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在咆哮着，她回过头，一对金钱豹爬上金字塔朝她走来。它们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
她做了个手势，鬼魂们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她看着它们回到空中，然后伸出手招待新来的客人。它们伸出粗糙、干枯的舌头来舔她的手，和城里的其他奴隶一样，这两只大猫早就已经死了。皮毛消瘦地搭在身上，骨头从毛皮的破洞里透出来，尽管如此，它们仍然是凶猛的野兽。
奥塔维娅单膝跪下，两只花豹顺从地走上前来。她紧紧拥抱着它们，让它们把沉重的头颅放在她的肩膀上。她闭上眼睛，呼吸着它们身上令人作呕的气味，然后从一只花豹的耳朵里揪出一条蛆，让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把它们的脑袋托到嘴边，轻声说：“去找到我的哥哥们。”
她松开手，站了起来。两只大猫发出嘶哑的吼声，它们一跃而起，顺着金字塔的阶梯向下跳跃，撞开沿途的僵尸，朝着丛林深处飞奔而去。奥塔维娅目送着它们离开，然后回头望了一眼金字塔顶的尼托克丽丝。她还在那里，指手画脚地发号施令。那个吸血鬼自负又傲慢，明明是个死人，却拥有活人身上的一切缺点。
但是她会带自己前往莱弥亚，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

菲利克斯是被死人的尖叫声惊醒的。
至少他原本是这样的认为。他的脑海中满是那些溺水的水手的形象，他们从他身边经过，被暗流拖进苦涩海的深处，徒劳地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当一个水手抓住菲利克斯的脚，想把他一起拖进海底的时候。他猛地张开眼，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
羽毛鲜艳的鸟儿从他头顶飞过，落在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上，鸟儿大声尖叫着回应他，就是这叫声惊醒了他，他原本以为那是那些死去的水手的惨叫。
菲利克斯让自己重新躺回去，枕在坚硬的树皮上。他全身都被污浊的海水浸透了，空气中弥漫着污泥和腐烂的气味。微弱的阳光透过交错的树枝透射下来，现在是白天，但他既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他躺在齐腰深的污泥里，半个身子浸在水里，四肢卡在红树林粗壮的树根里。蚊虫纷纷飞到他沾满污泥的脸上，试图寻找裸露的皮肤，他抽出一只手试图驱赶它们，却发现手上爬满了肥大的水蛭，他感到一阵恶心，急忙把它们揪了下来。当捏住它们又黏又滑的身体时，他感觉胃里一阵翻腾。
“高崔克，”他喃喃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高崔克！”他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呼喊着屠夫的名字。片刻之后，他回忆起了最后一次看到高崔克的场景，那时他正扑向那艘把波利纳斯的船撞成碎片的战舰。他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受惊的鸟儿发出的尖叫，和某种东西入水时发出的扑通声，后者又让菲利克斯绷紧了神经。它听起来就像是那些蟒蛇和大蜥蜴发出的声音，它们不正是栖息在南境的红树林沼泽里的吗？他紧紧抓着树干，奋力对抗着水下那股旋涡，一定是这股暗流把他带到了红树林海岸线的深处。
