连心都变得塌实，变得平静下来。不一样吗？偷偷睁开眼睛看这个抱着自己的人。
“李易峰？”乔任梁不大相信地把眼睛睁得更大。“怎么是你？”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就许一次次在我眼皮底下跟着别人走，就不许是我？“你没事吧？”
“没事，你松开，我站得住。”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姿势太暧昧，脸一下涨得绯红，乔任梁试图从李易峰怀里挣脱出来，却发现这个人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我真的可以，你松开。”
“李易峰？”王睿被那一拳打清醒了，冲过来抓住李易峰抱住乔任梁的手臂。“你给我放开他。”
“如果刚才我不来，你预备就那么一直摇下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清楚会有什么后果吗？”李易峰依旧没有松手的打算，更紧地把乔任梁往自己怀里抱了抱。“我很慎重的告诉你，这个人，我不会放。”
“你说什么？”同样的问句从不同的嘴里出来，带着完全不同的惊讶。
“我说了，抓住后，就不再放了。”李易峰第一次那么认真那么近距离地看着乔任梁的脸。不一样，真的不一样。特别是那双水水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印出自己的脸，那个自己，好像也不一样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都不认识你。”乔任梁看了看李易峰，又看了看王睿，又转回来看了看李易峰。脸更红了，心像被什么东西压着，眼前的东西迷迷糊糊，腿也软了，好难受。“都走开！”
“你先松开他，他需要呼吸。”王睿是真清醒了，看出了乔任梁又红转白的脸色。“你快松开，他心脏不好。”
“不舒服吗？”李易峰慢慢松开了抱住乔任梁的手，却没有后退，没有放下随时准备再抱住他的手臂。
“都走！”乔任梁转过身靠在车上，手捂着心口，张开嘴用力呼吸着。
“小东西，你别吓我。药呢？你不是该随身带着吗？”王睿紧张地伸手去摸乔任梁身上的口袋。“药呢？”
“喂！有你这样的吗？”李易峰抓住王睿那双游走在乔任梁身上的手。“你在刺激他你知道吗？”
“没有药。”乔任梁转过头对王睿笑了笑，那笑却让王睿害怕。“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药了。”
“不吃药？那病发作了怎么办？你疯了吗你！”王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此刻乔任梁脸上流露的那笑容是如此美丽和淡漠，还是没有绝望，还是不带希望。
“我见到小米了，小睿哥哥，你们怎么可以那样！”乔任梁无力地趴在车上，身体因为哭泣再次抽搐起来。
“先坐回车里好吗？”再次抓住乔任梁单薄的肩，李易峰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湿得不行。原来你也已经知道了，原来一开始你就不打算更久地活下去，为什么？难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你在乎的吗？


52
“这是你一直住的地方？从小？”坐在乔任梁的床边，Kimi问。
“不是，这是爸爸妈妈和小妹出国后重新买的，因为就我一个住，所以换了小一点的房子。”乔任梁拉过书桌边的椅子，坐在Kimi的对面。“你渴吗？饿吗？我去拿点吃的东西进来。”
“不用，我就是来和你说说话的。”Kimi仍旧用笑脸看着乔任梁，却没有了刚才的亲切和讨好。
“我没有和辛博哥哥说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爸爸妈妈是真的……”
“乔任梁。”Kimi打断了乔任梁的话，那些解释他可没有心情费时间听。
“怎么了，小米。”乔任梁不懂小米怎么那么阴晴不定，就和月亮一样。
“你是真的，想要我……幸福吗？真的，不想要我的心来延续你的生命吗？”
“我说了我不要你的心，我谁的都不会要。心脏移植，延长的也不过10来年的寿命，如果没有排异……”
“不会有排异的，别忘了我们是同卵双胞胎，我是从你这颗受精卵上分裂出来的，这和克隆也没太大区别。而且我的胚胎发育是人工干扰选择过的。我的心脏对于你，就像是你的左肾对于你的右肾一样。是最完美，最契合的，就像……是你自己的一样。”邪气的笑再次跑上Kimi调皮而美丽的脸。“现在，你还不要吗？”
“小米，不要这样说话！”乔任梁不喜欢Kimi故意表现出来的那股袭人的邪气。
“你生气了？这么容易生气，可不是天使该有的品德。”
“我不是天使。……小米……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乔任梁抓住Kimi的肩膀。“你是爸爸妈妈的儿子，是我的弟弟，是小妹的哥哥，你姓乔，我们是一家人。”
“所以……是你活着，还是我活着，都是一样的？”
“我们是不一样的，你是你，我是我，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从受精卵分裂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是两个人。而我是有病的，你是健康的，我们有我们自己的人生。小米，你从来，不是乔任梁的附属。”
“你这么想？”
“因为这是事实。”
“事实？事实是……他们不那么想。”Kimi推掉乔任梁抓着他的手。“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事实。”
“小米。”真的像书上说的，同卵双胞胎，如果一个善良，另一个就邪恶？那一个不善良，另一个就不邪恶吗？还是一个邪恶，另一个更邪恶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你真的为我好，那么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什么？”
“我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你知道的，所以……你真的愿意吗？乔任梁。代替Kimi去死，代替……”Kimi此刻的脸仿佛一朵盛开正艳的彼岸花，带着花朵醉人的芬芳和死亡腐败的气息。
传说世界上，有一种天使，叫做死亡天使，他用圣洁的白色外衣模糊人的判断，用美丽的羽毛翅膀麻痹人的心智，用夺目的闪亮光环勾引人的魂魄，把他们永远地带离肉身，带离现世的苦难和荣耀。
“代替那个到了月圆就控制不住要杀人的bloody-moon，或者你们说的满月杀手……去死。”
那句话，一字一字，从Kimi红润性感的唇里吐出来，就像一根一根带着毒的针，扎进乔任梁的心里。
