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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同人】秦迹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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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当日身份暴露自己意图自尽,她阻止后支着眼皮看守了自己一宿,多的什么都没有说,照着前言待自己一路西行,其间吩咐做事一如从前,仿佛什么变故都不曾发生。
  后来自己在路上使苦肉计试图脱身,她大概是发现了,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放自己在宁秦修养,身子好了之后再度召回身边,一切如旧。
  再后来到了江州城,想着她总该出手了,对方却直接叫自己多出去走走。如今巴氏亲族有小动作,她更是弃着韩三先生等一干家臣不用,夜夜挑灯把那些家族秘辛摊开揉碎了给自己讲解,行止里颇有几分委以重任的意思。
  她究竟想要如何?是为欲擒故纵,还是真的手下无人,或是她又一次挖了个深坑……等着将这一串儿与她作对的人都给撸下去。
  朱鸾放下帘子,抬头看着天空。巴山的天气总不明朗,一派阴沉沉雾蒙蒙的,如同倒置过来的深潭水面,风平浪静下是暗潮汹涌。
  如今前路未至,大局未定,就看她和这位大人,谁更能沉得住气了。
冬日的雨自带一股阴寒,丝丝缕缕的渗到骨头缝里,无论添多少衣服也叫人觉得不痛快。朱鸾趟过混合着枯叶积水的庭院,在屋檐下收起伞,抬眼看见内书房的灯火突然一阵闪烁。她心中闪过一丝警觉,定了定心绪一步步接近,闻到了滂沱大雨也冲不淡的血腥味。
  她们现在住的地方是江州府衙的别馆,毗邻郡守府公堂等一系列机要建筑,里外共分三层。无痕大人近日旧伤复发闭门静养,虽遣散了内院伺候的一干人等,但两层外院有重兵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方才她进门时一切守卫均如往常,显然刺客是偷偷潜入并无同伙。若她现在去搬救兵,不消半盏茶的功夫便可赶到。
  若她不去……
  水珠顺着伞尖滑落,在鞋面上落下冰凉的一滴。
  朱鸾沉吟半晌,终是走上前去,高声禀报:“大人,我回来了。”
  屋内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紧接着传来一个女声:“进来。”
  门帘搅动书房里的空气,墙边赭红陶瓶里的芦花随之微颤,书房内火塘烧得正旺,连同四周烛火将每个角落都照得通明,朱鸾抬起头,看见了和她想象中全然不同的景象。
  少女披发赤足,背对着大门半跪在堂中,紧绷两指虚点在另一人胸口,亵衣上的菱花纹路在火光映照下泛出鱼鳞一样的光。在她身下是一个缃黄衣衫的少年,鬓发凌乱,被格住的右手上,三支闪着绿光的袖剑正对着少女的面门。
  少女右臂擎着袖剑,腕子无力的耷拉着,手背上青筋爆气,似是想要握拳夺剑却不能够。朱鸾一颗心都悬了起来,正要想些办法打破这僵局,却听那躺在地上的少年苦笑一声,一扣机簧缩回袖剑:“不愧是曾经的巴山第一高手,难怪伤得‘连客都见不成’还有胆子毫不布防。是我技不如人,我认输。”
  叶子栖闻言,撤了虚点在对方死穴的左手,三两下卸了那袖剑扔到一边,缓和了表情对朱鸾道:“去梢间取些绷带盐水和伤药,有烈酒的话也来一些。”
  朱鸾答了声“诺”,这才看到少年的左臂上深深插着一把小巧的折刀,精致的金柄几乎整个没入手臂,鲜红的血浸透了半边袖子和叶子栖的衣摆。
  叶子栖嫌弃的看了眼袖口上的血污,抬手点住伤口周围几处要穴,又抽出腰带紧扎在刀口上方,看着血几乎止住了才放开那个少年,转而拿起那袖剑。
  “一线封喉。看样子你可不单是冲着输赢来的。”袖剑的刃口倒映着少女的笑容,在烛焰下袖剑反射着幽绿的光:“何必呢,我又不曾踩在你的路上。”
  “宗主息怒,我这么做,正是因为对您的实力很有信心啊……况且您这些日子装作一副虚弱的样子,不也是在钓鱼嘛。如今我千里迢迢送上门来,您应该高兴才是……”少年撑起身体,苍白着脸诡辩,叶子栖半碗盐水对着伤口浇下去,他瞬间疼得只剩下嘶嘶的抽气声。
  “出息。”叶子栖“啧”了一声,转身拿烈酒浸过的剪子去剪他的衣衫,那少年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拔去钉进地面的折刀闪躲开来。叶子栖手中的袖子骤然裂开一道口子,少年背靠着梁柱捂着伤口喘气,暗红色的血沿着手臂汩汩而下。
  一闪而过间,叶子栖似乎看到伤口周围的手臂上有着几根黑色的线条,似是什么纹身的图样,只是被血污覆盖,瞧不真切。
  “信不过我?呵,也罢。去请韩三先生,就说公子无咎上赶着找死没成,让他看看是该准备伤药还是棺材。”
  朱鸾应声退下,叶子栖闩了门,绕到屏风后换了身常服,出来时巴无咎已经简单包扎过伤口,正倚着凭几把玩手中的折刀。
  叶子栖瞧了他一眼,一拂衣摆在主位坐下:“说说吧,私闯府衙别馆罪名不小,你到底来做什么?”
  “自是有要事要与宗主详谈,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有趣的发现。”巴无咎低着头,指尖划过刀脊上的二字铭文:“此刀名为无痕,宗主也叫无痕。您该不会也是……罗网的人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98楼2021-01-01 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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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章
    不速之客
      一阵冷风从窗缝里吹了进来,叶子栖眯起眼:“什么叫‘也是’?”
      “没什么,只是我听说了一些关于农家的事情,不得不多留些心思。”巴无咎避过叶子栖的目光,转头看着窗边矮几上插着的芦花:“不过我料想也不是,不然您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不会是给咱们这位新嫂子添堵。”
      “哦?嫂夫人怎么了?”
      “三日前嫂嫂出门去,带回了一捧芦花,父亲知道后,将她和大哥叫过去当众斥责了一顿。这还没完,嫂嫂是卓氏掌珠,心高气傲哪受过这种委屈,她知道宗主与韩家关系匪浅,于是第二日一早便派人去敲打韩家,以示警告。”
      叶子栖笑而不语,拄着下颌歪头等下文。
      “然后宗主就谴了秦王宫的人去祭拜大伯,还一连去了好多天,这是明晃晃的在打大哥的脸啊。毕竟大哥才是伯父的嗣子,若嗣子连孝道都不遵守,那他是否还会遵守大伯当年留下的盟约,忠心不改呢?”巴无咎也着叶子栖的样子支起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宗主这出连环计,既离间了大哥和嫂嫂,又让父亲对大哥不满,还给他安上了意图谋害幼弟甚至不忠不孝的嫌疑。啧啧啧,蛇打七寸,真是高明。”
      “不不不,若论高明还是你高明,这一张颠倒是非黑白的嘴,若是早生十几年,游走列国出入王庭,届时挂六国相印,扬名天下也未可知啊。”叶子栖哂笑一声:“只是可惜了,如今六国俯首四海归一,你这满腹才华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屈居乡里搬弄这些家长里短,真是呜呼哀哉,可笑可叹。”
      巴无咎不以为忤,反而十分做作的惊讶道:“呀,难道说大人并无此意,这一切都是我小人度君子了?”
