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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同人】秦迹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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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一片赤诚,也许有一天,您会重新考虑与我的合作。”戴面具的青年猛然回过神来,他仍然站立在巴氏的议堂中,左手紧紧攥着巴无咎的脖子。
  “你——”面具后那双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无痕的手背青筋毕露,牙关咯咯作响。
  少年微微踮起脚,苍白的脸因为窒息而泛红,他没有挣扎,反而笑得愈发灿烂。
  “即便宗主行事清白,以如今之境况,想要脱困怕是得耽搁不少时间。纵是宗主拖得起,韩二先生,拖得起吗?”
  少年狡黠的看着面具后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蛊惑道:“宗主智谋过人,定然知道怎样做于我们而言才是最有利的。”
  青年怔了片刻,颓然闭眼。他深吸了一口气,恨恨的松开巴无咎的脖子,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果然在跟踪我。”
  “我再也不敢了。”巴无咎整了整衣领,喘息着爬起来相送:“宗主慢走,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韩陈以死为代价,为叶子栖搭建了与吕鉴沟通的桥梁。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尽可能在此事的影响未扩大的时候见到吕鉴。
  她要挖到尽可能多的信息,她要尽可能的接近真相。
  她要保持绝对的冷静和理性,她不能愤怒也不能悲伤。
  她耽误不起。
  她不能停下。
  纵然是她的求助,致使韩陈被牵扯进这一切,她也要继续追查下去。
  不然的话,将会有更大的动乱,将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你没有错。
  你不能停。
  叶子栖。你没有错,你不能停。
  你没有错你不能停,你没有错你不能停,你没有错你不能停你没有错……
  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叶子栖,你他/妈/的把脑子给我转起来啊!!!
  难道你要让他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吗!
叶子栖猛地挥拳砸在一边的墙壁上,枯藤上的倒刺勾破了她的衣袍,疼痛使她的神志短暂的恢复清明。
  无痕的眼神重新聚焦,庭院中的樱树下,站着一个身着常服的年轻女子,眉眼间有着初为人妇的媚意。
  叶子栖直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机械地勾起嘴角:“恭喜嫂嫂得偿所愿。”
  卓婉走上前来,伸手递上一方白帕:“叔叔,你的脸上沾了雨水。”
如此看来,叶子栖对于阿三遗言的解读并没有错。
  其人不意。
  幕后主使是个所有人都不会料到之人。
  这与韩陈死之前说的话意外的相近。
  韩陈说:此人牵涉甚广,若无百分之百的把握和实证,他绝对不会说。
  是什么人,会让韩陈那样的智者都质疑自己的判断。
  或许,此人位高权重,一旦出事足以撼动整个巴郡。
  但韩陈从来都不是畏惧权势之人。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此人是他的至亲。
  所以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连叶子栖他也不能告诉。
  因为一旦误判,他们的家族将永远笼罩上猜忌和嫌隙,再回不去那种围炉饮酒促膝而谈的时光。
  只因这一念之差,韩陈失了先机,永远的躺在了冰冷的泥地里。
  还拉上了大黄。
  对。
  还有大黄。
  叶子栖之所以把大黄给韩陈牵回去,就是怕他在路上遭遇不测。狗的听觉远比人灵敏,再加上它是护院犬警惕性极高,一旦察觉到心怀歹意之人必然会狂吠示警,以韩二的武功即便不敌也完全可以逃脱。
  那么,为什么大黄没有提醒呢?
  因为韩陈的判断是正确的。
  幕后凶手是连大黄都不会提防的,是我们的至亲手足。
他,就在我身边。
“感谢世兄不计前嫌,百忙之中愿意抽空见我。”
  无痕这次并没有等很久,他与吕鉴相对坐于茶桌前,隔门开敞只以绣屏避风,膝旁一盏红泥小炉静静燃着,抬眼望青山入怀,曲栏下一湾江水悠悠东去。
  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以手支颐,嘴角含笑望着江对岸云雾笼罩的山峦,颇为遗憾的叹息道:“这江州哪里都好,就是不下雪。不然我与世兄倚栏听雪,观云如新绸,山如墨黛,岂不是更有雅兴。”
  “听闻今天早些时候,城里发生了骚乱。贤弟刚从大宅问完话出来,就有闲心赏雪了?”
  “死了一个奴婢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痕轻轻一笑,伸手接过侍女递上的茶盏:“这是年前最后一批新茶,商队特从岭南捎来的。别有一番风味,世兄且尝尝。”
  吕鉴闻言,端起茶盏心不在焉的品了一口,附和道:“果然好茶。”
  “如今想见世兄一面可真不容易,小弟在外面连着求告了四五日 ,您情愿在外面让小厮给我盖间房子,也不让我进来。”
  “小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让您一夜之间改变了想法。”
  吕鉴微微皱眉:“我似乎记得贤弟今日是来道歉的。”
  “但我现在已经见到了世兄,这不正意味着,您已经消气了吗?”无痕微微一笑。
  “世兄若真心想责难我,就不会同我一起喝茶。”无痕低头也抿了一口茶水,只是他嘴里发苦,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世兄这番布置,无非是想告诉我您不着急。可若是真不着急,您完全可以让我再等上几天几个时辰。”他向着吕鉴一笑:“世兄,您是有话要问我。”
  “吕宅纵火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19楼2021-04-11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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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必要做这种事。”
      “实际上,我也从不曾下令,让我的人进入吕宅偷盗。”
      “贤弟是在撇清关系吗?”
      “不,我是在阐述一个我和世兄心里都清楚的事实。”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吕兄,若非您从欺骗在先,我也不至于明里暗里的查到这么多事情。”无痕将手肘拄在桌案上,吕鉴看到他微微眯起的眼睛上有一道细长的疤。
      “世兄,吕家已被卷尽一场仅次于嫪毐之乱的危险中,现在回头,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哦?”吕鉴抬了抬眼:“这次不是动摇天下局势了?”
