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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五年(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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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样的人,不该屈居人下的。”

在终南山,卫青被单独留下来守卫我,这一整天他情绪都有些低落。听到我的话,他连睫毛都没动一动,简短地回答:“保护主人是我的责任。”

我们静默了一会儿,他又问:“主人大概要遣散我们吧?”

以他的聪明再度猜出我的想法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的计划的确是逐渐更换附中的服役人员,卫青这些人我会放他们全家自由,并重重封赏。但卫青,我想听听他要什么。我没有流露出吃惊,只是说:“你们为我做了这件事,我就无法将你们看做奴仆了。尤其是你,本来就不是池中之物,我会竭力让你的志向得到满足。”

卫青低下头,心灰意懒地说:“卫青只是个奴生子,没什么远大志向。”

我倒抽一口冷气,又变成之前的样子了!我忽然觉得非常气恼,我从一开始就对这个少年的事情奇怪地注意。而他,躲得远远的,把我的烦恼看穿,就是不愿多说自己一点事情。不,是根本不愿意和我多说话。大概经过梁王的事,他更觉得我又暴虐又愚蠢吧。

“只有我命在旦夕的时候,你才肯跟我说实话吧?”我感到有些伤心,声音却忍不住高了起来说:“那个不会骑马就敢去驯服逐风的英雄,竟是个没有志气的人吗?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就能击败战功赫赫的梁王,又是怎样的才智?为什么你要把自己藏起来?是不是,你认为我是个为所欲为的贵族,不足以畅谈心事?是啊,我有多少次醉着酒从堂邑侯府回来。就是这次的事也够大逆不道了。肉食者鄙嘛。算了,我本来就没有理由要求你对我说这么多,你不过凑巧在府里停留。”

我一口气吵了这么多句,自己觉得十分失态。难道最近太紧张?我烦恼地把马鞭扔到对面的草丛里,这时起了一阵秋风,树叶纷纷飘落。

“主人的生活卫青本来不该有什么看法。”卫青憋着一口气,态度也有些生硬:“卫青若真有远大的志向,也不应该凭借主人的恩惠达成。可是,我曾发誓效忠主人,无论主人怎样决定,我服从就是了。”
 
“怎么吵起来了?” 公孙敖不知怎么从对面树林里跑出来,大惑不解地喊,怀里还抱着两只兔子。

卫青迅速回头,我看不到他的脸,这能从公孙敖变化迅速的表情推测,两个人在用眼神激烈地争论。公孙敖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完全流露出一种愤慨。卫青似乎也很气,转身冲他走过去,几乎撞上他的肩膀,话也不说就往树林里走了。

“公主,我对你直说吧。从卫青第一天来平阳侯府,他就打算誓死为主人效力了。公主的烦恼,别人看不出来,但他知道。对于太子和梁王的事他也悄悄在关心。听说公主喜欢骑马,他虽然……”

“大哥,你在说什么?”走的不远的卫青又折回来,恼火地打断公孙敖:“我都已经说了要服从主人的命令了。”

“我,并没有命令你什么。”我讷讷地说:“去吃饭吧。”


38楼2005-10-04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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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爬上


    39楼2005-10-04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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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8 00: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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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什么呀?

      长乐宫中,母后锐利地看着我。

      是啊,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太混乱了。我已经开始着手更换府中的服役人员的,每批放归的平民数目都远比征发的多。很快,府里的人员构成就会看不出一点毛病。那些被遣散的人多数还不知道我曾计划过什么。年老的奴仆,我大量放他们自由,保证他们得到足够的产业。这期间,成年和未成年的骑奴也随着父母的离开置换了一半。剩下的人,分别安插在大量空出的清闲职务上。卫青的母亲却在这时候病重了。

      长子也病着,三个女孩子胆怯地看着忽然到来的我,卫步、卫广知礼地退在一边。卫青倔强地不在我面前露出一点情绪。他竟是安心跟我斗气了。我当时是怎么对待他的忠诚的?