      “你对你自己的评价倒是忠肯。”叶子栖挑了挑眉:“我跟新嫂子纯属偶遇,硬要说起来还是她特地来堵的我。再说大宅从无明文规定说不许放芦花,你的哮证不是也早就无大碍了?”
      “承蒙王先生照料,我的病确实已经很多年都不曾犯过了,可你知道的,嫂嫂触怒父亲的症结并不在芦花,也不在我的哮证。”巴无咎意味深长的一顿:“咱们这位君长,平素最厌烦的,就是有人挑战他的权威。”
      “所以?”
      巴无咎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虎牙,朝着叶子栖拱手道:“我是诚心来和宗主合作的。”
      叶子栖不答话,似笑非笑,眼神落在桌角的袖剑尖上。
      巴无咎面色不见丝毫尴尬,一歪身子仰回凭几上:“我听闻宗主入京都之后,虽得圣宠,经手过不少事情,却从未有一件是国政机要。宗主自幼习文练武,为了追随圣驾几乎什么都放弃了,到头来却只混成了个打杂的……这似乎与您平生之志不符啊。”
      “咸阳历经几代贤王,集天下才高饱学之士。我才德不够,自然——”
      “别装了,我们这些人谁不知道您自负自用眼高于顶,这天底下除了咸阳宫里那位都不配让你低头俯首。为了到他身边不惜——”巴无咎的话音戛然而止,叶子栖端着袖剑对着他,笑容灿烂得令人发寒。
      “您上不去,缺的不是才德,也不是手段,是功勋。”巴无咎敛了笑意,极认真的看着叶子栖:“据我所知,怀贞夫人的灵柩曾在宁秦县遭遇袭击,所以这次扶灵,其实陛下是在暗地里给你拨了一队兵马的。那都尉名叫司马欣,曾任栎阳县狱吏。数年前受蕲县同僚曹咎所托,放了个犯了些小错的犯人,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可惜他不走运,那个犯人名叫项梁,如今在通缉榜上身价颇高。”
      “一个家世没落,官位不高,又有污点的将军,极好控制,大人这一步棋走得很聪明。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把这样一颗好用的棋子留在绥定了呢?”
      “您把如此大的助力留在了那里,是要防范什么?”
      “您或许会放弃军功,但司马将军却绝对不会。您非将非帅,他却能够服从您这看起来完全没有好处的命令,凭的是什么?”巴无咎的目光越过叶子栖,落在她身后的那张未做任何标记地图上:“其实对比一下农家那边的事情,我也不是猜不到您真正想做的。”
      “我信不过宗主,宗主必然也信不过我,可这件事情上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巴无咎起身,双手将折刀奉回叶子栖面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于我们这些商人而言,还有什么是比利益更重要的呢?”
    韩论之在接到朱鸾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快马赶来,执令牌拿药箱一路疾行穿过三重院落,隔着书房开敞的门看见叶子栖正半趴在书案上仰头摆弄一支袖剑。
      “人呢?”
      “他非要走,我下手有分寸,没挑到筋骨。况且雨也停了,就随他去了。”叶子栖抓了抓披散着的头发,支起上身冲着旁边的桌子扬了扬下巴:“哦对,我还押着他写了份检讨,交代了他这次来找茬的始末,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到隔壁归档,省得将来有人反咬一口说我蓄意砍伤巴氏嫡子。”
      韩论之闻言走到桌前,拿起巴无咎亲笔所书的竹简翻看,越看脸色越沉,末了把竹简一撂,伸手就要来拿叶子栖手中的袖剑。
      “嘶,你小心点,别抢!”
      “这东西危险,我拿去处理了。”
      “不要。”
      韩论之板着脸。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99楼2021-01-01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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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3:4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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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袖剑我会当物证收起来,然后今天这事儿就算过了。”叶子栖从身后拖出一个箱子,把袖剑塞进去锁好,抬起头对论之道:“巴氏嫡子行刺朝廷特使,这事一旦传出去想不打起来都不行,再说他不也没成功嘛。”
        青年医者皱眉看了叶子栖半晌,刚欲说什么,却听几声犬吠从外院传来。叶子栖眼睛一亮,三两步奔至院中,含着小指打了个呼哨,旋即两条土狗拖着缰绳狂奔而来,抽着鼻子往她身上扑。
        叶子栖蹲在地上,揉着狗子毛茸茸的肚皮,对着论之欣喜道:“这不是大黄和芒硝,想不到隔了这么久居然还认得我!说起来前些日子去医馆的时候怎么没看着它俩。”
        “那是因为他急着出门寻你,把它俩托付给我他的好姐夫我了。”叶子栖抬起头,看见朱鸾并着一个商人打扮的青年一前一后站在穿堂里。
        那青年中等身高,着一身浅灰直裾,浓眉大眼白胖富态,年不过二十五六,却通身一副老成持重的气派。他揣着手站在穿堂里冲着叶子栖笑,左侧脸上有个浅浅的梨涡:“栖妹妹,多年未见,近来可好啊?”
        “好啊,一回到家什么都好。”叶子栖拍拍衣服站起来,余光瞥见书房门边的的韩论之微微向自己点了个头,当下收敛眸中异光,边把人往里迎一边打趣:“姐夫倒是瞧着富态了许多,一看就知道小日子过得不错。我之前听论之说绣姐姐有喜了,如今她身子可还爽利。”
        “叫什么姐夫,叫堂兄。”那青年嗔了叶子栖一眼,白胖的手搓了搓衣角,笑眯眯道:“绣绣还好,之前连着几个月的喜,如今胎像总算是稳了,气色反而比以前还好看。来之前阿谈还给号过脉,说很可能是个女娃子。”尽管成婚多年,一提起自家媳妇,他还是红着脸止不住的笑:“女娃好啊,都说女娃儿贴心,长大了一定像她娘一样漂亮又聪明。”
        叶子栖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偷眼去看韩论之,见对方依旧是一副死了爹的表情,想来是已经习惯了。
        灰衣青年显然也习惯了,只不过他习惯的是给巴无咎善后。
        这一位不愧是在巴氏和巴山间游走多年的得力管事,在亲眼目睹了书房正中那块沾满血迹的地毯后,面不改色了解完情况及解决办法办法并且在叶子栖一脸“散了吧,这种充场面的鬼话咱就不用说了”的表情里,走完了“小公子年少轻狂,自从听说你要回来,就摩拳擦掌的想要与您这个巴山第一高手切磋一番,只是偷袭一事实在是莽撞,妹妹教训他也是应该的。”这一过场后还能面不改色的攒个饭局。
        韩论之沉吟片刻:“如今事多风紧,宗主身份尴尬,怕是不好——”
        “要是韩二哥哥去,我就去。”韩论之一记眼神扫过去,叶子栖扁着嘴委屈巴巴道:“都六七年没见了,我很想他的。”她看着韩论之难看的脸色以及灰衣青年意味深长的微笑,又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十分思念绣姐姐。”
        韩论之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刚想说你前两天不是还见过他,便听他亲爱的姐夫打圆场道:“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粘着阿陈,我晓得了,这次便是拖也要把他拖来。”他嘿嘿一笑,细心道:“对了小栖,你是想要我下帖子还是私底下直接让阿谈知会你?”
