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秋
戒烟的第三十天。有人说,把一个习惯熬过二十一天,它就真正属于自己了。章秋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他从学会抽烟,到习惯抽烟,根本没用那么久。面前对着的屏幕上仍然挤满了字,但和以往不同,这次不用他“挤”,一月前的四天行程和两天停留换来的灵感,正“迫使”他敲下随心所想,灵感如瀑泉直流的字句。而驱使他戒烟的动力,则来自一旁亮起的手机,备注为“那是笋”的聊天框上,消息只有寥寥几句,但章秋却能在几秒的出神中准确回忆起那人一口一个“老烟枪”“小烟鬼”的口吻,之前他会在心里嘀咕着“怎样”,但现在却老实又定点地从键盘上抽出手,发送一句“第三十天”,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
嘴里嚼着茶叶片,手下吧嗒吧嗒,拼凑着洋洋洒洒,脑里全都是若尔盖。
他本以为几天的相处,几次的见面,不足以在心里和回忆中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记,但好似被漠河的风,和冻土加持,那些画面都浓墨重彩地挤占他的思想,侵扰他的神魂。
这次的挤占,是蛮横,霸道,不讲理的“挤占”,他的主观能动性全然失灵。
戒烟的第三百九十二天。在脑海里神游过三百九十二天的若尔盖,就在他的眼下,在他掌间转动的方向盘里。历时一年整,自他键盘里孕育胎出的《天火》的畅销,使奖项和采访接踵而来,包含新书发布会,崭新的西服,练就的不成样、四不像的签名,以及包含,让章秋从上海到成都,让深埋三百九十二天的想法变作现实的越野车。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导航告诉他,要从哪个方向出发,沿着哪条路走,途径哪些高速口,转过多少个陌生的街道,然后目的地,是若尔盖,但章秋知道,他的目的地,是纳士隼。来时告知父母,以“找灵感”“寻归处”作借口,有将火的事业作支撑,他得来的是缄默的赞同。
心里打着鼓,眼皮打着颤,章秋早前出发时跟联系人“那是笋”发了上路的简讯,然后快速屏蔽消息,只专心听着导航机械又轻柔的声音,试图暂时逃避一会儿。等车轮轧入若尔盖的地界,他记得纳士隼先前的嘱咐,到了县城要打电话,会有人来接,来的人叫朗嘎。章秋依言照办,等来这个朗嘎,等来一张红红的脸,和劲草生长的发,他细细听完朗嘎的话,指指身后的车,示意在后面跟着,然后关掉导航,一同驶向草原。
上车前,他发给纳士隼:“我来继续,听完那个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