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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同人】秦迹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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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节外生枝
  巴无由说得对,他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巴山以往的情况都捋清楚,唯有这样,才能充份了解行情,然后制定出下一旬决策。
  还剩七天,还来得及。
  叶子栖揉了揉眼睛,将灯芯又拨亮了些。
  朱鸾敲了敲书房的门:“大人,被吕家抓住的那个人回来了,现在押在据点,您要不要去看一眼?”
  终于来了。叶子栖卷上竹简,抬手扣上面具:“走。”
  消息网江州总部,被反绑双手的人低头跪在地上,从身量上看尚是个少年。随着灯光贴近,叶子栖看见一张青涩倔强的脸。
  “就是你,潜入不成反被抓了?”
  少年抬起头,看着戴金面具一身肃杀之气的男人,神色有些畏惧:“启、启禀宗主,小人阿三……”
  “够了!丢人的东西。”叶子栖近来最不想听到的四个字就是启禀宗主,她冷眼看着抖成一团的少年,厉声训斥:“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若非你一人贪功贸进,本座在成都的布置何至于被人发现!”
  少年猛地抬头:“我没说!”
  “吕家如今再不济,也是文信侯的后人。你当你不说人家就查不出来了?”金面具冷笑一声:“救你回来,是为了不给吕家上门问罪的机会,不然你当没事闲的慌亲自过问你的事情。”
  “知错不改还顶嘴,罪加一等。按照家规第七十三条二例,鞭三十。给我押到地牢里,家法……”叶子栖冷漠的看了一眼脸色发白微微颤抖的少年:“不,我亲自教育。”
火炬的光惊走聚集在角落的虫蚁,微不足道的温暖转瞬就被潮湿和阴冷吞没。叶子栖宽去外袍束好广袖,叫旁人都出去。她把提灯递给朱鸾,拿起墙上挂着的铁鞭,伸手拨弄着末端的铁穗。
  “这是九股鞭,尾部的每一道铁索都带着倒刺,抽下去轻则撕皮重则削骨。再加上平日用得不多有些锈了,挨上一下伤口很容易感染,若无及时医治,啧啧。”他将铁鞭伸到火光下,让少年可以清楚的看见末端和锈迹粘在一起的皮肉。
  “我不是什么变态,伤害你,不能使我感到丝毫的愉悦。所以我还是希望我们可以达成一致,有效率的解决问题。”她抬起头看着被绑在墙上的犯人,对方牙齿打战咯咯的响。叶子栖一甩鞭子上的水珠,平声发问:“这里没别人。说罢,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
  “……对此,宗主大人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
  叶子栖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巴无咎站在桌前,向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宗主大人,在族会议堂里犯困,这样可很失礼啊。”
  叶子栖连忙站起来:“抱歉,小公子刚才说什么?”
  “我是说。”巴无咎笑得十分灿烂:“关于昨天消息网据点发生的事情,您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我处置自己的手下,似乎并不需要跟你们报备吧。”叶子栖冷着脸抗议。
  “若是从前自然不需要,可你现在身为巴山的宗主,先是不胜本职险些让巴山事务停摆,紧接着消息网又出了问题,这不得不让我们怀疑你的能力。”巴无羁说。
  “两位公子说的没错,宗主既无法兼顾,不妨就在商会和消息网中选一项打理吧。”
  一片附议声再议堂里响起,屏风后公子阜开口:“栖丫头,你意下如何?”
  “我凭什么。”叶子栖冷笑一声,扬声道:“消息网是我离开巴山之后举国各地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的,出于为商队提供便利的角度才将总部设在江州,说是我的私产也不为过。至于我的宗主之位,是怀贞夫人亲自传承,未有半分不合规矩的地方。”
  “这两个位置我坐得堂堂正正,凭什么交出一个给你们。”
  “小臣叩见君长!”有一隶臣匆匆跑到议堂门口跪下,待得了君长恩准匆匆奔入殿中,去屏风后面悄悄的说了几句话,公子阜摆摆手让那人退下:“阿三死了。”
  议堂里传来一阵议论声。
  叶子栖皱了皱眉。
  屏风后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公子阜坐起身来,沉声问:“动用私刑致人身亡,就是你所谓的合乎规矩?”
