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同人部落〓无水】MoonHeart（依赖♂复仇♂释放）

4
王睿的父母来到E城度假，王传君和他一起去机场接的人。他们在候机的时候聊到了Ju爷，是王睿先提起的，因为他们在下个周末有一个慈善晚会，会请E城很多有脸面的人物参加。Ju爷挂在外的名就是一个大慈善家，而且还有一家跨国公司注册在E城，还真做了一些事实。知道这个神秘人物与王传君有生意上的来往，知道这个人和乔任梁有很深的渊源，知道在救乔任梁的那件事情上，他帮了很大的忙。
“他在E城的公司，现在其实是由李易峰负责的。”王传君心不在焉地在大厅里东张西望，时不时看看手表。
“你有很急的事情吗？李易峰已经为他做事了？怎么搞的？”看着堂弟那笑嘻嘻的面容，心里就是一阵不爽。“不要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弄得我和一个白痴一样。知道你厉害，知道的事情多，给你机会显摆。”
“知道吗，哥，你还确实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不知道，不过相信我，有些事情，不知道的话人会更加快乐，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你现在的工作已经让你一个头两个大，就留点给我，让我帮你处理吧。”王传君拍了拍王睿的肩膀，还想这样说下去，看出了对方脸色明显变差，立刻收敛。“我们都早知道李易峰也是Ju爷所资助，或者说养着的一个孩子，现在在他那里做事也是很合理的，何况，心理学助于人才管理。”
“是不是我再问下去，还会有很多牵涉小东西的事情？”刚才听到王传君说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脑子里立刻想到了那次对乔任梁的伤害，想到了他和王传君本就没有的关系，心里就又是一阵愧疚。人在愧疚的时候，反应总是没有那么灵敏，很多该关联想到的事情都会被大脑自动屏蔽掉。
“哥，不失去一个人，并不一定非要留在身边的。”王传君说这话的时候几乎让王睿联想到了语重心长这个成语。“不失去一个人，就是让那个人不离开你，无论在哪里，他都会想到你。”
“你什么时候有那么高的悟性了？”王睿挤出一点笑容给王传君。
“我也在成长，可不是你记忆中那个一直胡作非为，吊儿郎当的人。”关于乔任梁的一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也希望我不知道，真的，有很多事情真是被蒙蔽的好。在面对到真相后，很多人其实更想选择遗忘真相的。“哥，我很喜欢你的那个小东西，很喜欢，不过……我看不到与我们有关的未来，所以，我放手了。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不喜欢他了，把他当作空气从我的世界里清空，而是……我选择往前看。”
“你变了。”
“改变是必然的，所有人都是，所以哥，你应该以发展的眼光去看问题。”所有人，包括你的小东西。
“总是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
“你老了，哥。只有那些老了的人，才会从改变中看到那不变的东西。”
“所以你是在夸我，而不是在贬我？”
“管它呢。”王传君耸了下肩。“嘿，他们来了。”
自从乔任梁的身体恢复健康后，王睿就没有再从王传君那里打探更多与Ju爷有关的事情，所以王传君理所当然地会认为王睿还是只知道那些事情，其实作为一个出色的官员，他也会有自己的隐秘情报组。
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样的事情瞒着自己，就知道他宝贝着的小东西有两次差点遇到危险。如果你在乎某个人某些事，为什么还会由着其被伤害而只是在一边看着呢？不是证明你不宝贝而是你已经陷得太深了。
对王传君说的不曾改变的是自己对乔任梁的感情以及乔任梁对他的感情，而改变的是他们那份未变的感情的存在方式。我们总是会被我们在乎的和爱着的人伤害，不是他们不值得我们在乎不值得我们爱着，而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愿意让自己被伤害，还在被伤害后坚信，对方仍旧是我们生命里很重要的存在。
王睿的父母自然地会问起乔任梁的情况，这个乖巧好看的孩子小时候会常常去他们家里做客，甜甜地叫着叔叔阿姨，然后躲在他们身后对王睿做鬼脸，然后会得到很多好吃的和很多好玩的东西。
本来是想叫上乔任梁一起来的，但是在按下呼叫键后放弃了。所以在面对父母疑问的时候只能说是因为自己不想，因为乔任梁最近很忙，所以他想他多多休息，见面的事情他会再安排，而且坐了飞机他们也会很累，那么喜欢乔任梁，肯定是不愿意马上去休息，而那个善良的小东西就会不安心了。


6
这次乔任梁去见井柏然，没有抱花小乖，就来了一个人。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浅浅地笑，却没有说话。太阳暖暖地从窗户里射进来，晒得整个人热乎。
“我要去旅行了，宝。”乔任梁开口说道。
“旅行？什么时候？去哪里？和李易峰一起吗？要去多久？”
“我一个人。……宝，我和李易峰，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整个人震了一下，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喜悦，就是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被牵动了。
“我们的时间到了，就这样了。”脸上还是井柏然那熟悉的认命的笑容，只是眼里多了点希望的光明。不会一成不变，也不会全盘颠覆。“就像当初我们在一起一样，我们时间对了，就一起了。”
“那么我们的时间呢？”
“宝，在Ju爷身边，你在第几层？”乔任梁没有理会井柏然的提问。
“什么？”还陷在刚才的思绪里，被乔任梁瞬间的转变重新拉了回来。知道这个人今天来不是为了告诉他他们分手的事情。“还不是很深，Ju爷没有给我什么权利，他的很多事情，我还全不知情。”
“那……你想深入进去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有机会，你会深入进去吗？Ju爷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不会把你从小放在外面，族里的成长环境很可怕，他也是在保护你。所以宝……和我一起回来吧。”
如李易峰说的，乔任梁那里确实有一个井柏然藏着。这个井柏然很舒服地住在乔任梁的心里，一点不想出来，怕出来之后就再进不去，更知道那个井柏然也已经回不到自己的身上。很多时候，我们开始去进行跨越，跨越之后是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模式和状态，而不是为了那次跨越忏悔或是想办法弥补。
“我们一起回B城，回到我们住的那个房子里，继续我们的生活，我回律师事务所，你找新的合适你的工作，我们……”井柏然一个人说着，看着乔任梁对他话的反应，看着他默默的微笑，看着那不可辩驳的否决，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做不到，才会被自己述说出口。“我以为我理解你，看来，你更了解我。”
“宝，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我想做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过一种我以前没有想过的生活，我是说那种平凡的，简单的生活，就像我们在街上走路，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任何一个人。就是那种自己的小日子。”
“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可朋友不会一直住在一起，不会那样亲吻对方。朋友在某一些时刻出现，一起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过自己的生活。”
“我懂。”井柏然低头沉思了一阵，缩在衣袖里的拳紧了紧，有什么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回荡了一阵。真的是时候，井柏然要认真地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再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宝，我想你开心。”乔任梁挪了过去，在井柏然身边坐下，认真地看着他那张自己熟悉而喜爱的脸庞。
