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合作之坑】大唐义商与天纵英才

说话间蜀王府已在眼前，二人进了王府，到书房坐下接着谈。
“万纪，此事你怎么看？”
“殿下，我觉得这些事情并不足以打倒东宫。不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日积月累总会有成效，您不是也说过事缓则圆么？还有，我看那慕姓小丫头不想一次就打垮东宫，她要东宫暂时大事没有小事不断，折磨越多越好。”
“何以见得？”李恪理一理衣襟，抬头看向权万纪。
“人之常情嘛。这小丫头不过十几岁，虽然出身商贾，没什么地位，但据我了解，他父兄当她掌上明珠一般宠爱有加。现在她父兄死了，她心中的痛苦必然不少，要报仇，自然也会希望仇人多受点折磨。”
李恪点头道：“看来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少。”顿一顿又说：“其实东宫也是倒霉，仔细算来，慕一宽并不是他害死的。”
权万纪道：“话虽然这么说，可殿下你得这么算，慕一宽之所以会死，直接原因是安康公主看上了他，这是皇后娘娘所不许的。那他一个商人怎么会跟公主有联系？是因为太子惹了事公主去找他借粮，接下来的事都是公主主动。太子身为大哥，非但不劝阻安康公主，反而各种推波助澜。这看在慕静言眼中就是，太子把事情闹大了收拾不了了，就拿慕一宽当替罪羊，用他的死来绝安康公主的念头。太子公主不过年少轻狂玩了场游戏，可他们家却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价。”说道最后一句，权万纪声音低沉，似有无限感慨。
李恪冷笑一声：“是啊，他不论做错了什么，总有人替他收拾，实在不行就找个替罪羊。当年的常胜不就是？也是条好汉呐。”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各自沉默。

“太子，你想想办法吧。”海棠一手扶腰，苦苦哀求着。
太子看着爱妻，两手一摊，无奈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这次证据确凿，张昕逃不了贪污罪名。”
“张大人有什么错？他只是帮我父亲抚恤阵亡将士家小，难道这也有错！我父亲一心为了大唐，搭上了他几个儿子的性命！他这么多年生活一直那么简谱，省下来的钱都给了将士遗孤。张大人帮他，怎么就成了罪？”海棠有些激动。
“你扯上你父亲做什么！我告诉你，这事到张昕这里就到头了，贪污的事都是他一人所为，别再牵扯旁人了。你难道想让你父亲被查出来？”
“被查出来？我父亲做什么了？他做什么了怕被查？他所做的都是为了大唐为了你！”海棠越说越激动，她后退几步，指着太子道：“你是太子啊！难道连张大人都救不下来！”说到这里，海棠已是声泪俱下，她按着肚子一边抽泣一边诉说，脸上显现出痛苦地神色。
“海棠！”太子眼见娇妻面色苍白，哪里还顾得其他，忙几步上前搀扶住，转头对宫女大声喝道：“还不去请太医！”接着小心翼翼地将海棠扶到榻上躺下，不断安慰道：“海棠，坚持一下，太医马上就来，不会有事的。”自从太子妃头胎难产伤了身子，这两年虽然怀上过孩子，却保不了三个月。这回皇后特别发话要好生照料，东宫上下人等小心谨慎，好容易熬到了五个月上，本来该安全了，谁想到闹了这出事。
太医署官员是一路小跑到东宫的。一路上太医有些疑惑，他三日前刚刚给太子妃请了平安脉，分明胎儿安好啊，怎么就突然腹痛了？太医询问打发来的小太监：“请问太子妃究竟为何动了胎气？”
小太监如何敢说真话，况且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得含糊答到：“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腹痛了。”
太医更是疑惑，又转念一想，许是别的病症呢？不管怎样不可怠慢，皇后娘娘可是下了死命的。想到这里脚程又加快几分。
紧赶慢赶来到东宫，只见太子已急得满头是汗，看见太医眼神陡然亮了几分，急急忙忙道：“快来看看太子妃！”