他对南境东海岸的全部了解可以用一张纸写出来，一张非常小的纸，还留有空间放插图和一些小故事。
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红树林沼泽，一片绵延几英里的巨大沼泽，漂浮在树根和腐烂的马尾藻上面。他曾经与萨图沙的一些水手交谈过，他们来过这里，甚至探索了这里的部分区域，因为海岸线是大多数人所能到达的南境最深处。总体上说，红树林并不像南境的大多数区域那样严酷，但它仍然比大多数人居住的区域危险十倍。这里遍布着毒蛇、巨大的蜥蜴、叮人的蚊虫和野蛮的部落，这还仅仅是丛林里全部危险的冰山一角。就算是精灵，也会尽量选择避开这里。
水并不深，但却有着很强的吸力，菲利克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脚从水里抽出来。他笨拙地爬上一颗红树的树干，卡拉古尔无力地靠在他的腿上。让他感到宽慰的是，这把剑不知怎的还好端端地呆在他身上，但其他的随身行李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斗篷又硬又沉，上面沾满了污泥，鞋子里也满是泥浆。幸运的是，他事先用好几层油纸把日记本包了起来，否则它也逃不过被毁的命运。
他徒劳地用手抓着脸上的污物，试图寻找其他的水蛭，没有发现，这多少让他松了口气。他从腰带上取下手套戴在手上，尽管天气很热，他还是认为应该将皮肤尽可能遮住。

从劳累中稍稍恢复过来后，菲利克斯抬头环顾四周。周围到处都是高大的红树，盘根错节的树根阻挡了水流，密密麻麻的树枝遮蔽了天空。这里的树木非常密集，他甚至能把树根作为临时的小路。但在远处，他仍然能听见潮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菲利克斯坐在树枝上，背靠着红树的树干。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奥菲尔号沉默在哪里。那股卷走他的暗流非常湍急，它本来可以带着他流上好几英里，被树枝勾住纯属他运气好。
要不然，就是某个神明心血来潮，出手救了这个倒霉的佣兵。菲利克斯双手合十，盯着树叶间偶尔透出来的天空，喃喃自语道：
“感谢西格玛，感谢尤里克，感谢米尔米迪雅、曼纳恩、塔尔、瑞亚、莎莉娅，拉纳德，格里姆尼尔，以及其他任何保护**、冒险者和矮人之友的神。”
就算真的有神明听见了菲利克斯的祈祷，他们也表现得无动于衷。菲利克斯叹了口气，重新把手放回膝盖上。他还需要点时间恢复体力，然后才能为下一步行动做打算。他以前有过荒野求生的经历，红树林里可能不缺猎物，但是饮用水是个问题。他挠了挠下巴，努力不去想自己现在有多渴。他以前也经历过这样的窘境，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他休息的时候，他想知道高崔克是否获得了他梦想中的光荣战死。尽管这可能不像他希望的那样光荣，但是……好吧，也许是因为他太挑，但高崔克似乎比绝大多数屠夫活得都要久。当然，菲利克斯永远都不会当着屠夫的面这么说。往好了说，他会被高崔克狠狠瞪上好几天，往坏了说，他可能会被痛扁一顿。
尽管自从他们相遇以来，高崔克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手，但还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高崔克并不是个敏感的人，但是这方面的话题是他的痛处。高崔克已经有好几次因为有傻瓜拿这件事挑拨他而拆掉整个酒吧了，令人惊讶的是，有时候那些挑拨他的傻瓜竟然是矮人，菲利克斯还以为他们应该更能理解高崔克呢。
