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万中裘一○【180726改文】他要像一棵树 （炒鸡好看）

裘球正发愁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林辰。
领导办事儿的效率真快，这头刚打完电话就去通知林辰了。
裘球一开门，林辰就递上来一个文件夹。
裘球接过来瞄了一眼。
林辰说：“这个是台词和策划，还有分镜头。我已经编好了，你看一遍，和他交流一下吧。”
裘球笑着说：“你们还真是高看我了。”
林辰说：“反正这件事情现在是你的了。领导也说了，这个月会给你奖金。”
裘球说：“那他有没有说，宣传片什么时候要？”
说到这里，林辰也笑了：“对哦，忘记告诉你了，我们回去的时间提前了。”
裘球皱眉：“提前到什么时候？”
林辰说：“还有一个礼拜。宣传片的素材在这个礼拜拍好就行了。”
裘球忍不住问：“这么快？”
本来应该还有十七天的吧……
林辰说：“素材拍了你直接存硬盘里，记得多备份。剪辑的事儿不用操心，给台里的后期团队做。”
裘球点点头：“我知道了。”

中万钧今天很忙，忙得都快疯了。
他看护的病房里剩下的三个人一夜之间全部高烧到了四十度，天还没亮，中万钧就开始在防疫站里跑了。
三个人中，有一个人的病情最为严重。
因为失去了免疫力，他每次发烧都会伴着疱疹，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全部都是红色的凹凸不平的颗粒。
有的簇在一块儿，有的是分散的。
这种东西，起来了是要命地疼。
中万钧看着他用牙齿咬床，移开了视线。
他看过人的生命一点点消逝，给人穿过寿衣，甚至还亲眼见证过无数场火化。
他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心是很平静的。
这多年，中万钧唯独看不得这种场景。
如果这份疼痛熬过去之后是新生，那还算有意义；
可他知道，即使熬过去，也不会有新生。
中万钧走出病房，出去给他们三个人拿待会儿换的点滴还有要吃的药。
这边的药好像没有了，中万钧只能等着去县医院取药的人回来。
其实也没有多久，十来分钟的事儿吧。
中万钧曾经想过，这一屋子的人迟早有一天会全部死掉。
但他没想过，有一个人会选择自杀。

中万钧一进病房，就看到了一滩血。他把手里的点滴放到最近的床上，然后上去看他的情况。
已经没有呼吸了。
“万钧……我们，我们拦不住……”
旁边的两个人还在高烧，大脑也不是很清楚。能说出来这句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们休息，我来处理。”中万钧不怪他们。
高烧的时候，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们两个能说一句话，也算是奇迹了。
中万钧拿起卫生纸来，擦了擦他手腕上的血。
擦干净之后，他拿了一床干净的被子遮住了他的身体。
中万钧走到楼道里，吼了一句：“抬人了。”
很快就有人来帮他了。
几个人也是一进门儿就看到了地上的血迹。
他们纷纷问中万钧：“这是咋回事儿？”
中万钧闭上眼睛，说：“他自杀了。”

裘球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斗争之后才去找的中万钧。
做心理斗争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她和中万钧已经闹僵的关系。
之前很多电视台都拍过艾滋病的公益广告，让艾滋病患者来拍、读旁白的也不少。
但是那些患者都不会露脸。
公开身份这种事情，在艾滋病感染人群中是一件特别需要勇气的事儿。
可是上头安排下来的任务，裘球只能硬着头皮完成。
……
裘球去了一趟防疫站，没找到中万钧。
后来，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中万钧家里。
刚走近，就看到他蹲在门口抽烟。
中万钧个子高，因为得病，很是清瘦。
裘球站在不远处，想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他的脸被吐出来的烟雾笼罩着，看不清楚。
裘球走上去，在中万钧面前蹲下来。中万钧没有任何反应，继续抽烟。
裘球把他手里的烟抢过来，在地上摁灭。
见中万钧抬头，裘球说：“我有事儿跟你说。”
中万钧盯着她看了几秒钟，说：“现在不行。”
说完，他从地上起来，转身就要走。
现在情绪不佳，中万钧不太愿意跟裘球说话。
这种样子，还是别被看见得好。
裘球拦到中万钧面前，说：“是很急的事儿，我要提前回省城了。”