      “公主,我这一生,真正收留我,给我照顾的也只有平阳侯府。我没有比人可以拜托,只有请求公主……看顾我这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吧。”卫媪的眼神里有种很深的信赖,我蓦地领悟,她一生的波折或许就在于她的心地是这样的单纯。在牵着我的衣袖的那一瞬间,她明明白白地让我知道,她是非常喜欢我做这几个孩子的保护人的。


      “卫青,公孙敖,愿意以后专门陪我出门吗?”我装作忘掉终南山上那阵古怪的对话,以拿出开朗的主人姿态大声问。

      “好哇好哇!”公孙敖推推卫青:“还不快去牵马。”

      我从恍惚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对,那天他们是陪我去馆陶长公主家。钱,我最近闹得很缺钱,姑母叫了我一些开源节流之道。我清醒过来,府里的事情还有很多。曹寿在封邑病了,开销可大多了,据说也不是很严重。语言不详。他的行程要推迟了。这倒没什么?父皇似乎也不大喜欢他。算了吧,父皇难道喜欢我吗?

      “梁王的事,”母亲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接着说:“你就不用担心了。”


      40楼2005-10-04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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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应该是偶的了吧?


        IP属地:浙江42楼2005-10-05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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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只是沙发,还是雅座单间喔,因为偶又要贴了


          43楼2005-10-06 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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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抢沙发?

            再帖一帖


            45楼2005-10-06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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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不这么做,父皇积郁的情绪可能会冲破他的理智。同样的结果,甚至更糟,我又何必要让父皇再生一场大气,至死不原谅我呢?或许我生而不祥,如果我是男孩子,母后的经历会有所不同;如果我像南宫公主和林虑公主,我就不会僭越自己的身份,企图铤而走险。

              躲进军队,立功。这是卫青他们两个最好的出路。现在他们不过是府里的服役人员,身份早已是被我改成自由人。我已不能亲自推荐他们,这样反而会给他们造成灾难。好在,他们的本领很快会使他们脱颖而出。没有实战经验,经过新兵训练应该可以熟悉军队的环境,总比待在平阳府等着中尉、廷尉穷治其狱好。外一追查下去,军功可以保全他们。在过几年,也许父皇已经后悔了,或许……太子即位,怀念起我这个早早求死的姐姐。

              山风呼啸,我的声音冷漠坚决:“两年来,我视你们为朋友,也是你们为大汉朝未来的栋梁。你们的忠诚,我至死难忘。但是,你们已经是堂堂七尺男儿,不该再像麋鹿牛羊一样被人豢养。你们该卫国效力了。我平阳公主钦佩的也是真正的英雄。”

               “你,够年龄从军了。”我指着公孙敖,不容反驳地说。他茫然地看看卫青,不明所以。

              “你,虚报下年龄应该没有问题。”我指着卫青,说:“你的家人,让他们随便在那个郡国买块地。明天,我让人把有关的文书给你们,都给我走,这是我的命令。”

              说完这番话,我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失掉了。好没用的公主!我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卫青的脸色一沉,转身走了。身后是公孙敖一迭声的呼喊。


              “曹寿,对不起。”

              我等在曹寿的房间,其实只要肯等,很容易见到他的。三年了。我现在承认,我实在是刻意把他赶走,不愿见他。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但在我的话说出口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不起,曹寿。”

              他悲哀地走过来,想要拥抱我。公主,他的声音有着无奈和怜惜,我还是震惊地躲开。

              这一刻,我终于正视那种淡漠、有时流露出羞耻的情绪。不那么按部就班地思考,我明明感觉到,他在绝望地等待跟反悔,我在绝望地等待跟反悔,只是我的心里装着的是一个同样绝望却绝不后悔的少年。父皇被太后伤害,却还会伤害我们。我看着父皇伤害母后和我们,也照样漠视了我的丈夫和孩子——他们到底是我的丈夫和孩子。可是,对于这一点我就是无能为力。