菲利克斯闭上眼睛，想象着那副画面。高崔克已经经历了一系列常人难以想象的冒险。他曾越过熔岩，跨过冰河，翻山越岭，杀敌无数，只为了追寻他梦想中那史诗一般壮丽的死亡。重力和箭矢奈何不了他，是的，他一定能够爬上那些战船，然后会发生什么呢？如果那些骷髅兵想上来阻止他，它们唯一的下场就是变成一堆碎骨片。他皱起了眉头，是箭，应该是箭。即使是高崔克，也无法对抗遮天蔽日的箭雨，尽管他尝试过很多次。菲利克斯能在脑海中看到那副画面，他能看到那些骷髅弓箭手射出的箭矢在月光下闪着光，刺穿已然伤痕累累的身躯。最后，终于，在不死者面无表情地注视下，高崔克·格瑞尼森终于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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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情景闪过菲利克斯眼前时，一股忧伤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死法不适合高崔克，高崔克可是曾经跟巨龙和恶魔战斗过的。他的战斧曾经劈碎了加兰德尔的鳞片，曾经砍下恶魔奥瑞克的头颅，曾经从鼠人手里拯救了努恩。而且西格玛在上，他可是曾跟曼弗雷德·冯·卡斯坦因战斗过啊！
但是不会有别的可能，成百上千的敌人在船上等着他。它们全副武装，而且因为自身的缺陷，它们不会被一个近乎疯狂的矮人吓到。菲利克斯不停地思考着这一切，恍惚间，他好像听到高崔克那激昂的战歌在远处回荡。他坐在原地听了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猛地坐直了身子，他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是高崔克，是别的什么东西。菲利克斯站起来，晃了晃脑袋。奇怪的声音不停地在森林里移动，是尖叫声吗？还是呼救的声音？
当他发现第一块碎片的时候，从树顶照射下来的阳光已经开始暗淡了。那是一块断裂的原木，和菲利克斯一样卡在树根的缝隙里。菲利克斯开始紧张起来，他发现的残骸越来越多，他开始循着残骸前进，而不是声音。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最后索性消失了。碎裂的桅杆、断裂的索具和破碎的滑轮堵塞了红树根系之间的水道。渐渐地，他开始看到尸体，有的被水泡的肿胀，有的被湍急的水流扯成两截。有几次菲利克斯差点不小心踩到尸体，他强忍着恶心跳过身体，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为此他感到有些庆幸。

奥菲尔号被整个撕成了两半，但是也许还有幸存者。如果那股暗流把他带到了红树林，那么也许还有其他人幸存了下来。想到这里，菲利克斯感觉心脏一阵狂跳。
船只突然摇晃了一下，他刚才的猜想是正确的，但似乎已经有别的东西捷足先登了。菲利克斯突然放慢脚步，浓密的树木像帘子一样阻隔了他的视线，对面传来了低吼和咆哮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惨叫。菲利克斯握紧长剑，蹑手蹑脚地穿过树林，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尖叫着要求他沿着来时的道路回去。但他拒绝了，与高崔克一起旅行了这么久后，他不会轻易在危险面前退缩，好奇心逐渐战胜了恐惧。而且，只要他有能力阻止，菲利克斯绝不会眼看着别人受苦，而树后的这个人肯定正在受苦。
但与高崔克旅行的经历也教会了他保持冷静，屠夫现在可能已经冲出去了，但他没那么莽撞。菲利克斯迅速向四周看了看，做了个鬼脸，慢慢从树根铺成的小路滑进水里。即使在这里，水流也很湍急，差点把菲利克斯冲走。他强迫自己挤进淤泥和烂树叶里，把脏兮兮的兜帽盖在脸上。他从一个住在幽暗密林的猎人那里学到了这一招，那个人会用泥土、树叶和粪便伪装自己，不让自己被他追捕的的野兽发现。菲利克斯原本不相信这样的策略会有作用，直到他亲眼看见那个猎人像一块移动的粪便一样爬过丛林，并从一个野兽人哨兵眼皮底下砍掉了它的头。