        叶子栖在韩论之冰冷的目光中妥协道:“让论之接我去便好,如今事多风紧,我确实不好到处乱窜。”
        “说得也是,那我这便尽快安排,免得中间再有别的闲事搅扰。”大姐夫说着,又搓了搓那双胖乎乎的手,笑眯眯站起身:“这下绣绣肯定高兴了,她自知道你回来,天天念叨着要去拜你。这下好,你自个过来,省的她大冷天的出门。”
        叶子栖“啧”了一声:“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回来了。”
        青年故作惊诧:“这难道还需要怀疑吗?”
      “不,这一点都不值得怀疑,因为我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信。”灯台耗尽最后一滴油,火光晃了晃,“噗”的一声湮灭成一缕青烟。朱鸾走上前去,伸手将桌上的油灯换过一盏,问:“大人说什么?”
        “没什么,”叶子栖微微一笑:“对了,今天和论之一起过来的那个人,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韩三先生并未仔细介绍此人,不过我听门房叫他‘无由先生’。”
        “那你知道他姓什么吗?”叶子栖不等朱鸾回话,自己答道:“他姓巴。我这位厚道和蔼的无由姐夫,虽然是个连族谱都没上的私生子,却是如假包换的巴氏族人。”
        朱鸾沉吟片刻:“大人不是说过,唯有巴氏的嫡子……”
        “我确实这样说过。不过据今日所见,他似乎早就已经站到巴无咎那边了。”叶子栖拄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用刀笔剔着灯盏上的火焰:“我这位姐夫资质平庸,胆子也小,只有为人宽厚稳重这一个优点,成不了什么大事。他这样的人,跟着谁都无妨。只是那个巴无咎……阴险狡诈,毒蛇一般令人作呕。”
        相处三年,这是朱鸾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感受到叶子栖的对一个人人格上的轻视。她眼神一动,落到堂屋正中的地面上,无痕大人似乎并不急着收拾这打斗后的残局。红毯上的缠枝纹缠里编着金色的丝线,在烛火下闪烁出零星的光芒,正中有好大一摊干涸发黑的血迹。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0楼2021-01-01 0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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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清楚的记得今早进门时巴无咎并未刻意的伪装或是遮挡自己的面貌,以无痕后来与他说话的熟稔程度,也不像是完全认不得对方的样子。所以……无痕是在明明已经认出对方的情况下,还毫不手软的重创了他是吗?
          朱鸾忽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进门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强烈的敌意,其实不是属于刺客而是属于无痕的。自己早上的骤然打断战局,实际上帮助到的并不是无痕,而是那个苍白稚嫩的少年。
          无痕大人看似处于劣势,但其实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甚至是自己,自己察觉到异样时,在门口的犹豫踌躇……
          朱鸾垂下目光,只觉得脊背生寒。隔着跳动的灯焰,无痕面色平静,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仿佛正语带讽刺的同自己说:谋定而后动,这很好。
          朱鸾狠狠扼住自己这失控的想象力,转移话题,顺着无痕的话问下去:“公子无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说,我跟他不熟。”叶子栖望着跳动的火焰,那橘红色的光芒晃得她眼花。她放下尖端泛红的刀笔,移开目光,解释道:“他有哮症,小时候一直深居在本府大宅,我不爱往那边去,所以只有年节拜会的时候见过几面。”
          她闭上眼揉了揉,黑色的视野内,火焰的残影依旧不知疲倦的跳动着,其中飞快的闪回几个当年巴无羁坠马自己险些背锅的画面。
          叶子栖睁开眼睛,目光深邃:“只不过……人们都说,他很像年轻时的公子阜。”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1楼2021-01-01 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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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装自己连更两张
          其实是28号发完晋江忘了还有贴吧了
          大家新年快乐23333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2楼2021-01-01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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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藕断丝连
              “请先生出山助我重振巴氏。巴陵愿以师长之礼相待。”心远居后堂里,巴陵神色恭敬,向着面前的紫衣妇人长揖。
              墨清侧身避开这一礼,微微屈膝,不卑不亢道:“公子折煞我了。妾身一介乡野村妇,做点小买卖谋生而已,哪有什么旁的能耐。”
              “先生可是有什么顾虑?”巴陵一连被拒多日,自知若无实证这女先生必定会继续同自己装糊涂,当下也顾不得什么“非礼勿听”了,实话实说道:“几日前子陵去医馆求药,途径此处。意外听得先生与凶徒交谈。见先生刀斧加身而不惧,后又晓以情理。终化干戈为玉帛。”巴陵许久未说这些许长句子,一时间有些气喘,却仍坚持说道:“先生谈吐见识。绝非并非等闲之辈。您弃治国之才不用,隐身于草莽之间。就如同名剑屠狗。暴殄天物。子陵是替天下人惋惜,是替先生不值啊!”
              看来你是听到我向秦王上呈治策之事了? 墨清眸光一动,镇定接到:“无知妇人为了求生编出的鬼话,不足为信。倒是公子贵为巴氏少君,却多日盘桓与我这小地方,怕是会耽误要紧事情。公子若有心振兴巴氏,与其对着我这愚钝妇人空谈道理,不如从眼前琐事做起。”
            敲门声响起,墨清回过神来,道了声“请进。”王临之抱着个女婴,推开虚掩的屋门走了进来。
              妇人上前几步接过襁褓,怀中女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冲着自己笑,神态中隐隐有几分像那个人。墨清心中叹息,却还是微笑着将孩子抱在臂弯里慢悠悠的摇着。
              要搬走吗?王临之比划着问。
              “还不行。”墨清道:“托罗网送回的信还未有回复,官府也并未颁发什么新的政令,可见对西南的处置还未有定论。若哪一日有新的旨意传来,我们却已不在此处,于王上的角度看,未免有金蝉脱壳之嫌。”
              既是要常住,总这么被缠着也不是办法。
              “是啊,拜他所赐,最近都抽不出手来照顾生意,平白流失了好多客人。”
              我看那巴氏少君为人谦逊,这几日多次被拒也未曾有半分不虞。以他的地位来说,已是十分难得。
              “不是所有精诚所至都能金石为开的。”墨清笑着摇摇头:“所谓周公吐脯千金买骨,对的也是那些有心报效之人。若本就无心效劳,那礼数再周全也是没有用的。”
              王临之正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墨清又道:“盛世有盛世的活法,乱世有乱世的活法。无论世道如何,我总有法子保全自己和家人,如此安然一生也便罢了,何苦再去趟旁的浑水?况如今七国混战百家争鸣,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且淡着吧,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忘了我这个傲慢的愚妇的。”
              王临之闻之默然,忽听屋外有伙计来报:“掌柜的,外面有个巴氏的家奴来传信,说公子阜要见您。”
            巴无咎进了老宅的大门,穿过前院正厅,前厅后人工开凿了一个湖泊,中有一座廊桥将后宅左右分隔成两部,一侧是女眷,另一侧则是成了家,或有了自己院落的公子及其客卿所居。
              巴无咎下了廊桥穿过月门,沿着石子小径没走几步路,便看见巴无羁报臂站在不远处的花架下,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
              巴无咎快两步迎上去,随性的施了个半礼,弯着眼睛笑起来:“大哥在等我?”
              巴无羁不说话,空拳变掌,一道劲风向着巴无咎右臂袭来。
              巴无咎后撤半步,左手握拳格住袭来一掌,感到力有不逮就势下压,整个人原地一个转身,正靠在巴无羁身后:“大哥觉得,我的武艺可又精进了?”