“不，你不是的，不是的！”摇头，否认，都是幻听。“小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就是Bloody-moon，就是警方在寻找的那个满月杀手。”Kimi凑过前，靠近乔任梁的脸，近得鼻子都快撞到一起。“再过几天，就又是满月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眼泪从眼眶里涌出来的时候，乔任梁都没有感觉到。李易峰在电梯里的那些话还新鲜地在耳边飘荡。怎么办？他该怎么办？“为什么要杀人？”一定要问，必须要从Kimi口中听到答案。
“为什么？李易峰没有告诉你吗？张超没有告诉你吗？”Kimi抬手抚上乔任梁的脸。“啧啧啧，真是和照镜子看照片完全不一样啊，摸上去还是暖暖的，滑滑的，手感真是好。……别哭啊，哥哥，那么清澈的眼睛里带了水，就更加要人命了。哭得我心痒，我都要自恋起来了。……为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Kimi站起身，跨坐在乔任梁的腿上，整个人往他已经虚弱得摊在座椅上的身体靠去。双手搭上瘦弱的肩，脸贴上耳廓，低头用头发磨了磨，再抬起头对着发白的耳朵吹了口气。


53
我知道，终有一天，太阳将在暮色中向我作最后的告别。
牧童将在榕树下面吹着长笛，牲口会在河边的山坡吃着草儿，而我的日子将会溶进黑暗。
我的祈求是：在我离去之前，让我知道，为什么大地召唤我投进她的怀抱；为什么她那夜间的寂静向我叙述星辰的故事，为什么她的晨光把我的思绪亲吻成花朵。在我离去之前，让我逗留片刻，吟唱我最后的诗句，把它化为乐曲；让我点亮灯光，看一眼你的脸膛；让我织好花冠，戴到你的头上。 ——《采果集》
当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天空总是显得格外的高，地平线总是显得格外的长，大地总是显得格外的宽厚。心在那里，呼吸着未被污染的空气，嗅着怡人的花香，闻着鸟儿的欢鸣，在阳光下尽情跳跃着。
现在，我们长大了，那些美好沉入了心底，在那里建造了一座宫殿，让那个永不会再醒来的小人儿安眠。
Kimi知道乔任梁晕过去了，知道他那破败的心脏在刚才已经被他逼入了绝境，想要我给你解脱吗？
破门而入的巨大声响，打破了房间里才保持住的安宁。Kimi被身后的大力给推倒在了一边。
“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李易峰扶起靠在角落一动不动的乔任梁。
“事实而已。”Kimi保持着被李易峰推倒的姿势，眼神呆呆地。
“乔，跟我走。”付辛博冲上来拉起地上的Kimi。“我们走。”
“你都知道了吗？”Kimi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不会放手的，乔，我们走。”付辛博不知道自己现在用了多大的力抓着Kimi，就像Kimi现在也感觉不到手臂被抓得有多红。就想死死抓着，就想被死死抓着。
“井柏然，你马上出去叫一辆车，我们立刻送他去医院。”
李易峰将乔任梁打横抱起，没有看付辛博和Kimi一眼，快步走出来房间。
站在门口的井柏然往边上侧了侧身，让李易峰先出来，跟上前，转头对屋里的两人用口型说了一个字“走”。
门在外面被碰上，隔断了两边的响动。
“他……不会真有事情吧？”
周围静了下来，付辛博也稍稍缓了口气，想起了被李易峰抱走的脸色苍白的小梁。
“辛博。”     Kimi扳过付辛博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即使我人留不下来，我的心，也会留下来。”
“乔，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被付辛博怜爱地搂在怀里，勒得他快窒息。Kimi望了眼半拉着窗帘的窗户。
“看来等不到这个月的月圆了。”
“他……情况不好吗？”井柏然转过头，小声地问了一句，轻得自己根本就不想听到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只是心理医生。”
李易峰解开了乔任梁领口的纽扣，让他仰面依靠在自己怀里。车窗开了缝，不是很闷，也不会太冷。低头忍不住在冰凉的额头上落下自己暖暖的吻。宝贝，你可一定要撑下去。
从Kimi的眼神里，李易峰知道了他的计谋，而这，恰恰成为了最后一根压在李易峰对Kimi爱的脊梁上的稻草。能够左右人一生的重大决定总是在一秒钟内做出，而例如像今天晚上吃什么这样的事情，也是如此。
井柏然转回头，不愿意再去看后座的情景。眼睛早就湿了，强忍着不哭出来。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控制的事情了。但我们谁都没有放弃，不是吗？
不知道Kimi和付辛博离开了没有，是不是今天晚上就走，走不走得了。井柏然是不相信Kimi真的会想要杀乔任梁的，就如同他不相信真的有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想要开Kimi的膛，取走他的心一样。
很多时候，你不相信一件事情，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太过于荒谬，而是你不希望那是真的。
司机好奇地看着车里三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暗自揣测着他们的关系。他们都那么年轻，和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侄子差不多大。他真的希望这些孩子都可以度过这个平静的夜晚，然后下一个，又下一个。
张殿菲飞车赶往医院，顺道听从李易峰的话给王睿打了个电话让他也火速赶来医院。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小家伙晕倒了，情况不乐观，可能马上需要一个小手术来缓解。脑子里还无法分析为什么乔任梁会和李易峰在一起。他和他在一起，会安全吗？这应该也是王睿希望的事情才对。李易峰在了，老头子也在了，那么乔任梁的命，就能保住了吗？
法律怎么办？职业道德怎么办？非要选择的时候，他能守得住自己的底线吗？都说我们和魔鬼是可以做一次交易的，底线也是可以被偶尔跨越一次的，只是这样的次数不要太多就好。但我们又都清楚，开始之后到结束，会有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失去了第一次之后，就再也不一样了？
王睿在家里，一直等待着乔任梁的电话，他说了会给他打，等到天亮他也会等，结果却是张殿菲打来的。知道中午的时候自己刺激了他的小东西，当时就应该马上送医院观察，而不是让他和李易峰那家伙走。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自己还鬼迷了心窍，觉得对小东西愧疚就忍让了。现在后悔了吧。
乔任梁说自己很多年都没有吃药了，是一直都没有发病，还是每次发病他都准备离开了呢？想到这，王睿真想可以的话就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他，或者把自己的心也弄坏了陪他，这孩子不在乎自己，别人到未必。
月亮还没有圆，也还不满，只是近了而已。