太医不及行礼就被太子拽进了内室。太医本就是文官，不必武将体能好，再加上这位太医年岁大了，刚刚一路小跑下来已经气喘吁吁，这一拽，此太医一个趔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好在他反应快，迅速站稳喘匀了气，走上前为太子妃诊脉。
太子妃身体不适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皇后宫中。当皇后赶到时，太医已经给海棠施完了针。皇后焦急地问道：“太医，太子妃还好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医此时恢复了老成做派：“回皇后娘娘，老臣刚替太子妃施过针，已经无碍了。接下来几天要静养，不可劳累，不能激动。老臣开个方子，让太子妃每日按时服用，当可无虞。只是太子妃身子弱，日后定要加倍小心，方可平安生产。”
皇后谢了太医，让小宫女领他下去开药方，并安排了人随太医回去抓药煎药，这才回身斥责太子：“你是怎么回事？明知海棠有身孕还惹她生气。刚才太医不说，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了！”
太子也有些委屈：“母后，我，儿臣也不知道会这样······”
“好了，我不管怎样，总之你要照顾好海棠，别再惹她生气。海棠这个孩子可以保到现在有多不容易你不是不知道！”皇后并不听太子解释。
太子也觉得对不起海棠，刚刚海棠脸色苍白的模样把他吓坏了，遂不再反驳。

纸包不住火，古老的真理。太子只能给东宫人等下封口令，但太子妃不可能日日呆在屋里。何况事情闹得不小，宫人们便以此作为谈资。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海棠得到了张昕已被流放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海棠顿觉眼前一黑，身旁服侍的宫人赶紧扶住她：“太子妃，您怎么了？”见她脸色难看，宫人们慌了，赶紧把海棠扶回东宫。
走进东宫的大门，海棠终于支持不住，双腿一软往地上便倒，把两旁宫人们吓了一跳，慌忙一拥而上充当人肉垫，又见太子妃脸色越发难看，众人一发慌了。此时正是上朝时间，太子不在东宫，幸好东宫的总管太监有主见，忙吩咐宫女把太子妃扶进去躺着，又打发了两个腿脚快的小太监分别去太医署请太医和去禀报皇后，最后让一个小太监去朝堂外等着，太子一下朝就立刻禀报。
太医几乎是和皇后同时到来的。这次事情比较大，太医来了两个，都是妇科国手级，后面还带着医女，一行人几乎是飞奔而来，把两个太医老命去了半条。见到皇后正欲行礼，就被皇后制止，打发进去看海棠。
内室中，太医隔着帘幕诊脉，医女在里头忙碌着，交谈声中时不时掺进海棠的呼痛声，听得皇后心里着急不已。海棠这胎已经五个多月了，照理该没问题，就是上次动了胎气也顺利过去了，这次又怎么了。这样想着，皇后把海棠贴身宫人们唤来，仔细询问，得知前因后果后骂道：“糊涂！”
皇后身边的太监忙接到：“对，这帮奴婢糊涂！居然敢在太子妃面前嚼舌根。奴才回头查清楚是哪些人，一定严惩。”
皇后横了那太监一眼：“本宫不是在说那几个宫人。身为太子妃，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正在此时，一个太医走出来禀报皇后说胎儿已是保不住了，需要立时引产。皇后皱起眉头，心里暗自叹息。到底还是有决断的，吩咐太医道：“保住太子妃。”太医领命入内。
内室中医女正按照太医的吩咐给海棠扎针、喂催产汤药，谁料海棠一把推开药碗，说：“我不喝！”她紧紧抓住医女的胳膊，哭着说：“救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医女年纪不小，许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冷静地说：“太子妃，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再拖下去对您身子不好。小人再给您准备一碗汤药。”说完就要起身。
不料海棠死死抓住她不让她走，哭得泪如雨下，嘴里只念叨着：“不要，救救我的孩子，我命令你们救他！”