中万钧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拽住裘球的手腕，把她拽到自己身上。
“什么时候走？”
裘球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不悦，但想着自己有求于他，也就没有挣扎。
“或许还有五六天吧。”裘球回答。
中万钧把裘球死死地抱在怀里。
裘球垂眸，看到了他衣服上的血迹。
裘球问他：“中万钧，你做什么了？”
中万钧没说话。
裘球又说：“你衣服上很多血……你先放开我。”
中万钧猛地松开了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没错，他身上很多血。都是自杀的那个病人的。
他是艾滋病患者，他的血是有毒的。
他身上有那个人的血，不应该离裘球那么近。
中万钧转过身：“等着，有什么事儿等我换了衣服再说。”
裘球还没来得及回答，中万钧就进去了。
她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等着他。

中万钧用了五分钟，把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了一遍才出来。
中万钧在裘球面前停下来，问她：“你找我什么事儿？”
裘球说：“台里领导交给我一个任务。省城后半年要做好几个关爱艾滋病的公益活动，让我拍宣传片。”
中万钧看着裘球：“哦，那你准备怎么办？”
裘球说：“……领导说，最好让艾滋病患者出镜。中万钧，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中万钧的眼神一下子冷了好多。
他问裘球：“你们领导怎么就认定我了？你给他推荐的？”
“不是——”
裘球不想让他误会，“是林辰说的。她和我说，我没同意，然后她就让领导找我了。如果完成不了工作，就是我的失职。”
中万钧又问她：“露脸么？”
裘球说：“好像……好像是要露的。”
听林辰和领导那个意思，应该是要露脸的吧。
中万钧冷笑了一声：“你知道让一个得病的人在电视上露脸是什么意思么。”
裘球低着头，不说话。
她是记者，她哪里会不知道呢……
“告诉全世界，我有病，我肮脏，我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得了这种病。那些本来愿意和我走得近一点儿的人，也不会再和我说话。”
中万钧问裘球，“这些，你知道么？”
“我知道——”裘球向他解释：“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这样。”
中万钧没说话。

裘球拿出手机，给林辰发了一条短信。
【公益广告要露脸么】
两分钟后，林辰的回复到了：【随便，他不愿意的话不露也可以。】
裘球把手机放回兜里，抬起头来看着中万钧。
“不露脸，只拍背影……你再录一段广告词就好了。”
中万钧问：“是你必须完成的任务么？”
裘球点头。
中万钧问：“我若答应，你怎么报答我？”
裘球说：“你想让我怎么报答就怎么报答吧。”
中万钧拽着裘球的手，把她拉到怀里。
“不用报答，走的时候把我忘干净就行了。”
裘球说：“你放心，我会的。”
中万钧低笑一声。他抬手，撩-起裘球耳边的头发，他轻轻地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裘球的身子僵硬了。
中万钧用手捏住她的耳/垂，“明天带着稿子找我。”
裘球不自然地说：“摄像也会和我一起来的……因为要拍。”
中万钧说：“我知道。”
裘球问他：“你明天在防疫站还是在家？”
中万钧说：“防疫站。”
裘球说：“好……那我早上过去找你。呃，不过啊……那个，录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
中万钧点了点头，没有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的手还捏着她的耳/垂，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难受到了极致。
身子是热的，还带着轻微的颤/抖，脸红得像是发过烧。
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中万钧看出来异常。
“我该回去了……”裘球说：“谢谢你答应帮我的忙。”
裘球准备走的时候，中万钧用力地箍住她的腰。
裘球疑惑：“你干什么？”
中万钧说：“换个方式谢。”
裘球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中万钧堵住了嘴。
他吻得很凶，像是要宣泄什么情绪似的。
他捧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发弄得凌乱不堪。

裘球躺在中万钧家的床上。
床上的床单似乎是刚刚换过，还散着些洗衣粉的味道。
过了很长时间，中万钧终于把这个长吻结束。
裘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比刚才更红了。
中万钧用拇指擦过她的嘴/唇。
“有些事情，你不用知道。”
裘球把头别过一遍，说：“亲过了，你应该满意了吧。我该回去了。”
中万钧说：“还不够。”
“你——”
裘球抓住他的手，声音染上一丝愠怒。
“你别乱来行不行中万钧？”