那个到了晚上就会端着热热的牛奶来看自己的宝，只是自己的一个回忆了，就像那个甜甜地叫自己哥哥的小米。想象着这两个人小时候的样子，拉着小手在角落里嘀咕，说着说着就咯咯笑起来。
有人说爱一个6岁的孩子是种自然本能，而爱一个16岁的孩子，需要理解，爱一个26岁的人，需要支持，爱一个36岁的人，需要容忍，爱一个46岁的人，需要宽容，爱一个56岁的人，需要遗忘。所有与对方的需要有关的，所有与自己的需要有关的，那些触摸不到的东西，真实存在的东西，渴望被认识。
“我也想你开心。”回送给乔任梁一个安心的笑容。井柏然从来没有骗过乔任梁，这，是第一次。“我不会强迫你的，就是，还是两年前的那句话，让我知道你在哪里，知道你一切都好。”
“我会的。”乔任梁点了下头，嘴角裂开了，笑得很傻，也很真实。
不能控制也不能左右另一个人的快乐，就是只是想那个人幸福，这个心愿许下的时候，心是虔诚的。
“那么满月呢？一个人，可以吗？”知道那个混血专家被杀了，尸体如常地处理了，知道乔任梁的嫌疑很大，说嫌疑是心里还有侥幸。自己没有被告知太多的信息，连闫安也不愿意多说，扎西只是在宅子里遇到他时礼貌地对他笑笑打个招呼，没有话说，几乎没有任何话说。“对宝，要诚实哦。”


6
这次乔任梁去见井柏然，没有抱花小乖，就来了一个人。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浅浅地笑，却没有说话。太阳暖暖地从窗户里射进来，晒得整个人热乎。
“我要去旅行了，宝。”乔任梁开口说道。
“旅行？什么时候？去哪里？和李易峰一起吗？要去多久？”
“我一个人。……宝，我和李易峰，已经分手了。”
“为什么？”整个人震了一下，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喜悦，就是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被牵动了。
“我们的时间到了，就这样了。”脸上还是井柏然那熟悉的认命的笑容，只是眼里多了点希望的光明。不会一成不变，也不会全盘颠覆。“就像当初我们在一起一样，我们时间对了，就一起了。”
“那么我们的时间呢？”
“宝，在Ju爷身边，你在第几层？”乔任梁没有理会井柏然的提问。
“什么？”还陷在刚才的思绪里，被乔任梁瞬间的转变重新拉了回来。知道这个人今天来不是为了告诉他他们分手的事情。“还不是很深，Ju爷没有给我什么权利，他的很多事情，我还全不知情。”
“那……你想深入进去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你有机会，你会深入进去吗？Ju爷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不会把你从小放在外面，族里的成长环境很可怕，他也是在保护你。所以宝……和我一起回来吧。”
如李易峰说的，乔任梁那里确实有一个井柏然藏着。这个井柏然很舒服地住在乔任梁的心里，一点不想出来，怕出来之后就再进不去，更知道那个井柏然也已经回不到自己的身上。很多时候，我们开始去进行跨越，跨越之后是要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模式和状态，而不是为了那次跨越忏悔或是想办法弥补。
“我们一起回B城，回到我们住的那个房子里，继续我们的生活，我回律师事务所，你找新的合适你的工作，我们……”井柏然一个人说着，看着乔任梁对他话的反应，看着他默默的微笑，看着那不可辩驳的否决，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做不到，才会被自己述说出口。“我以为我理解你，看来，你更了解我。”
“宝，我还有十几年的时间，我想做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过一种我以前没有想过的生活，我是说那种平凡的，简单的生活，就像我们在街上走路，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任何一个人。就是那种自己的小日子。”
“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可朋友不会一直住在一起，不会那样亲吻对方。朋友在某一些时刻出现，一起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家里，过自己的生活。”
“我懂。”井柏然低头沉思了一阵，缩在衣袖里的拳紧了紧，有什么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回荡了一阵。真的是时候，井柏然要认真地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再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宝，我想你开心。”乔任梁挪了过去，在井柏然身边坐下，认真地看着他那张自己熟悉而喜爱的脸庞。
那个到了晚上就会端着热热的牛奶来看自己的宝，只是自己的一个回忆了，就像那个甜甜地叫自己哥哥的小米。想象着这两个人小时候的样子，拉着小手在角落里嘀咕，说着说着就咯咯笑起来。
有人说爱一个6岁的孩子是种自然本能，而爱一个16岁的孩子，需要理解，爱一个26岁的人，需要支持，爱一个36岁的人，需要容忍，爱一个46岁的人，需要宽容，爱一个56岁的人，需要遗忘。所有与对方的需要有关的，所有与自己的需要有关的，那些触摸不到的东西，真实存在的东西，渴望被认识。
“我也想你开心。”回送给乔任梁一个安心的笑容。井柏然从来没有骗过乔任梁，这，是第一次。“我不会强迫你的，就是，还是两年前的那句话，让我知道你在哪里，知道你一切都好。”
“我会的。”乔任梁点了下头，嘴角裂开了，笑得很傻，也很真实。
不能控制也不能左右另一个人的快乐，就是只是想那个人幸福，这个心愿许下的时候，心是虔诚的。
“那么满月呢？一个人，可以吗？”知道那个混血专家被杀了，尸体如常地处理了，知道乔任梁的嫌疑很大，说嫌疑是心里还有侥幸。自己没有被告知太多的信息，连闫安也不愿意多说，扎西只是在宅子里遇到他时礼貌地对他笑笑打个招呼，没有话说，几乎没有任何话说。“对宝，要诚实哦。”


7
乔任梁在出发去旅行前，通知了他认识的所有人，他不是那种喜欢偷偷溜走的人，没有任何一个需要偷偷溜走的原因，因为他不是在逃避，而是去寻找，寻找可以让自己的心灵平静的东西，寻找每个人口中都在说的幸福结局。然后他会回来，完成他还没有完成的任务。
被放进行李箱的，除了一些必备的衣物和简单的日用品，那两本泰戈尔的诗集，还有调查满月杀手时收集的受害者的资料。而限量发行的翅膀吊链没有带走，还留在那个放满便签的抽屉里。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累太贪玩，要好好休息，睡觉的时候不要踢被子，牛奶不要喝太冷的，吃东西要有规律，要是胃疼或者心悸……”李易峰机械地说着从大脑里跳出来的所有吩咐不完的关照，看到乔任梁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后停了下来，脸也烫烫地发红。“总之，对自己好点。”
“谢谢。”乔任梁开玩笑似的拍了下李易峰。“你也是啊，尽管我不知道该关照你什么。”
这个人真的很照顾自己，也是一开始就爱了，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现在肯定了李易峰是爱自己的，也更加坚定了要离开一阵子的念头，因为他所要的他们的幸福，不可以参杂任何的怀疑，猜测，或者谎言。像李易峰之前说的，爱是私人的，他们之间不能有别的人，也不能有别的有违于爱的成分的存在。
李易峰看了眼乔任梁刚拍他的手，很有冲动将它抓起来帖进自己的胸膛，然后对他说宝贝不要走，我们重新开始，好好地开始，再给我一个机会继续守护你。但是理智阻止了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知道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真的平等了，他没有资格要求这个人一定留在自己的身边，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现在的乔任梁，就像一只羽翼刚丰满的小鸟，迫不及待地要飞出巢穴去感受这个世界。
“乔任梁，我等你。”不想你像那只夏日的飞鸟，来到我的窗前歌唱，然后再次飞走。
乔任梁没有回应，只是微笑地看着李易峰，没有办法说好的，说自己一定回来，因为承诺不可靠。
也许明天，明天吧，明天再遇到你，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正确的自己和正确的你，也许就是明天。
If you love somebody, let him go, if he comes back, he is yours.