              巴无羁一击未成,没再出手,抬手推开靠在自己背后的那堆懒骨头,沉声问到:“你去找叶子栖了?”
              “啧,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巴无咎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怎么,难不成大哥要替我出头?”
              “此番是你莽撞了,她不是能随意招惹的人。”
              巴无咎闻言嗤笑一声:“大哥莫不是怕了?这可不行啊,您是巴氏未来的君长,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就退缩呢。”
              “你放心,只要是人,就总有钳制的法子。越是看起来无懈可击的人,他的弱点就藏得越深,挖出来之后,就越发致命。”
              “只是动手前你要先分清触到的究竟是弱点,还是逆鳞。”巴无羁冷眼看着这个继母所生的幼弟:“伯母落葬之前,你就在家好好养伤,不要再出门了。”
              巴无咎眸光一动:“这是大哥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
              巴无羁看着巴无咎的眼睛,平声道:“这是少君的意思。”
              两人对视半晌,最终巴无咎不情不愿的“切”了一声:“不出去就不出去。”
              “一会儿我会差人送些药材过去和补品过去,你好好修养,闲得慌就多读读书。”巴无羁嘱咐完这两句,未再多言,转身便要回去。
              巴无咎忽然开口:“大哥可还记得巴郡界碑旁伯母立下的那块石碑?”
              巴无羁停下脚步:“怎么了。”
              “阴阳家弟子与狗不得入内。”巴无咎轻声重复着碑文:“不久前我在咸阳的人手给我传回了一条消息。”
              “他说巴山高层里,有个跟阴阳家联系得很紧密的人。”
              巴无羁眉头一皱。
              “可惜没待我再查出什么,他们就连同其他长辈们安插的眼线一样被遣送回来了。算算时间,传信之时应该正在隐卫无痕一行扶灵还朝前后。”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3楼2021-01-04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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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想说什么。”
                “愚弟也没有主意。所以这不是正在向大哥虚心请教么。”
              这一日天气不错,叶子栖换了身短打在院子里练武。她先前右手被废,一手刀法自是无法再用,左手剑又被荒废多年,加之左臂曾历经一次惨重的骨折,并不足以长时间挥动一把长剑。若想继续做君王的匕首,她就必须尽快让自己恢复到不输于从前的战力。
                当年为了确保自己能够被始皇帝选走,她主修剑法之余也将十八般武艺练了一遍,虽难逃杂而不精之嫌,但也正是因此,她才可以在离开巴山的极短的时间内,自创一套足够简洁高效的无痕刀法。
                在蜃楼时她试过短剑,通过缩减长度来减轻质量的同时,攻防范围范围也大幅缩减,再加上与自小修习的坐忘心法不匹配,打斗的过程中十分吃力。
                后来她又试过无痕。无痕的优势一在灵巧轻便,二来右手并不是她的习惯手,必要之时,或可配合左手,出其不意进行夹攻。
                若将无痕作为常用兵器,一则丧失了左右配合这一优势,二则无痕是一把右手刀,刃口与轴承方向均与使用习惯相悖,强行使用需长时间磨合。且无痕刀法对身法配合的精确度要求非常之高,但如今她残了只手,身体左右多少会有些微妙的失衡,表现在现阶段的实战上,便很容易控制不了手下轻重,出现像巴无咎身上那样的惨案。
                怪不得当时星魂强烈反对她回咸阳,如今这真是……
                天堂有路她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啊。
                叶子栖活动了下肩胛,手指划过兵器架上陈列的,长/枪,陌刀、棱刺、长鞭、短弓、弩等兵器,看见角落里挂着个的鸟翼般弯着的骨镖,随手丢出去。
                廊下趴着两条土狗得了讯号,“汪呜”一声跃起,朝着骨镖飞的方向奔去,谁料那骨镖飞了半程竟自己掉了个头,被少女稳稳接住。二犬自觉收到了诓骗,伸着舌头往始作俑者身上扑。
                “乖啦,一会儿请你们吃肉。”叶子栖将骨镖放回架子上,弯下腰撸了两把狗头。
                韩论之临走的时候,把两条狗留给了叶子栖,美其名曰保护安全。
                主要是保护别人的安全。
                “啊这……我在你眼里竟这般邪恶?”
                “你自己觉得呢?早几年你可是隔壁大牢羁押室常客,进去几次之后犯人们天天盼着你二进宫,好听你讲战国策。”
                “我确实讲得不错。”
                “得了吧,你连四大刺客都背不全,翻来覆去就知道聂政和豫让,怕露馅就填油加醋自己乱编,一卷竹简能写完的故事讲八十回,要知道改编不是乱编,戏说……”韩论之话至一半,幡然醒悟:“你怎么转移话题。”
                叶子栖忆及此处,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最近总喜欢逗老干部韩论之,觉得对方那种“看不惯我又打不过我”的样子十分解压。
                比暴打巴无羁解压多了。
                记得叶子栖小的时候,最热衷进行的课余活动就是跟巴无羁对着干。那死胖子个矮嘴**菜瘾大,每日比拦住墨玉出言嘲讽,然后被自己按在地上暴打,带着跟班们哭着跑回家之后第二天继续犯贱。长此以往水滴石穿,叶子栖都被逼出了条件反射,哪怕时隔多年,只要一听见巴无羁的名字还下意识的拳头硬。
                可惜巴无羁现在学聪明不得瑟了,人也长开了,还成了个只会绷着个脸装深沉的死闷骚,无趣得像个祭祀用的青铜面具。真不知道卓婉是怎么跟他过到一起的。
                韩论之也变了。她记得韩论之小时候惜字如金,只有面对师姐的时候才会多关心几句,现在偶尔居然也会对着自己啰嗦,搞得叶子栖既不爱听又不敢捂着耳朵逃跑,生怕自己的抗拒会打消对方对于说话这一正常生命活动的积极性,继而彻底贯彻沉默是金这一行为准则。
                且不说他们,自己不是也变了嘛。想当年自己离开巴山的时候还只是好男装的小姑娘,现在已经成为咸阳城第一老色批,并且成功在始皇帝的后宫里顺手开自己的后宫了。
                哎,真是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啊。
                “大人,蜀郡那边有消息了。”叶子栖回过神,正见她的后宫之一捧着个竹筒趋步行来。
                “终于来了,走,进去说。”叶子栖拍了拍衣服,领着朱鸾一路进了书房,从桌上抽出卷《战国策》,三两下将桶内密信译了出来。
                “这就有意思了,想不到卓氏和吕氏也有亲。我那来自临邛的嫂嫂,竟有好几年是长在吕鉴夫妇膝下的。”
                “那大人,可要再查一下吕氏?”