那医女为难地看了太医一眼，太医心里虽有怜悯，但此时不是保大保小的问题，而是孩子已经死了，不赶紧取出胞衣会伤及大人。太子妃痛失孩儿一时接受不了，她可以任性，但太医不行。外头皇后下了严令，不说这一屋子人性命在太子妃手里攥着，他们几个太医医女可都是有家小的，这当口犹豫不得。于是给那医女使了个眼色，转头吩咐另一个医女再倒一碗药来。那医女心领神会，她现在被海棠拽着，便就势一个反手握住海棠两只胳膊制住海棠动弹不得，这时另一个医女端着药走上前来，一手握住海棠下颌，一手就把药往下灌，手法十分娴熟。海棠待要挣扎，胳膊却被制住，下半身也早被人按住。海棠本就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现在更是虚弱，如何是这帮医女的对手？瞬间一碗药就被强灌下去。灌完了药，这几个医女并不松手，帮海棠顺了气，等待片刻，估计药效到了，才松手扶海棠躺下。
这一番折腾，海棠自知孩子活不成了，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塌上，泪水流个不停，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她侧过头对制住她胳膊的医女道：“你怎能这样，你们怎么能这样狠心？你也是女人啊······”
那医女只是说：“太子妃，您的孩子不是小人害的，小人等是在救您。”说完继续忙碌，不再搭腔。
太医是有经验的，医女也都是手段娴熟的，没过多久就处理好了。太医带着医女出去向皇后复命、开药方子，东宫的宫人们便走上前来给海棠换衣擦洗。
“海棠！海棠你怎么样？母后，海棠怎样了？”太子慌慌张张冲进门来，一双眼睛急得通红。
皇后叹了口气，示意太医把情况告诉太子。太子听说孩子已经不在了，倒退几步，语无伦次：“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太医，你前两天不是还说没事！”
“承乾！”皇后见太子失态，忍不住训诫了两句，见他伤心又心疼，便说：“罢了。海棠现在肯定很伤心，你进去陪陪她吧。”
太子默然无语。进了内室见海棠脸上一点血色也无，更加心疼，只得安慰：“海棠，孩子还会有的，你别太伤心了。”说着自己也落下泪来。海棠本是伤心太子分明答应了自己，却没能救得了张昕，现在失了孩子更是难受。待要埋怨太子，见他难过不下于自己，便不知如何开口。夫妻俩相拥而泣，东宫里一片寂默。

洞庭春茶楼的雅间内，李恪与慕静言正相对品茶。李恪端起茶盏，轻嗅一下，笑道：“慕姑娘这里总是有好茶，倒是便宜了本王。”
慕静言斟完一杯茶，方才答道：“商人不得衣丝乘车，总得在别的地方享受享受。不然赚钱干什么？”
“赚钱干什么？你窦家修桥补路、赈济灾民的事可没少做。说实话，似你们家一般心怀苍生的商人实在少见。不说商人，许多官员都未必能如此。”
听了这话，慕静言眼中闪过一丝痛，她冷笑两声：“心怀苍生有怎样？还不是下场凄凉。”
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慕静言嘘一口气，说道：“当然心怀苍生没有错，我还不至于狭隘到让自己的仇恨殃及无辜。对了殿下，我这次行动，你可还满意？”
“慕姑娘果然出手不凡，一招就把东宫整治得手忙脚乱。这次被处置的人中还有侯君集的心腹，听说太子妃为了保住那人跟太子吵闹了好久。后来那人还是被流放了，太子妃一激动就小产了。”
慕静言闻言一怔，说道：“你是说，太子妃因为这件事，小产了？”
李恪见慕静言面有愧色，赶紧解释道：“也不全是因为这事，太子妃身子本就虚弱，怀胎后太医千叮万嘱不能激动，她自己不爱惜身子跟太子吵闹导致小产，须怪不得你。”
慕静言的脸上的愧疚之色并没有因为李恪的劝慰而消去，“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个引子，也算我间接害了她，害了那个孩子。”
李恪见她这样，一时倒不好再说什么。慕静言性子随兄长，宽厚仁慈，况且自幼听从窦乂的教导，处处与人为善，从未尝试过害人。直到父兄相继惨死，慕静言痛不欲生，这才激发了她内心狠劲，发誓要东宫不得安生。世人皆知道害怕那占山为王的强人，因为他们杀人放火，却不知这明面儿上的害人并不是最可怕的，背后算计不着痕迹，才叫人胆寒。慕静言本就聪明，这一招无声无息便让东宫损失了几名亲信。可她到底本性良善，这时听说太子妃失了孩儿，心里好生愧疚。沉默好一会儿才说：“事情已经做下了，后悔也无用。只得日后补偿了。”
