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万中裘一○【180726改文】他要像一棵树 （炒鸡好看）

裘球正出神的时候，中万钧又问：“这个是谁写的？我说内容。”
裘球说：“是林辰写的，她是编导。”
中万钧说：“怪不得这么矫情。”
裘球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哪里矫情了？我觉得写得挺好的啊。林辰之前策划过好几个成功的广告……”
抛开个人偏见，裘球对林辰的能力绝对没有任何怀疑。
这文案，她觉得写得挺好的，不矫情，但也不是冷冰冰的口号。
中万钧有好几分钟没说话。
就在裘球尴尬得不知道怎么聊下去的时候，中万钧突然说话了。
他说：“我要用我一个人的血向世界证明它的错。”
裘球愣了：“……”
她真没明白中万钧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ta的错？这个ta指代的是什么？
裘球问他：“能解释一下意思么？”
中万钧说：“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裘球还准备追问，但是摄像大哥已经拍完素材回来了。
于是，裘球投入了工作中。

公益广告不需要太过复杂的镜头和剪辑手法，长镜头最佳。
所以，拍摄的素材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就全部拍完了。
下午五点半，拍摄结束。
裘球看了一下效果，然后对摄像说：“您先回去吧，我这边把音录一下。
您回去的时候把卡给林辰就好了。”
摄像大哥点点头，“知道了，那你一个人小心。”
裘球冲他微笑：“没关系的，放心。”
摄像大哥离开之后，裘球回过头问中万钧：“那个……文案你应该记得差不多了吧？”
中万钧说：“看着念就行了。我又不口吃。”
裘球：“……”
他好像又误会她的意思了。不过现在她也不想给中万钧解释了。
中万钧问：“要去哪里录？”
既然是要拍公益广告，肯定不能在这种地方随便录吧。他虽然是外行，但常识还是有的。

裘球没想到，中万钧说的“安静”的地方，就是坟地。
刚看到第一个墓碑，裘球就不敢走了。
她停下来，喊了一声中万钧。
“中万钧！”
中万钧回过头看着她，这时正好来了一阵风，他脚边的杂草随着风向飘动。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大概有两米，不远不近。
裘球和中万钧对视的时候，有一种他要向另外一个世界走去的感觉。
这个念头刚出来，裘球就吓到了。她冲着中万钧大声喊。
“中万钧你别走了！回来！”
中万钧还是不动。
裘球继续喊：“你别往里走了，咱们换别的地方录音，行不行？这里……我有点儿害怕。”
中万钧终于动了。
他走到裘球面前，看着她惨白的脸，眼神飘忽不定。
“你不是说相信我么，怎么不跟了。”
裘球说：“我怎么知道你带我来这种地方。”

“现在你知道了。”中万钧看着她，“我要带你来的是这种地方，你还继续跟我走么。”
又是一阵风。
裘球打了个哆嗦，用手环住胸口。
“其实我们可以换个其他地方的，我想了下，咖啡馆好像也不错。实在不行，回酒店录也可以……”
她是真的怕这种地方。
裘球从小在城市里长大，没接触过坟地，墓园都没去过。
她没经历过和亲人的生离死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
她也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总会经历这样的事儿。
中万钧说：“就在这里。”
裘球快哭了：“我真的害怕。你今天要是不想录，咱们改天也可以——”
她现在只想快点儿走。
这种地方，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中万钧抓住裘球的手腕：“不用怕，我在。”
裘球吞了吞口水，“我……”
中万钧打断她：“就在这里录，我顺便看看我爸妈，还有我弟弟。”
裘球抬起头来看着中万钧的表情，发现他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哀伤。
是的，哀伤。从认识到现在，裘球从没见过他这样。
裘球又想起来之前采访他的时候他说过的话。
父母和弟弟都因为艾滋病死了，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活着。
失去亲人的痛苦，裘球是没办法感同身受的。
裘球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说：“好，那就在这里录吧。”
中万钧松开她的手，转过身。“你跟着我走，小心点儿。”
裘球点点头，快步跟上她。她现在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裘球和中万钧走到了他父母还有弟弟的墓碑中间。
中万钧席地而坐，朝裘球伸手。
“录音的东西给我。”
裘球拿出录音笔，将开关打开递给他。
“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录了。”
中万钧接过来，看着墓碑，开始念林辰写的文案。
……