                “查。”少女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倒要看看,这巴蜀的水,究竟有多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4楼2021-01-04 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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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惊弓之鹄
                  吕家,不干净。
                  吕鉴,不简单。
                  叶子栖闭上眼,缓缓靠进绫罗堆砌的软垫里,屏气凝神开始对文信侯府一行进行复盘。
                  其实那天大多时候是自己在吓唬吕鉴,对方其实总共只对自己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以患病为由,拒绝自己面见吕氏家主。结果被论之发现其并未为父亲侍疾,最明显的证据便是指甲缝里的墨痕。
                  第二,告诉自己吕氏无意插手巴山的家务事。结合他前半句话提到的巴无羁日前来过,以及这七拐八绕的姻亲关系来看。几乎可以断定,吕鉴这句这“不插手”是搪塞自己的说辞。
                  双手干净,唯指甲缝内有轻微墨痕,证明这墨迹沾上不久,而且行事匆忙,未有时间反复仔细搓洗。那就意味着吕鉴至少并不完全是有意怠慢自己,并且他来见自己之前必定接触过墨水。
                  所以这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拖住了他,并且处理事情的时候需要用到墨水。
                  这种情况下,要么是做生意谈判签单子,要么就是等信之后回信。
                  考虑到吕家并不经商,且促成大宗生意活盟约除签字外还要画押,吕鉴的手上并没有与之相对的红色印记残留。那么极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
                  那可就有意思了。毕竟写信不比读信,需要先思考后提笔,行文之时还需斟酌思量,这不是一瞬间就能完成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函,不能等客人走了在写,非要晾着对方呢?
                  虽不能断定那信的内容与巴山有关,但其中内容,对吕家来说一定至关重要。
                  人道疑心生暗鬼,抱着这样的思路,叶子栖很快又觉出了吕鉴言行中的另一处异常。那就是吕鉴对自己说巴氏无羁“日前”刚刚来报过丧,并面见了吕老家主。吕鉴若想表明对巴氏的偏向,只说巴无羁来过就是了,为何非要特地强调是“日前”,总不会是无聊到跟巴无羁那厮坑壑一气故意气她吧。
                  那确实不大可能,但叶子栖又想不出吕鉴此言的其他用意。
                  害,也许真是我疑心病重了呢?还是先查信吧。叶子栖召来朱鸾,吩咐了调查吕鉴往来信件的事情,在对方的提醒下,才想起来今天是跟巴无由约好去探望韩绣的日子。
                韩绣从懂事起就跟在巴清身边做事,因为经常会产生一些清奇的想法,被巴清亲切的称作“秀儿”并且邀请她坐下吃橘子以资鼓励,甚至在韩绣出嫁时还特意从淮南搬了颗橘子树给她做嫁妆。
                  于是其他人都坚信韩绣爱吃橘子,在奉承时纷纷奉上此一类的水果,以至于现在韩绣一听到橘子两个字就反胃,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取了个小名叫不橘。
                  淡黄色的汁水染透指甲缝,韩陈慢悠悠的将橘皮剥成花瓣般的形状,把带着橘络的果肉送进嘴里:“幸亏三弟诊出这胎是个女孩,要真是个侄儿,叫这个名字怕是得让人笑死。”
                  叶子栖满口都是酸甜的汁水,鼓着腮帮子不明就里的看着韩二,直听到论之皱眉“噫”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捂着嘴笑得险些呛到。
                  “阿陈,当着孩子的面浑说什么呢。”偎在软榻上的韩绣嗔了韩陈一眼,揽过叶子栖的肩笑着给她顺气。
                  “就是啊,我还是个孩子啊,二哥哥你都把我教坏了了。”叶子栖连连点头,坐姿十分乖巧。
                  韩论之不忍直视的转过了头。
                  你就装吧,这一屋子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你荤。
                  “夫人,东家回来了。”
                  “他倒是架子大,人都齐了才知道回来,哪有这样请客做东的。”韩绣笑眯眯的责怪了一句,扶着腰肢欲从炕上起身,叶子栖忙站起来欲搀上一把,见韩陈先一步扶住了长姐的胳膊只得收了手。
                  “夫人明鉴,东家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集市里有人卖新鲜的冬笋,想起夫人害喜时一直想吃这口儿,又折道去林子里猎了只雉鸡,说要给您炖汤喝。”门口的小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完了这一长串句子,显然是此类事情经常发生,已将业务磨练的熟练至极。
                  “都老夫老妻了,还尽做这些多余的,也不怕客人笑话。”韩绣娇羞一笑,转身扶着叶子栖的肩膀:“起来做什么,你是客人,能不能多少端些架子。阿谈陪二小姐坐一会儿,我下楼迎迎他。”说罢扶着腰缓慢转身,掀开帘子出了门。
                  叶子栖透过半开的窗子看见韩绣的身影消失在吊楼的台阶下,默默的往嘴里塞了瓣橘子:“噫,真酸。”
                  “是吗,我尝尝。”韩论之毫不客气的把叶子栖剩的半个橘子拿过来:“挺甜的啊,你是不是连着吃太多了,小心上火,回头我给你抓两包菊花。”
                  “……当我没说。”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本来快成亲了,是怎么一回事?”韩论之忽然问。
                  “啧,你就非得在这阖家欢乐共啃狗粮的场合戳我肺管子?”叶子栖瞪了他一眼:“小心我去跟绣姐姐和韩叔告状。”
                  “什么告状,阿谈还敢欺负你不成?”夹着丝絮的门帘被掀开,巴无由脱掉鞋子走进屋内,转身扶过韩绣,替她解开斗篷挂在墙边的架子上。
                  韩论之拍了拍衣服站起身:“姐夫回来了。”
                  巴无羁点点头,笑眯眯的示意二人坐下,拍着韩陈的肩膀对着叶子栖道:“栖妹妹,我可是按你的要求特地把阿陈拉来了,这下你可还满意?”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5楼2021-01-07 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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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3:3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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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抬起头,见韩陈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一丝复杂,无比自然的摸了摸肚子,装傻道:“大姐夫,我饿了。”
                    “好好好,这就开饭。”巴无由朗声一笑:“老泰山今天不来,只我们几个小的聚一聚,都别拘束。来人,把酒温上,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候在门口的仆人应了,不多时拿了个铁网架在堂屋中心的火塘上。形状似釜的粗陶染炉被端了上来,红与白的汤汁里汤汁里翻着滚烫的肉脍,几人围坐一桌,擎着酒杯说说笑笑,个个被辣出了一身的汗。韩绣侧倚在榻上看他们,时不时探过头去插两句话。矮塌边的几案上,放着巴无由专门给她炖的乌鸡冬笋汤。
                    酒过三巡,闲话过半。叶子栖出去透气,一掀帘子正看到韩述之站在曲栏里,侧倚栏杆眯着眼看远处滔滔江水。
                    因为巴清去世的缘故,他惯着的那身鲜艳的红衣换成了白色,去了那份自负容貌的张狂,反倒显得身形有些单薄细弱。
                    “哥哥不再刻意戒酒了,这是好事情。”
                    韩陈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眼神妩媚而迷离。他的脸颊被酒气染上淡淡的绯红色,如上了胭脂一般绚烂。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来人,待看清之后转瞬间肃了神色,整了整仪容转身欲走。
                    “韩二哥哥。”
                    韩陈停住脚步,回身向叶子栖一揖:“栖小姐有何吩咐。”
                    “我知道,哥哥是看在无由兄和绣姐姐的份上才给我好脸色的。”叶子栖轻声一叹:“二哥哥,我真的知错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时间,并不能够解决所有的问题。”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帮我打探巴无羁的意思!”
                    “小臣只是借小姐之口,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罢了。况且许多事情并不需小臣明言,公子其实心如明镜。”
                    “我不信在巴无羁的筹划里没有哥哥的襄助。”叶子栖咬着嘴唇,可怜兮兮的去抓他的袖子:“哥哥真的要与我分道吗?”
