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这几天连续失眠带给陈豫戎的糟糕的精神状态终于被同事们注意到了。
本来在这种男多女少的工作单位,同事之间的日常交流一般都是工资奖金人事变动股票期货国际局势,察言观色嘘寒问暖都不在八卦谈资的主流范围之内。但陈豫戎连续请病假、一周之内瘦得几乎脱相,确实引人注目,以至于其他研究室的同事也来关心地询问病情。
上午隔壁科室久病成医的老张慢慢踱过来,和陈豫戎长篇大论的探讨胃炎的分类、慢性胃炎和胃溃疡的区别、幽门螺杆菌的作用以及胃穿孔的成因……对面办公桌的赵明煊接了个电话,放下话筒后一句话救了陈豫戎:“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呢。”
陈豫戎忙道了谢,拿着笔记本送老张出门。
“前天周所刚去集团开了会,现在大概轮到主任们派任务了。”
老张在门口好心的提醒反倒让陈豫戎踌躇起来。上次周所亲自过问的脱产学习的事情,没找到机会和杨卫东商量,陈豫戎最后还是找了个蹩脚至极的理由推掉了,名额让给了其他科室的同事,现在想来确实十分可惜。虽然领导都没说什么,但为官的艺术就在于明明看起来一切照常的寒暄谈话布置工作,却让你能感觉到微妙的传递过来的不满和冷淡。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既得罪了周所长,也得罪了自己的主任,更浪费了大好的学习机会,甚至失去了一个至少散散心、躲开目前一团糟的生活状况的可能,实在是失败至极。
陈豫戎敲门后走进主任办公室,李主任在两头沉的老式写字台后站起来,大声招呼着让他坐下,还不顾他诚惶诚恐的反复谦让,亲自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小陈啊,胃病好点儿了没有啊?”
“好多了,多谢主任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身体健康很重要啊,科学研究没有好身体怎么行……”
幸好李主任不打算继续啰嗦,客套了几句就进入正题。原来周所长从集团领了任务,要全力配合全系统的科技成果推广活动,并争当主力军。
“这次虽然也要提交论文,但重点在于找到能够推广应用、真正形成生产力的有用的科研成果,并用创新的手段展示出来,让大家学得进去、用得出来!所以,成果评比方式以现场讲解和培训效果为主,还要接受专家组和一线工程技术人员的考核和提问。最终的优秀成果要在全系统推广、先进科技带头人要在全系统表彰!这正是你的长项啊小陈!作为今年展现我们集团和研究所科技创新能力的重要工作,集团领导非常重视这个事情,周所一回来就找到我们几个研究室和实验室,指明由我们和第一实验室通力合作。‘你们那个陈豫戎必须参加’,这是周所的原话啊。所以我们一定要全力完成好它!”李主任象念讲话稿一样铿锵有力地一口气下来后,也不容陈豫戎开口,继续提出工作计划,“整个活动包括评比奖励会在半年内完成,时间很紧张啊,所以下午我们和第一实验室一起开个会,双方迅速确定目标、课题、参加人和合作方式,然后就尽快展开工作!”
“主任,那个我——”
“我们所一直很重视培养青年科技骨干,这次周所亲自点将,小陈啊,要把握好啊!”李主任说着大手一挥,“我们节省时间!下午一上班就开会,你让小赵准备一下会议室。”他站起身来边说边往向门口走去,陈豫戎也不得不跟着站起来随着他走,“小陈啊,你的知识体系底子好,又有严谨的科研态度,工作努力,擅于学习,领导们对你的期望都很大啊。”他大力拍了拍陈豫戎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啊,呵呵……”
如果有一只距离适合的凸透镜,李主任殷切的目光后足以在陈豫戎的脸上灼烧出一个洞来,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随着领导的官场话不停的点头,等他清醒过来,已经被请出了主任办公室。
于是陈豫戎上午的时间突然变得比较紧张起来,回到办公室先和赵明煊一起安排了会议事宜,通知了本研究室和第一实验室的同事,根据对主任刚才简要指示的回忆准备了一份会议资料,按照参会人数打印好。因为和小赵一起布置会议室,等两人赶到食堂已经没什么菜了,只打了一份稀饭,三口两口吃完又赶回办公室,趁着会议开始前最后看了几眼自己的研究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