披着泥泞、湿漉漉的斗篷，菲利克斯全身浸在水里，水一直淹到他的肩膀。他开始手脚并用地穿过纵横交错的树根网，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弄出声音，幸运的是，水流的声音很响，足以掩盖他发出的任何动静。海水很浑浊，交错的树根藏在厚厚的阴影中，尽管偶尔有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投下来，树林里仍然像黄昏一样昏暗。

当看到破碎的奥菲尔号时，他的手紧紧抓住卡拉古尔的剑柄。船只深深扎进红树林里，连根拔起好几棵树，最后停在一块半永久的土坡上。船只的绝大部分都露出水面，周围漂浮着好几具尸体，可能是船一起被暗流卷过来的。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浮在水里，有的挂在树上，断裂的主桅杆倒在一大片红树林上方，形成了一个简易绞刑架，桅杆末端正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的脖子正好被缆绳卡住了，身体微微颤抖，两只脚软绵绵地晃来晃去。他的脸因淤青和缺氧变得铁青，脑袋深深耷拉着，口中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菲利克斯感到一阵不寒而栗，他刚才听见的可能正是这个可怜人的惨叫。而在他下方，那些像豺狼一样聚在一起的生物，就是那些吼叫声的来源。
菲利克斯不止一次地遭遇过这些灰色，瘦骨嶙峋的怪物，它们正试图跳起来去够那个可怜人的脚踝。食尸鬼，不过它们与菲利克斯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样，这些怪物身上覆盖着奇怪的刺青，还有被骨针或者爪子刺穿的痕迹。菲利克斯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它们闻起来就像是发霉的牛奶或肉，这使得它们比臭鼬还要难闻。食尸鬼是一种由人类转化而来的怪物，他们，未必是心甘情愿地，被黑魔法和人肉所影响，堕落成如今这幅扭曲的样子。尽管他们的灵魂早已破碎，但他们曾经是人，他恨他们，但同时也可怜他们。
一部分食尸鬼在互相咆哮厮打，时不时跳起来去够那个垂死的可怜人。其他的则静静的蹲在旁边，就像其他的食腐动物一样耐心地等他断气。菲利克斯粗略地数了一下，那里至少有十几个食尸鬼，远不是他一个人所能够应付的。他犹豫了，它们还没有注意到他，如果他现在转身回去，也许还可以安全地沿原路回到红树林。
他眼角余光一闪，看到一个细长的、五彩斑斓的东西正从水上游向自己。当那条蛇从菲利克斯余光中掠过时，他整个人僵住了，他不认识这种蛇，但这无关紧要。它的撕咬可能是致命的，它也有可能是南境上百种剧毒蛇的其中一种。无论如何，如果他激怒了它，那他就死定了。蛇慢慢地扭过头望着他，明亮又偏平的瞳孔里闪烁着猫一般的好奇心。

慢慢地，它沿着水面朝他游了过来，分叉的信子不停地伸出嘴巴。菲利克斯的心开始砰砰直跳，他害怕那些食尸鬼会听见他的声音。蛇慢慢靠近，聚精会神地盯着他，菲利克斯绝望地把手伸到水下，手心朝上。当蛇游到他手掌上方时，他啪的一声合上手掌，紧紧抓住它的脑袋。他一甩手，把那条蛇远远甩了出去，在远处溅起一朵不大的水花。
