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理解
赫敏苏醒过来。她觉得脑袋钝痛,还有一种空虚感,她犯过偏头痛后常这样。她本能地别开脸避开光线,更深地往拥住她的那个温暖怀抱里钻去。
醒悟渐露端倪,她猛然睁开眼。
她抬起头四下环顾,发现自己身处蜘蛛尾巷图书室的地板上,周围是数之不尽的书,以及偶尔被留在这儿的茶杯。有件他的冬季斗篷被扔在磨出了线头的长靠椅上,直垂到地板,就好像它已经向无处不在的哀愁臣服。自窗帘间潜进的光线,她猜现在已近上午九十点钟。她正窝在斯内普先生的腿上,他双膝曲起,臂膀紧锁着她,背靠着一架书。他的双目微肿,眼眶通红,脸上有块硕大的瘀青。
记忆如同粘稠糖浆般缓缓淌回。西弗勒斯飞过整间房的模糊影像令她一阵反胃。她记起了她的痛苦和愤怒如何进展为无法控制的暴怒,但此后就几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挣扎了一下,他立刻松开了她。她从他腿上爬下,转身面朝着他。她的双膝仍在他两脚之间,让她感觉自己身处明显的劣势之中。她尽量把晨衣腰带束紧。
她凝视他的双眼,其中的悲伤之强烈让她畏缩。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凝视着彼此。最后,他伸手探进袖中,抽出魔杖,一言不发地将之按在她掌中。
他开口说话时,声音干巴巴的,咝咝拉拉,满是羞愧。“你是个令人敬畏的女巫,不靠魔杖就能施展那样的咒语。但是因为你对此的无知,你伤到的很可能是自己,而不是你想伤的人。你需要魔杖来集中你的力量。我不会让你在报仇时伤着你自己的。”
赫敏一把将魔杖塞回给他,还把手在屁股上擦了擦。“我不要!我不想伤害你!”
“你完全有权那么做。”
“不,”她拼命摇着头断言道,“我没权那样伤害你!”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略微有些歇斯底里的笑。“赫敏,短短几个钟头之内,我竟然喝到几乎昏头、自私地玷污了你,就在一间小休息室的长靠椅上。我还无情地粉碎了你的心灵,揍了我儿子,激得你的魔力可怕地失控,接着还击晕了你,这全都因为我被我自己的感情压倒了。而你还说你没权生气?”他摇摇头,一只手朝她举起,却又落回膝上。“你总是承受着一个错误的信念,认定我是个好人。就算在我对你干出了那样的事之后,你仍然相信。我能从你的眼中看到。”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你也在我入睡时抱着我,很可能时间比你那几个小时更久。你这么做也是因为你是个流氓吗?”她闭上眼,坐倒下来,将下巴搁在膝头。“你总是承受着一个错误假定,认定自己是个坏人。要相信你自己并不是为什么就那么难呢?要接受你自己并不是非好即坏,为什么就那么难呢?你只是……复杂。
“你苦于一种奇怪的盲目,”她赶在他能开口前继续道,“你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我。你眼里的我纯洁得一尘不染,而现实中的我只不过是天真、失意,并且大有成为一个苦涩老处女的危险,被惹怒时脾气还很坏。你觉得你是唯一一个会搞砸事情的人?我最后终于重获魔力,而我干的第一桩事就是彻底失控,把你甩过整间房。”有幅影像在她回忆中惊鸿一现,她惊恐地猛抬头。“西蒙没事吧?”
“他没事,”他温和地说。
“要是我对他的行为令你困惑,我很抱歉,”她说,“我只能辩护说,除了弗雷德里克之外,我所有的男性朋友就是韦斯莱兄弟们了。他们都不拘小节。我没有意识到我的行止是不恰当的。我很喜欢西蒙,他很难让人不喜欢,但我从没往那个方面想过。他也没有。”
他点点头,叹了口气。“我一直都是个傻瓜。西蒙昨晚就这一事实大抒了一番他的见解。说到你的行为,你的魔力回归令人不快,这本是不必要的。它极不稳固,显然你是出于自我防御。显而易见,你已经超过了极限,被压倒了。你对此是毫无过错的。是我思虑不周,没能及早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皱起眉,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格兰杰小姐——赫敏——我人生的头二十年是个自私的混蛋,接下来的二十年则试图以扮演自私混蛋来弥补。我不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那些我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