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黄昏的时候傅小司手牵着立夏的手找到了位于浅川一中附近的一个小旅馆，要了一间双人房。
立夏坐在洁白床单的边上，温柔地看着傅小司，这个她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们迫不及待地聊着两年来彼此缺席发生的故事。
“立夏，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傅小司看着立夏的眼睛问立夏。
立夏不说话。她微微眯着眼睛在犹豫。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立夏了。她身上有责任，她有了许寂思。可是她心是在傅小司哪里的啊！她骗的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小司，你抱抱我好不好？“立夏悲伤的眼泪刷的流下来。傅小司慌了阵脚，手忙脚乱地抱着立夏，生怕立夏只是他一时出现的梦境。
生怕立夏梦里梦外都是他触摸不到的恋人。
“小司，让我们永不分离。”立夏很认真地把头埋在傅小司肩膀上。一字一句的说。
小司。
让我们。
永不分离。
“真好。”傅小司拥抱着立夏入睡。
“早就想这样好好抱你一下了。”傅小司笑的像一个孩子一样。立夏在他的怀里假装睡着。等小司睡去之后，立夏睁开双眼，很仔细很仔细地盯着两年未见的傅小司看。
看他好看的睫毛。
看他温柔的嘴唇。
看他白皙的皮肤。
然后轻轻挣开小司的手，不动声息地起来。
默默在傅小司额头留下一个吻。就像傅小司参加美术比赛时画的那幅《从未出现过的风景》里的女孩从天堂之上俯身静静地沉默地吻着那个雪景里的少年。
立夏好像明白了。
那个天使就是自己。那么此刻是该天使离开的时候了吧。
小司，再见了。
小司，我爱你。


“立夏，你到底去了哪里？”小旅馆外的斑马线上眼神迷茫的少年抬起头仰天大叫“啊！！！！！！！！！！！！！！！！！！！！！！！！！！！！！！！！”傅小司抱着自己的头，痛痛无法自拔。他时而哭时而笑，漫无方向的在街上走着。
立夏，你个大骗子。
立夏，你怎么可以不要我。
“啊！！！！！！！！！！！！！！！！！！！！！！！！！！！！！！！！！！！”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少年失声痛哭，眼泪刷地坠落。他跪坐在斑马线上，清晨六点中的阳光打在他身上，街道上汽车的声音一时四起。
“喂，你在干什么啊？”
“喂，你走不走开啊！”
“喂，到底还给不给人开车啊！”
六点钟的时候大街上的华灯还没有消失。
消失的是那个白衣少年干净善好的影子。
傅小司转身回头却看见对面马路上一个坐在7路公交车上的女子悲伤的看着自己，是立夏。满目悲伤，宁静地隔着玻璃窗户望着一个同样悲伤的少年，满目创然。
傅小司刚刚想要起身跑过去。
7路车却悄无声息的发动了引擎。
难道我们非得这样错失彼此。
为什么生命小气到不等得人成长，就可以去修正过往。
让我们重来好不好，再一次温暖的拥抱。
傅小司跑过去，一直跑在7路公车的身后。
一直追着一直追着，像是和大风赛跑。傅小司终于跑到了立夏坐着的位置旁边，他伸出手不停止地拍打车窗户。微微地张开口又闭上。
像是想说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立夏刷的一下眼泪就流了出来。
立夏用手心去贴着傅小司伸过来的手心。眼泪不停止的坠落在玻璃窗户上，划出一条条像小溪流一样清浅的痕迹。
立夏好想喊他，可是太吵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这一刻全世界以静止。
他们相互紧紧贴着的掌心中仿佛拥有了全宇宙。
可是下一个路口，红灯转弯，他们又再一次错失了彼此。傅小司不甘心，一直跑一直跑，坐上了下一辆开往终点站的7路公交车。