未知者是永恒的自由：他在爱情方面不讲怜悯。他压碎贝壳，寻找默默囚禁在黑暗中的珍珠。可怜的心啊，你沉思默想，为逝去的岁月而哭泣！请为即将来临的日子而高兴吧！钟已敲响，朝圣的人啊！你该在十字路口做出选择！未知者将会再一次揭开面纱，与你相见。——《采果集》


54
当车到达医院时，张殿菲已经做好准备等在了门口。乔任梁被放上推床，直接送进了急救室。
“怎么会这样？”一样等在门口的王睿愤怒地盯着李易峰。“不是说你会照顾好他的吗？”
“不是他，是……”井柏然把两个人隔开，他可想看到有人在医院里动手。“是小米。”
“小米？到底怎么回事情？”王睿看了李易峰一眼，但是他没有一点反应。
“我们回去的时候，小米已经在家里等我们了，然后他们两个进了乔任梁的房间谈话。”井柏然叙述着。“开始里面还有点声音，我们就都等在客厅，过了一阵子，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我们觉得事情可能有点不对，就撞开门冲了进去，那个时候，他已经晕过去了。”
“那小米呢？他在哪里？为什么他不来？”
“他……”井柏然犹豫了片刻。“你真的……要拿小米来换他吗？”
“什么意思？”王睿反问，他当然知道井柏然问的是什么，可他该怎么回答？是，不是？
“我想除了伯父伯母，你是最了解乔任梁的人，不是吗？”井柏然说的很聪明，他知道这个人并不是真的想要那么做，他知道他最后还是会和伯父伯母，会和他一样，选择对乔任梁伤害最小的那一个选项。
“你能联系到小米吗？我想和他谈谈，很重要的。”
“我……”井柏然偷偷看了一眼李易峰。这个人自从乔任梁被推进急救室到现在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算是不认识李易峰地，但看到他此刻的安静，却让井柏然不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井柏然，井宝。”王睿似乎看出了井柏然在犹豫。“那么要是你见到小米，帮我带句话好不好？告诉他，他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想过要拿他的心去救小梁。我有想过，也知道要是真这样做了，我还是会失去自己的小东西。我不想他恨我。所以如果他躲着，不要躲太久，最后的时候回来看看他，看看他的父母。小东西有个心愿，可以一起拍张全家福，可以让他带着去……天堂，我希望……这点我可以帮他完成。”
“好，我答应你。”井柏然擦了下眼角的眼泪点着头。“让他拍张全家福带走。”
然后三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等待这手术灯熄灭。他们都知道乔任梁的心脏在加速衰竭，只是祈祷不要影响到其他健康的器官，不要那么快，再多一点的时间，给他，也给他们。
乔任梁被转入重症监护病房后，李易峰就离开了，走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背影也异常坚定。
井柏然手心冒汗，不好的预感，很不好的猜测，可怕的后果，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累的话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看着。”王睿守在乔任梁床边，眼睛直直看着床上的人，抓着乔任梁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我有好多话要告诉他，我不想他误会我。”
“他不会的。”井柏然当然想留下，哪里都不去，守着那个可以给他家的感觉的人。然而井柏然，一直都是一个懂事明理会体谅人的好孩子，这是优点还是一样逃不开的宿命呢？“那我先回去帮他拿点换洗的衣物过来。你饿吗？我顺便把饭做了带来，总比医院的，比外面买的好。”
“行，看你方便吧。”王睿对井柏然笑了一下，只持续一秒。“谢谢你。”
“不用，为他做的事情，从来我都不需要感谢。”井柏然说完，又深情地看了眼床上的，不舍地离开了。
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王睿抬头看了眼心电图记录监测仪，还在，他的小东西还在。自己刚才对井柏然说的话是真心的吧，放手说起来真是容易，可现在周围都静了下来，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不好，说那样不好。知道小米是你的弟弟，知道你会觉得对他有愧疚，知道你父母也很爱他，可他不是小东西啊。就是因为这个吧，这才是乔任梁和小米对王睿唯一的区别吧。不是小东西的那一个，对于王睿，毫无意义。
用毫无意义的那个去换取自己珍视的那一个，怎么算也不亏啊。
张殿菲换了衣服过来，在门外已经站了很久，最后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现在的他，有完全地理由留下。
小家伙还是好福气地，有那么多人在为他担心，这样的福，你要受得起才是福啊。
“别担心，小……乔任梁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各项体征都很正常，只是需要再观察一下。”
“那为什么还送这病房？他是我带来找你的，你没有必要瞒我任何的事情。”
“王睿。”张殿菲走到王睿身边。“乔任梁他……急需心脏移植手术。”
“还有多久？”
“说不好，越快越好。”
“现在……有供心可以选择吗？”
“不敢冒险，你知道他的体质……不过……也许真会有奇迹。”
不用明说两个人都知道，所谓的奇迹是什么。不说出口，自己，就是一个好人了吗？
李易峰的计划，那个透露给张殿菲听过的计划，还是要实施了，只是更具体，更完美，不给任何的退路。
需要证据给警方，让他们去追捕Kimi，他知道Kimi一定会行动，他从来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证据，就是任何可以让他们行动的东西，可以先抓人，再进一步验证。
柏栩栩是反对的，因为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而且满月杀手不是一般的杀手，他是连环杀手，最简单的说是一个精神有异常的人。行动不当会促使他过早的出现崩溃，如果他真的崩溃了，那么他们要面对的就不是一场追捕，而是一场追杀。那样的一个人，骄傲，自负，敏感，不信任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被抓的。此外他并不是真的单独一个人，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表明有人帮助了他，但是一定有，因为心理报告分析说……是啊，分析，不是证据，这样的话，根本，不起作用。
警察恨死了满月杀手，上面给的压力太大，近几个月压得他们快透不过气来。
局长亲自发话要行动，谁都得立马跟上。先把人给抓回来，人抓了，证据只会越来越多。
张超“意外”地查到Kimi有一份器官捐献书，“意外”发现他和乔任梁是同卵双胞胎。