张殿菲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乔任梁会是去旅行，他以为他只是搬出来。
“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通知我，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飞过来的。”
“知道了。”乔任梁点了下头。
“我是认真的，我已经违背了一次我对你的承诺，再不会了。”
“殿菲哥。”看出了张殿菲眼里的严肃，乔任梁也认真起来。“那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守不住承诺是常理，可那个动手的人确实是我，是我打开了Kimi的胸膛，打开了你的胸膛，把心脏拿出来，又装进去，那是我。不过也因为那次手术，在无影灯下，我……已经发现了。”
“发现了？发现什么？”
“你们所说的Kimi的秘密。”
“其实，你并没有违背你的诺言，因为你记得，因为你……没有在我最混沌的时候……对不起，那些日子给你带去了烦恼，我是说，不是故意要……勾引你的。”红着脸，还要笑呵呵地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人。
“小家伙，我也很享受你窝在我怀里，也很欣慰在你……会想到第一个来找我。”
“殿菲哥，你是一个好医生，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就是李易峰，我有点担心他，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又都在E城，所以想你常常去看他。”
“这个你不说，我也会去的。你在担心什么？”
“他是Ju爷钦点的接班人，有些事情我不想过问，可作为朋友，又是那么亲密过的人，不担心是骗人的。”
“懂了。”捏捏乔任梁的肩头，又占便宜似的刮下他的鼻子。“放心，我善良的小家伙。”
张殿菲的爱，他证明着，乔任梁也已经懂了，张殿菲的承诺，他兑现着，乔任梁也小心收着。朋友，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可以依赖，在其他的时候，默默关注，浅浅微笑，转身而过的人。


王睿和王传君是同时知道的，没有分别告诉他们，因为乔任梁还不太敢单独见他们。
“旅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后将目光定回乔任梁的身上。
“对，一个人的旅行，我已经都想明白了。”
“不懂。”王传君说道。
“因为你们是我的朋友，所以就告诉你们一声，不想你们来找我的时候发现我不在，我不喜欢那样。而且就是出去走走，没多久会回来。”乔任梁尽量轻松地说着。自己莫名其妙地勾引王传君，然后被王睿误会后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这样的回忆在自己的脑海里又闹腾起来，眼神飘忽着不敢直视任何人。“你们不是也那么劝过我吗？我觉得其实是很有道理的，我应该出去走走的，经历更多。”
“你和李易峰闹别扭了？”
“你觉得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吗？”
王传君和王睿的问题同时蹦出。不一样的题面，性质其实是一样的。
“我和李易峰分手了，至于时机，我没觉得不对，我要一些时间去理顺一些事情。”
“你们……”王睿瞄了一眼王传君，往乔任梁那里靠了靠。“小东西，你真的想通了？”
“嗯，真的，不再迷糊了。”乔任梁自信地笑着点了下头。“要不要我给你们带礼物啊。”
“我爸妈来E城游玩几天，还想叫你一起呢，看来要以后再约时间了，他们……也想你了。”
“替我问好。”想说那先见见他们，却看出了王睿说这话时的异样和王传君那一刻眼神的回避，多少领略到一些潜藏的信息。心比以前更加敏感，因为害怕自己的疏忽又做错事情。
记忆中，他的小睿哥哥似乎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也不见他带过任何一个回来，总是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把他当个沙袋一样抗来抱去，到哪儿都是“我的小东西”挂在嘴边。小时候当然是没有问题，所有人都说这两孩子有缘分，说王睿是个好哥哥，说梁儿好福气，有那么多人疼爱，现在……不可以那样了。
我们都会长大，然后慢慢老去，心会没有那么急躁，没有那么多必须，然后，安定下来，直到尽头。
“只要你过得开心，我和我哥就开心。”王传君点了下头，似乎在确认自己刚才说的话。“是这样的。”
“好，我会开心地。”乔任梁也点了下头。
“遇到什么麻烦要说，知道吗？”王睿重重地拍了拍乔任梁的肩膀，很有力。“不要逞强，还有……我们再也不会在你的事情上自作主张了，相信你小睿哥哥，真的不会了。”
“好。”肩膀被拍得有点疼，知道这个人的慌张，知道他努力压制着的情感，或许再也没有爆发的途径了。
Once we dreamt that we were strangers. We wake up to find that we were dear to each other.
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亲相爱的。——《飞鸟集》


8
见张超，是在他位于E城的公寓。其实在B城时，乔任梁也没有机会去过他家。
“很简单的装修，是分配的住房，我看着交通还算便利，地段也不错，反正一个人先住着，也不错。”
“我觉得很好啊，一个人住，太大的话会寂寞的。”环顾了一下房子，随口说出的话很是无心，听的人却笑了，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会在这里长住吗？也不错，E城很有发展的前途。”
“现在做这个决定还有些早，喝什么？”
“水。”乔任梁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张超。“最近忙吗？”
“不是很忙，有些小案子。”将冒着热气的水递进乔任梁的手里，张超在对面坐了下来，角度正好，把乔任梁看得清清楚楚，阳光下，那张白嫩的脸颊显得更加清透。“怎么想到去旅行了？还一个人？”
“现在时节不错，其实，想到了就去了，也该出去走走了，你觉得呢？”
“前几天我见了一个老朋友，你可能也听说过的。他叫柏栩栩，有印象吗？”
“柏栩栩？”快速转了下眼珠，脑子里搜索出了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李易峰的导师？”
“对，就是他，他曾经帮忙参与过Kimi的那个案子。”
“我们在警局见过一次。他回来是……公差吗？”
“那次的行动，他是反对的，可惜那个时候他的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张超继续着自己的讲述，同时本能地观察乔任梁的反应。他不想这样，把他当作一个嫌疑人，可他控制不住，像是种可怕的职业病。
“他了解小米？”
“他曾经发表过一些关于‘嗜杀与遗传’的论文。”没有躲闪的眼神，乔任梁在想什么呢？
“超，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好吗？”
“我给你看张照片。”起身走向开放式书房，从书桌上的一叠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走了回来。
乔任梁仰着脖子专注地看着张超的举动，心里有些乱，心脏开始怦怦乱跳。
“这个人，你见过吗？”翻出一张照片放在乔任梁的面前，就是那张给李易峰看过的照片。