“补偿？”李恪心想，难不成她要助东宫？
“我自来恩怨分明，侯君集父女并不是害我兄长的凶手。而且那天侯君集劝我不再告状安生度日，虽然是为了给太子除去麻烦，到底还是对我兄长存有几分故人之情。况且，稚子无辜，太子妃毕竟可怜。所以我想着寻访名医替太子妃治疗，一来还此债，二来了昔日情谊，从此两不相欠。”
“你倒算得分明。只是这世上的恩怨情仇，又哪里是算能算清的。”
“算不算得清是老天爷的事，我只求问心无愧。若是我为报仇而泯灭了良知，那和我恨的人又有什么区别！”慕静言话语轻柔，神色却十分坚定。

十五
两人又讨论了一回长安局势。李恪道：“长安最近没什么大事，你惹出来的事情已经平息了。如今值得关注的就是父皇要纳一个嫔。”
“陛下后宫多个女人也算大事？”
“那得看这女子是谁推荐的。那天宫中宴会，安康把她带到了父皇身前。”
“安康公主？”慕静言猛地抬头，随即了然，“她是在跟皇后对着干。不过她最多闹闹小脾气出一下怨气，不会与她母亲兄长真正翻脸。”
“这倒是。”李恪十分赞同。
接下来几天，礼部开始忙着礼聘郑氏女子。原来李恪口中的那个女子是郑丽婉，当日事态紧急，李世绩想给皇帝报告消息却苦于无门。李世绩原是郑仁基的学生，两家交情不浅，当时郑丽婉便让李世绩写好密信交给她然后自去参加宫中宴会，她则转身去求了安康公主。安康念及郑仁基当初审理慕一宽资敌一案时的帮助，便将郑丽婉带进宫中，替她把密信交给了皇帝。其实安康要投桃报李帮助郑丽婉，只需替她上呈密信即可，原不必把郑丽婉也带进宫。但她见郑丽婉小小年纪有胆有识，谈吐不俗，更兼相貌清丽，便起了个心思。安康自从慕一宽去后一直对皇后心怀怨怼，对驸马独孤谋也从没好脸色，这天见了郑丽婉，有心把她带到皇帝面前，让自己的父皇看上她，也算报复皇后。郑丽婉本就有心嫁与天子，也乐得配合公主，一时二人竟相处得很好。眼见着册封圣旨就要下了，魏征又不怕死地出来搅局了。
要说魏征消息真灵通，也不知是他刻意的还是别人刻意的，总之他知道了——郑丽婉已经许过人家了。
这还了得！君夺人妻遗臭万年呀，于是魏征十分忠心地上奏了。
皇帝本人也很吃惊，急忙命人去那陆家查探，陆家老夫人表示，陆家老爷子在世时与郑家很有些交情，但两家并没有约为婚姻。自家儿子有些病症，记忆错乱，时常的胡言乱语。她在此担保她儿子与郑家姑娘绝无婚约。不仅如此，老夫人还签了文书保证所说的都是实话。事情看起来似乎解决了，魏征也向皇帝请失察罪。不成想礼部官员去郑家下聘之日，那陆家儿子跳河了。
原来陆家与郑家多年前确实有过口头约定，结为儿女亲家。陆老夫人觉得平民百姓和皇帝争女人没有好下场，因此为了儿子，对来查问的官员隐瞒了这一事实。那陆家儿子倒是年轻气盛，誓不受此侮辱。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去跳河以死明志了。
这一下闹出来可不是小事。皇帝震怒，嫔也不纳了，直接把郑仁基下了天牢。郑丽婉在安康公主的帮助下进宫苦求，皇帝虽有些动容，但考虑到皇家声明并不理睬。安康公主想起自己的经历，激动地指责自己的父亲：“难道她就要为了儿时父母的一个玩笑而毁了自己的一生吗！”皇帝看着女儿，依旧沉默。

郑仁基被关押的当天，慕静言就紧急约见了李恪，询问朝中可有人为郑仁基求情。李恪道：“你也不看他犯的什么事？不仅是欺君，而且有辱皇家名声。那陆家小子闹出这么大动静，父皇的脸都快丢尽了，如何会轻饶郑仁基。”说完李恪探寻地看着慕静言，问道：“你不会想救他吧？”
“当然。郑仁基救过我兄长，虽然是陛下的示意，但我得记他这个情。”
“你倒是恩怨分明。这样，我给你指几条路子，你先费些钱帛打点，让郑仁基少吃些苦。然后再想办法。”
见过李恪后，慕静言迅速行动，按照李恪的指点，给相关人等都送了礼。上至主审官吏下至牢头小卒，无一遗漏。要说这送礼可是个技术活，送少了人家不当回事儿，没用；送多了太显眼，人家也不敢收，再加上要投其所好就更难了。索性慕静言是做生意的，窦记在许多地方都有商号，每年的孝敬免不了，所以这方面难不倒慕静言。不到半日，慕静言就拟好了礼单，然后打发窦福迅速去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