      “想要撼动天下,单凭吕家可做不到。”金面具闲散的撑着下巴:“毕竟借来的力量,总归是要还的。”
    吕鉴使了个眼色,茶室里伺候的人安静的退去。
      “你究竟在暗示什么?”
    无痕轻声一笑,再开口已然转了声线:“世兄从未考虑过跟我合作呢。”
      “我想,是因为我只是个小女子,所以入不了您的眼?”
      “我听闻你在小圣贤庄读过书。当知道何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更何况,你都快被逐出宗门了。”
      “他们不敢的。”叶子栖起身,绕出屏风将手搭在栏杆上:“上次在议堂上,我已经同君长说得很清楚了。我再位高权重,只要还为巴氏族人,至少大多数时候都会按照巴氏的规矩行事。”
      “世兄,我说的合作,并不是相对于巴氏而言。”她欣赏着楼外山景:“我是奉明旨回到巴山的,这就比旁的都要名正言顺。”
      “巴氏的规矩可以牵制我,而我可以上达天听。您,可以坐收两头的好处,无需违背世伯的意思来干涉巴山的内政。”
      “你想要什么?”
      “我从不认为年少可以掩盖一个人的过错,但公子无咎太过年轻了。这个年纪的人很容易自视过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唯一清醒正确,且有能力掌控一切的人。”
      吕鉴不语,叶子栖重新坐回桌前,严肃的看着他的眼睛:“世兄,我在跟您要一个名字,只要您及时说出来,就不会再有人像今早那个奴婢一样死去。”
      吕鉴的瞳孔蓦地放大,叶子栖将剩下的半盏凉茶灌入腹中:“现在,世兄有一点想告诉我了吗?”
      “我们一般通过书信联络,我……从未见过他的脸。”吕鉴无意识的握紧拳头:“他说他叫……”
      “却邪。”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0楼2021-04-11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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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0: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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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还在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1楼2021-04-11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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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题名出自唐代李治的《八至》,原文为:
          至近至远东西,
          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李治是个皇帝,所以他口中的夫妻既是夫妇也是君臣,私以为这可以形容所有表面和谐实则需要小心翼翼相互试探的关系。
          比如无痕和嬴政,比如子栖和张良。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5楼2021-04-15 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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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这,又被删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6楼2021-04-15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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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mm估计能忍受过这些乱七八糟排版看到这一条的都是真爱了。
            这篇文,晋江《秦迹无痕》
            作者:意止空檀
            老福特:《|秦时明月|秦迹无痕》
            作者:阿檀ATAN
            贴吧这边以后也会发,但是放不放得出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所以又以上两个账号的也可以去找别的坑,就这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28楼2021-04-16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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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无咎倚在凭几软垫上,无趣的把玩着茶杯,闻言抬了抬眼慢悠悠笑道:“宗主对我可真是绝情,用完了就扔,一点都不怜惜。”
                叶子栖依旧闭着眼睛,面无表情道:“那要看具体是哪种用。”
                巴无咎不说话了,叶子栖勾起嘴角,将头挪了个更为舒适的角度继续假寐。
                车速渐渐下降,檐上细碎的铃音逐渐变得齐整,与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踢踏声整齐的合着。
                叶子栖揉了揉惺忪睡眼,看着车驾转到了一处熟悉的道路上。她敲敲窗棂让车夫停下,目光状似随意的往外一扫,下了车径自走到一人面前。
                “告诉巴无羁,明天之前把我的马喂饱,连着车驾一起送回来。”
                那人一愣:“您说什么?”
                “事已至此,就都别装傻了,他不就是怕我心虚潜逃或者搞什么小动作,所以才一直派人在这里蹲守着。”叶子栖冷哼一声,朝身后那辆摆满了猎物的车扬了扬下巴:“这一日夜所获,怕是比你们少君狩上两三回来得都多,我可一点都没有偷懒啊。”
                那探子被叶子栖怼得没话说,硬着头皮拱手:“宗主果然英明,如此小人就退下去回话了。”
                “慢着。我让你走了?”
                那探子停下脚步,叶子栖转回身去,伸手从架子上解下两只狐狸:“上次在大宅远远看见了婉嫂嫂,她似乎改易了常服,想来需裁制不少新衣。正巧我在山中猎到两只赤狐,毛色虽不是最上乘的,好在击杀时只用了钝器,并未伤到毛皮分毫,拿来给嫂嫂添妆也不算丢人。”
                巴无咎从车厢里探出头:“宗主可真是偏心,我千里迢迢跑去接您,都不说要分我点。”
                叶子栖扬起嘴角:“好好听话,就分你一半。”
                她说罢,扶轼登车,家奴趋马辘辘前去。
                “看来宗主不止约了我,还约了大哥。”
                “若能让两个男人因我而剑拔弩张,当然会十分的有成就感。”叶子栖闲散的倚靠在凭几上,她端着男子的声线说这话,非但不让人觉得有丝毫违和,反而有一种祸/国/殃/民的邪魅。
                “可惜了,你大哥不够聪明。”
                “宗主似乎心情很好。”
                “是。”叶子栖笑眯眯的看着窗外落霞:“毕竟是满载而归。”
              是夜,清乐居灯火通明,奏钟鼓摆宴席以享受此次猎获,蒙宗主恩赦,无上下主仆之分,在场者皆有酒食。叶子栖盛情邀巴无咎同席,酒至三巡宾主尽欢乃去。
                叶子栖目送巴无咎的车驾远去,摸了摸被酒意熏得酡红的脸,回到院中用无痕将鹿头上的角割下切好,嘱人在院中支一口大锅熬成骨胶。
                做完这些,她迷离着眼回到卧房,洗漱后屏退左右趺坐于卧榻之上,一弹指熄灭满室烛火。
                双颊的酒意逐渐退去,黑暗中她的双眼无比清明。晚间所见一幕幕重现于眼前,在她的脑海中一点点的织出一副无比清晰的清乐居宴饮图。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一桩一桩办。
                要沉着,要耐心。他已经等了这么些年,实在不差最后这几日。
                身着披着巨大斗篷的的年轻人站在阴影里,厚重的秦军面甲模糊了他原本的声音。
                “吕先生。”他从黑暗中抽出剑,一步一步走向堂屋中的青年文士。
                “许久不见了。”
                吕鉴猛地抬起头,看见来人瞳仁一跳,张口就要喊人。
                冰凉的剑锋落上文士的脖子,剑尖几乎要抵住他的喉结。
                “嘘——”青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压低声音:“听说您父亲已经脱离了危险,在下只是来道贺的。”
                吕鉴的目光扫过颈前长剑,那把剑有着竖长笔直的剑身,剑柄和鞘用脏兮兮的布条层叠缠绕,让人看不出原本的外观。
                可那确确实实是一把暗杀之剑,剑锋之上锤满密密麻麻的纹路,恍若生了锈一般黯淡无泽,即便在这绚烂的黄昏之下也反射不出一丝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却邪剑?