7路车的终点站是火车站。
“请问，前面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子买的是去什么地方的车票？”傅小司小心翼翼地问。
本来是应该不记得了，每天一到早上七点钟坐车的人都异常的多，可是今天却有一个披头散发哭着跑进来连行李都没有的女孩子要了一张去北京的硬座票。
“是去北京的。”年轻的售票员小欣说。
“请帮我哪一张一样的。”傅小司慌慌张张地找钱付钱生怕再次弄丢了立夏。
1074列开往北京的火车终于进站了。
立夏从车头的一号车厢上了车，傅小司却从十五号列车尾上了车。
火车上立夏一直在遐想。
逆着夜幕笼罩之下呼啸的山风，大风吹着山林森森的树木危危作响。她不是没有害怕过，后悔过，彷徨过。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挽留是无终的造访，不是没有顾虑过许她幸福的寂思的感受。她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所以才会——
——才会在这样一个阴森苍白不见五指，天地混色失去白昼生机的夜晚来到这里。
——才会不停地在脑海里放电影，不停止重放着小司说，立夏我们接吻吧那天的天气房间的温度以及傅小司灼热的拥抱与青涩生硬的吻。
——才会在脑海里如潮水氤氲般的神奇联想，幻想回到故事无疾而终的结局回头去挽留，找回那个永远夏至未至的夏天里扔掉的手机卡，就去和傅小司重新来过。
让我们重来好不好。
再一次温暖地拥抱。


终于火车的轰鸣声瓦然而止。
剩下的是列车员宣布靠站的声音。
北京郊外的无名小站。
立夏像是从黑暗的房间里突然惊醒看见了迷人的冽光，她的眼睛把光影荡漾开来，像是某个夏季你所看见过最美丽的宁静大湖，偶尔一阵微风吹来，湖水荡漾开去，粼粼微光千回百转不止息。
如此美好，让人心动。
立夏冲下了1074列火车向永无止尽的黑暗奔去。
小司，我没有你的生命本是一片空白是被捆绑阳光无意照耀的灰暗尘埃，可当我此刻朝着黑暗勇敢奔去时，我才明白，你是衡驾我们生命的黑暗之神。吞噬了半个世纪的光明，令黑暗白昼颠倒迷惑我们生命的去留。
而现在我将拥抱你，从新回归2003年夏至的黑白版画中去，回归我生命原有的定盘。
老天，请你给我福音，带我去找小司。
小司，请你给我机会，重来好不好？
——2005年 立夏


于此同时，从列车尾上车的傅小司拼命穿行在人群中寻找立夏消失的身影，可惜这次他猜错了，立夏是从车头的一号车厢上的车，早已远远地把他给甩在了车尾。
火车的鸣笛声在清幽的山谷中盘旋曲折的低鸣，引来夏季雷声轰隆滚过大地的回音，麦子此刻已在窗外的金绿色稻田里拔节，千万群飞鸟在看不见的高空中呼啸飞过去，拍动翅膀的声音像是山涧中的小溪流水潺潺，千百万只蝴蝶在映月的溪水中涅盘重生，不经意间就唱起歌来，漾动了溪边的淡紫色银铃花。
夜如死寂，昼未央。
好像十七岁寂寞的天空无数大朵大朵的白云翻滚着无声飘过。
立夏不停地在山谷里奔跑。
不知道跑了是有多久，穿过了沉睡千年的梦境，像是在昼夜不分的黑暗隧道中看见了天边出口的亮光，像是婴儿沉睡在子宫的海洋里，夕阳西下的落日余光从漫长的街头渲染过来照亮了一张条街。
包括街上任何一个满脸悲伤的人嘴角的弧度。
包括街道上一排排墨绿苍翠的香樟树。
包括街头转角处被风吹雨打腐蚀贴满小广告的绿色邮筒。


