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别管,回去休息吧。”他的声音低沉有力,非常有安全感。这样还会有安全感?我也真的疯了。
房门重重关闭,但我的带子夹在门缝里了,他收不稳脚步,还是有些惊慌吧。我在昏天暗地中随着他跌倒在地板上。拉下我身上刺手的蓑衣,他看着我的脸,一缕头发披下来,水滴在我的唇上。他动手拭去,我们相视而笑,像两个偷吃糖的孩子,他的眼睛就在我的眼睛上方,明亮中藏着一个我。那个“我”,又有双眼睛,里边也一定藏着他……可他身上沾的雨水还是一点一点滴在、浸染在我的身上了。他好重,他也意识到这一点,像是从蛊惑中一点一点挣脱一样缓缓地撑起手臂,离开我。
“不要。”我做了噩梦似地喊出声,抓住他湿漉漉的前襟。是的,是我抓住他的。
“仲卿,你喜欢我吗?”我叫着他新取的字,很认真、很认真地问他,但这样,也就是最严重的诱惑了吧。他的衣服全湿透了,熨贴在完美的身体上,线条优雅的肩、宽广的胸膛、骤然收紧的腰和小腹……我放肆地把手放在他的心口。
“主人!”他声音里的责备真是吓人呢,他这么一呼一吸得我快要崩溃了。
我看着他,冥顽不灵地追问:“你真的喜欢我吗?有,多喜欢……”
他冥顽不灵地就是不开口。简直是惩罚,还是无意的呢?从我的发梢溯流而上,他的手指纤长有力,额头、眉心、鼻尖、嘴唇、颈,顿住,停在我衣服的系带上。喜欢,每一处我都听见他的心在说。他的声音还是会透着担忧:“你反悔吗?”
我含泪摇头。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我知道,如果被抓住了,死路一条。”他清清楚楚地说,然后挣脱衣服,像挣脱这个纷扰的世界。隔在我们中间的只有我的长发。外边雷声大作,所以静得,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我想你想得……”他的声音在潮声一样的呼吸里浮出来:“那天,我在府门口,不知道前途怎样,你走下车,你醉了,可是眼睛明亮得像星星,你对我微笑,怎么不进去?我只是个奴隶的孩子。可是一开始,我就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你看来那么美,又那么无助。我就决心保护着你……可是你竟要保护我呢?每次被你赶走,我只好努力对自己说,这其实是一样的……”
府门前孤独的孩子,记忆中似乎有着一幕,我以为只是恍惚的一梦。后来,他把我从那分不清是梦还是醒着的日子拉了出来。现在我们在一起。他在我怀中发抖,专注得让我担心,他的眼睛仿佛蒙着水雾。
“主、主人。”缠绵不绝,仿佛生生世世,这称呼让我感动也让我难过得发疯。
于是,我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在他掌心里写:“宓,我的名字叫宓……”
他小心地握住我的名字,连同我的手指,仿佛吹口气它们就会飞了似的。
“傻子。”我猛地对着我们交缠的手指吹气,眼泪却掉了下来。
什么时候了?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你累了。”他在我耳畔怜惜地说,我恍惚地靠在他的肩头,觉得自己凌空飞起,然后落在温暖的被褥里。
天亮,他看到近在眼前的我,尽力掩藏着情绪。我随他坐起来,围在被单里,我们像两个雪人。只有裸露的肩颈上散落的吻痕,提醒我们发生的一切。他沉默,可是只能送我回去了。我躲在他的背后,低着头,容颜掩盖在风帽的阴影下,他再次抱起我。
“都退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家奴散开的脚步。
一步步往外走。
车子前面,“平阳侯府”四个字远远的,在这里放下我吧,我有办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