                “道贺便道贺,却邪兄这是做什么。”吕鉴冷静地垂下眼,端起笑容一抬手:“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有什么事情还是坐下说罢。”
                剑客纹丝未动:“听说先生这里有岭南到的新茶。”
                “若兄喜欢,我这便让人去给您包些。”
                “我听说这茶叶是岭南的商队专门孝敬给新任宗主的,连巴地的君长都没有。在下很好奇,见面时您有没有告诉她,那些我不让你说出去的话。”
                “罗网树大根深,立数朝而不倒,巴山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幽昙,孰能长久,鉴心中还是有数的。”吕鉴感觉到对方正隔着面具打量着自己,那目光无比平和,却让他浑身的血液几近冻住。
                “先生有此觉悟自然好。”却邪听闻此言施施然收剑:“得罪了。”
                吕鉴松了一口气,稳住气息试图起身,却见却邪径自走到窗边的阴影里。
                “此处是江畔呢。离码头不远,想必能看见渔人捕鱼。”他忽然说:。
                吕鉴迷惑的看着却邪。
                “先生定要好好看看他们。”青年剑客微微一笑:“然后您会知道:脚踩两条船,是会淹死的。”
                不过你死不死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的人很快会来。
                他露齿一笑,拢着襟袍缓步退到门边阴影最深处,斗篷的轮廓融进黑影里。吕鉴定睛再看时,人已然消失不见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0楼2021-04-18 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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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宅不远处的暗巷里,身披斗篷的青年收好佩剑和面具,拉下兜帽,露出阴影里藏着的,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他摘下斗篷,满身煞气骤然散去,却邪搓了搓手,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那敦厚宽和的笑。
                  他走出暗巷,恰巧撞见熟人,便笑着上前打了个招呼,随口攀扯几句家常。分别后到菜市口挑了些活鱼野菜,用麻绳穿了提溜在手里,哼着巴地的小曲慢悠悠往家走。
                  夕阳落在脚下的石板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沿街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摊位上散出烤鱼的香气。
                  前方的路口一阵喧嚷,却邪展眼望去,瞧见一驾挂着巴氏旗号的马车。他顺着人群走上前,站在楼阁的阴影里观望。
                  人群中心,高挑威武的年轻男子正站在一驾挂满猎物的平车前对人说着什么,边说边抚摸着怀中赤狐碎裂变形的颅骨。
                  轺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缃黄绮衫的少年探出头来,皮笑肉不笑的对青年说了句话,引得那人纵声大笑,爽朗道:
                  “好好听话,就分你一半。”
                巴无羁看着家仆送来的两条狐狸,脸色难看至极。
                  叶子栖是个好猎手,这确实是上品的皮毛,只是以这般惨烈的模样送过来,与其说是给卓婉添妆,倒不如说是向他示威。
                  卓婉闻讯而来,进了屋门只远远看见一眼,便皱眉转开脸去。
                  巴无羁不动声色的挡在她身前,吩咐下人道:“带下去烧了,不要吓到夫人。”
                  “夫君若不介意,可否交给妾身来处置?”巴无羁回过头,卓婉的脸色已恢复了些许。
                  “叔叔既送了狐皮来供妾身裁衣,若看都不看便拿去烧了,反倒显出妾身的不是。”
                  巴无羁看着卓婉的眼睛,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妾身觉得不若顺了他的意思,大大方方的穿戴出去,方才显得出巴氏嫡支的气度。”
                  “夫人说的是,你看着办吧。”卓婉向他一笑,转身吩咐仆人将东西抬了出去。
                  巴无羁示意卓婉落座,侍女看茶,他想起无痕送这两张狐皮的因由,问:“前几日叶子栖来大宅的时候,你同她见过?”
                  卓婉刚要回答,便听男子皱眉道:“离他远些。”
                  卓婉微微抿唇,巴无羁向她解释道:“那是个极度自私且没有底线的人,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
                  “夫君如此说,是内心里还觉得他就是杀害韩二先生的凶手?”