其中一只食尸鬼，蹲在一根伸出水面的桅杆上，离得比其他食尸鬼都要近。它原本正咬着一根从尸体上撕下来的胳膊，突然转过身来，像警觉的猫一样四处张望，黄色的眼睛里闪着凶狠的光。它一边咀嚼着嘴里的人肉和脂肪，一边死死盯着这边的树木。过了一会儿，它吞下嘴里的食物，放松下来，回过头继续看着它的同伴们厮打争吵。菲利克斯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把剑拔出了一半，他缓缓地把剑放回鞘里，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那个可怜的船员呻吟着，他下面的食尸鬼发出沙哑的吼声，似乎在催促那个可怜人快点死去。菲利克斯闭上眼睛，向西格玛悄声祈祷。没有办法了，他不能离开——只要还有一丝机会救下那个人，他就不能离开。他松开卡拉古尔，拔出腰带另一边的匕首。那是一把精致、狭长的提利尔匕首，优雅而又致命。这不是一把用来劈砍的武器，而是用来戳刺的，可以精确地刺进喉咙或者肋骨的缝隙。菲利克斯不止一次地使用过这把武器，这让他感到有些羞愧。他安慰自己说，他只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动手杀人，但这个想法并没有让他好过太多。

菲利克斯缓缓地向前移动，继续把身子往水下探去，最后只留把鼻子以上的部位露出水面，而它们都被那跟沼泽的烂叶别无二致的斗篷盖住了。他缓缓靠近最外围的那只食尸鬼。他必须迅速，且致命，否则他就会跟那个桅杆上的可怜人一起送上食尸鬼的餐桌。当他走近食尸鬼的时候，他确保它挡在自己和其他怪物中间。当其他食尸鬼再次大叫起来时，菲利克斯一跃而起，用戴手套的手捂住它的嘴巴，同时用匕首狠狠刺入食尸鬼的后背。匕首很锋利，而他很了解这些怪物，知道攻击那里能一击毙命。菲利克斯把食尸鬼迅速、悄无声息地拉回水里。
当他把它的尸体塞进残骸的缝隙里时，那怪物的腿突然踢了一下。菲利克斯拿刀在它身体里来回绞了两下，然后抽出匕首，绕着它游了一圈，确保这个怪物彻底死去。其他食尸鬼还没有注意到它们的同伴的突然消失，这给菲利克斯创造了机会，只要运气还站在他这边。菲利克斯开始缓缓游向破碎的船体，那里还有几个食尸鬼，蹲在一旁啃着其他船员的尸骸。这计划虽说不怎么精妙，但已经是他此时能想出的最好计划了。当菲利克斯潜入船只的残骸时，也许是因为太专注于它们的美餐和那个垂死的人提供的余兴节目，没有一个怪物注意到他。他透过透过破碎的木材和索具望向食尸鬼聚集的地方，用匕首的剑柄敲响着一个破裂的滑轮。
听到突然传来的撞击声，食尸鬼困惑地低吼一声，朝水下看去。它开始穿过碎片往水里走去，嘴里还叼着刚从尸体上撕下来的软骨。它的头朝下弯曲，身体缩成一团，就像一只沿着墙壁往下爬的蜥蜴。菲利克斯躲在碎片中间，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当食尸鬼穿过船体的阴影时，它的眼睛里闪烁着野性的磷光，这让菲利克斯想起了在小巷里捉老鼠的猫。
食尸鬼停下脚步，嗅着周围的空气。它离菲利克斯不到一臂之遥，它能看到周围的一切，除了下方。菲利克斯绷紧全身肌肉，然后像弹簧一样伸展。匕首的尖端刺穿了怪物下颌柔软的皮肉，穿过颅腔直刺大脑。菲利克斯在它的尸体落下的时候抓住了它，就像刚才杀死第一个食尸鬼时的那样再度潜入水中，不过这次发出的声音更大了。

这是不可避免的，但他知道这也让他失去了出其不意的优势。他把还在抽搐的食尸鬼埋在水下，然后把头埋入水中，快速游走了。当他从几英尺外一堆绳子下面冒出来时，他感觉自己的肺像烧起来一样，于是赶忙吸了一大口空气。其他食尸鬼聚集在船只残骸顶部，向下凝视着，发出轻柔的询问声。来的食尸鬼总共有四个，还有六个留在船壳外面。慢慢地，那些野兽开始向下爬，同时发出野蛮的低吼声，呼唤着它们的同伴。
