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渡边,发什么呆呢?”
……?
我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倒不如说,这个声音实在是太久远太陌生了,陌生到……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瞪大了眼看着一只手臂,一只本该僵硬而扭曲、满是疮痍的手臂搭上我的肩膀,然后一寸寸的侧过头去。
秋叶秋人懒洋洋的驼着背,拨乱自己的头发再把另一只手插回兜里:“走吧,进去吧?”
“秋……秋叶?你,你是秋叶吗?”
我好像从没这么仔细的端详过他,他勾着嘴角不由分说的勾着我脖子往里走,力气比雅也还大不少。
“不是我还是谁?你怎么跟见了鬼一样?”秋叶的声音终于唤醒了我久远的记忆,没错,我是希望之峰学园的学生,我自然可以来到这里,这很合理。
“你……”你没死?你还活着?这是虚拟世界还是真实世界?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问题一下子全部涌到了胸口,乱得很,不知道该说出口什么,秋叶许是看出了我的窘迫,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急,等等再说,你先看看这个吧。”
是记忆里百转千回走过的地方,被设定好的陌生和肉体上的熟悉产生了极明显的反差感,顺着走廊,穿过操场,我一步一步,走我曾经爱走的路。
夏日的阳光明媚而又刺眼,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看了眼无事人一样的秋叶,身前自己的影子印在操场上漾起海参蜃楼样的波纹,朦胧而又真实。
“这里是哪儿,应该不用我介绍吧?”
我摇摇头,用力推开了厚重的礼堂门。
“砰!”
漫天的礼花飞扬,民乐队的奏乐依旧响得仿佛要把心脏震裂,大声吆喝的主办人员,嘈杂的人群,嬉笑的打闹声,一切好像都定格在了我开门时的那一瞬间,又像是按下了几倍速在我眼前飞速地闪过。
一片车水马龙的杂音之后,我犹豫了片刻,往前踏了一步。
一切都消失了。
我抬头,看着高高悬挂在灯架前缘的横幅,火红的底、金色的大字。
《希望之峰学园第88届学生毕业典礼》
“我们在希望之峰学园相遇、相识,然后分别。”秋叶站在我身边抬头一起看着,和我记忆里的他一样,懒散、不羁;又和我记忆里的他不一样,高大、庄严、不怒自威。
他变得更高、更壮,低下头来却拄着拐杖。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进入了希望之峰学园,能够遇见愿意相伴一生的她,能够遇见你们所有人。”我转过身来,看见坐在轮椅上的他用力的咳嗽,“从前的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现在我终于愿意安顿下来后却反而毁了我所珍爱的家,我终有一日会偿还我的罪孽,然后下去陪她。”
“她是谁?”
他笑了,手臂上壮硕的肌肉在并不衬他的西装底下轻轻耸动:“你不知道?我当时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
‘你只知道她吹笛子的声音很好听,你却从来不知道她能驭蛇,也从来不知道有无数的人像追寻梦里的吹笛人一样,循着笛声为之翻山越岭,穷极一生。’
我忽然想起秋叶有一次硬拉着我去逛操场,埋头拉着我暴走了400米之后才满脸涨红的锤我的手说,自己谈恋爱了。
‘啊,果然是这样啊。’我大概是一脸鄙夷且看透了的表情,‘这么久才拿下?’
‘你!你看出来了?’秋叶连耳朵都是通红的,‘完蛋了完蛋了大家要看笑话了……’
‘就你那样子,谁看不出来,也就你俩自己没意识到而已。’我狠锤了他背一下,‘你可是第一个脱单的啊,要请客吃饭听到没?全班!’
‘嘿嘿嘿好好好,请,必须请。’
‘你可不许问本间去要钱,拿出点气魄来!成天这个样子可不行啊,好好收拾收拾,学业和才能方面……’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比老班还聒噪。’秋叶见缝插针反手摁了我的头一下,我自然也不服输,和他一路追打回到了教室。
‘喂!你们俩要是结婚喝喜酒记得叫我啊!’
‘要你说!走走走快点要打铃了,米内老师又该生气了。’
秋叶拄着拐杖抱歉的歪了歪头:“可是毕业之后,自从那个计划开始之后,大家就四散开去很难再相见了,我们只能低调的在本间家办了婚礼,可谁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发生了什么?”我忙追问道,可面前的人只是轻摆摆手:“我们的事都无关紧要了,最重要的是,你已经开始想起来了不是吗?”
外面的风忽然涌进了大礼堂,一张照片打着旋稳稳的落在轮椅上,我捡起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崩塌。
背景正是我所在的大礼堂,我正站在我之前站着的地方。
照片上十六个少男少女和一个老师的笑脸对着我盛放。
对,16个学生。
没有那个谜一样的男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活力四射的长发女生。
(获得言弹:希望之峰学园第88届学生毕业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