                  巴无羁没有回答。
                  “其实……”
                  巴无羁抬头看着卓婉,示意她说下去。
                  “实际上,在韩二先生遇害的前一天,妾身曾跟叔叔说过话。”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1楼2021-04-18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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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0: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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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章
                  止戈为武
                  “嫂嫂亲自登门送还车马,真是让小叔我受宠若惊。”戴着面具的青年男子勾起嘴角,隔着一层衣服伸手去扶少妇下马车。
                    出人意料的,卓婉的手真的搭上了他的胳膊。青年藏在面具后的脸错愕的挑了挑眉,装作什么都未察觉的样子寒暄着将人迎到卧山斋正堂里,开四门以招待。
                    两人以宾主礼坐定,侍女焚香奉茶。黑衣人坐在紫檀桌案前,习惯性的捂着冰凉的右腕,眼睛瞧见桌上的梅花枝条微微颤动,又嘱人给娇客加两扇屏风和炭盆。
                  已婚妇人拜访外男,若会于暗室传扬开去难免不好听,与广厦待客或许可以认为是遵守礼节不愿招惹是非。但想得到添置屏风和炭盆怕是……
                    过于细心了。
                    卓婉隔着屏风打量着无痕,又想起昨日与巴无羁的交谈。
                  “夫君试想,若他真的对杀害韩二先生一事早有预谋,又怎会在案发前的几个时辰里对妾身说出这样的话?”
                    “她最擅蛊惑人心,这不足为奇。”卓婉的问题让巴无羁心生疲惫,他用力的闭了下眼,好驱赶开记忆中那个抱琴立于花树下的少女,可那银铃似的笑声,仍旧在耳边回响,仿佛着了魔一般。
                    “夫人不曾发现吗,许多话,你同我说不出来,跟她在一处时,却可以交心。”
                    他试图言简意赅的总结六年前发生的事情,以及其对所有人产生的深远影响,好向卓婉说明叶子栖其人最擅长一脸忠诚天真的装模作样,无论如何都不可信任。可他一抬头,却发现妻子正惊讶而惶恐的看着自己。
                    “夫君这是何意,妾身与叔叔处事清白,从未有任何出格越界之举。我对您一直是忠贞的啊!”
                    巴无羁当场怔住,卓婉脸上的急迫不似作伪。他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开怀而笑,仿佛在心头一压数月的阴霾都减轻了不少。
                    卓婉惴惴不安的望着他,不知为何自己情急之下的肺腑之言,招致这个冷淡严肃的人这般失常的反应。
                    巴无羁捂着脸,低着头笑够了,这才顺下气来说话。
                    “阿婉,难不成你嫁过来这么长时间,都没人告诉过你,那叶子栖其实是个女的?”
                  隔着屏风与白梅纤细脆弱的枝条,卓婉第一次仔细去看这个人。
                    沉默下来的无痕既不肆意也不疯狂,反倒沉静而克制,有一种成竹在胸的压抑感。
                    似是感受到了来自屏风后的审视,无痕目光一下子碰了过来。卓婉低头抿了口茶,放下小盏时,对方正以手托着面具的边角,扬着嘴角歪头看自己,仿佛一下子又缩回到那个金色的壳子中。
                    正如那天她望见她站在
                    “看样子堂兄跟嫂嫂说了不少我的坏话。怎么着,今日是他让你来的?”
                    “昨日叔叔出门行猎,还不忘给妾身稍两张皮子,妾身在此谢过了。”
                    无痕拖着长音“哦”了一声:“他不乐意了。”
                    “自己不会讨老婆欢心,反倒小肚鸡肠的赖到我头上,他可真是天下独一份儿的废/物点心。”青年嗤笑一声,向后仰靠在凭几上,修长手指笃笃地叩着楠木扶手。
                    “妾身认为叔叔与夫君之间误会颇深。”
                    “原来嫂嫂是来当说客的。”叶子栖歪着头:“只是由您来说这话似乎不大合适吧。”
                    “我与巴无羁从小就互相看不顺眼,认识了十几年就打了十几年。您才嫁进来几个月而已,难不成比我这个一起长大的堂兄弟更清楚他是个什么货/色?”
                    “叔叔说笑了,这世间千难万难,识人最难。连少君都不能算是看透了大人您,妾身一个连雌雄都分不清的妇道人家又知道什么呢?”
                    叶子栖眉头一挑,卓婉却没给她岔开话题的机会。她微微扬起头,一双猫一般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叶子栖,仿佛能看进她心里。
                    “妾身听说叔叔进江州那日,曾于主车上悬了一面写着‘武’字的黑旗,怎么之后再不曾见过了?”
                    叶子栖的目光动了动,面上仍是一副玩笑戏谑的神情,眯起眼睛回望卓婉:“嫂嫂真是好记性。”
                    “‘夫文,止戈为武。’‘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叔叔看似狠厉凉薄,但实际上您从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嫂嫂有如此学养,真令我刮目相看。”叶子栖托着下巴,十分敷衍的赞许。
                    “叔叔谬赞了,妾身哪里懂得这些大道理,只是见少君书房的架子上正巧放着一本《左传》罢了。”卓婉见对方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些许认真的神态,不慌不忙的往天平上加着砝码。
                    “叔叔有所不知,韩二先生遇害前日,妾曾偶然听到他与少君交谈。”
                    叶子栖抬了抬眼。
                    “少君问先生,他比公子陵何如。”
                    他倒是问得出口。叶子栖下意识的想要冷笑,卓婉肃容道:“他说那很可能就是他今后的下场。”
                    黑衣青年严肃下来,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也学着巴无羁最开始的样子,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公子陵,是一切的开端。”
                    卓婉一时没有听懂,端起杯子,神情有一些遗憾。
                    “不说这些了。嫂嫂,您既说是来向我致谢,就不要讲这些虚情假意的话。”
                    卓婉一怔,青年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过得不易啊。嫂嫂有所不知,眼下这清乐居里伺候的每一个人,都是当年公子陵带过来的多年心腹。”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2楼2021-04-22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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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婉点了点头,任由巴无羁拉过自己的手,轻声吹气道:“疼吗?”