于是她终于走到了那座记忆之中的桥，2年前的那一天，她便是从北京坐上了远行的车在这个地点发最后一条消息给七七，在这个地点发最后一条短信给七七，在这个地点把她和所有人有关的记忆终结在扔出列车的手机卡。
以为回不来的都要回来了。
架空在两座拉索铁道桥边有一条细小的山路，平铺着青石板曲折延伸到谷底。
是要下去吗？立夏问自己。
立夏能够听见流水响叮咚的声音仿佛有游鱼不停跃出水面又遁入水中，一个神奇的夏夜，立夏体会到石头森林里从来没有的蝉鸣蛙噪与繁星满空。
转瞬即逝间有一颗拉着衣角的拖着尾巴的流星划孤单破天际。
立夏惊讶了，好像是真正的从来没有见过那般明亮的星离自己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近得好像可以触手可及明星的离光。
立夏哭了。
此刻的星光好像她十七岁生日宿舍楼下的星光。
此刻的星光好像那个忘记了日期的夜晚傅小司哭着说太脏了，再也洗不干净了身后的星光。
此刻的星光好像是寂思平静地拥抱立夏说立夏我们结婚吧然后从公园小径走过落了一地的栀子花瓣反射的星光。
看见的时候她忘记了要在一角上打一个结许愿。
缓慢行走到谷底时，她才恍然想起来，越发悲伤的便突兀的猛然蹲坐在草地上哭泣起来，她半蹲半坐在浮草和砂石堆积的湿润土地上，耷拉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天边的明星。
立夏跪得裤脚都磨出了痕迹却仍不愿意放弃寻找，缓慢地站起来，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用微弱的灯光照明。
溪边仍旧是潺潺的流水飘飞出蝴蝶涅盘的幻想。
站在山岗上那个屹立不动的少年俯下身去双手合十大声呼喊。
立夏，我爱你。
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好不好，好，好，好，好······
回声一直在山谷中环绕环绕环绕，余音不绝，千回百转。


立夏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傅小司会追过来，热泪刷的一下滚烫的划过脸颊，就是这样一不小心没有看清脚下了路，下一步就被石块绊倒。
衣服都湿透了，在那凌晨打霜的伶仃浮草上。
傅小司拿着在火车上借来的手电筒照明，在靠近立夏身边的地方蹲坐下来，像是高中时代为了满足她一个游玩的要求悉心查找地图带她走的少年，像是那个她在浅川街角无意却刻意驻足凝望了数次的广告牌上浅笑的少年。
“立夏，告诉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立夏埋着头不肯看傅小司。
傅小司加大了声音，有些带着怒吼的意味，“你说啊！告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明明说好了要在一起，却又独自一个人离开，明明你很想我很爱我很在意我，却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好像长大的傅小司还是忍不住忧伤的啜泣起来，“立夏，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我还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好害怕啊！”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漆黑夜幕下徘徊无助的少年此刻猛然抬起了头，尝试着看清楚原本大雨过后少年如同糖浆大雾滞留的双瞳，想看清楚在香樟树密布笼罩下被自己破脏了白色ck衬衫仍旧不改眼中大雾的双瞳，想看清楚小司最后离别时依旧没有聚焦的双瞳。
可是夜太黑了，立夏看不清楚，翻滚的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涌动蒸腾，大滴大滴打落在伶仃的浮草上，于是浮草开出了大朵大朵忧伤的花。小司尝试伸出手拥抱她，可是夜幕霜冻空气之下的立夏像是一只孤傲的小兽，悲伤啜泣的声音撕心裂肺在郊外山谷千回百转，余音不断。
立夏悲痛欲绝地推开傅小司喃喃自语地说，“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到底是什么？
一大群一大群飞鸟从三千尺的高空飞过，不留下半片凋零的羽毛，就好像我们失去的明媚青春，亏欠彼此的两年时光。以前的立夏总在想，没有和小司一起长大的十五年让她隐隐觉得遗憾而她还不是放弃了，这段她曾今试图用生命去守护过的感情。
到底算是什么呢？
失算无稽而谈无疾而终的爱恋。
还是无可奈何无法始终的恋情。