同卵双胞胎，那是什么概念？遗传基因完全相同的异体间移植，没有排异现象，移植效果与自身移植相同。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是啊，何乐不为？反正杀了那么多人，总归是要死的。
佛曰：天堂与地狱，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人反问：如果我一直都在人间，天堂与地狱，又与我何干？


56    
第二天下午，李易峰到来后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看着依旧昏迷中的乔任梁。
“他怎么还不醒？不是没那么严重吗？”
“我猜……是他自己想睡吧，或者，是……他要看到的人还没有来。”张殿菲坐在一旁，随时待命。
“他不想见我们？难道他想见Kimi？”李易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Kimi他……会来看他吗？”张殿菲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Kimi还好吗？是不是有点可笑？
“殿菲，今天晚上，一定弄到心脏。”说得很坚定也很平静，波澜不惊的脸上，红肿的眼睛泄了密。“你和我一起去，把心脏带过来，然后让这里的人准备手术。我……说得够明白吗？”
“今天晚上？”张殿菲看了眼床上的乔任梁，如果他听得到，他还会再理他们吗？“你是认真的？”
“我觉得我是在拿他的生命开玩笑？”李易峰转头看了眼张殿菲。“我们没选择。”
“不！不是这样的。”张殿菲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是医生，不能慌，你慌了他怎么办？你不关心你的小家伙了吗？”
“易峰，如果小家伙知道了……他……”
“他也只有活下去，才能有力气恨我们。”眼睛里的更多的是绝望吗？是自己选择了，还是只是遵从了？
“易峰，你……哭了？”张殿菲惊讶地看着眼泪从李易峰眼里滑落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下颚，低落到了白色的床单上。没有声响，安静得在上面印下了小花，然后，是一片水印。
是的，李易峰哭了，但他觉得不是因为乔任梁，而是因为……Kimi。
“你真的爱上他了吗？爱上……乔任梁了吗？”
“如果我说是，你会镇定下来，准备晚上的手术吗？”李易峰仰了下脖子，再次转头看着张殿菲。“准备你该带的东西我们过会儿上路。从那里回到这里，大概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有时间。”
“我不能去把一个人的心脏就那样从他的身体里挖出来，这和刽子手有什么区别？”
“法律文件，我已经转交给了王睿，他会和医院，和他的家人联系，你……只需要准备手术。”
“没有余地了吗？”奇迹，真的会一直让人兴奋吗？张殿菲没有答案。“你保证这样做，不会也同时毁了小家伙吗？……你知道我会答应你，你一直都知道，所以你会那么早把计划告诉我。”
面对张殿菲近乎自言自语的话，李易峰没有回应，他俯下身靠近乔任梁，用力闻了一下。
“宝贝，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吗？等你再醒过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但是天空还是蓝的，太阳还是暖的，月亮还是阴晴不定的，今年的新年还是按时回来，而你……还是我的宝贝。”
乔任梁的睫毛动了一下，从闭合的眼睛里溢出的液体，让垂着的乌黑的睫毛蒙上了光。
这一天夜里，B城那个偏僻，久已未用的码头，上演了一场没有观众的大戏。
宁静的夜晚，是潜逃的罪犯在挑战埋伏的警察，还是不被眷顾的恋人在嘲笑未曾青睐他们的命运？
付辛博被击晕倒在地上，动手的是Kimi。他不想让他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不想这件事情成为他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我们为自己爱的人做的选择有很多种性质，不管是自私还是无私，一样都是单方面的。
张超看到Kimi时，有了准备的心还是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两把枪对质的时候，他分明看到了他脸上那有如明月一样撩人的笑容，那么平和，又那么妖娆。
无法把这样的一个人和报道上分析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我们的心和我们的脸，欺骗着的是外人还是彼此？
正掉转车头赶往码头的闫安，不知道闯了多少红灯。这个晚上他是那么好运，没有遇到一个交警，没有遇到任何可能横冲过来的车辆。一路违规的疾驰，手抖着，脚麻了，心，变得空无一物。
接到情况有变的电话时，感觉整个人都要沉入大地，陷入沼泽，再也浮不起来了。
重症监护室里，井柏然一个人守候在乔任梁的床边。
抓着乔任梁的那只手，一样僵硬而冰冷。眼泪不自觉地低落下来，连抬手擦拭的反射都没有。
我们礼赞生命，吟诵欢歌，坚守岗位，只去换一个更美好的明天。是明天，不是今天。
杀Kimi，扣动扳机的是张超，而为枪上堂，替张超瞄准的，真的是李易峰吗？
像一双张开的翅膀，从天际垂落到大地，悄无声息，而翅膀的主人，早就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Kimi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它就像小时候从卧室窗户里望出来看到的一样高，一样暗，一样静。
漂亮洁白的额头上，开了第三只眼，那只红色的眼，流淌下一行红色的眼泪，侵吞了月亮所有的光芒。
微微上扬的嘴角，没有再回落的迹象。
我已经明白你在苦与死中所说的话。－－再教我学会在花与阳光里微语的意义吧。
总有一天，我要在别的世界的晨光里对你唱道：“我以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的爱里，已经见过你了。”
辛博。
付辛博的手指动了动，眉头慢慢靠拢，却始终没有抬起眼皮再看一眼这个夜晚。
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他的天使，正在对他微笑。转眼，他拂袖而去，融入那无边的黑暗里，没有方向。
“辛博，永远记住，这颗心，只为你一个人跳动，只要它还在，我对你的爱，就永远都不会消亡。”
不在你身体里跳动的心，还，是你吗？
李易峰和张殿菲赶到现场，张超已经恢复了镇定。
“我们的两位法医，其中一位是神经科专家，已经确定疑犯身亡。介于疑犯身前的协议书，以及本案的特殊性……”张超说得很轻，却字字有力。“既然那么巧，你们正好路过，就请为疑犯完成最后的心愿吧。”
夜幕掩饰下，魔鬼们做着见不得天日的勾当。
天使无力抗争，静默地丢弃曾经依赖的美丽翅膀，无声地坠落凡尘。
从此，天使，再不存在。
魔鬼只能暗自饮泪，怀念那以往的美好时光。