              我做出了决定。可我到底是怎样想的?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是在那一刻,曹寿彻底放手,退到门边:“我明白,我会回封邑‘养病’,也带着孩子。”


              公孙敖来辞行:“我明白,男子汉大丈夫正要为国家效力。公孙敖决不让公主失望,也决不让公主丢脸。”

              卫青呢,不知所踪了。


              父皇再次移驾甘泉宫,宣诏我的黄门绝早到达。我明白,事情得尽快了断。

              “父皇,请赐儿臣一死。”拜倒在父皇脚下,我出嫁的时候我以为我就此死了。我已知足,这几年竟可以放手拼搏。我竟可以跑这么远,我的怨气该消了。我好想笑,父皇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着我,我的心里还是隐隐感到悲哀。

              父皇就这么看着我,我的生命在他转瞬之间被衡量轻重。良久,他摇头,不知是自嘲还是愤慨:“我已经杀死了一个老师、一个儿子、一个弟弟,不能再杀死自己的女儿了。”

              “那么,不用父皇为难。半年后,儿臣会‘暴病’于家中。”我认真在求死啊,仅仅是为了事情就此为止,不再株连?可是何必想这么多呢,我只希望痛快地了断。

              “阳信,”父皇的脸上交织着惊讶与怀疑:“你真的打算死?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你的弟弟还是母后?”

              我微笑:“父皇和母后都是儿臣至亲的人。太子的事,儿臣无权过问。儿臣大概天性暴虐,才会做出种种让父皇不悦的事。或许,也是儿臣愚蠢,希望父皇多注意我一点。”

              “你走吧。”父皇,他没有表明态度,在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二天,春陀公公传来父皇的口谕:不许做傻事。

              这不是好消息,时间越长变数越大,后果就可能越糟。然而岁末的大典很快来到,我被召入长乐宫。太子的神色有些迷茫,跟着赶来的阿娇没完没了地讲演起她的每一件珠宝。这种场合,母后仍然带着义姁。


              47楼2005-10-06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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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晕,前边是后元年,刚吃饱饭果然智力衰退呀


                48楼2005-10-06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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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8 0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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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元二年,匈奴再次寇边。父皇再次到甘泉宫养病,我也被再次宣诏。

                  显然,父皇得到了新的罪证。一身黑色的正装,他的盛怒如满天的阴云,他凝视我,仿佛要亲手将我杀死。我只是因为我“杀”了他的亲人,也因为我触犯了他的权威。我平静地等待,我别无选择。


                  我在甘泉宫的偏殿待罪,对外只说是病了。没有交到廷尉署,父皇毕竟不打算让事态扩大,这是我现在唯一担心的。

                  处罚出人意料的轻,我必须就国,立即启程,永不回来。

                  “你本该去房陵的,不,你本该受到最严厉的处置!”父皇盛怒未消,压低了嗓音却在吼叫:“原因你自己知道。可是,大汉朝折腾不起了。阳信,你早算准了这一点是不是?你走吧,朕没有你这样满腹机心的女儿。”

                  “父皇珍重,阳信不会再惹父皇生气了。”我吞下藏在掌中的药丸,随便跟义姁说一声,我能得到河东盗贼各种药效毒辣的方剂。母后,这不光明的手段今天就报应在我身上吧。就让父皇的处罚因我的死结束,不要再发生变故了。我,也生无可恋。

                  父皇挥手震开我的手。后背上猛烈的敲击让我咳出嗓子里的毒药。这双大手,上次记忆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在我很小的时候,笨得连东西都不会吃,动辄呛到。父亲抱过我,宠溺地拍打我的后背……

                  “你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父皇推门离去。


                  我听见一声清朗的笑语:“为人奴子的,不被打骂就够了,盼望什么封侯?”