“当初我们早些年在人海之中走散了轻易地放开了彼此的手，手都没有再次回过头来，可是伟大的时间也没有让我们两两相忘，立夏，你知道么？我答应过小昂这次一定要带你回到浅川去的。我们一起回家吧！立夏。”傅小司裂开嘴微笑拥抱立夏入怀。
“小司，我太脏了，你放手。”立夏挣开傅小司的手，可是渐渐地温顺下来，立夏把头埋在傅小司的肩膀上，她说，“小司，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任性，我只是想找回那张手机卡，更加坚定一下我的立场。小司，真的好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傅小司好像什么都明白了，开心地笑起来说，“我知道了，立夏。”于是更加用力拥紧了立夏。
他们在山风涌动的静寂夏夜里紧紧拥抱，失声痛哭。
是终于找回失散天涯的彼此了，于是那个终年不至的夏至也终于到来了。


2005年 夏至·永宁·海天蓝
立夏已至，夏至未至。
初冬的终结竟是要用初春祭奠，
在街道两旁墨绿的香樟树上，
看不见的，是雨后的泪痕。
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深深纪念，
纪念你说过的那几年，
就算春来冬去，夏至又至。
我还是会在这个季节，
浅浅的寻过，再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
也许以后会找到一个未知地的天堂，
也许是我们都曾爱恋过的蓝海永宁。
你听见了吗？是谁在唱歌。
我听见了，是你们一群人在唱我们的歌。
清浅歌颂我们深深爱过的那几年。


如果还有明天，你想怎么装扮你的脸？
如果没有明天，要怎么说再见？
大风不停止地吹打那些高大青葱的香樟树，七月的天空是这般的纯粹美好，清新的山风吹过山谷，吹散云层，席卷了浅川铺天盖地的的高大香樟。迷人的阳光从树冠上倾斜一地，饱满的陨落了柏油马路。抬起头静静地仰望看见的是一条绿色的银河，一闪一闪的璀璨光芒像是星稀。一明一暗，洋溢出来的微光，让人心动。
心里像是装满了一大杯水，就那样欢快的漾动出了粼粼的微波。
坐在父亲私家车上的陆之昂，倔强地不肯认输地抬起头，让七月温暖的阳光冲破云层透过严严实实地香樟叶片把金色的余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他黑色的瞳孔散发出迷人的冽光，无论是在什么时候，你都无法看见过。那般温柔充斥满生机的眼光。
陆之昂坐直了腰，望着前边开车送他的父亲，早生的白发，苍老的鬓角。他的眼角忍不住有一些微微地湿润了。如果非得说有所亏欠，那么不论是他的爸爸还是妈妈，他都欠了一辈子无法偿还的帐，他们手心里的纹路笼罩了陆之昂生命的定盘。


爸爸，妈妈。原谅您们这不孝的儿子，在有生之年过得如此浑浑噩噩，蹉跎了许多岁月给予的美好时光。妈妈，以前的我很任性又懒又没有什么上进心，让妈妈您最为难了，每次出去玩回来都把衣服弄得那么脏，可您从来没有怪过我什么。爸爸，以前的我不懂事很冲动地打伤了别人被送进了监狱，我没有后悔过，但还是很对不起您，妈妈走了，还让您这样为**心。我知道当您听说您的儿子做了好事在火场里救了人之后您是多么的开心，但又知道我任性地放弃了减刑了以后是多么的失望。但请您原谅我，原谅您这不孝的儿子。
爸爸，今天我就要离开浅川去到一个陌生遥远的小镇永宁去支教了。您不要为我的选着难过好么？我从来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那样一个人的命运曾今那样和我紧密相连在一起，他叫段桥。爸爸，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那些支教的日子，将是能够让我生命发光发热的日子。然而对于您和妈妈，我只能够用我的一生来偿还，最好还能够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陆之昂还要做你们的儿子。永远。
——2005年 陆之昂
“爸。”陆之昂哽咽着，喊出了这个世俗之间被定性的名词。
“恩？怎么了之昂？”陆爸爸转身看他的儿子。眼前的是一个穿着ck衬衫的好看少年，眉眼低垂和所有街角的孩子一样有着不忧愁的脸，唯独没有永恒的自由。