如若可以，让死者有那不朽的名，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如若可以。
那本一直贴身藏在kimi身上的《飞鸟集》，在他和付辛博来码头之前，他就把它寄往了乔任梁家。
现场留下的与符号有关的秘密，只有一个人有资格知道。


59
重新回到重症监护室，所有的人被隔离在窗户之外，只能隔着玻璃看着躺在里面那个虚弱的人。
只是仪器上的数字透露着生命还存在的信息。
乔妈靠在乔爸的怀里，看着他们重获新生的孩子。就像回到22年前，在育婴室里看着那个睡得正酣的婴儿。
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然后，就是全新的生活，属于这个孩子自己的生活。
付辛博和李易峰站在zhu yuan部大楼的天台上。
12月的B城吹起的风，带着针刺一样的疼。
“是你报jing的，对不对？为什么非要Kimi的命？难道你对他，就没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情吗？”
这样的质问，也许只有他有资格提出，如同这样的责难，只有他有能力承担。
“也许就是因为他爱的是你，而乔任梁，他不爱任何人，所以，他会爱我。”
李易峰没有一点逃避，他看着付辛博的眼睛说着每一个字，那些字，比刮在脸上的风更加刺人。
“只是因为这样？你就要了他的命，他的心？”
对于付辛博来说，这里，只有一个魔鬼。魔鬼作恶不可怕，可怕的是，魔鬼说他是为了爱。
“付辛博，不要忘了，Kimi就是bloody-moon，他的手上，有很多条人命。”
“那是借口，如果Kimi爱的是你，你是不是预备让乔任梁代替Kimi去死？”
直中要害的提问，合理的假设，这是李易峰流泪的缘故吗？他爱的是他的宝贝，其它什么也不想。
“这两个人，本来就只是一个人，不是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要那个可能爱我的呢？人都是自私的，你不也一样？你明知道Kimi犯法了，还是死罪。你明明知道，乔任梁需要那颗心脏，否则必死无疑。你还是宁可带着Kimi亡命天涯，留着乔任梁等死，不是吗？即使我们不讲情，就讲理讲法，我错在哪了？”
这话，对自己，已经说过很多遍了，都说谎言重复100遍会变成真理，那我就每天重复100次。
“我知道Kimi杀了人，我知道小梁需要那颗基因完全相同的心脏，但是……Kimi就没有机会吗？成为那样的人，他有过选择吗？他唯一自己选择的，就是去爱。他和我们都一样，渴望有一个正常的家，有人爱自己，好好的简单的生活下去，他那么努力去做，努力地活下去。而小梁，他才是放弃的那一个。如果他们可以自己选择，结局不是这样的。而你！是最没资格说爱的人，小梁，也永远不会爱上你。”
积埋在内心的怨恨，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对象来斥责来宣泄。可为什么说出来后，一点没有解脱？
“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把Kimi还给你，但是乔任梁，我会抓得牢牢地，这次一定抓得牢牢地，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我会让他想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是为了Kimi也没关系。”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最伟大的东西，往往也是最自私的，爱就是这样。你想要Kimi，我想要乔任梁，他们只能留一个，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我抓住了，你没有，仅此而已。要怪就怪他们的父母，或者你自己的父母，这一切的起因都是他们的自以为是，如果一开始就错了，最初的错误就是由他们犯的。我们，都一样，只是命运的棋子。”
“这些都是你的借口。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对我不重要，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原谅我。你……不会想要害乔任梁的，是不是？”
“我不会，但是你……老头子的少爷，没有一个是清白的，我会找到证据，和你讲理讲法。”
“那么请快点，请在乔任梁爱上我之前，不然……他会成为第二个付辛博。失去人生唯一至爱的痛，你一定不忍心让他尝试。就当我对不起你和Kimi，放手好吗？”
“我会为你祈祷的李易峰，祈祷小梁会原谅你。他，你总在乎了吧。”
他不原谅我的，付辛博，这点，你和我一样清楚。
付辛博爱Kimi，但是没有留住他的命来继续爱自己。
李易峰留下了乔任梁的命，却没有得到他的爱。
这是一个关于双重悲剧的故事吗？
但至少，我的宝贝，他还活着。
这个月的满月就快到了，B城的某个房子里，不会再出现第五个留下大量血迹而没有si（）体的fan（）罪现场。
满月杀手对于jing（）方，已经消失了。而Bloody-moon，却从未真正被找到。
那四个奇怪符号，成了未解之迷。那四具失踪的si（）体，也许早就进入了物质新一轮的循环里。
抓到凶手，阻止fan（）罪发生，完成了这两个ren（）务，又何必那么执著于事情为什么会发生的原因呢？
所有的谜底都是另一个迷，却未必都在等待被解答。
知道Kimi是被老头子让隐士偷回来的孩子，那么，其他的少爷呢？他们的家人在哪儿？
运送Kimi遗（）ti的车（）辆在路上遇到了严重的jiao（）通yi外。等到后（）yuan赶到现场，扑（）mie大火，留给jing（）方的只有一具烧焦的si（）体。骨骼和DNA鉴定需要时间，但是张超知道，这具si（）体绝对不是Kimi。
封（）suo消息，如同feng()锁满月sha（）手的存在一样。
张超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却知道有人可以。
醒过来，然后呼吸，很简单的事情，我们每天都在做。
再然后呢？


60 ——（终篇）
再次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乔任梁有好长时间都忘记了眨眼，乌黑的眼眸里，没有了淡漠的光，可以说除了光线在湿润的晶体上折射的光泽外，这双眼睛，没有光。
“宝贝，你醒了？”
一张年轻帅气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取代了雪一般死寂的天花板。带来的刺激却不相上下。
“你是不是渴了？”
从蛋里出来，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就是亲人。那么重生后呢？
“胸口疼吗？”
曾经有人说，感觉到疼痛，就是感觉到了存在，这是自虐的秉性还是赤~裸~裸的谎言？
“没关系，醒了就好，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