拿起照片，还真没有仔细地在阳光下看过这个人，很年轻，也很好看，他不该有那样的遭遇。
“他叫什么名字？”
“你没见过？”
见过吗？没有见过吗？要撒谎吗？撒了谎要怎么去圆？还是说了实话更加难以圆？低着头只是看着照片上微笑的人，原来卸了妆，这个人给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李易峰以前，喜欢过他吗？
“怎么不说话了？梁梁？”
抬头小心地瞄一眼，不说话，你也看出来了吧，那样的心虚和愧疚，从来没有被自己藏住过。
“这个人在上上个满月失踪了，他的朋友报的案，最后一次被见到是在你们住的小区。”张超轻叹一声，不知道是为了自己，为了乔任梁，还是为了那个枉死的年轻人。“他曾经是李易峰的一个情人。”
“他的朋友惦记着他，那……他的家人呢？”
“他是个孤儿，我想现在连报警的那个朋友，也不记得他了。没有人……再记得他。”
“你记得他。”我也永远不会忘记。将照片放回去，转头看着半开的窗户，空调开得有点闷，心里堵堵地。
“是你杀了他吗？”
“啊？”愣愣地回了一声，惊讶地看着张超，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来的遗憾和害怕。
“你有杀了他吗？”
杀了他吗？乔任梁往后缩了缩，觉得冷，肩膀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咬紧了牙关不开口。眼神呆呆地看着地面，胀胀地盛满了热热的水。有杀了他吗？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抓着裤子上的布料，都要给抓皱了。
“梁梁？”张超快速地移到乔任梁的身边，将他那只冒汗的冰冷的人抓起来。“梁梁，你怎么了？”
“对不起。”唇缝间漏出三个字，冷冷地扎进了张超的心里。
“他去找你了？因为李易峰的事情？是他……逼迫你的吗？你是自卫吗？他知道吗？”
“超，没有……任何借口。”泪水从眼眶里滑落下来，是忏悔的，是痛苦的，更是救赎的。
“尸体呢？”
“你找不到，就像……找不到那四具一样。”
“Ju爷？”
“他们只是想保护我，所以……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超，别抓他们。”还是不敢抬头看张超，又让人失望了。


9
柏栩栩留下的那份厚厚的文件里，还有一盒拷贝的磁带，那是一个大男生和一个小男孩的聊天录音，乔任梁知道，里面的人就是小时候的小米和还是学生的柏栩栩。
“乔乔，不要乱动。”
“也许我有多动症嘞。你带我出去玩，我就和你说话，不过……不和你说悄悄话哦……”
没有说录音里的小米是几岁，但是就他那细细甜甜的可爱声音判断，应该还不到10岁，那个时候的小米一定很可爱很讨人喜欢，那声乔乔，毫无保留地透露了呼唤者对被叫者的喜爱之情。没有办法想象Ju爷不喜欢这个在自己身边的小男孩，更没有办法想象弄丢小米后，爸爸妈妈独自在被窝里流过多少眼泪。
“乔乔，你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叫你大叔还差不多呢，占我便宜！……喂，逗你呢，脸都红了。”
然后是弱弱的嘀咕声，似乎有只小猫在耍赖皮。乔任梁听着，忍不住笑了。
这段录音不长，不是心理医生和病人间那种，反倒像是两个人的闲谈。理解柏栩栩独把它保留下给乔任梁的原因，他还要拷贝一份给爸妈，总有些与小米有关的东西被永远地留下了。那声音现在听来，宛如天籁。
“乔乔，你在想什么？”
“我昨天打架了，Ju爷罚我们没有晚饭吃，昨天晚上吃的是我最喜欢的小龙虾唉，不过……安哥哥和大扎西都有给我留哦，呵呵，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厉害？他们给我偷偷留的，都是剥了皮的大个头。”
“为什么打架呢？和你打架的小朋友有没有吃？”
“他有没有吃和我有什么关系？小峰子是坏孩子，不过我用我的拳头狠狠教训了他哈哈，这样他以后就不敢欺负我了。哼哼，欺负我小米是要倒霉的，你信不信？”
原来小米和李易峰是打架打熟悉地，真有意思。乔任梁翻出手机里李易峰笑得很傻却一定要他存了做自己图像的照片，还有那张小米发给他的照片，想象着这两个人小时候打得满地翻滚的样子。不过李易峰比小米大7岁呢，这样也能打起来，小米很勇敢，而李易峰，不是真的是个小恶霸就是很喜欢小米，是第二种可能的概率更大吧。漂亮可爱倔强又充满活力的小米在死气沉沉而阴郁的族里，一定像阳光一样惹眼。
果然，欺负小米的人，都没有什么好运气，可是这样了，小米也不会真开心的。
“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乔乔，不可以动不动就打架。”
“你好烦哦，和那个大爷爷一样，一天到晚讲道理，还问那么多问题。……其实打个小架也挺有趣的，以前都没有人和我一起玩，我就自己跟自己玩，乔乔和米米，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是……喂，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就像坏坏少爷养的小狗狗看到肉骨头一样，我又不可以吃。”
听到这里，乔任梁再也没有忍住笑出了声，苦苦地那种笑，小米一定撅嘴巴了，一定很可爱很可爱，如果柏栩栩有拍下照片就好了，那个他们现在不停告诉他的可爱的小米，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其实乔任梁小的时候也是很孤单地。付辛博，王睿都是在他6岁以后才出现，那之前，他都是一个人，一直在一个特殊的房间里，和那些奇怪的仪器一起度过。为什么不让一样孤独的小米来陪伴自己呢？是怕活泼的小米不小心会碰到那些精密的仪器会不小心伤到自己伤到他吗？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去，即使流血了疼了也不会哭得太厉害，因为可爱的小米会帮他擦眼泪，而乖巧的小梁会给小米讲故事。那会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小梁拉着小米的手，在草地上晒太阳，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漂亮小孩子，咯咯咯地爽朗笑着。唯一要困惑的可能就是付辛博了，他还会坚定地爱上小米吗？他一定会的，一定会把他们分清楚，会吻小梁洁白的额头，吻小米粉粉的嘴唇。还有还有王睿，他怎么会在看到小米后忍住不喜爱地欢笑出声呢？
然而时间不会流回来，美好的画面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不复存在或者不曾存在过。
“乔乔和米米？”
“乔乔是我，米米是他也是我啦。都是我，大家都喜欢乔乔，米米也喜欢乔乔，乔乔……也喜欢米米。”
那行柏栩栩留下的手写的字，蓝色的墨痕在白纸黑字间显得很晃眼，——“乔乔，就是小米很小的时候就想成为和模仿的对象，想象中的朋友。……自我角色混乱，自我同一性障碍。”——也很刺眼。


想象中的朋友？原来小米的乔乔，小米给付辛博的乔，就是他想象中的乔任梁。
闫安曾经告诉过乔任梁，Kimi这个名字是在小米16岁之后才取的。之前，他让他喜欢的人叫他乔乔，让他不喜欢的人叫他米少爷或少爷，而Ju爷只叫他小宝贝。后来，所有的人，都叫他Kimi，除了付辛博。
从来没有认识过没有相处过的人，全世界和自己最接近最该熟悉的人，对着镜子就可以看到。一样微笑一样皱眉，永远摸不到。两年前喷射在自己脸颊和脖颈处属于他的暖暖的气息就如同镜面，冷了。
他们相逢，只是为了一次告别，煽情而又宿命的结果，发生了，成了自己切不掉的一部分。
“乔乔，你过得开心吗？”