  叶子栖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听公子阜利声呵斥。
  “当初墨玉出走,我就知你不是什么温顺贤良之辈。只是不曾想你如今愈发猖狂了。”巴阜威严锐利的目光透过屏风落在叶子栖身上:“巴山的消息网在你手里,便如同授凶徒以刀俎。若大嫂泉下有知,想必也会不得安宁。”
  叶子栖怔了怔:“君长,你听我……”
  “大胆。竟敢顶撞君长!”
  “事关人命,也不好听信一面之词吧!”
  “你也知道事关人命!”
  “够了,都别吵。你要说什么?”
  叶子栖缓了口气,拱了拱手:“关于阿三这件事,我也是听您说了才知道的。人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我不敢打包票。但动用私刑这事儿君长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住口,君长也是你能质问的。”
  巴阜清了清嗓子,巴无羁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起身道:“成都吕氏传信,说前几日书房被盗,刚抓住盗贼不过一日,便被你派人接了回去。这便是昨天到达据点的那人吧。”
  叶子栖没有否认。
  “吕氏对巴郡有授书之恩,你无凭无据,派出暗探监视不说,又深入内宅行此鸡鸣狗盗之事,究竟是何居心。”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3楼2021-01-27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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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跑题了。”叶子栖淡淡抬眼:“我问的是,你凭什么断定,人是死于我手?”
      “昨夜你训斥此人误事,亲自带人下地牢,里面传来鞭笞之声,难道有假?”
      “原来还真是一面之词。”叶子栖哂笑一声。
      她心里有底了。
    九股鞭带起一道罡风,末端的铁穗剐蹭起墙壁上的灰尘和霉斑,混合与冰凉的水珠一起,溅到了少年的脸上。
      “啊啊啊——”被绑在墙上墙上的少年闭着眼睛剧烈的挣扎着,意料中的剧痛并未袭来,他瑟瑟发抖的睁开眼睛,旁边的墙上有一道一指深的印子。
      阿三叫得更惨了。
      叶子栖环手站在阿三对面,明灭跳动的火光使将他的脸色显得更加阴沉。
      这小子倒乖觉,自己还没动手,他便嚎得像是受了重刑一样。
      而且每次的台词都是:“宗主饶命啊小人知错啦!”
      “宗主我不该还嘴顶撞!!”
      “都是小人成事不足!!!”
      总之半句话都不提叛变的事情。
      “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只要你招供并且答应接下来为我所用,无论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也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
      叶子栖打了个呵欠,她的耐心要用尽了。
      “你既那么喜欢你现在的主子,就先行一步下去等他吧。”
      铁鞭沾了沾凉水,无痕伸手撕去鞭穗上的苔藓和血块,周身只剩凛冽杀意。
      “大人。”衣角突然被抓住,无痕抬起眼,朱鸾轻声道:“已经很晚了。”
      “您连续多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明日一早还有族会,若是再不养精蓄锐怕是难以应付对方的刁难。”
      无痕玩味的勾起嘴角:“物伤其类?”
      朱鸾跪倒在地,目光盈盈的望着叶子栖:“我们带人回来时动静不小,巴氏的人恐怕也知道了,奴婢忧心明日族会上……巴氏的人会以此对您不利。”
      “地冷,先起来。”叶子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此中利害她并非不知,若非如此,她刚刚挥了那么多次鞭子,怎么没一下落到实处去。
      她本想再诈一下的,可惜。
      “你许久都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了。”叶子栖看了看朱鸾,又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阿三:“你们知道吗。要处理一个暴露了的暗探,最好的方式其实不是救也不是赎,而是。”
      “彻底抹杀。”
      叶子栖看着面露绝望的少年,一扬铁鞭,抽断将他吊起来的绳索,转身上了地面。
      “都把人给我看好了,一刻也不许移开眼!出了什么岔子,你们全体连坐,听懂了吗。”
    “你所说这些,有何证据?”