那抹有如阳光般耀眼的笑容绽放在这个人的脸上，如同露水之于鲜花。本不是爱花之人，却会因为迷恋花圃的主人而执迷于那片从来叫不出名字的花朵，相反呢？
“真好啊，又看到了你的眼睛，那么明亮。又看到了你眼睛里的我，那么你，看到我眼里的你了吗？”
“李易峰。”
“是我。”李易峰俯低身体，在那个散落着刘海的洁净额头上落上自己的吻。
“我好累。”
“你已经睡了两天，宝贝。”
“是吗？”乔任梁眨了下眼。“我做了一个梦。”
“那里……有我吗？”
“你都在我身旁，又何须再进入到我的梦里呢？”乔任梁闭上眼睛侧过头。“人，不可以太贪心。”
“你再睡会儿吧，小瞌睡虫。”李易峰又在乔任梁的脸颊上落下了第二个吻。“过会儿殿菲来检查。”
终于，回来了。
李易峰假设过乔任梁醒来后无数可能的反应，却惟独没有这确发生的这种。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恨我们吗？恨我吗？活着，是多好的事情啊。
乔任梁在当天下午正式清醒了过来。陆陆续续地就有关心他的人来看他。
爸爸妈妈，如果睁开眼看到的是他们该有多好啊，那个时候，他们会叫他什么呢？李易峰叫他宝贝，是巧合吗？爸爸妈妈的世界里，这次是真的只有宝宝，没有贝贝了。贝贝在宝宝的身体里，又，一起了。
殿菲哥，技术很好的心脏科医生，连换个心那么大的手术，留下的疤都那么小，那么淡。
小睿哥哥，喋喋不休的小睿哥哥，爸爸的忘年之交，是长辈。长辈，总会有长辈的局限。
宝，还是那么亲切，看着就让人开心。别怪自己啊，我会活下去的。
张超，还是那熟悉的笑容，看到他的时候，你也有那么笑的吗？也许以后，再也没有办法靠我那么近了。
无良老板，不是老头子，站在那里，领着那些个哭哭啼啼的同事。有人说，只有那些迷失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才会去过双重的生活。把自己弄丢了，再多的身份，也找不回来的。惩罚你，所以，不告诉你这点。
传君哥哥，背着小睿哥哥的时候小动作还是那么多，对着我笑着，就像在逗一个初生的婴儿。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的眼里，都藏了不可以告诉我的秘密，为什么你们眼里看到的我，都是那么不一样？
辛博哥哥？没有来。不关心小梁了吗？恨我吗？或者恨我的存在吗？
还有小米，你现在，会在哪里呢？心留下了，你还会飞多远，飞多高呢？
乔任梁呢？和小米一起丢了吧。
夜晚，病房里，最后还是只剩下乔任梁和李易峰。
“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到底是Kimi还是乔任梁？”
乔任梁看着温柔地为他盖好被子的李易峰。
“我爱的是你。”
“但我又是谁呢？”
“那个让我感受到了爱的人。”
“你知道的，Kimi的心里只有付辛博，而乔任梁那颗不堪重负的心，不属于任何人。”
“但我的心，属于你。”
“你有没有想过，现在这个带着Kimi的心的乔任梁，爱的是谁吗？”
“我会让你重新开始爱的，一定会的。”
“是吗？”乔任梁闭了闭眼睛，无神地望向近在咫尺的李易峰。
“只要两个人都活着，健健康康的活着，在一起，也许下一个拐角就遇到了我们的柳暗花明。只要那个自己爱的，关心的人还在身边，明天，任何一个明天，这个人，都有可能打开心门让自己进去。希望确实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就看那么抱着希望的人，在怎么样的生活着。”
“没有希望，人也活着。”
“别多想了，乖。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明天。睡吧！”
李易峰给了乔任梁一个晚安吻，关了灯退出了乔任梁所在的病房。
乔任梁侧躺在床上，对着窗帘半开的窗户，月光从外面撒进来，今晚是满月。
放在胸口的手紧紧地抓起病号服，嘴唇被咬着，眼睛里闪着藏不住的泪光。
Kimi，我们，一起，活下去。
“行走在傲慢之路上的人们，践踏着地位低贱者的生命，他们那沾满鲜血的足迹覆盖了大地的嫩绿。
让他们去欢庆自己的今天吧，主啊，谢谢你。
我所感激的是，我的命运与遭受苦难、忍负权贵欺压的卑贱者联到了一起。
他们在黑暗中捂着泪眼，饮泣吞声。
因为他们每一次痛苦的抽噎，都使你秘密的黑夜之心骤然悸动，
他们所受的每一次侮辱都汇入你巨大的静谧。
但明天是属于他们的。
啊，太阳，从滴血的心上冉冉升起吧，绽放出一束束黎明的鲜花，让傲慢狂欢的火炬畏怯地化为灰烬。”
——泰戈尔——《采果集》——86——感恩——末篇
——————————《MoonHeart》第一部《依★赖》完结——————————


第二部 复▲仇
楔子
“宝贝，还没有睡着吗？冷吗？”
“月亮又圆了。”
“是啊，今天是满月。……怎么了？心……又痛了？”
“他……就要回来了。”
“别怕，有我在呢。”
“你知道吗？月亮女神，也是复仇女神。”

2
在E城住的房子，和在B城的那个结构差不多。只是除了两间主卧外，还有一间客房。阳台很大很宽敞，上面还有乔任梁很喜欢的摇椅，坐在上面轻轻晃晃，就像小时候在公园的树下荡秋千。然后时光，就这样摇晃着一点点过去，我和你之间的距离，怎么就没有因此一点点缩短呢？
李易峰在E城开了一家心理诊所，每天工作8小时，上午10点到晚上8点，中间两小时回来吃饭。而乔任梁则会在网上帮人设计广告。之前就商量过，到他的身体再好一点，就去他的诊所帮忙。
关于Kimi是满月杀手这件事情，乔任梁是很好奇的，他很想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选择满月去杀人，杀戮给他带来的到底是一种怎么的精神上的刺激？这些问题，乔任梁开始并不愿直接去问李易峰，他只是在有空的时候，长时间的坐在他们的书房里，坐在他的位置上，翻阅架子上他的书，还有抽屉里他留下的分析资料。这些小贼一样的行为，是受到李易峰默许的，更好的了解Kimi，或许可以帮助乔任梁更快地找回自己。他现在似乎正处于自己人格的断层，像他曾经对他说的，人，都是有选择的。
张殿菲告诉过他，人的心是不带记忆的，移植手术后可能出现的性情改变，是属于术后适应症，比如对药物的反应，治疗的反应，还有心理的变化，生活方式的转变等等。那么基因相同的移植呢？药物的影响被降到了最低，那么就是心理了。救这颗心和救那颗心，任务艰巨程度是不相上下的。
“这个月的满月，心悸……还有发作吗？”最近的一次常规检查完毕，张殿菲关心地问道。
“你和他一样，也认为是我的心理原因引起的？”乔任梁平常地说着，一边说一边扣着衬衣的纽扣。“虽然他没亲口那么说过，但是我知道他是那么想的，只是怕我会想多，影响康复进度。”
“易峰，真的很喜欢你。”张殿菲知道，乔任梁一直用“他”或者“你”这样的人称来代替李易峰的名字。
“他不是唯一真的很喜欢我的人，不是吗？”乔任梁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的围巾往脖子上绕。这条围巾乔任梁很喜欢，是他的一位朋友邮寄给他的，他一收到握在手里，闻到上面的味道，就会觉得安心。“那个殿菲哥，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不打搅你上班了。”