裘球在中万钧旁边站着，听着他的声音，胸口堵得慌。
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语调，总之……听了就会很难过。
中万钧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录完了。
他不会用录音那玩意儿，所以完事儿之后直接递给了裘球。
裘球接过来，关了机，然后把它塞回包里。
裘球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中万钧：“谢谢你。”
中万钧说：“坐一会儿吧。”
裘球：“……嗯？”
中万钧拽住裘球的左手手腕，将她往下拉。
“坐我旁边，坐一会儿。”他说。
裘球这才理解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坐下来。
中万钧让她挨着父母合葬的那块儿墓碑。
坐下来之后，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和谁说话。
中万钧闭上眼睛。
喏，你们看见了，这是我喜欢上的姑娘，省城来的记者。
一个头脑简单的小屁孩儿，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她了。
……我知道，不会耽误她的。
就是让你们看看，我觉得她挺好的。
我没告诉她我喜欢她，也不想让她喜欢我。
哦，对了。
她马上就走了。
以后大概就没机会再来了。
说不定她再来的时候，我就下去陪你们了。
我在上头挺好的，你们在下面也挺好的吧。
忘了说，她的名字叫裘球。

裘球一直低着头。她以为中万钧让她坐下来，是要和她说说话。
但是他一直闭着眼睛，好长时间都没睁开。
裘球还以为他睡着了。
就在裘球准备抬手把中万钧推醒的时候，他自己睁开了眼睛。
裘球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尴尬地冲他微笑了一下。
“我以为你睡着了，正准备叫醒你……”
中万钧盯着她，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中万钧问她：“在s县的任务都完成了吧？”
裘球点头，“嗯。”
中万钧笑着说，“挺好的。”
裘球说：“有机会去省城玩儿，我请你吃饭。”
中万钧说：“不用。我不会离开s县。”
裘球说：“话别说这么满啊，人生无常，谁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什么。”
中万钧说：“我知道。”
裘球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中万钧看着漫山遍野的墓碑，说：“我以后会死，谁都知道。”
裘球：“……”

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好像又绕回了刚开始。
可能是因为快离开了，裘球心里有些不舍。
关于中万钧和林辰的事情，她也放到了一边。
有时候我们是无法改变生活的，离别不能回避。
面对离别，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享受离别前的狂欢。
在分开的前夕记住彼此的温度，给接下来的日子留一段念想。
中万钧说：“以后我会看你们节目的。”
裘球说：“好。”
中万钧又说：“以后别去太危险的地方采访。”
裘球说：“我不怕。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中万钧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就不会这么想了。”
裘球点点头，“或许是吧。不过都是以后的事儿了。”
中万钧说：“用不了多久，你不着急，你爸妈也会着急的。”
裘球说：“那就等他们着急了再说。现在我只想好好工作。”
他们两个人一直在坟地呆到天黑，离开的时候，裘球一直抓着中万钧的手。
因为害怕。

裘球在路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到省城的收费站了。
从收费站到家里，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裘球拎着行李箱站在楼下的时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明只走了二十多天，却像离开好多年一样。
裘球回家，最开心的莫过于她的父母。
两个人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去那种地方工作，他们怎么可能不心疼。
裘球的爸妈给她准备了一桌饭菜。
裘球坐下来和他们两个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儿。
“你去那边，没和病人过多接触吧？”裘妈妈问。
裘球说：“没有，能怎么接触。再说了，正常接触又不会被传染。”
裘妈妈说：“那也要小心啊，这种事情说不上来的。”
裘爸爸说：“以后别去这种地方了。”
裘球辩解：“真的没你们想得那么害怕，他们都很好很热情……我觉得你们对他们有偏见。”
裘爸爸说：“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能做到摒除偏见的。爸爸知道，这种事情对你的职业生涯来说很重要，但你也要知道，除了记者之外，你还有一个身份，是我和你妈妈的女儿。”
裘球抿着嘴唇不说话。