“……不要你管啦！”突然起来的脾气在问话后数秒才化成那句回答，然后是跑动的脚边声和大力开关门的声音。那数秒的停顿里面，小米在想什么呢？那样的逃跑是因为害怕那数秒里想到的内容吗？
乔任梁按停了播放中的磁带，深吸了一口气，又大力地全数吐出。如果柏栩栩当初问的是，小米，你过得开心吗？也许就会有一个是或者否的答案。这个答案，乔任梁很想知道。
“你好，请问是柏栩栩先生吗？我是……乔任梁。”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拨通这个号码，很妒忌这个人。“我看过你留下的小米那份心理分析报告，我……想见见你，方便吗？……好的，那个时候我应该有空，我过来找你。……谢谢你，真的。……那个还有，你是什么时候认出小米的？就是乔乔。……哦，知道了。”
挂上电话，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瞄一眼墙上的钟，知道是李易峰回来了。
整理好东西从书房里出来，差点踩到花小乖的尾巴。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点头一笑。
后天就出发旅行，还没有选好目的地，只是想着到了机场或者车站后再买去第一个进入自己大脑的城市的票。还没有想过直接到国外，太过于陌生的环境并不利于自己现在的状态，何况他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找到答案，也许重要，也许必须，也许徒劳，却一定要有一个看得到的结果。
“回来了？我晚上要去和Ju爷一起吃饭。”
“好。要……我送你过去吗？我没什么事。”
“闫安会来接我。”
“也好，那……东西都整理好了？”
“都好了，就等后天天亮。”
“哦。”
李易峰目不转睛地盯着乔任梁，知道他有很多的话想说，多得完全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于是到了最后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只是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人，要把他再一次印在自己的心里。
“你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吃太辣了，知道吗？”
“嗯，知道了。”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李易峰会有这样的一种相处模式，淡得像水，一样化不开眼里的情。
“你理解我为什么要离开一阵子的，对吗？也许回来，也许……再不会。”
“我理解，真的。”李易峰偏过头，吸了下鼻子，一定又酸了。
“李易峰，能……和我讲讲那两个人吗？”乔任梁强作镇定，凉凉的手又汗湿了。“那两个被我夺去了生命的人，你都认识的，对吗？能和我说说他们吗？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我……想知道。”
“好，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只知道他们都是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亲人，所以……我想……对不起。”
上前将内疚得不行的人搂在怀里，像哄一个孩子一样轻拍他的后背。这个拥抱鼓励对方也安定自己，没有情欲和占有的拥抱，宽慰的远不止是两个人的心灵。当我们站在了不同的角度，转化了心情，看到那如常的景致居然早已经偷偷换上了新装，我们的自欺欺人，又何止这一次？


顶顶~~~~~~~
^ ^

“我像是那种会被勾引的人吗？”李易峰笑了，还是如阳光般恍到乔任梁。“借条对他那样的人没有用的。”
“我昨天去问了Ju爷小米的事情，但他不愿意告诉我。”很快地转移话题，脸上的表情也变了，有些泄气。
“自从上次我送你去见Ju爷，扎西不小心透露说Kimi杀过5个人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把事弄清楚，但是这几天我都没有查出那第一个人是怎么个情况，就像调查进入了死胡同。”
“第二层诱因。”乔任梁点了下头。“也是人格断层出现的地方。”
“还有最后一点，也给我尝尝吧，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李易峰仰着脖子，眯着眼睛看着乔任梁碟子里最后一点蛋糕。“也许我也会喜欢，以后可以去买，又多了可以吃的东西，挺好的。”
“不早说。”乔任梁将最后一点勺起来，送进了李易峰张大的嘴里。“不错吧？”
“我以为是甜的，原来是苦的。”
“抹茶的，还有咖啡沫儿，吃到后来，回味很好，整个口腔里都是……”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乔任梁转过身站起，开始收拾起了桌子。“Ju爷还说，胚胎在发育过程中被干扰，会有很多不定因素。”
“乔任梁。”李易峰唤着，已经站在了乔任梁身边。“可以要一个告别之吻吗？”
握着餐盘的手定住了，连呼吸都似乎慢了下来，不敢转头不敢眨眼，只能干咽了一口唾沫。
“明天我要按时去诊所，也许回来的时候，你就不在这里了，我……不想看着你走，我怕自己会……”
“李易峰。”乔任梁转过身，对上了李易峰已经泛红的眼睛。“那……就Kiss goodbye吧。”
完全由乔任梁主动的第一次献吻，李易峰第一次被动地回应没有反攻。久久都没有更进一步，两个人都在表明做着功夫，像是都怕深入了身体会跟着起反应，会克制不住想要更多。
在唇上互相轻啄着，时不时地会发出足以刺激神经，让身体燥热，让下腹发胀的带着一丝淫欲的声响，都没有闭上的眼睛，捕捉着对方此刻正渐迷离又故作镇定的眼神。
“还要吗？”主动的人退缩了，偏过头没有在看已经不想再被动的人。
“我爱你。”然后沉默，没有霸道地拉过人直接攻城略地一番，只是站着，用可以说是虔诚的目光看着对方。
“我必须走这一次。”
“我懂，所以……明天我还是去上班，还是像往常一样……等你，一直在这里，等你。”
“如果你查到小米第一次杀人的事情，告诉我。”
“好。”往边上挪了挪身体，看着乔任梁经过自己身边去水槽洗盘子，看着他纤细的后背随着手臂的动作轻轻晃动着，热了的是眼眶，冷了的是心。还是没有留住这个美好的人吗？李易峰是不会认命的，不会就这样放弃自己真心想要的东西，所以一定还有明天，那个你会回来的明天，所以等着。如果再次遇到，你只是你，我只是我，没有小米，没有别人，没有死亡，没有犯罪，那么我一定重新把你追回来。
知道李易峰在身后一直看着自己，清洗的动作放慢了，水开得很小，细细的一股流淌在洁白的盘面上，湿了的还有自己一样苍白的脸颊，净了的还有自己这双曾经杀过人的手。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留下来继续陪着这个自己爱的，也确定了爱自己的人，必须作为乔任梁独自去生活一阵，去寻找作为自己的真相。然后如果我们还会相遇，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你还想我留在身边，我还想留下，那么我们就在一起。
回到各自房间前，两个人拥抱道了晚安，李易峰的吻落在乔任梁的发际。
“我要一个人去做一个很长的梦了，那梦里没有你，所以天亮了的话，记得把我叫醒，给你做早餐。”
“好，天亮了的时候，我来叫你。”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过一辈子，就你和我，再无他人。”
“好。”松开抱住李易峰的手臂，也把环抱住自己的手臂推开，乔任梁往自己的卧室退了一步，微笑着对李易峰点了下头，用口型再次说了晚安，慢慢退入房间，将房门轻轻关上。
“晚安。”看着房门在自己眼前合上，带走了自己爱的人，也带走了光亮。“爱你。”