菲利克斯知道，他必须赶在其他食尸鬼跟来前解决眼前的这些。他没有多少时间，所以行动必须要迅速、安静，绝不能有多余的动作。他爬出水面，静静地等待着。食尸鬼们开始在废墟中搜寻，一边嗅来嗅去一边朝彼此咆哮。也许它们认为失踪的同伴找到了一些隐藏的尸体，也许即使变成了怪物，它们仍然会担心同伴的安危。菲利克斯对后者表示怀疑，因为他之前见到过食尸鬼在饥饿时吞食弱小的同类。当它们转身离开时，他跟了上去，他速度不快，但正好能赶上那些像鳄鱼一样缓慢游动的食尸鬼。
菲利克斯悄悄爬上船壳，紧握着匕首。当其中一只食尸鬼游到他的正下方的时候，他纵身一跃跳到了它背上。当他用匕首刺进食尸鬼瘦骨嶙峋的后颈时，下坠的重力把它压到了水下，让他的攻击不像前两次那样致命。食尸鬼快死了，但还有一口气。它的嘴里满是鲜血，匕首卡在了脖子的骨缝中。食尸鬼疯狂地扭动着，反身一击打在了菲利克斯身上，把他打落水下。

菲利克斯怒骂一声，将匕首扔向冲在最前面的食尸鬼。来不及观察是否命中，他抽出卡拉古尔，朝这群怪物冲了过去。他把剑像长矛一样举着，双手朝前一刺，洞穿了第一个扑向他的食尸鬼。古老的附魔长剑像切橡胶一样刺穿了食尸鬼的血肉，黑色的鲜血像泉水一样奔涌而出。食尸鬼用颤抖的爪子抓住他的手腕，它的嘴巴在剧痛的刺激下不停开合。菲利克斯急忙往后一跳，他感觉到卡拉古尔砍中了骨头，卡在了食尸鬼的胸膛里。当第三个食尸鬼扑到他身上，把他撞倒在地的时候，他没能抓住卡拉古尔。菲利克斯被食尸鬼按进水里，粗糙的爪子紧紧扼住他的咽喉，菲利克斯挥拳猛击，打中了怪物那扭曲的五官，逼迫它向后退。他的拳头击中了食尸鬼的下巴，后者惨叫着朝后退去。
菲利克斯伸手乱抓，试图抓住些东西，任何东西，只要能拿来当武器就行。他摸到一根断裂的木棍，当食尸鬼张大嘴巴，准备再次扑向他的时候。菲利克斯用力把木棍顺着嘴巴刺进了喉咙里。它扑通一声从他身上掉下来，扭动着，不停地把手伸进嘴里摸索。菲利克斯爬起来，抓住它的脑袋把它按进水里，它的爪子不停地挥舞，在菲利克斯胳膊上撕开一道道伤口。菲利克斯死死把它按在水里，直到它彻底安静才松开胳膊。
菲利克斯站起身来，寻找剩下的那个食尸鬼。他的心脏砰砰地撞击着胸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肾上腺素在体内奔涌，四肢因过度用力而感到酸痛无比。他擦去脸上的血污，看到了食尸鬼的尸体，刚才扔出的匕首深深扎进了它的眼窝里。他咽了口吐沫，走到它面前拔出匕首，然后转向那只被卡拉古尔钉在地上的食尸鬼。
它还活着，当菲利克斯朝它走来时，它发出阵阵哀鸣，徒劳地试图拔出插进胸口的剑刃。当菲利克斯来到它面前时，它哭嚎着缩成一团。菲列克斯犹豫了，食尸鬼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恐惧，让他感到有些恶心。但之后他想到了在缆绳上摇晃的船员，还有他听到的那些惨叫声，在这些怪物到来前，这里也许还有其他幸存者。他的表情变得坚定，他伸出手握住剑柄，狠狠一推，食尸鬼发出嘶哑的呻吟声，彻底死去了。菲利克斯把剑抽回来，甩去剑上的血。
上方传来的响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起头，看到剩下的六只食尸鬼正趴在船舱顶上看着他，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神色。菲利克斯耸了耸肩，说道：
“哼，你们还在等什么？”

食尸鬼齐声尖叫，朝他扑了过来。它们像猿猴一样上蹿下跳，口中发出刺耳的咆哮。菲利克斯并不害怕，只有一种死到临头的释然。他刚才是纯凭运气打败了那四只食尸鬼。而眼前的敌人比起刚才又多了一半，而他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水里，四肢疲惫不堪。尽管如此，他仍然准备尽最大的努力战斗，菲利克斯握紧长剑和匕首，准备迎接眼前的敌人。