                    “别左一句哥哥,右一句哥哥的。”韩陈一拢广袖,毫不留情的躲开伸来的手。他走上前去,阴影罩住叶子栖的脸:“栖小姐,您既是主子,就该有个做主人的样子,不要自轻自贱,惹人厌烦。”韩述之盯着叶子栖的眼睛,笑容勾人心魄。
                    叶子栖怔怔然松了手,后退半步,缓缓站直身体:“那还请韩二先生,称我为宗主。”
                    韩论之抱着斗篷出来的时候,露台上只剩下叶子栖一个,撑着栏杆背对着自己,深深的低着头。
                    韩论之走上前去,替她把斗篷披上:“二哥刚刚回大宅了,你们都说了什么?”
                    “没什么,反正最后是谈崩了。”叶子栖叹息一声,单手系上衣带:“你说,我要是真的跟巴无羁斗得你死我活,你和二哥哥会怎么样?”
                    “为隶臣者各自尽忠而已,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韩论之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其他人已经有了动作,你的身份也早就揭破了,打算什么时候搬回家住?”
                    “早该回了,明天便回吧……若是没再生出什么波折的话。”叶子栖搓热了手在发干的双眼上敷了片刻,仰头看着层云遮蔽的天空。
                    太阳渐渐落山了,白露横江烟笼沙渚。对岸吊的楼里,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光芒透过茫茫白雾照到此岸,明明灭灭,如同一只只幽暗的眼。
                    叶子栖忽然有了一个很可怕的联想,伸手将斗篷裹得更紧了。
                  雨水“砰砰”地落在顶棚上,车檐上挂着的铜铃随着马蹄声清脆的响。叶子栖闭目倚在软垫上,脸颊被酒意熏出些许酡红色。韩论之坐在马车的另一角,借着摇曳火光见她紧紧蹙着眉头。
                    韩论之见她神色反常,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问到:“你到底怎么了?可是身上的伤……”
                    “没有。”叶子栖的睫毛动了动,眉头微微舒展开一些:“我只是醉了。”
                    “从来只有醉鬼称自己没醉的,我还不曾听过有人说自己醉了的。”
                    “好吧,我也想要一盏冰灯。”
                    “……不你不想。”
                    “……韩二哥哥教过,猜测在没有半点证据的情况下不要瞎传。”
                    韩论之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叶子栖缓缓睁开眼:“只是就在刚刚,我忽然又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不是杀气,也不是被人关注的那种感觉。那更像是一种直觉、一种不安。我们这种刀尖上讨生活的人,直觉总是很准的。”叶子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上一次我有这种感觉时……被人大半夜从床上揪起来暴打了半宿,从此以后只能换回左手剑了。”她看见韩论之神色严峻,忙开口补充了一句:“放心,应该不是冲着绣姐姐她们去的。”
                    “你以为我关心的只是这个?”韩论之的脸色更沉了,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愤怒。他伸手敲了敲车门,车夫嘹亮的声音响起:“韩三先生,有何吩咐?”
                    “前面调头,转道清乐居。”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6楼2021-01-07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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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三章
                    履霜坚冰
                      龟甲炙烤的爆裂声在枕江楼内回响,身穿白麻衣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一脸肃穆的盯着炭炉上的龟甲。韩谈垂手站在一遍,也是一脸严肃,连大气也不敢出。
                      叶子栖挑了挑眉,刚想说你大晚上拖着我来这,就是为了搞封建迷信的?她看着墙面正中挂着的那幅画像,想了想又没敢在此处不敬。
                    画像里是一个月白衣衫的年青男子,苍白纤弱眉目慈蔼,执一柄白玉拂尘悠然而立,让人一眼望过去便觉得心情很好。他的身侧还画了一个檀木花架,其上摆着一盆开得正盛的白梅花。
                      叶子栖捻香三支,对着那画像恭敬拜了三拜,插/进香炉里:“义父大人,我回来了。”
                      “坤卦初六。履霜,坚冰至。”炉旁的韩显缓缓抬头:“坤尚西南,初坤指北。不知二小姐是否意欲北上?”叶子栖面上不显,心头猛地一跳:“不知道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霜者,水气凝寒所致,为稀碎薄冰。”韩显见叶子栖此状,也不再追问:“当鞋履踏上冰霜,便知天气将要转冷。此一爻在见微知著,夏至五月一阴始生,便知秋日将近,冬亦不远矣。未雨绸缪,防微杜渐,方可致长远。”
                      “见微本易,知著却难,据此绸缪就更难了,稍有不慎,便会担上多疑轻信之名啊。”叶子栖叹息一声,只觉得这一趟并没有解决什么实质性问题。
                      “小姐莫急,天行有常,现下不知,只是未到时候罢了。”韩显收起龟甲,慈祥的宽慰着:“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小姐就在此留宿吧,别馆那边,我让阿谈去说一声。”
                      叶子栖从善如流的答道:“极好,反正也说了明日要回来的。”
                      韩显引着叶子栖出了祠堂,一路上絮絮道:“小姐有所不知,您住过的院落夫人一直都留着,陈设一如从前,四季衣衫也都有准备新的,不知小姐是想住在枕江楼,还是回送暮阁?”
                      “不,我住卧山斋。”
                      韩氏父子俱是一怔。
                      “也好,夫人如今不在,小姐是一家之主,这是应当的。那老朽先行一步,让他们去准备一下。”韩管家说着,转身先行一步,叶子栖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比来时沧桑寂寥了许多。
                    清乐居曾是初代宗主公子陵的私宅,依山靠水环境清幽,将传统的吊脚楼与中原的院落风格巧妙的结合一处,其内南北东西分为卧山、枕江、迎晖、送暮四院。卧山斋为寡妇清所居,高屋阔檐,巍峨大气,传递信件下达命令,举国商情往来全部汇集于此,说是巴山的总部也不为过。
                      送暮阁为两位小姐的居所,其中山泉环绕小桥流水,花木掩映中又辟出一小演武场,置琴藏剑,刚柔并济。
                      迎晖堂庭院开阔,虽不如暮苍斋庄严,却自有一股端方古朴之趣,本是为二位小姐长大以后分开居住准备的院落,谁料这师姐妹感情甚笃——主要是叶子栖撒泼打滚不愿跟墨玉分开——便一直空置着,留作客房。
                      枕江楼则位于庭院最深处,是公子陵休憩疗养之所,朴素干净,整体上给人一种舒畅安宁之感,园中有药圃,院后有活泉,十分适合疗养。吊楼背靠一座并不陡峭的山崖,站在楼上,仰首可摘星辰,低头望大江悠悠东去,闭眼涛声悠远伴人入眠,故名曰“枕江”。
                      后来公子陵去世,巴清在一楼挂了他的画像,时时祭扫缅怀,此后枕江楼便空置下来,直至叶子栖坠崖摔断了腿。若说后来叶子栖的恐高是心症,只怕与此也并非全然无关。
                      叶子栖推开卧山斋的门,见周围无旁人,一弹指点亮屋中所有烛火。
                      对着大门的是一架巨大的铸铁屏风,其上伏着一直狰狞白虎,张着朱砂绘成的血盆大口,正是巴氏的图腾。虎口之下,摆着一张紫檀桌案,正是巴清平日处理文书的地方。