天，还会再亮，爱，还留在心间，明天，会变成今天，所以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果，再没有任何一个如果的话。


“我有一个一起读大学的好朋友，他在两个月前被执行了枪决。”乔任梁开始编造故事。“在行刑前一个星期我去看望他，他看上去气色比判决刚下来时要好很多。我们讲了很多读书时的事，直到分开也没有再讲别的，没有那个案子，没有一周后的枪决，就像以前任何一次同学聚会，见面，交流，回忆，再分别。伯伯，你说我该问他那时的感受，问他怕不怕，后悔不后悔这样的问题？他把自己的积蓄分成了两份，一份给自己的父母善终，一份留给那个受害者的家属，他说除了道歉那是他唯一实际可以做的事情。”
“那位来的警察级别看似不低，他亲自来，通知了我们这件事情，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敷衍，没有事不关己的冷漠，而是忧伤，那个年轻人的眼里有着和我一样的忧伤。”老爷爷没有评价乔任梁讲述的，似乎知道那不是真的一样。“他说对不起，其实没有必要不是吗？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您很豁达。”乔任梁抿着嘴巴，怕自己说出更多的谎话。
“孩子，你……认识那个凶手，是不是？不要惊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老爷爷将长满了老茧又有些裂皮的粗糙大手搭在乔任梁的肩上。“我知道是因为你的眼里，有着和那个年轻警察一样的忧伤，还有愧疚。”
“对不起，伯伯。”打转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是我的弟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隐忍了太久，终于在那一刻，在一个陌生的老人面前爆发出来，哭得就像一个三岁的小孩。
“哭吧，孩子，哭完就忘了吧。”老爷爷轻轻拍打乔任梁俯下的随着哭泣抖动着的后背。“我不想失去我的儿子，你也不想失去你的弟弟，而他们，也许并不在乎我们的不舍。孩子，很多时候不好的事情发生，没有什么能承担全部的责任，但是还是有人付出了生命，还是有人痛苦不堪，这就是生活。”
“他病了，他不能控制，那……不全是他的错，但是……他杀人了，这……是不对的。”
“如果没有痛苦的洗礼，我们如何听到欢乐的呼唤？”把哭趴下的人拉了起来。“小乔，好孩子，让它去吧。”
“对不起。”我也对不起。
列车上的这一幕，车厢里不知来龙去脉的人看得迷糊，只记得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人在一个和蔼的老人面前哭了，哭得很凶，他们都以为他们是祖孙，他们都以为是因为他们的私事。
洗尽了脸下车，已经没有了哭泣的痕迹，和老爷爷一起出来，沐浴在B城的阳光里。
并不是每一次见到这些受害者的家属，都会上演那么戏剧性的场面，估计是积压久了，而那位老人也真是非常地敏锐和开明。是逝者安息后，生者才能得到平静，还是生者平静后，逝者才能得到安息呢？不管是哪一种，死亡对于死者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个词，死的恐惧和痛苦，只对于生者存在。
还有一个受害者的家属乔任梁是走访不到了，因为他们已经移民离开，似乎这四个人都是独居的，也许是方便他们从事秘密的非法行动，总是，对于乔任梁，这次旅行的一个目的，将要完成了。
人们总是记住那些凶手的名字，甚至膜拜他们，而自然地遗忘那被伤害和被同情过的受害者是谁。对于乔任梁，他没有记住那些受害者的名字是因为他想原谅自己，原谅他的小米。
对于我，没有记住受害者的名字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一个名字被叫，这样也许可以认为这些人是并不存在的。杀人是不对的，无论是出于什么，因为什么，都没有借口那么做。
很多时候我们知道我们必须去那么做，控制不住那么做，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那就是对的。
Murder is unique in that it abolishes the party it injures. So that society must take the place of the victim, and on his behalf, demand atonement or grant forgiveness. 谋杀是独特的，因为它完全破坏了受害人，所以社会必须为死者说话，而且以死者的名义来要求补偿或行使赦免。——W.H. 奥顿
回到B城曾经的那个家，所有的家具都套着遮尘布，有些凄凉的感觉。
离开的人都是不会回来的，除非我们可以抛下萦绕在心头那刻骨铭心的记忆。
乔任梁只巡视了一下房子，就转身离开，住进了附近的旅馆。
对于一个游客来说，在他旅行的城市，是没有他的家的。


13
柏栩栩来B城见他的神经科好友，就和已经提早一天到达的乔任梁约见了一面，其实他来这里已经提前告诉了他，这次的见面是在两个人的期待和努力下发生的。
见面的地点是“月满珠”，尽管现在的老板不是扎西，也一样是Ju爷的人，何况从乔任梁离开E城之后一直都有隐士暗中跟随着保护他的安全，所以就懒得再找别地，这里他熟悉，而且菜式也对他的胃口。
乔任梁知道，不管他和Ju爷闹得多僵，他都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离开自己的保护。失去自己的孩子已经让他精神异常，失去小米，几乎是将Ju爷推入了死路，而如果再让乔任梁出现危险，那么我们的Ju爷估计就真的要成为传说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乔任梁不知道，也没有那个能力推断出来，可能谁也不会想到。正如有人说的，最让我们恐惧和害怕的，是那可以感知又无法预料的后果，以及当那个后果出现时，我们再无力挽回，无处弥补，无人求助的被动与绝望。
和柏栩栩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两个人都没有仔细地看对方，这次要重新认识了。
“你和乔乔真像。”柏栩栩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乔任梁，没有一丝回避。“你和乔乔一样好看。”
“我们是同卵双胞胎。”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没有猜到这会是柏栩栩见到他的第一句话。
“其实你就是乔乔，对吧？你也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侍者送上由乔任梁推荐的菜，希望这次能多吃到点东西，不让谈话又给耽误和浪费了。
“你知道吗？两年前，我的生活里突然出现了很多新的朋友，现在我才知道，他们都带着我没有的让我嫉妒的东西，可我不能嫉妒他们，要继续和他们成为朋友，让他们来告诉我，关于小米是谁。”
“我……其实应该认出你的。”柏栩栩遗憾地摇了摇头。“我的那份报告你看过了吧，乔乔是一个很矛盾的存在，他充满了生的气息，却带着死的召唤，他的眼里有光，来自白昼也来自暗夜。”
“你最后一次见小米是他12岁的时候，8年，人很变很多，何况是正好过了一个青春期，再加上小米的眼里已经多了份伪装。柏博士，你……认为黑夜也是有光的？光和暗不是相反的吗？”
“我们都知道，看到光就会同时看到影子，其实相反也是，你看到黑暗，就意味在不远的地方有光照。”
“你现在像是一个哲学家，而不是一个心理医生。”乔任梁笑了笑，让眼前的人也亮了。