                      “不疼!”卓婉脱口而出,巴无羁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低下头去,轻声道:“……有点。”
                    车外的风吹得卓婉的手指有些冷,卓婉放下帘子,端水顿了顿喉咙。
                      她答应过巴无羁,要与他一起从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路来。
                      至于无痕,那个从不掩饰对巴清的憧憬,那个在雨中劝导开解自己,那个站在墙边为死去的奴仆流泪,那个会开玩笑似的说自己没有归处的无痕。
                      她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不可托付,她要用自己的眼睛看。
                      “来人。”卓婉放下杯子。
                      轺车辘辘停下,马奴隔着窗子问夫人何事。
                      “转道,去韩夫人家。”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4楼2021-04-22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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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一章
                      草木临冬
                      “刚接到的消息,我那位嫂嫂出了清乐居后,径自往你家去了。”
                        灰衣青年当时便想起身,却被少年一个眼神止住,坐在原地焦虑的搓着手。
                        “慌什么,光天化日拜访良民私宅,她还能对你夫人做什么不成。况且你家韩绣当年可是怀贞夫人身边最贴心得力的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又有韩显那个老人精在,出得了什么事。”
                        巴无由听了这话,知道当下是无论如何都走不得了,只得默默坐好。
                        苍白纤弱的少年闲散的慵懒凭几上,伸手从果盘里扭下一粒樱桃,漫不经心道:“你倒是很喜欢你妻子,她难道不是父亲以让你上族谱为条件,逼着你娶的吗?”
                        青年笑而不语。
                        “说起来,你也是父亲的儿子啊,而且是长子,若放在旧部里也是可以角逐君长的狠角色。”巴无咎抬起眼,樱桃色的唇勾出一个淡淡的笑:“如今依附于我,像个门客家臣一般,就一点都不觉得不甘心?”
                        巴无由抚平衣角,仍旧平和憨厚的笑着,似是对少年话语中的机锋浑然不觉:“人各有志罢了。君长之位看似堆金砌玉尊荣光鲜,可如今乱世飘摇,又能安稳至几时呢。”
                        “与其和家族绑在一起活得像个靶子,不如去做个普通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黄衣少年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证明叶子栖谋杀韩陈的直接证据,是一把柳叶刀。”少年撑起身,刀子一样的目光望着下首跪坐的青年。
                        “如果我没有记错,事发之后,韩陈是把那把刀偷出来还给了叶子栖的。你说,它怎么就会跑到凶案现场去呢?”
                        巴无由低头道:“这个,恐怕就只有真凶才知道了。”
                        “哦?你不相信叶子栖是凶手。”
                        “如今风云多变,她是最好的替罪羊。”
                        “也是。自那老虔婆遣散下仆出走后,那清乐居漏得像筛子一样。谁知道哪个又听谁指挥,或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公子说得是,且不说大公子,万一君长也在背后做了什么,咱们自然是无法得知的。”青年的眼里闪过一丝关心,不禁问道:“要帮她查吗?”
                        “她不会领情的。”巴无咎:“而且那女人精明得很,人前做出一副与我亲热的样子,却从没说过半句要跟我合作之类的话。”
                        “那公子可打算同她联手?”
                        “当然不,”巴无咎勾起嘴角:“我也只是吊着她而已啊。”
                      卓婉离开后,叶子栖去了趟江州城的消息据点。她发出去的密信仍然没有回音,但有一封来自强宁县大营的加急信。
                        都尉司马欣在信上说军牌的事情终于查出端倪,此事恐怕牵涉颇深,要当面报告无痕大人,发信之时,人已经上路了。
                        啧,该他有消息的时候没消息,偏要这时候来裹乱。
                        似是察觉到宗主情绪不好,据点首领拱手问:“宗主,接下来怎么办。”
                        “自是不能让他到江州的。现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到了哪里,”叶子栖叹了口气,捏着眉心想了片刻:“从强宁县往江州城一带尽可能派出多的人手,无论官道还是小路,都给我盯紧了。总之现在先给我把人找到安顿好,然后来报我,我自去见他。”
                      看样子,司马欣大概也查到罗网了,所以才急吼吼的来找自己这个上司汇报情况。
                        毕竟自己不是军中的人,手下并无别的将领,无论是上报还是重罚他都就使自己会陷入无人可用之境。
                        若自己知情而不报,万一以后事情闹大,有个上司跟着一起扛雷,总比一个人低头蛮干安全得多。
                        这就是政/治啊。
                        能在内史地区混下去的人,哪有心思简单的。
                        但凡他这份鸡贼劲儿放在军务上,还有能罗网什么事!
                        叶子栖磨了磨牙,转身下了楼梯。眼下司马欣行踪未定,若想稳定大局只能从安抚民心入手。
                        她出了据点,先转道去县府跟地方官员们喝了会儿茶,然后去山中拜访了之前让手下打听来的几位精于制简的书匠。
                        午后又去城郊一带的善堂里慰问了安置于此的鳏寡孤独,在那里用过哺食后,换了身短打进了铁匠铺子,缩在不挡路的角落里捧着本笔记安安静静的看人打铁。
                        她踏着太阳落尽的最后一丝光回到清乐居,拂亮灯盏将一天的笔记扔进书房,嘱人烧药浴洗去满身的炉灰尘垢。
                        朱鸾替她宽去衣袍,一边说韩三先生傍晚来递了好多次帖子,请大人得了空无论如何都要去心远居一趟。
                        叶子栖踏进浑浊的药水里,手中还抓着一本名册。她疲惫的仰靠在桶沿上,任朱鸾柔若无骨的手替她按摩沉重的肩膀与颈项。
                        “派人去回,说卓婉去拜访绣绣的事情我已听说,她愿打听什么就打听什么。小事而已,不值我去那一趟。”叶子栖从朱鸾的手中挣开,鱼一般游动到浴桶的另一边,她从台子上拿起刀笔,利索的在简上添了几行批注:“顺便把这份名册带到据点去,照人数准备些过年的物资分发到善堂。师父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关照他们,我自也不会落下。”
                        朱鸾点头,接过竹简擦干水拿出去吩咐人,回来时神色有些为难。
                        “大人,韩三先生求见。”
                        叶子栖皱了皱眉:“不是说了不见,让你传的话过去了吗?”