第一只食尸鬼发出野蛮的咆哮，高高跃起扑向菲利克斯。菲利克斯挥动卡拉古尔，用一记完美的阿尔道夫横劈在半空把它砍成了两端。食尸鬼头朝下翻了个筋斗，落水时溅起一片腥咸的海水。与此同时，第二只也来到了他面前，菲利克斯用短剑狠狠刺进了它的肚子，然而食尸鬼仍然咬中了他的肩膀，牙齿深深嵌进了他的锁甲衫。巨大的蛮力让菲利克斯失去了平衡，不得不松开匕首，食尸鬼用疯狂的蛮力撕扯着他，把他按进了水里。
菲利克斯发出一声愤怒的呐喊，用力一脚蹬开了垂死的食尸鬼。但他的动作还不够快，一只食尸鬼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抓住了他拿剑的手，试图把剑扭下来，菲利克斯伸出空着的手猛击勒住他脖子的胳膊，但是毫无效果。
剩下的两只野兽朝他爬了过来，眼中闪烁着饥饿的光芒。
菲利克斯用力踢向它们，其中一脚踢中了一个食尸鬼的嘴巴，踢得它的下巴吱嘎作响。另一个食尸鬼扑倒他身上，扯着他的头发把他的头拽向一边，它发出嘶嘶的叫声，听上去很高兴。
菲利克斯奋力挣扎，但他被牢牢压住，动弹不得。食尸鬼们纷纷高兴地窃笑起来，他能闻到它们嘴里喷出的臭气。他闭上眼睛，等待那致命的一咬。
当发黄的尖牙擦过他的喉咙时，他发出最后的一声咆哮

好精彩的战斗！

好耶！

食尸鬼哼了一声，那个正准备撕开他喉咙的食尸鬼往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它颤抖着伸出爪子，试图去够那只从它嘴里穿出来的箭矢。它咕哝了一声，朝后栽进了水里。剩下的食尸鬼松开菲利克斯，丢下废墟和猎物，嗷嗷叫着跑开了。
菲利克斯扶着他的剑，颤巍巍地站起来。他抬头向上看去，一个男人正站在破损的船壳上，他的弓弦上已经搭好了第二支箭，随时准备射向菲利克斯。
“喂，你。要是我没听错，你刚刚说的是瑞克语吧？”男人往下喊道。
“我来自阿尔道夫。”菲利克斯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世界可真小，我也是。”射手笑着压低了弓箭，“不过也不好说，海岸线上有来自各个地方的人，艾斯塔利亚人，提利尔人，还有诺斯卡人。所有人都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母语，从来不想着去学点更通用的语言。”他顿了一下，“再晚几秒钟，你就变成那些野兽的晚餐了，老乡。”
男人长得瘦骨嶙峋，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胸甲，上面的花纹早已被铁锈掩盖了。一把长剑挂在腰间，在铠甲的裂缝下面，是一件旅行者常穿的肮脏的皮革护甲。
“感谢你及时出手相救，”菲利克斯从食尸鬼肚子里拔出匕首，用裤子把它擦干净。他把匕首别回腰上，抬头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拯救者，“只是出于好奇问一下，你是从哪来的？”
箭手皱起了眉头，“红树林港啊，还能是哪？”
菲利克斯大大松了一口气，“感谢西格玛。”如果他的拯救者是从红树林港来的，那么至少他的船没有偏离航线太远。他不用担心会死在丛林里了，眼前突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一时间竟让他无所适从。他可以坐船去任何地方，欣喜与悲伤在心里交织，如果高崔克死了，那么他就自由了。他的义务完成了，他现在想去哪就能去哪，不再需要跟着一个坏脾气的矮人四处寻死。他可以回家，可以去玛丽恩堡，可以回提利尔。菲利克斯让思绪游荡了好一会儿，才认真考虑起来。最好还是先呆在这里，让自己适应这片土地。他已经跟高崔克结伴同行很长时间了，根据他对他的了解，在亲眼见到他的尸体之前，无论前景多么渺茫，都应该假设屠夫活了下来，想到这里，他渐渐打消了去阿尔道夫或者提利尔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