那些曾经失去的东西，并非每一样都是能够完完整整修补回来的。宿命给予的定局每个人都只能够安心接受，当他的妻子因病离开他时，当他的之昂因为犯事进了监狱时，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无可奈何的事情，不是依靠钱和权就足以解决的，那些超脱于世俗之外的生命更应该得到人们的敬畏自律。
可是之昂的努力让他淡然，那真好。如果只要依靠努力去做就可以改变一些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的话，那么他将会全力以赴，用他残存的晚年。去做答应和陆妈妈一起做却没有做完的那些事。而这些道理都是他那二十出头不懂事倔强的儿子教会他的。他很感激他。
“爸，对不起。”陆之昂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闭着眼睛不想让眼泪决堤。
“傻孩子，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陆爸爸温柔地看着他唯一的儿子，好看的眉眼，干净的神情，像极了年少时的他。脸上闪亮悦动的光斑是茶色车窗外高大青葱的香樟树的斑驳。他曾今和陆妈妈也是那样爱过那些饱经风霜的植物，所以才会在这样一个小城扎下了根。
真好。
这里很美。


“爸，我说很对不起您，用这一年的时间又要离开您和妈妈去那么远的地方支教。”陆之昂耷拉着脑袋有些失落的憔悴在他永不忧愁的脸上浮现。
那些十年里发生的事情就真的只能被淹没在这铺天盖地的的香樟树影下了么？
如果十年之前无法遇见，是否一辈子就都无法遇见。
可是我们遇见了，爱过了，给予过对方永生难忘的记忆，这样是否很好？我不知道。
只是心底里一直期待你们过得比我更好。
小司，立夏。原谅我无法陪你们走过那些青春年少里千回百转的街角。原谅我无法陪你们骑着单车去郊外再看一次夕阳。原谅我无法再陪你们去看那些年曾今一起躲过雨水的屋檐和那面墙的爬山虎。以前的以前我们大家说从来没有看见过海，以后要一起去看海的，现在我将自己一个人去看海了。那些斑驳在十年彩色光影的黑白记忆是我们回不去的年少时光。我不是只是曾今爱过你们，我是一直都在爱你们。用我的生命全力以赴地在爱。
祝你们幸福。一定要好好的幸福啊！
——2005年 陆之昂
“之昂，你知不知道爸爸多么感谢你。感谢你给了我二十多年的欢乐，爸爸很支持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你永远都不只是一个人，爸爸永远都在你身后。”陆爸爸微笑着说，“之昂，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爸爸。”
那些从来就没有讲过的话。总有一天会通通被讲出来，那些曾今以为煽情的句子被填充上满心肺腑的真情实感一样很动人很动人。
那些记忆里曾今我们爱过的人原来早在很久以前就一直深深爱着我们。
只是年少的我们太粗心太倔强，谁都没有说出口，谁都没有发现那些被埋葬在安静的永不到来的夏至里的记忆。
“爸爸，再见。”陆之昂坐在火车上用力的向站在月台的那个中年男人，他的父亲挥着手。陆之昂的眼泪滚烫着从火车的玻璃窗上分流成千百万条温热的溪流。
爸爸，真的，再见了。
月台上的陆爸爸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看见他在很用力的摇手，在火车开走的那一瞬间，大地上留下几滴瞬间可以蒸发的泪滴。