                      据说在始皇帝驾临后,巴清就开始有计划的逐步将权力下放,积年累月下来,这庞大的朱砂帝国成为成为一台无需首脑也可自行运转的精密机器,需要她亲自处理的简牍越来越少,这位名动天下的巨贾寡妇清也愈发深居简出,到了最后,竟连清乐居里多余的仆从也遣散了。
                      所以此时此刻,叶子栖已看不到她记忆中熟悉的忙碌景象,没有累案简牍侍从穿梭,没有各处机要上传下达,没有客卿如云令行禁止,只有大殿里巍峨的梁柱,一张张空置的桌子,巴清的座位笼罩在屏风的阴影中,上面一株病弱的白梅幽幽的开着。
                      叶子栖穿过厅堂,在桌后坐下,第一次从师父的角度观察这一切,她这才意识到这个象征权威尊贵的位子连个凭几都没有,坐起来一点也不舒服,而且一抬头就能看见屏风上那张血盆大口。
                      这个不舒服的位置,以后要我来坐了。叶子栖伸手拂过桌面,看见桌角摆着的那盆白梅,花盆很是眼熟,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公子陵画像里的那盆。她伸手将梅花揽到近前,发现花盆下面的桌面上刻了个乾卦,用朱砂填满第三爻。
                      “禀告家主,寝室和汤屋都已收拾好了,您随时可以去休息。”仆妇的呼唤声想起,叶子栖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实在叫自己,当下起身温和有礼的应了,跟着去沐浴更衣。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7楼2021-01-10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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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叶子栖记事起,巴清每年都会亲手给两个徒弟亲手裁制一套里衣。便是后来两个都离开了,她也继续估量着她们的身形做着,似乎这样她们就会回来。只是她没想到叶子栖会长得这么高,准备的衣服短了一大截,露出纤细的腕骨和脚踝,又宽大了些许,看起来空荡荡的有些滑稽。
                        师父不喜熏香,衾被之间只有皂角和被烘烤过的味道,寝间里摆设不多,只有几卷书册,床榻右侧的墙上挂了一副字,上书“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叶子栖吹了灯躺下来,却怎么也睡不着,清乐居勾起了她无数的童年回忆,那些被苍白语言压缩概括的过往一点点变得鲜活,最终从温馨欢乐中诞生出一个令她追悔莫及的悲剧。而此刻,看着这空荡冷清的卧山斋,她才猛地意识到她当年的出走并没有弥补这个错误,而是日复一日的加深了那道裂痕。
                        她似乎,又做错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09楼2021-01-10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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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互联网并非法外之地”,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几张图片里的文字怎么不对了,被删好几次。
                        在这里弱弱说一下,如果有以前的章节被度娘删了找不到的(虽然应该是都补上了),可以去晋江搜“秦迹无痕”,反正我也没签约全是为爱发电的大家随便看,就这样√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10楼2021-01-10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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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反叛之人
                          出陵园走了一阵子,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许多世居于此的秦人,听闻今日寡妇清的衣冠落葬,来此设了路祭。叶子栖阻止了朱鸾的跟随,绕过他们下到人迹罕至的河滩上,踢着石子慢悠悠的走着。
                            小场面。
                            莫得事。
                            想当初她因为玉玺的事情先行北上,被陛下认命为迎接巴寡妇清灵柩的主使。在那场仪式里,上至下达任命的始皇帝,下至她安排扶灵的人手,以及到场致哀的阴阳家众人,可以说除了副使阎乐之外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场荒唐的做戏,而她叶子栖,才是所有人里最应该被道“节哀”的那个。
                            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都可以心如止水的完成任务回去复命,何况……是她已经近乎麻木了的现在。
                            一切,都还在掌控之内。
                            她呼出一口浊气,捡起一块边缘的鹅卵石,手腕蓄足了力,擦着江面丢了过去。
                            石子沿着水面跳跃,“咚”的一声撞到对岸,继而以一个圆滑的轨迹绕了回来,在脚下的浅滩上高速弹起,被她稳稳接住。
                            耳力所及之处传来大量草茎被拨来,以及拐杖探索地面的声音,叶子栖转过过头,看到心远居前大/片大/片的苇荡,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过了大半座城池。
                            叶子栖调整步伐,确保每一步踩在地上都有声响,她走过去,向着邻水而立的老者打招呼:“王师傅,我是子栖。”
                            老者须发皆白,脊背略略有些佝偻,他闻声偏了偏头,那张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眼皮动了动,露出下面混沌无神的眼珠,又无力的耷拉下来,打着手势问:你怎么没在你师父那边?
                            “原本是跟论之一起去了的,结果到门口就我被撵出来了。”叶子栖吐了吐舌头,面露惭愧。
                            也罢,心意如何,原不在那些俗礼。王临之摸索着,用拐杖敲了敲叶子栖的小腿:论之不在,你既然闲着,就过来帮我整理医案。
                            叶子栖答了声“是”,两步走上前去。结果被老者一拐杖扒拉开:别扶我,你离得太近,我反倒走不开。
                            老王头自看出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反倒激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每日里临证问诊,整理医案愈发勤勉,对于前来求教的同行们也是知无不言。誓要在所剩无几的人生中,将活人之术尽可能的传承给更多的人。
                            但即便是这样勤勉,也架不住他的得意门生一口气旷了一个多月的工。这事儿说穿了还得赖叶子栖,要不是她一封加急信把韩论之叫走,也不至于欠下这么多未及整理的病历。
                            叶子栖看着眼前这满满一架子竹简,一路上对韩二及他背后黑恶势力的怨愤一扫而空,反倒多出了几分“自作孽,不可活”的沧桑之感。
                            这个任务说来也简单,无非是把老王看病时盲写的那些记录重新核对誊写,再将王临之分析的那些病机变证翻译好记录下来就可以了。至于分类什么的,大可以事后交给韩论之这样的专业人士。
                            然而老王忘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他临时抓来的这个助手,虽然手语水平不错,但是医学知识十分贫乏,什么“培土生金”“提壶揭盖”完全不懂,还特别好学的跟他请教:“熬药不砂锅改用壶,是为了省下滤药渣这一步吗?”