                        “过去了。韩三先生说,是更为要紧的事,您若不见他,怕是日后会后悔。”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5楼2021-05-25 1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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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了。”叶子栖憋了口气,整个人沉进暗绿色的药汤里,片刻后浮出头摸了把脸:“让他去书房等吧,我就来。”
                        暗绿色的药液顺着乌黑的发梢点点滴落,在洁白的寝衣上匀出一圈圈茶褐色的纹。
                          披着大氅的年青隐卫怀里揣着手炉,倚靠在书桌旁的案简堆里,掩口打了个呵欠,耷拉着眼皮道:“不是说了我最近不想跟韩家扯上关系,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赶紧回去。”
                          “我师父,怕是要不行了。”
                          叶子栖一怔,握住竹简堆后自己发抖的右手:“这么突然。”
                          “他不好……已经有十余日了。”韩论之抬起头,惨白着脸艰难开口:“去看看吧,恐怕是最后一面了。”
                          叶子栖忽然说:“抱歉。”
                          韩论之诧异的看着她,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我不敢。”叶子栖闪开眼,她站起来,转过身面朝书架。
                          “我需要保持一个好的状态。”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声音中有几分坚决:“所以我不能冒任何风险。”
                          “冒险,我只要你去见他一面这需要冒什么险?”
                          “很多。”叶子栖目光空洞的看着架子上的一卷卷书简,她莫名其妙的想起今天去山中向匠人请教制简的事宜,然后才知道对用刀笔和毛笔写字的简牍,其质量的标准是不一样的。然后又想起在铁匠铺看匠人用失蜡法铸器,若是自己把篆刻重新捡起来,虽无法再刻似乎也可以用在这方面……
                          她皱了皱眉,驱散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道:“论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将要发生的事情也太多了。
                          我不能在这里停下。
                          “你这是什么疑心病?难道你觉得我会趁机害你不成?”
                          叶子栖低头不语。
                          韩论之愤而起身,怒瞪着她的背影,仿佛过去十几年从未真正认识过她一般。
                          “若你是觉得因为二哥的事情无言面对韩家,现在事情没有查明谁也不能说你是有罪的!”
                          “若是因为我们两个的事。”韩论之苦笑一声:“是。我承认,我确实假传了你的命令,可当时我要是不那样做,他们就会以印鉴为名目夺走消息网的控制权。那是你一手建立的那是你的底牌啊!君长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宁可得罪所有人也要做这一切,难道不全都是为了你吗!”
                          “你到底还要我怎样跟你解释!”
                          “就因为这些,你疑心我,冷待我,以至于连去见他最后一面也不敢?”
                          他一步一步走向立在书架前的少女,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的药香。
                          “你知不知道,你平日里泡浴用的这些药,是他亲手给你配的?”
                          “你知不知道,他一听说你受伤后,就叫我把医馆里和篆刻有关的东西全藏起来免得你伤心。”
                          “你知不知道,那天他犯病昏迷,醒来后第一件事是叫我把你给瞒住了。”
                          “你知不知道,他昨天还跟我说,你的治疗一旦中断,会复发得比原先还要剧烈,催着我来给你施针。”
                          一道瘦长的身影,掩盖住自己映在书架上的影子,叶子栖听到韩论之带着哽咽的呼吸声。
                          “王临之,是我师父,他也算是你的师父啊!”
                          “我当然知道!”
                          叶子栖猛地回过头去,直视着韩论之的眼睛,一双眸子亮得吓人。
                          “连你这样的医者都说救不了回来了!就算我去看,他就能继续活下去吗?”
                          韩论之怔住。
                          叶子栖惨然一笑:“论之,我没有精力,浪费在已经注定的事情上。”
                          “等事情结束,我会去给他上坟的。”
                          “叶子栖!”韩论之红着眼,他向着少女纤长的脖颈伸出手,最终只是用力的攥住她的领子。
                          “你说的还是人话吗?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如果能够达成目的的话,那我可以没有。”冰凉蜷曲的手指搭上男人青筋毕露的手背,叶子栖平视着韩论之的眼睛,神情里有一种来自上位者的淡漠与疏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听话,别让事情变得太难看。”
                          韩论之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眼,从心底油然而出一股讽刺和无力感。
                          叶子栖拍开青年的手,从他与书架的夹缝中挤了出去,重新坐回桌前,摊开卷册。
                          “你回去吧,今夜我哪里都不会去。”
                        冬夜的风从开敞的大门里吹进来,叶子栖猛地回过神,将手里的竹简向下卷了一段。
                          她察觉到屋内有人,下意识收拢了脸上的软弱表情,语气生硬的问:“你怎么还不走?”