“要不……我送你吧？我也快下班了。”
“医生也那么准时下班？”乔任梁已经扣好了外套，E城的冬天不阴，但依旧会寒。“以前我老是一个人在外面晃也没出过什么事，怎么现在反而更脆弱了似的？你放心，他每隔一个小时会给我发短信，如果我五分钟内不回，他就会打电话过来。我总说他该先给自己咨询一下。好了，玩笑话就不多说，我走了，顺便去接他下班。你知道吗？他现在的手艺可以赶上宝了，我真是有口福的人，对吧？”
乔任梁面带着微笑说着那些话，听不出他那么说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想法。
张殿菲私下见过李易峰很多次，谈的多数与乔任梁有关，诚如多年前张殿菲的那句玩笑话，自己和李易峰联合一起，可以把一个人里里外外治一遍，只是治疗的结果差强人意。
“小家……你现在……过得开心吗？”望着正要出门的乔任梁，想不出什么话可以让他再多停留一会。于是心里话就那样蹦出来。很多次了，很想亲口问他，为什么当初会同意跟李易峰走。你是真的不知道心脏是怎么拿到的吗？你恨他吗？还是潜意识里，你早就已经认定了这个人？那么就好好生活下去，为什么不能这样呢？平静的海面下，到底有多少暗流在涌动？最后，我们都能全身而退吗？
“都挺好的，谢谢你，殿菲哥。再见！”乔任梁再次回头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后走出了门，然后轻轻将它关上。脸上那看似那么真实的迷人微笑也在那一刻被关闭了。
开不开心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事情，外人只能去相信或希望，所以，这样的问题又何须再给与答案呢？那么乔任梁开心吗？以前是的，现在……他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没有相信，没有希望。
乔任梁知道，李易峰对他很好，真的很好。只是这样的好，和别人对他的好，之间到底有多大的区别，他不知道。只是那好，是不是就是他想要的，或者就是他想从他那里得到的，他不知道。
有人说，你很少会从一个男人那里同时得到爱和尊重。想到这里，乔任梁笑了，笑自己，他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不过似乎在井柏然的身上，他两样都得到过，只是为什么不继续以前在B城和井柏然一起的生活，要跟着李易峰来到对他们都陌生的E城开始所谓的新生活呢？他是有所期待的，不是吗？还是，他有别的目的，连自己也不知道？那么乔任梁，是更想李易峰的爱，还是李易峰的尊重呢？
为什么重要的东西总是不成单，而且总是会彼此冲突呢？
看了眼手表，井柏然送给他的临行礼物，表面是一张开心的笑脸，李易峰快下班回来了。
起身离开阳台，径直走到了书房，在李易峰书桌边坐下来，认真地看起从不上锁的抽屉里的文件。
“知道吗？如果你去考心理学，一定会很有成就，你的心很敏感。”李易峰对乔任梁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在把他抱在自己腿上的时候。他们一起看着李易峰一个病人的谈话内容。“你很能理解别人。”
“要是你的病人知道你会把他们的秘密给第三个人看，估计你就要关门大吉了。”乔任梁推开李易峰放在他身上的手，带着玩笑的口吻说。“你，你不讲职业道德哦！”
“那你把眼睛闭上，知道不能看还看那么认真，看得连我的手在你身上晃荡了一圈了都没感觉。”似抱怨的话里，没有丝毫抱怨的成分。李易峰忍不住在乔任梁的腰上轻轻拧了一下。“我不在的时候，还偷看。”
“李易峰。”乔任梁突然很认真地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宝贝？”
“你真的觉得我能理解别人的心理吗？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叫我宝贝？”
“因为你是啊。”宝贝是一个称呼，避开一个人的名字总会有原因，像你，不喜欢用代词叫我吗？
“这是最烂的答案。”乔任梁垂着头嘀咕起来。“你知道吗？妈妈喜欢叫我宝宝，叫小米……贝贝。而你叫我宝贝……所以我觉得……也许……在你的心里，我和小米，一开始就是一个人，或者你希望那样。”
“在1加1可以等于1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让1加1等于0呢？”李易峰搂过乔任梁的脖子，让他把头靠近自己怀里。“我说你懂，你是真的懂。……原谅我好吗？……也原谅自己，好吗？”
原谅自己？乔任梁对着李易峰眨了眨迷糊中的眼睛，原谅自己吗？
距离上次心悸发作，已经过去两个多礼拜了。这种心悸，真的没有治疗的办法吗？


是啊，幸福的结局，不就是我们为之付出一切所想要换得的吗？可一切付出后，还留下什么去承载幸福呢？
“听说你要去李易峰的诊所帮忙，那他是真不愿意来我这里工作？我可是N顾茅庐了。”看到过王传君和乔任梁相处情景的AS常会笑话他，说他们是有关“一物降一物”的又一经典代表。
“为什么一定要他去帮你呢？”
乔任梁知道李易峰总是推脱的原因，而这个原因，他相信王传君自己也知道。
一次一次再来，再碰壁，可能只是因为这样使得他们的存在关系变得很单纯。他只是求贤若渴，他只是爱莫能助，他只是分身乏术，与任何他人都无关。
“因为他不同意，我就有了经常来的借口，来了，就可以……看到你。”王传君保持着他一贯的直白。
“你也喜欢我吗？”乔任梁没有太大的反应。喜欢我，是从很久以前开始的，还是手术之后？“是我？”
“你……现在可以了？”王传君没有回答乔任梁的提问，往他身边挪了挪，伸手指了指他脖子上的那颗可爱的红色小草莓。“现在的你，再也不是易碎品了。”
“那又怎么样？你还是只能看着我。”乔任梁低头喝了口可可，纳闷自己被别人这样问着，这样看着，居然不会脸红。是不害羞，还是根本没有什么需要害羞的。
米兰昆德拉说过，让人害羞的不是他的行为，而是那个行为被他人所目睹。
“我只是说，你完全可以开始属于你自己的全新的生活，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王传君又向前一步，半蹲在乔任梁的面前。“你不用再束手束脚，担心这担心那，你可以像任何你这个年纪的人一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以奔跑，可以登高……那些你以前所不能做的事情。”
“你也参与了，是吗？”乔任梁向前靠近王传君。“你真的以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重生？”
“小乔。”隔着镜片，那张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上，隐约出现了似曾相识的神情。
“在剧烈的震荡中，物体进行了重新组织。”乔任梁眨了下眼，嘴角微微上扬，头更近地靠向王传君，嘴唇轻启，在他被气息喷得发烫的耳边低语。“你在我身体里，我在你心里，我们，是一体的。”
王传君没有看到此刻，身侧，乔任梁那媚眼如丝的模样。一道光从眼底射出来，照亮了他暗淡多时的脸。