陆爸爸的边上有一个拉着二胡卖艺的老人，风很大，老人穿得很薄很薄，拉的是一支陆爸爸没有听过的曲子，很哀伤很哀伤。
让人的眼前浮想联翩地滚动过一条奔流不息的悲伤的大河。
“老先生，您拉的这是一首什么曲子呢？”陆爸爸很好奇的问。
“恩，是《永别》。”老先生抬起头。
永别么。
是永远就此别过的意思么。
陆爸爸意味悠长的遐想，突然觉得很忧伤，那种段让空气中的光波静止的音乐像是一种永无止尽的宿命，背负沉重。很像是陆妈妈离开他那天的天空。
灰黑色下着小雨。
陆爸爸从皮甲里拿出一百元钱直接放进面前卖艺的老人的碗里，一路小跑着回到黑色的私家车里。
外面下起了小雨，同样是灰黑色的天空。那个终年不至的夏至，应该是要到了吧！


天亮了。
傅小司和立夏终于看清了眼前迷人的风景。
那是一大片一大片长满了油菜花的金绿色麦田。田野的尽头有葱绿的群山还有一座座小木屋。被白色烟雾氤氲环绕的高山上一定可以看得到宿命注定的远方。晨曦的余晖不羁的陨落普照那些干净的河流还有一簇簇盛美的蒲公英，遥远的山风清丽的吹过遣散了洁白的花絮。
纷飞漫天。
在河流的两岸是一种宿命的倾诉与对接。
立夏捂住嘴巴恍若隔世的惊喜，她拉着小司的衣角。
惊讶的呼喊着，“噢，小司，你快看！”
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风景也是要出现了。夏至阳光垂直的照耀让生命动荡着散发出迷人的冽光，傅小司像是十六岁在香樟树下发呆的少年，弥漫了白雾的眼神和干净的脸。他依旧是他的国的国王。
“我看见了。立夏。真好。”
是很久没有那么好过了，那些沉睡在回不去夏至里的光年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是山谷的回音，宛若在说：
夏至已至，欢迎光临。
傅小司双手合十大声对着天空对着山风对着峡谷大喊，“我是傅小司啊！我好爱立夏呐！夏至未至的时光，我们要重新回来了！”
我们要重新回来了··我们要··从新··回来··了··
那些瑰丽的回音千回百转，于是立夏高兴得唱起歌来，傅小司牵着立夏的手向未至的田野里跑去，我们要拥抱一个金黄色的梦。那些就像是我们生命中未来璀璨的光年。浮草开出了伶仃的花，那些都是我们生命里曾今被遗忘的风景。
傅小司随手摘下一朵油菜花随意地插在立夏漆黑扎成马尾的头发里。立夏灿烂的笑了，伸出手去拍打小司。
“喂！你是在干嘛呢！”
那些语言和对白像是回归了十六岁喧闹的时光。
“我哪有干嘛啊！好看着呢！”长大的小司变得比以前是开朗多了吧，他瞳孔里的视线因为立夏的出现变得有了生气和聚焦。原来那些没有出现的风景，都是为了重逢的那天奠基。
“那我不要理你了。”立夏装作很生气的模样。
傅小司就真的慌乱了。
小司，你知道吗？
我永远都会记得今天，因为今天的风景让我觉得我们仍是在大学时代，我憧憬着你带我到郊外去游玩，你就真的小心翼翼很认真的查找地图带我去了。后来的日子里再也没有见过你光着脚站在溪水里笑的欢畅的时光，你越来越忙，于是我们就都在那段最忙碌的时间里长大了。我有时候真的会很怀念那个对我说。
立夏，我们接吻吧的傅小司。
而这一刻牵着你的手和你争吵看着眼前从未出现过的绚烂风景，我觉得好像那些年死去的一切都死灰复燃，全部都回来了。我在你的眼神里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冽光，那是执着于岁月的印痕。
小司，我要我们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2005年 立夏
“骗你的拉！大傻瓜。”立夏轻轻地踮起脚尖拍打傅小司的头。阳光暖暖的爬上了立夏的脸，照得她的眉角是如此迷人。
傅小司很认真的看着，他想了想很认真的说。
“立夏，我们接吻吧！”
那一瞬间全世界的花都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