                          “大人,您的书拿倒了。”白衣女子站在门边,伸手放开夹着芦絮的钩帘:“韩三先生已经离开多时了。”
                          叶子栖点了点头:“送暮阁那边,怎么样。”
                          朱鸾垂首:“奴婢无用,尚未看出端倪。”
                          “话不能这么说,我跟他们相处了十几年,之前又搞了那么大阵仗,不也什么都没看出来么。”
                          灯碗中火焰剧烈的闪烁,朱鸾执尖嘴铜壶往里续了些灯油,就势跪在桌边,叶子栖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说:“这次我和论之只怕是彻底闹掰了。他是我在巴地唯一可以算作心腹的人。”
                          “我对王临之的死表现得如此淡漠,他定然不会原谅我,不顾身份与我争执后愤而离去……这些事情很快就会传开。”叶子栖叹息一声,朱鸾握住她冰凉的手想要安抚,却被对方反手握住手腕。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6楼2021-05-25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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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鸾抬起眼,叶子栖的眸子静若深潭:“那人一定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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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鸾避开她的目光,寒冷透过对方冰一样的右手,随着血脉汩汩跳动,一路蜿蜒着爬向自己心头。
                            她最终笑了,抬气头关切的看着叶子栖的眼睛:“大人去睡吧,您现下带着情绪,很难处事公允。”
                            “说得也是。”叶子栖松开手,低头看着桌面上依旧倒放着的竹简,笑容中带有一丝自嘲:“去给我开一坛酒吧。”
                            “要最烈的酒。”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7楼2021-05-25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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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隐卫少女
                            夜风萧萧,寒水击石,心远居伫立江畔,如同一块漆黑巨大的礁石,门前两盏纸灯幽幽的亮着,好似一双盯着江潮的眼。
                              韩论之信手拿出火折子,点亮提灯走上楼去。屋内的光线很暗,烛台宫灯都已熄灭,只有墙上挂着的那盏不易被碰到的油灯安静的亮着。
                              青年挑开重帘,走上前去,昏暗的内室里,老者正倚着床榻翻着一本竹简。
                              “师父,我回来了。”韩论之疑惑的往周围看了一圈:“我爹和姐夫呢?”
                              叫他们回去了。
                              老者用枯瘦的胳膊撑了撑身体,韩论之见状,连忙上前扶着他坐起来。
                              老了,不中用了。老者摆了摆手,双颊泛出两团红色光晕,显得整个人仿佛也精神了起来。
                              人之将死,阴阳格拒离绝,阴寒盛于内,阳气外浮于面,两颊颧红如经日晒,为戴阳证。病患看似甚至回复病情好转,实则胃气已绝,大限将至。
                              即为,回光返照。
                            这样的景象,他们两个都见得太多了。
                            医馆内安静的只有灯焰舔舐油碗的“滋滋”声,时间仿佛被静止了一般,连灯台上的火苗也不曾跳动一下,老者的剪影倒映在墙壁上,被岁月和病痛揉搓成枯瘦的、小小的一团。
                              眼盲了以后,什么书都看不了。也就栖丫头用刀笔写的这份医案还勉强能读一读了。
                              王临之佝偻起身体咳了两声,竹简掉落在手边,他向周边摸索了几圈,终是没有摸到。他收回手睁着发白的眼珠听了听,打着手势问:怎么只有你一个,子栖没来吗?
                              韩谈沉默片刻:“她……一会儿就到。”
                              也对,她现在成了宗主,有得事情要忙呢。
                              老者点点头,流露出一种失望的表情。片刻后他又重新板下脸,向弟子的方向招了招手。
                              韩论之倾身上前,老者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指,按在自己手腕寸口上。
                              “师父……”
                              嘘。王临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昏暗的灯光下比划道。
                              此为屋漏脉。王临之道。
                              按在自己腕上的手不住的颤抖,无边的黑暗中,他听到韩谈一声哽咽。
                              脉有七绝,触之,即知人将死。以前虽讲过,却一直没机会让你见识。
                              我的脉象在筋肉之间,如屋漏残滴,良久一至。脉搏极迟极慢,复起无力。此为屋漏之脉,乃胃气将绝之象。
                              若以后再遇到,要能认得出。
                              “师父,别说了……您别说了。”
                              温热的水滴在自己的手背上,平生素不假辞色的老者难得笑了笑,伸出手想去摸徒弟的头却没有摸到。他的胳膊渐渐感到无力,腕上恍若坠了千钧。
                              扣在他脉门的手指不知何时移开了,他那素来情绪内敛的徒弟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在这无边的黑暗和寂静里,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王临之叹息一声,他忽然怀念起巴陵和巴清都在的时候,那时的江州城和清乐居充满人气儿。
                              久违的有家的感觉。
                              他闭上眼,发现自己站在枕江楼下的药圃里。
                              初春的土地松软,幼苗破土而出,伸展着翠绿细嫩的枝芽,满溢着万物初始的生机与活力。
                              篱笆外,三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不点正追着一个稍稍大些的男孩子跑,扎着双环的小姑娘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时不时对那个为首的大孩子喊一声“阿陈慢些”。
                              墨清和巴陵坐在廊下手谈,歇棋的时候,扬了扬手大喊:“绣儿,没事儿。让他们自个儿疯去,小孩子哪有不摔跤的。”
                              似是要响应墨清的话,看起来最为瘦小的那个女孩,噗咚一声跪倒在地。她被另一个女孩拉起来,抱着膝盖坐在地上,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疼,扁了扁嘴“嗷呜”一声哭出来。
                              墨清抚掌大笑,拉着捻子静思的巴陵一起探过头去看热闹。
                              韩显站在一边帮他晒药,一抬头见自己望着那边,问:
                              “先生,您刚刚是不是笑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春日的温暖转瞬即逝,无边的寒冷浸透四肢百骸,王临之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眼前仍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唯有手背上传来的温热,是他与人间仅有的连接。
                              王临之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守在一旁的年青医者即刻清醒,关切道:“师父,我在。”
                              几时了?