裘爸爸继续说：“每一个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安稳的生活。爸爸妈妈也是这样。我们两个没想过要你功成名就，就想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裘球的爸爸性格比较内敛，平时哪里会说这么多话。
裘球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让他们担心了。
裘球吸了吸鼻子，说：“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避开这些工作……”
裘爸爸说：“你也不小了，如果不打算念在职研，就该谈恋爱了。”
裘球无奈：“……爸，我刚回来第一天，咱们说点儿开心的行么？”

回家之后，裘球再次投入了工作之中。
虽然父母已经劝过无数次，但裘球依旧不愿意放弃电视台的工作。
片子和广告都已经开始制作，省城的关爱艾滋病的公益活动即将在九月份展开。
广告在八月初播出；专题片配合公益活动在九月播出。
裘球把片子剪了三集，每一集有不同的三个版本。
这些片子，她做了足足一个月。每天晚上都在熬夜，只为精益求精。
八月，裘球看到了那条公益广告。
剪辑的人只选了中万钧站在荒地上的背影，一条广告一分多钟，只有一个长镜头。
裘球听到了中万钧的声音，沧桑，悲怆，萧瑟。
大概是秋天来了吧，她想。

裘球不是追求名利的人，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她热爱这个行业。
她想得到别人的肯定，所以才会花这么多功夫去做专题。
这支广告红遍大江南北，版权卖了很多钱。
裘球分到了一部分，但是她没留着。
刚拿到钱，裘球就联系了s县的防疫站，把这笔钱原封不动地捐了过去。
防疫站的领导对裘球是有印象的，事后他打过好几个电话致谢。
裘球说：没关系，应该的。

吃早饭的时候，中万钧听到大家都在讨论好心人捐款的事儿。
大家都说防疫站里买来了新的设备，抗病毒的药似乎也比之前用得好了。
“你说啥？是那个小姑娘给咱捐的款？”
“是啊！就前几个月过来采访的那个嘛！经常来这边咧！”
中万钧喝了几口粥，就听见那边两个大哥在讨论捐款人。
通过他们的描述，中万钧已经知道是谁捐款的了。
她。
算一算，她走了也有两个多月了。
这两个月里，防疫站又死了五六个人。
中万钧过得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不过，他比以前更沉默了。
“哎……真是个好姑娘，以后谁娶了谁有福气咯。”
“嗯，在这里的时候就觉得肯定是个好姑娘，善得很。”

听着他们讨论裘球，中万钧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中万钧去了距离防疫站不远的一家网吧，交了两块钱，开电脑上网。
他搜了一下之前裘球给他拍过的那个广告，然后出来了裘球的微博推荐。
中万钧对电脑不是很熟悉，操作起来多少还是有些生硬。
他点开微博，看到裘球的微博头像时，中万钧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她的头像，是他的背影。
那天在荒地里拍的。
个人简介：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在一起。
中万钧生硬地拖了一下滚动条，看到了她昨天晚上十一点钟发的微博。
【他应该喜欢我这么做。】

中万钧看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个字。
是谁？哦，是谁都不重要，反正不可能是他。
再往下翻，是前天早上发的微博。
配图是一张枯树。
【突然想起来，在s县的时候，我曾经听过的一首圣歌。】
中万钧知道她说得是什么歌。
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棵树，中万钧的嘴唇轻轻地动了动，然后哼出了那首歌。
“他要像一棵树，栽在溪水旁；
按时候结果子；
叶子也不枯干；
凡他所做的，尽都顺利。”
第三条微博，是一张大合照，好像是和电视台的同事拍的。
【今天庆功。最重要的一个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