皮囊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躲在里面的那个东西。
茶几上手机按时震动起来，又恢复常态的乔任梁将手机拿起，靠进沙发里翻看起来。离上一次手机响已经整整一个小时了。李易峰估计刚刚送走自己的一位病人。
王传君也回过神来，坐回自己的位置，喝着那杯开始渐渐变凉的咖啡。
刚才那瞬时发生的一幕，似乎根本没有在这个客厅里上演过。
可能是真的没有，因为王传君没有看到，因为乔任梁不知道。总说没有打过肉毒杆菌的脸，会出现很多细微的表情变化，而这些不易被人察觉的变化，会透露一个人最真实的秘密，而秘密暴露，是危险的信号。
“他要下班了，要留下吃饭吗？他今天晚上给我做虾球。”乔任梁晃了晃手机。“我让他多买一斤？”
“不用了，不然今天晚上被搓成球的就是我了。”王传君站了起来。“我回去了。”
“呵呵，你们都很有意思。”乔任梁也站了起来，准备送客。
“咖啡很好喝。”王传君半退着不情愿地走到门口。“还有小乔，我还会再来的。”
“行，下次请你喝热可可。”乔任梁打开门，轻推了一下王传君出门。
“再见，小乔。”
乔任梁对王传君挥了挥小手，甜甜乐乐地说了声“拜”，就把门关上了。


乔任梁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自己，那么李易峰呢？他是在第一次的时候就看到了吧？这个人，像谁呢？那个被他紧紧怀抱住的，被一次次深入的人，真的是乔任梁吗？他说过，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那颗平静的心，才会跳得比平时更快，他的身体，才会鲜活起来。他说的那个人，是Kimi。
李易峰是爱Kimi的，他知道，还是不知道？还是，乔任梁本身就是Kimi呢？
“怎么了？”看到身下的人毫无生气的眼睛，知道他又神游了。“在想什么呢？”
李易峰看出来了，自从浴室那次之后，每当这个时候，乔任梁总会不自觉的神游。
“我想……关灯，行不？我……会不好意思。”乔任梁转过头，没有再看李易峰。
为什么突然想要关灯了呢？李易峰犹豫了一下，宝贝，你到底了怎么了？
“可我想看到你。”李易峰垂下头，重重地压在乔任梁的肩头。
真的很想看着你啊，那个时候的你，是那么真实，没有伪装，没有压力，全然的你，也是……最像Kimi的你。Kimi，想到这里，李易峰觉得似乎有热乎乎的东西从合着的眼皮下渗出来。原来我的心，也会疼。
“看不到我的脸，是不是就……”乔任梁咬了下嘴唇。“没有兴趣了？”
“我爱你，宝贝。”
“谁爱谁？”
紧紧贴着的两个人，一个看着左边，一个看着右边，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除了两种频率不同的呼吸声。
谁，爱，谁？这个问题，乔任梁是在问李易峰吗？
两年，慢慢让这个人渗透进自己陌生的新生活，对于乔任梁，对于李易峰，都不是一件驾轻就熟的轻松事情。那些枯燥的康复运动，两个人经历，不论是真正做的那个，还是在边上协助的那个，对他们，就如同是婴孩在学步，每一步重复都是一次突破，然后，习惯彼此在自己生命里渐重的份量。
而现在，与自己那么亲密，身体那么契合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的名字，他的脸，又一次模糊了。
谁，爱，谁？
“谁爱谁？”李易峰机械地重复了一遍乔任梁的问题。
“那次在医院醒来，我问过你这个问题，还记得吗？”
“记得，我说，我爱的是你，你，就是那个让我感受到了爱的人。”李易峰撑起上身，腾出一只手，温柔地将乔任梁的脸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的脸，然后，慢慢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
“那么，关灯吧。”
我是谁，你是谁，这样简单的问题，几千年都没有过合理的答案。
现在，凭借着所谓的爱，你确能知道？
黑暗之中，你要开始想象了吧，如同我也一直都在暗夜里逃避一样。
井柏然呢？那忘情的一次，他也看到了吗？那样的乔任梁，他熟悉吗？
为什么不问呢？傻瓜，失去我对于你来说，真的是求所不得即你命的事情吗？


“你说我是个傻瓜，知道为什么吗？就是为了让你这个笨蛋不孤独。”
“宝，我……”乔任梁抬头望了眼井柏然。“那个被宝抓住的乔任梁，还是那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潇洒于天地间的我，是不是？所以，宝，你知道，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对不对？”
“我当然知道，就像你知道一样。”结束的吻，是井柏然给乔任梁的。
然后半年，他们都没有再触摸到彼此。那一晚并不太愉快的疼痛的经历，被两个傻孩子死死记住了。
一夜长大，然后，就要开始承担责任，或者是承担更多更大的责任了。
“宝，现在工作顺利吗？接手的案子好应付不？”乔任梁注意到了井柏然那瞬间的尴尬。
“还好，同事们都很照顾我，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马上就可以自己接案子了，很厉害吧？”
“当然，你是法律系的高材生唉，是未来的大律师，最主要的是，你是我的宝。”乔任梁笑得裂开了嘴角，闪亮的小虎牙跃入某人的眼帘，迷惑的何止是一个人。“想你。”
“我也想你，想圣诞节就见到你，过新年，真远。”
“不远了，很快的。很快，我们就可以再见面了，到时候，要一个很大的拥抱。”
“那是，我可以抱着你转上好多圈。”
然后，两个人对着电脑又开始傻傻地笑起来。这样轻松地面对一个不一般的好朋友的日子，会一直下去吗？
宝，我在变，我，开始和以前不一样了，该，怎么办呢？
宝，真的很想知道，如果，当初小米被警察抓了，如果是你当他的律师，你会怎么为他辩护呢？
宝，真的，我们还是原来的我们吗？还会，那样爱我吗？
宝，记得我说过，你，是很重要的人。
宝，我，好像，开始，爱上李易峰了，可以吗？
宝，这个人，他，一直，一直，爱的都是小米，你知道吗？
不能说出口的话，不能问出口的问题，乔任梁都用甜美的微笑代替，然后打包送给了井柏然。
爱人，情人，知己，朋友，亲人，路人。都有了，才完整，是不是？
“那个，他要回来吃午饭了，下次再聊。”乔任梁看了眼茶几上开始震动的手机。
“好。”井柏然点了下头。“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小猫。”
“宝，你说，被人遗弃过的小猫，还会再成为人的宠物，还会再让我们爱它们吗？”
“被人类驯养过的动物，应该都会离不开人的。”
好聪明的宝啊，要不是有了乔任梁这个笨蛋，怎么还会有你这个傻瓜呢？
可以一直做笨蛋，应该，也是快乐的事情。快乐，感觉到了，一秒，也是真的。
关视频前，乔任梁注意到了井柏然要不舍的一瞥。
脖子上，喉结边，那颗在黑暗中被啃出的红得发紫的草莓，在视频里是不是一样看得清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