“我觉得自己看到乔乔了，就刚才。我问过我的一个朋友，关于同卵双胞胎的事情，真的有太多科学还没有办法解释的现象，他们的联系是那么紧密，甚至还会有一个受伤的时候，远在别处的另一个也会在同一个部位感觉到疼痛这样的例子，真的是很神奇，不是吗？”
“知道小米存在前，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我，尽管我知道，我从来不孤单。”
“知道吗？乔任梁，有时我会认为，我们也许都不认识真实的乔乔，或者小米，或者Kimi，或者满月杀手bloody-moon，随便叫什么，却因为他认识那个我们还没有见过和交谈过的你。”
“因为我是小米想你们记住的他，因为他认为我比他幸福，对吗？快乐的小米，发光的小精灵，在阳光里蹦跳，不知道痛苦为何物，不知道死亡为何物，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
“对，那件事情。”柏栩栩和乔任梁同时陷入了沉思，暂时忘了眼前正被咀嚼入腹的美食，忘记了他们所在的场所，忘记正在进行的谈话，忘记了他们在讲述的那个已经不在世上的男孩。
那件还未知的事情，让Kimi开始了杀戮，成为了一个典型的连环杀手，成为了一个罪犯，给了那些人最后无情夺走他生命的理由，甚至还会被法律变相支持。有什么地方出了错，却没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承担。
遗传，心理，环境，所有的事情聚集在一起，彻底改变了我们存在的方式。
“那件……我们还不知道的事情，可能很小很小，可我们就是不知道。”柏栩栩回过神来。
“就像最后一根压在骆驼背上的稻草。”而绝大多数的稻草是我放的，尽管我不知情。


14
满月的夜晚，乔任梁和柏栩栩并排在街上散步，中间隔了一个肩膀的距离。
这个晚上的月亮饱满而清晰，明晃晃地不再是招摇和蛊惑，反而透着祥和与宁静，说相由心生，看来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如果那宽慰你的可以骚动你，那么也一样可以让你再次于震荡中找回平衡的支点。
站立在路口仰望天空，含笑的美丽脸蛋着了妖人的月光，迷惑着人的私心，却没有失掉自己的方向。终于在这个月圆之夜找到了自己，心悸，并没有在最初那一阵失律的跳跃后到来，算是痊愈了吗？
“还走吗？”在一旁等待了数分钟后，柏栩栩问道。再下去，就快开始有人要围观他们了。
“从今天开始，我有了一个新的爱好，就是赏月。”乔任梁耸了下肩，做了一个深呼吸。“谢谢你。”
“谢我什么？”再次迈开步子和乔任梁在街上接着那段开始了半个多小时的毫无目的的漫步。
“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总之，谢谢你。”乔任梁放松地笑了笑。“对了，柏博士，你真的不怕我会杀了你？”
一个踉跄，差点很没有面子地摔个狗吃屎，柏栩栩诧异地转头看肇事者乔任梁，此人正乐呵。
“你还是会担心的对不对？可我不会杀你，真的不会。”这样的保证坦率，却也好笑。
“你这是什么保证啊！”柏栩栩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走着，没有去看一脸认真的乔任梁。
“我说傻话了是不是？呵呵，仔细一想也是。”乔任梁在一旁静静走着，又忍不住抬头望了眼月亮。
“还有，叫我老柏吧，那样叫我觉得别扭。”其实乔乔就是那么叫我的。
“好。”乖乖应和一声，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
“乔乔，你有什么打算吗？”这个问题，柏栩栩已经想了很久，其实他多少也猜到乔任梁是不会轻易就回去E城继续他从移植手术醒来后那样木偶般的生活。他是怎样一个有活力的人，柏栩栩了解。
“旅行。”还是这两个字，一而再地脱口而出，是真的了。并不介意柏栩栩叫自己乔乔，因为现在的乔任梁已经没有了自己是谁的困惑，何况那个柏栩栩口中的乔乔或许真是自己。“我会先去看次父母，然后……不知道，到处走走看看，去……完全陌生的地方，因为我已经把自己找回来了，所以不怕迷路。”
“那E城的人呢？你就不管了？”
“老柏，你觉得，那是我可以管的吗？”乔任梁转头盯着假装看着前方的柏栩栩，看到他的眼皮多跳了几下，是想到什么了吗？“我应该管的，对不对？滴水之恩且当涌泉相报，何况他们也真是救了我一命。”
“你别这样看着我。”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走了太多的路有点热，还是因为偏热的4月的天气，连脸也跟着烫起来，想必该是红了，被想乔乔一样的眼神看得红了，紧张了。“今天可是满月。”
“所以呢？”更加不解地睁大了眼睛。“我已经好了，满月……我不会做傻事了。”
“你可不是世界上唯一迷信满月对人性有额外影响的人。”柏栩栩伸手重重拍再乔任梁的肩膀上，很明显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你一个人，可以应付到天亮吗？”
“我……可以的。”乔任梁笑着点了下头。“那老柏，我们后会有期。”
“保重，乔乔。”柏栩栩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乔任梁一个拥抱。“再见了，乔乔，终于有机会说再见了。”
“再见，老柏。”感受着那敲打在后背上那有力的手，心又一次更平稳地沉入身体里。这是最后一个和小米有关系的人了吧？那么也是时候，再见，小米。“还有，谢谢你今天来见我。”
“不客气。”柏栩栩放开乔任梁，退后了几步，脸上洋溢着释怀的笑容，转身，没有任何留恋，离开。
终于，又是一个人了。
乔任梁揉了下自己的头发，将手插入口袋，转过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
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是有隐士跟着，知道那是Ju爷派来看护自己的人，还是不放心。
离开E城后和Ju爷通过一次电话和一次视频，都是Ju爷主动的，这个人执着地坚持着，近乎有些病态地守护着，这个并不属于也未曾属于过他的人，始终不愿意接受现实，即他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回到国内才一个礼拜，如约地和井柏然约好了在这个海滨城市见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只是他们既然早就说好了，那么就要算话，而且井柏然对于乔任梁，依然是一个很要紧的人。
不像一个月前是因为陪父母参加他们一位老友的孩子的婚礼那样，就呆了两天便又离开，这次乔任梁回来是因为他觉得是时候要结束自己这半年的旅行，给那些在等待他的人一个交代。
“小梁，我们很抱歉，真的，对不起。”
“啊？”
那次付爸付妈来做客，对一个人留在客厅招呼他们的乔任梁说了那句话。
“其实辛博一直在外面到处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们。”付爸继续说道。“我们不知道就这件事情我们还能说什么，总之，很抱歉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是因为没有想到，最后被伤得最重，其实是你们自己的孩子，对不对？”乔任梁很想乖巧懂事地回答说没有关系，因为你们的初衷也不想如此，话一出口就成了那样，有负气是真的，另外还有的情绪大概就是真的怨恨。“我不想去追问是谁最先决定分裂受精卵的事情，现在一切都已经定型，多说也无意。我不怪你们，从来没有一个孩子有权利责怪自己的出生。我已经原谅了自己，所以其他所有人，也一样原谅了。”