很轻柔的曲子，很恬淡的歌词。
即使是这么多人合唱，也不会有一丁点儿聒噪的感觉。
裘球学着中万钧的样子，闭上眼睛静静地听。
信仰的力量就是：在你找不到方向的时候给你出路；在你心烦气躁的时候让你平静下来。
当裘球听着教堂的歌声平静下来时，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信教。
因为它能让人静下来。只有静下来的时候，人才能思考。
人只有思考了，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裘球在教堂坐到天黑才出去，走出教堂的时候，她有一种从天堂走到人间的感觉。
好了。
那些都是假的。她还有工作没做呢。
……

裘球找了一家快餐店买了一个汉堡一杯可乐，带回了酒店。
之前林辰送来的策划案，她还没细看。
明天就要拍了，她今天怎么着也得熟悉一下流程。
裘球先看了一下分镜头脚本。
第一场是防疫站，要拍大远景和全景。
第二场是县医院，拍全景。
林辰的策划做得很细，基本把除了主角之外的每一个空镜头都规定好了。
最后一页是台词。
台词应该也是林辰写的。
虽然和林辰不对盘，但裘球一直不否认她的能力。
她是学编导出身的，文案写作肯定不会有问题。
“我想做一个普通人；
不要荣华富贵、不要飞黄腾达；
我想被这个世界接纳，让它张开它健硕有力的肩膀拥抱我、宽慰我；
我想有人告诉我：你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真的只有几句话，很简单。
没有普通公益广告的官腔，相反有些小文艺，文艺，但不矫情。
广告词不需要太深奥，只要受众能理解意思就好了。
裘球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这段台词。
她想，中万钧的声音的确是挺适合的。也难怪林辰会相中他。

裘球第二天只叫了一个摄像和自己去防疫站。
其实拍个公益广告，也不需要多少机位。
裘球七点多就到防疫站了，又赶上了大伙儿的早饭时间。
中万钧还是和上次一样，一手馒头一手粥，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
这一次裘球并没有像上次一样上去找他。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静静地等着中万钧把早饭吃完。
裘球他们经常来防疫站，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们了。
大家一看到她，就笑着问中万钧：“今天是不是又过来采访你的？”
中万钧没有说话。
他把剩下的一块儿馒头塞到嘴里，仰头喝完剩下的粥。
站起来，走到水龙头前把碗冲洗干净。
接着，中万钧走进房间里把碗放到柜子里，用旁边的毛巾擦了擦手才出来。
裘球百无聊赖，低头玩儿手机的时候，中万钧走过来了。
裘球在跟同事聊微信，没听到他的动静。
旁边的摄像拍了拍裘球的肩膀，裘球才发现中万钧过来了。
她赶紧把手机放回兜里，就跟被老师逮着偷玩儿手机似的。
裘球从凳子上站起来，看着中万钧问：“那个，我们可以开始了对吧？”
中万钧点点头：“可以了。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行了。”
裘球低头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来台词递给中万钧。
“这个你先熟悉一下吧，摄像现在要先防疫站的远景。等他拍完了，会拍一下你和病人的互动。”
裘球给中万钧解释了一下具体事宜。
中万钧把裘球递过来的纸接过来瞧了一眼。
清秀的字体，应该是出自她的手。
都说字如其人，裘球的字，果真和她的人一样。
干净、清秀、有气质

中万钧问：“这是你写的？”
裘球点点头：“嗯，怎么了？”
中万钧说：“没事儿。你的字，挺好看的。”
裘球被中万钧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说：“就那样吧。”
裘球的字儿的确是挺好的，这里头，有多半是她爸妈的功劳。
因为父母都是老师，裘球从小就被教育“字是人的第二张脸”。
五岁那年，裘球就开始学书法了。
一直到大学之前，练字都是裘球每天的必修课。
大学的时候，因为字儿写得好，裘球得到了众多专业老师的赞扬。
那会儿她就特别感谢父母当初的狠。
裘球和大多数的同龄人一样，又和大多数的同龄人不一样。
一样的是，她从小就被寄予厚望，长大要回报社会、做有意义的事儿。
不一样的是，她没有像别人一样追求安稳的生活……
当初进电视台，父母是很反对的。
虽然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但危险因素太多。
裘球的爸妈都觉得，女孩子就该做点儿安稳的事情。
这回来s县采访，裘球的父母刚开始死活都不肯同意。
裘球做了好长时间的斗争，她父母才放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