                            王临之素来庄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写的嫌弃。
                          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还好论之效率高,已经补到十月底的了。叶子栖揉了揉眼眶,她们一行是十一月初到的江州,没差几天的就能补完了。
                            这一札写的是一家境优渥的青年男子前往蜀郡行商,中道感染伤寒,随从便找了当地的医者,开了张发汗的方子,烧倒是退了,只是腹泻得厉害,甚则难以起身。到了首府之后又请了个大夫,又开了张方子。一副药下去,人倒是不泻了,却变成了剧吐,还是下不了床。这位可怜的大兄弟,被折腾得虚弱无比,生怕自己客死异乡拖着病体往回赶,最后还是同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土法给灌了几碗姜糖水,这才勉强止住吐,只是一直手足浮肿发冷,于是来找老王看病。
                            啧,区区一个伤寒,多喝点热水能解决的事情非这么折腾,这不是活该嘛。叶子栖摇了摇头,突然注意到了医案里的几个关键细节:蜀郡,首府,十月末。
                            若是自己一行不是因为要接朱鸾走了不少回头路,寒月之前怎么着也该到江州了。从时间上看,无论是到江州还是到成都,自己和这一行人的行程……都十分接近。
                            不仅如此,叶子栖还想起,在她去韩绣家串门那天,被塞的一堆狗粮里就有“你姐夫前些日子回来,说商队里有人得了时疫,他怕过了病气给我和孩子,硬是在客栈住了好几天才敢回家”这一条。
                            久未听到朗读医案的声音,王临之敲了敲桌子。叶子栖一下子回过神来:“王师傅,我刚才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没办,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情况大致如叶子栖所料,商队的备案里,最近一批前往蜀地的队伍 领头的人正是巴无羁和韩陈,而且巴无羁这一路,确实病得不轻。这一队人马回来的时候,又正巧遇到了同路返回的巴无由一行,甚至据叶子栖猜测,巴无羁那碗姜汤很可能就是巴无由给灌的。
                            那么问题来了,吕鉴特意强调过“日前来访”并面见了吕老家主的巴无羁,实际上并没有亲自到吕家。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11楼2021-01-13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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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与吕鉴会面的,应该是当时队伍的实际领导者:韩陈。
                              吕鉴为何说谎?是因为会面时韩二对他说了什么,还是因为他见叶子栖前收到的那封信,亦或是吕家自己的小算盘……
                              现在得到的信息太少,叶子栖不敢妄断。
                              那种被人窥伺的不安感又一次袭上心头,叶子栖又想起了那个她连论之都不曾明言的念头。
                              有传言说:文信侯吕不韦,就是上一任的罗网首领。
                            北山之阴,山泉之畔,苍白纤弱的少年合上竹简,拍拍衣服站起身,冬衣上点缀的传统银饰叮当作响。
                              正午的阳光照在他脸上,巴无咎伸出手,笑容温和无害:“你来了。”
                              “朱鸾小姐。”
                              他拿着书简的手背在身后,指缝中隐隐透出三个字:
                              《战国策》
                              为了深入贯彻落实阴阳家弟子与狗不得入内这一原则,曾经的江州城外是有迷阵的。为了防止来往商旅困于阵中,这迷阵只在夜晚城门封闭的时候才开启,威慑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但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有不清楚路况的旅人误入林中。
                              带着银色面具的白衣青年策马行于林中,夕阳渐下白雾渐浓,树影在地上,拉出狰狞的影子远处传开,风吹树梢声,马踏草叶声,与林子里时远时近的夜鸮鸣叫声交织一处,平静之下,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有东西什么不对。青年勒马,忽然意识到这片林子里,并没有草虫鸣叫之声。
                              似是回应他的念头,树林里的声音一下子全都消失了。青年猛地回过头,只见白雾茫茫,掩住来路。
                              青年以手按剑,厉声喝到:“什么人装神弄鬼!”
                              没有人回应,只有渐浓渐冷的潮雾粘住他的衣角,四周的树木似乎也越靠越近,一派压抑逼人之态。
                              青年利落拔剑,斩向最近的树木,只听长剑破空“倏”地一声响,一切竟都是虚影幻象。
                              阴冷之感逐渐退去,手脚又开始感受到春的温度,属于春天夜晚生机勃勃声音重回耳际。年青的旅人松了一口气,隔着树丛听见了说话声。
                              “你走不走!”
                              “你再不走,我真抽你!”
                              “你起来呀!!!”
                              “我是人,你是马,难不成还要我扛着你走?你看我这小身板像扛得动你的样子吗!”
                              “马哥!马叔!马爷!祖宗呐我求您了我再不回家真要被发现了!!!”
                              “啊!!!!!”
                              青年循声走去,只见一个总角小童灰头土脸的蹲在地上,对着一匹未上鞍具的牝马崩溃的嚎着,几乎都要给马跪下了。
                              至于为什么知道是牝马,因为那马屁股上烙着巴山商队独有的记号。
                              旅人正欲上前搭话,那孩子却猛地站起,周身气质浑然一变,鹰视狼顾,武者之姿。
                              下一瞬少年身影转眼不见,旅人耳畔风声一紧,下意识伸手格档,黑暗中短暂交手几个来回,紧接着风声一空,那少年已跃至三尺开外。
                              “你身上有杀伐之气,不是落单的行商。”少年环手倚在树下,眼中满是警觉:“日落后来此,有何目的?”
                              “访友。”
                              少年抬了抬眼皮:“你与阴阳家有何关系?”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连声质问,青年有些不悦,但还是答道:“没什么关系。”
                              “呼,那就没问题了。”少年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的土,笑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迷路了吧,我带你进城。”
                              “你能穿过这迷阵?”
                              “能,不过我得先搞定那匹马。”
                              青年闻言,又看了一眼那匹趴在地上甩着尾巴的母马:“这是你偷的?”
                              “乱讲!读书人的事情能叫偷吗,总之今天我得把这马带进城还回去。它要是不走,你别想让我带路。”
                              “这马没戴辔头,它自然不会跟你走。”青年说着,从鞍袋里拿出备用的辔头和缰绳,给马套上牵起来:“还有,这马是母的。”
                              “你怎么知道?”少年一愣,眼睛飞快的往马身上瞟了一眼:“噫,变态。”
                              白衣青年:“……现在可以走了?”
                              “嗯,可以。”少年说着,伸手在腰间的布袋掏了掏,脸上骤然一变:“坏了!我司南不知道掉哪去了!”
                              “司南?”
                              “嗯,你带司南了吗?”
                              “没有。”
                              “那,你会看星象吗?”
                              “……不会。”
                              “那咱俩在这等着吧,明天早上雾就散了。”
                              “你不是说能破迷阵?”白衣青年脸色极差。
                              “方法是有,但是缺乏必要的工具啊。”少年懊恼的揉了揉头发,解释道:“其实这阵法不凶,就是变些幻象出来吓唬人而已,辨明方向就能出去。但如你所见,我们两个,是俩没方向感的路痴。”
                              “……”
                              “既然这阵法并无攻击性,也不会困人太久,那为什么要建造它?”
                              “我师、咳夫人说,这叫拉动内需,创造就业岗位,并且有利于传播我们巴山的声名。”
                              “哦?为何会传播声名?”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应该是被困在这里的旅人,离开后必定会把这段奇遇讲给同行者,然后同行之人再把这件事传给其他认识的人……久而久之,人们都会知道有江州这么个地方,然后就知道我们盛产的朱砂了。”
                              “哈哈哈,想不到还有这种方法,真不愧是她。”
                              “什么不愧是他……”
                              “没什么,聊了许久还不知少年你的名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12楼2021-01-13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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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3:3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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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你这人怎么这么多问题,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少年飞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今日的叛逆行为以及种种不良言论,清了清嗓子,拍着胸脯道:“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巴氏少君巴无羁是也。”
                                青年点点头,刚要开口,却被那心虚的少年猛地打断:“对了,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你等着啊。”他轻身一跃,几步纵跃上树梢,气沉丹田:
                                “来人呐!救命呐!!有人被困住啦!!!谁来捞我们一下!!!!”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不忍睹的噩梦啊!
                                黑暗中少女惊坐起身,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心有余悸的擦着额角的汗。卧房中火塘已经熄灭,夜晚的寒气透过毛孔缓缓爬过她的全身。她一下子倒回被窝里,良久后蠕动着伸出一条胳膊,点燃床头挂着的灯,不远处的桌案上,一个与梦中人所戴极为相似的金面具反射着幽幽的烛光。
                                少女披着被子翻下床,把那面具放在心口捂了捂,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把玩着。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把捂住脸:“坏了,才想起来,我是不是……放老王鸽子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13楼2021-01-13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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