“我们懂。”付妈握了握付爸的手，阻止了他再次开口。“如果你遇到辛博，能帮我们……劝劝他回来看看我们吗？我们真的很想他，也知道他心里的苦痛，只是……除了抱歉，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我会的。”
“那你现在和辛博……我们听说你和你男……朋友已经……分手了，你们……”
“辛博哥哥还是小梁的辛博哥哥。”
乔任梁看得出来，对于付辛博和小米的事情，他们的选择是两难的，现在一个选项被自动排除后，剩下的那一个也就随之消失了。不管怎么样，最后付辛博还是会乖乖回到他们身边，做个孝顺的好儿子，他们现在要做的也只是等待这一天快点到。没有了小米，付辛博还是他们一直认识的那个让他们骄傲的听话的好孩子。自己的宝贝爱上一个同性，对于很多父母来说，都是万不能接受的事情。
“小梁，其实……如果你和辛博……你们……我们也……”
“小梁不是小米，孩子自己都明白。”付妈再次阻止了付爸欲说的话。“谢谢你，小梁，你一直那么懂事。”
乔任梁没有多言，送上了他招牌的乖宝宝笑容。
是不是要把和付辛博在一起的那个可能给排除呢？付妈喜欢小梁，绝不是那样的喜欢，何况他的身边还有那么多别的男人，何况即使换了一颗如此健康的心脏也不可能完全和一个正常人一样，更何况他还是小米的亲哥哥，带着一样的基因。也许光从生物学的角度考虑，付爸付妈是世界上对乔任梁最了解的两个人。
那场短暂的对话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乔任梁独自消化了它，只有在面对单纯热情的吕扬时才会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即使没有小米，他和他的感情，也不会如他想的那般顺利和美好。
捏了捏鼻梁，将那些跑进自己脑海里的回忆擦了擦，乔任梁喝下杯中最后一口的饮料。
井柏然的飞机晚点了，所以要到晚上才来。乔任梁看了眼短信，起身离开了越来越热闹的沙滩。
天际，白纱一般的月亮又圆了。难怪井柏然坚持今天一定要来，原来是满月。乔任梁眯起眼睛笑了，除了上个月圆，他其实已经不再注意月亮的阴晴圆缺。而上一个被注意到的日子，自己正在D城，参加那个只是为了陪父母来的婚礼，在D城那个营业到凌晨的游乐场，遇到在国外一直没有机会偶遇的付辛博。
既然一个月里，要圆那么一次，那么一定是为了和别的日子有区别，不是吗？
上上个月圆，和Ju爷通话，他告诉自己，他是在中秋那一天失去自己的孩子的。每次一点点，一步步，乔任梁慢慢地接近Ju爷想要他接近的他的核心。这个人，就和两年半前的乔任梁一样，想在别人的身上，记忆里，留下与自己有关的真相，也同时，接近小米的童年，少年。


想抽出自己被抓的手时，已经启动了，随即冲出的车体带着他们开始一轮新的挑战。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放松地大叫，而是转头看着身边一样微笑看着自己的人。一起倒转，一起失重，手还是紧握在一起，眼睛还是紧锁在对方身上。真的不知道，我不是小米吗？我也真的不知道，其实我也已经不是乔任梁了吗？
感受到心脏在体内渐强的跳动，一半是因为正在经历的游戏项目，一半是身边人灼热的眼神和传递入手的温暖，还是觉得不可能吗？是不可以，接受付辛博就意味着背叛小米，这是乔任梁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辛博，松手，已经到了。”
窗外的沙滩上已经点起篝火，游客们绕着火焰欢快地欢跳歌唱，快乐对于所有人，定义雷同吗？
井柏然刚才来了电话，说已经在路上了。小栖醒来，乔任梁去冲了个凉，还是有些紧张，特别是和付辛博的邂逅之后。对自己有觊觎的人，可以成为好朋友吗？何况还是那么亲密交融过的朋友。
“真像小时候在院子大树下荡秋千。”
“是吧，我可不是因为安慰你才那么说的。”
两个人吃着冰淇淋，像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正直酷暑，付辛博买的冰淇淋降温，而乔任梁却说甜食会散热，因此吃冰淇淋最后会暖和。对于这个看似荒谬的理由，付辛博没有辩驳，和他一起亲身验证。然后他们又一起把所有带挑战的项目领教了一遍，直到太阳落山，天气也忽的凉了下来。
D城是一个昼夜温差很大的城市，那么按照乔任梁的逻辑，他们现在该吃冰淇淋才对。
在D城的游乐场，在那个轻松的月圆之夜，小梁和乔在付辛博的眼里合二为一了。尤其在最后一项双人蹦极里面，那是他和乔没有一起玩过的，当时园内工作人员说小米年龄太小。
“我想陪着你，小梁。”轻轻拭掉乔任梁嘴角的奶油，那个特意买给他的超大泡芙还在乔任梁的手里，刚刚被解决了三分之一，付辛博小心地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一直陪着你。”
“我现在不想做这样的决定，辛博，我还不想去决定一辈子的事情。”不再叫这个人哥哥，是想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已经不一样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小小孩，叫辛博哥哥感觉会有点奇怪。还有奶油，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一吃奶油就会不小心粘到嘴角的人，那么付辛博现在，是又想到小米了。
“那么……陪陪我，好吗？一起去寻找，可以吗？”望着眼前人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辛博，我不是乔。”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也许我一直喜欢的就是你哦，呵呵，开你玩笑的。”
“别开这样的玩笑。”乔任梁低下头，脸红红地发烫，心跳似乎有开始不规律了。
“不会了。”用纸巾擦了擦粘粘的手指，本想用嘴巴的，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有些滥情的念头。
“月亮真圆。”乔任梁抬起头望着天空。“以前，除了中秋，我从来不会去注意月亮的阴晴圆缺，就像注意不到自己生活里那些没有被自己发现的角落，那些不同的和我有关的东西。”
“以前我和乔还说过，他要找我，应该在D城的游乐场等着，在月圆那天，在分别的日子重逢，然后就再也不分开了。……现在说这个是不是有点煞风景？那天乔哭了，我没有注意到那眼里，躲藏着的一个12岁孩子所有的纯朴。乔在他12岁那年就爱上我了，他真是一个很早熟的孩子，或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现在想想，和你分开，也是在我12岁的时候，你也哭了，趴在窗口和我挥手拜拜，我都没有摇下车窗再看你一眼，我想那时你的眼里流露出来的……小梁，找到自己后，你会回去你E城的家吗？”
“家？”乔任梁在E城有家吗？和李易峰那间房产证上有自己名字的房子是他的家吗？
“我以为你是在找你的家。”
“你是在找家吗？”
“是乔眼里那强烈的生的渴望让他的眼眸无比明媚，现在……这样的东西也出现在了你的眼眸里。你们真的没有区别了，那么……你也是很想有一个家的，对不对？小梁，当死亡不再是唯一必然的归宿时，推开家门，你最想看到的是什么，是谁？这样的问题我在那两年的旅行里问过自己。小梁，如果你心里没有任何的渴求，所有的目的地都只是一个跋涉的新起点。而我们……都不是生活在路上的人。人，需要家。”
小米在杀人之后迷糊中说出的第一句话，是回家，在那血腥的现场留下的符号，也是和家有关。
我们所有人最后要去的地方也是家吗？
像有人曾说，其他的事情会改变我们，但我们始于也终于一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