                              “快到子时了。”
                              子栖,大概不会来了。
                              韩论之心中大恸,不由得悲哭出声。
                              阿谈,不要怪她。
                              你们两个,以后还有很长的要走,要彼此相信相互扶持。
                              韩论之沉默不语,王临之轻轻叹了一口气。
                              人们都说,巴清教养了两个徒弟,两个都是文武双全才貌兼备。只是一个特别听话,一个特别不听话……
                              韩论之低声哽咽:“我也想大小姐了。”
                              不。王临之拍了拍他的手。
                              其实小二才是真正听话的那个。
                            张嘴,啊——
                              好,可以了。
                              王临之抽出竹板,示意病榻上的少女闭上嘴,转头对紫衣短发的妇人解释。
                              确实没有问题,你这下可以放心了。
                              “可是这都快半个月了,子栖她还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平日里就那样发呆也不理人。我真的担心……”
                              她头上的伤我看过,摸上去并无瘀血,也不像是伤到深处的样子。
                              王临之眼见巴清忧愁之态,放下收拾药箱的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8楼2021-05-25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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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0: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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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吧,你们先回避,我再去跟孩子聊聊,说不定能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巴清点头,带着周围人退了出去。王临之走回屏风后,身上扎满绷带的少女仍旧被摆放在窗边,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
                                老者敲了敲屏风的木架,少女没理。王临之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坐在她的床边。
                                你师父他们走了,可以说实话了。
                                疼吗?
                                少女垂着眼睛没有应答。
                                断骨续生的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哪怕被割了舌头的人也不至于一声都不出。
                                你如今这个样子,是真的说不了话,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折磨你师父?
                                少女的空洞的眼神动了一下。
                                你以为你是在惩罚自己?你师父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你还要她每天提心吊胆的看着仅剩的另一个孩子废在这里,成日不人不鬼的活着吗?
                                王临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颓废于床榻间的少女,摇了摇头,起身欲去。
                                我言止于此,至于是这样继续逃避下去,还是好好活出个人样来都随你。只是我要提醒你,哑巴装太久,可能就真的再也说不了话了。
                              王师傅!少女猛地伸出右手,抓住老者的袖子。王临之回过头去,看见少女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我会给巴山带来灾难吗?
                                叶子栖惶恐而无助的仰着头。
                                如果三年后师姐还是没回来该怎么办?
                                如果到时候陛下来要人,我们交不出该怎么办?
                                我师父会怎么样?巴山会怎么样?
                                王师傅……我是不是,把一切都毁了?
                              君王之心,我无法知晓。
                                但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你所担忧的事情。叶子栖满是希冀的抬起头,老者平静而严肃的看着她。
                                一件事情既然开始做了,不妨就将它做到极致。
                                叶子栖身躯一震,眼神渐渐清明。
                                你去成为那个比墨玉更好的选择。
                              叶子栖醒来时,夜漏刚敲过第三声,涟漪晕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被无线拉长放大,终使之成为一种让人无法逃离的孤寂感。
                                手和脚在被子里发着汗,那感觉闷热潮湿又沉重。她不禁回想起那段被禁锢在石膏里的日子,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痛痒,唯有疼痛昼夜相伴,绵绵不休。
                                睡前酒带来的困意全然消退,叶子栖后怕的活动着手脚,伸手拨开粘在脸上的碎发翻身坐起,隔着纱帐能望见床前熏炉里燃得通红的炭。
                                微弱的红光中她伸出右手,用手腕带动中指在床单上僵硬但一笔一划的。
                                写字。
                              “二小姐在做什么?”
                                叶子栖停下手中动作,抬起眼,穿红衣的少年举着灯台站在门边。
                                他或许正准备睡下,只是在入眠前才想起要为自己守夜,于是匆匆跑上楼来看一眼。
                                韩陈披散着头发,衣襟也只是潦草的拢住,领口处不大平整,可以看见其下瘦白纤细的锁骨。
                                叶子栖的眼神并未在他身上多留,飞快的低下头摇了摇,搭在床榻内侧的右手悄悄扣过来,一点一点的收拢指间寒芒。
                                韩陈又问了一遍:“二小姐,你在做什么?”
                                叶子栖短暂的僵了一瞬,又一次摇头,韩陈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右手。
                                “给我!”
                                房间里短暂的黑了一瞬,灯芯上的余烬没有熄灭,焰火晃了晃重新亮起,韩陈双眉紧锁,少女的右手里,死死攥着一枚沾着干涸血迹的铍针。
                                铍针为灵枢九针之一,长四寸,形如双刃小剑,可切皮分肉,用于排脓疗痈。
                                虽不很常用,但以论之的仔细性子大概很快就会发现不见了。
                              韩陈一手擎灯,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叶子栖的腕子,火光照亮少女的脸,她的目光滚烫,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少年的心头没来由的涌起一阵不安,他不敢弄疼她,更不敢就此放手。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韩陈的语气从呵斥,到威胁,再到哄劝央求,不住的重复着那句:“把它给我。”
                                “快给我,二小姐,求你了,把它给我。”
                                她就知道瞒不住。
                                叶子栖仰头看着韩陈,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她唯一能活动的右手被对方禁锢着,喉头上下滚动着,艰难的发出了声音。
                                “二哥哥,松手吧。”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叶子栖的声音异常嘶哑。
                                “若我寻死,你已经来晚了。”
                                韩陈怔然:“你……”
                                “我知道哥哥为什么来。”少女的脸上挂着不属于她的沉静,她以前从来不思考的,她从来都张扬肆意为所欲为。
                                韩陈知道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夺走叶子栖手中锐器,可他却诡异的一动也动不了。
                                他就是想听。他想听她说什么,他一直以来最不放心的,最为费心教导的,最为珍重的人,此刻要说什么。
                                “今日绣姐姐来同我说,君长派人同师父提亲,要我成年后嫁给巴无羁,做妾。”
                                “师父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火,直接拎着桌子把人打了出去。”
                                “君长大概是料定我这辈子废了,会低头认命,只要越过师父让我松了口,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很好办。”黑暗中叶子栖抬起头,直视着韩陈的眼睛:“所以今日非年非节,哥哥却能得恩赦回来,还为我守夜。”
                                “是。”韩陈答:“只是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39楼2021-05-25 1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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