                  卫青!我的喉咙迅速失血,我叫不出他的名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混进劳役的队伍,混进甘泉宫来,一个充作苦役的囚徒,竟然还在为他看相,坚持说:“他的命运贵不可言,一定会封侯。”

                  阳光下,卓尔不群的少年。竭力掩藏自己也无济于事。你不明白吗?连这个罪人都看出了你非凡的才干,你却一点都不珍惜自己。他看到我了,面不改色,决心藏在眼底。

                  我为什么想流泪,刚刚在父皇面前都能镇定自若的。他到底有没有听过我一次命令?我眼前一黑,宫人们胆怯地抱住我。

                  “送我出宫。”爱怎么办怎么办吧,我再也不会见你。我决心不管你。


                  父皇以路途不安全为由,令我延迟出发,或许是有了新的打算。随后,病体忽然严重,一切都搁下去。又一阵,父皇打算贬我到房陵,这会伤害到太子的声望,没有实行。在这反复间,我发觉病情已经影响了父皇的神志。

                  我不能再进宫中,我嘱咐太子,昼夜守护在父皇病榻前。

                  匈奴的干扰不断,父皇清醒后竟也不提我的事。我再次提出就国,但是回我自己的封地阳信,终于得到恩准。对外的说词则是——曹寿再次染病,我必须速去平阳探望。卫青来过,我拒绝见他,我写了片竹简让人交给他:“记住你的身份,你在平阳府不过是个骑奴。”


                  我摆脱一切了。就让我忘掉一切吧。难道我所有的忧伤不是自找的?所以,我是有汉以来第一个真的要在自己封邑终老的公主。我的车驾很简单,我刻意按照当年荣哥哥贬居临江那样只用几部轻车。

                  春天,原野中刚冒出一点嫩芽,风却大得紧。我掀开帘子,车夫的背影生疏的紧,冷风吹得我透不过起来,离开了,应该是个不错的结局,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我放下车帘,拥着狐裘假寐。我现在孤身一人。我真的睡着了,梦到昔日那些少年,他们笑闹着。公主你看,卫青猎到了老大一只狐狸。咦,卫青又跑到哪去了?

                  孤独。我睡了又醒,信手抄起车中一卷竹简,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是,兵法,怎么是兵法?我恍惚地摇摇头。

                  原来我已经历这么多,虽然不留意,虽然不珍惜,却点点滴滴荣辱我的记忆。


                  离开洛阳不远,我的车子猛烈震动了下,盗贼。外边的呼喊让我心神一凛,苍天,原来我还是逃不掉自杀的命运了。怎么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抓起车里一把削改竹简的小刀,试着指向自己的咽喉。卫青指着郭解那一剑仿佛就在眼前,怎么又这样软弱了?我记起第一次看到卫青的情景。想办法,一定有办法可想……

                  车外的惨呼此起彼伏,混乱中我听到有人无畏地高呼:“你们回去问问张次公,当年他的命是怎么捡回来的。车里是阳信长公主,义姁姑娘就在她府中。今天的事,你们担得起吗?”

                  掀开车帘的一角,我看到威慑住群盗的两个人。只有两个人,卫青和他的弟弟卫广,却很快控制了局势,仍然跃跃欲试几个的强盗被她利落地击落马下,其他人,丢下几句狠话仓皇逃窜。

                  “你到底要做什么?”开口问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我放下车帘,泪流满面。

                  “卫青已经反省,明白自己的本分。卫青小时候那些傻话主人不必放在心上。路途艰险,卫青只希望送主人到阳信。”卫青的态度平静如水。

                  我压住哽咽,淡淡地说:“你终于长大了。”


                  从前我是公主,现在我是囚徒。但这已不重要,到阳信的路越来越近,在这段时间里,我不谈自己,不谈未来。


                  49楼2005-10-06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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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发~~
                    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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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其实可以把这篇文也发到青青子矜,挣钱的说。。


                      51楼2005-10-07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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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挣钱是开玩笑。。。。
                        我觉得楼主的文写的很好,应该让更多亲卫队筒子知道


                        52楼2005-10-07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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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谢谢,我现在


                          53楼2005-10-07 08:56
                          回复
                            沙发


                            55楼2005-10-07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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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7 23:5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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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浙江56楼2005-10-07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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