      “证据好说,君长和少君这不是正派人盯着我那呢,不妨就看看那阿三身上有没有昨晚添的新伤。”
      叶子栖这话说得坦荡且随意,除了有点不拿死者当人看之外似乎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议堂中几位族老交换了个眼色,有一人起身道:“既然宗主觉得自己立身持正,那我们不妨再说回消息网的事吧。”
      “这有什么好说的。”叶子栖有些不耐烦。
      “宗主之前说巴山消息网是由您一手建立的,”老族公捋了捋胡子:“可老夫怎么记得,消息网初立之时,传到江州的文书上,写的都是您师姐墨玉的名字?”
      叶子栖答不上来。
      这是在她心上插得最深的一把刀子。
      要她从何时开始说起,又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宗主口口声声说,消息网是您的私产,也要拿出相应的证据来!”
      否则便是侵吞产业,按族规是可以逐出宗门的。
      叶子栖惨然一笑,她张开嘴,试图说点什么缓冲出一些想对策的时间,门外突然有人高声禀报:
      “隶臣韩谈,求见君长!”
    叶子栖循声回头,大殿的门口逆光立着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韩论之手捧一个锦盒缓缓于殿前跪下,目光穿过巨大的议堂,望着屏风后的公子阜,字句清晰的又重复了一遍:“隶臣韩谈,求见君长。”
      “进。”
      韩论之叩首谢过,捧着锦盒步入堂上,他看了叶子栖一眼,对着殿中众人朗声道:“小臣奉宗主之命,携历年消息网首领与巴山通信和文契,请君长和诸位族公过目。”
      叶子栖一愣,却默契的没有多话。
      韩论之打开锦盒,从中捧出一张张契书:“凡大宗生意,立契之时除却签字还要画押,姓名可以冒充,手印却做不得假。”
      “几位若觉得书信名姓对不上,不如请各位同县里的主簿一起看看,其上手印和字迹,究竟是不是出自我家宗主之手?”
      其实韩论之很清楚,此举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叶子栖并非会被人随意诓骗的文盲,所以即便能证明手印是叶子栖的,可姓名不对,这些材料在公堂上便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但不同的是,无痕是天子近臣,是巴郡所有官僚的上官,掌生杀之权。
      韩论之在算,他算巴郡的官僚们不敢为了一个小小的家产案子押上自己的前途。他更在赌,赌巴人和秦人之间逐渐减小却依然存在的嫌隙,他赌君长会考虑到他所设想到的,从而拒绝将问题从他可以任意妄为的巴氏家族里,放大到很有可能将对巴氏不利的公堂上去。
      韩论之平静的仰起头,议堂的十二道梁柱上,无数凶兽厮杀纠缠,龇着带着血光的牙齿利爪从四面八方望向自己,仿佛随时可以活过来将他撕碎。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4楼2021-01-27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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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5: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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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论之躬身一揖:“小臣话已禀完,还请君长拿个主意。”
        屏风后公子阜沉默不语,座下却已有人反应过来其中利害,想到煮熟的鸭子就要这样飞了,不由得脱口而出:“住口!低/贱/奴婢,敢拿着不知来处的文书在议堂妄言,快给我拖出去。”
        “论之之言,即我之言。该住口的是你。”
        似是被那语气中的冷冽震慑住了,出口呵斥的老者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戴着假面的年青隐卫,他飘忽懵懂的目光又一次重新聚焦,唇角微微向上翘起一个弧度。
        叶子栖走上前来,与韩论之并肩而立。
        韩论之不卑不亢道:“回族公话,论之今日所持文书,俱是以宗主之名从藏卷阁取出的存档,公若有疑,现在便可差人查证。”
        一时间议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韩论之递了个眼色,叶子栖当即会意,拱了拱手道:“君长不说话,无痕就当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若您消息无误,我那边应是还有桩命案要处理,就先带人告退了。”
        叶子栖说外,也不待对方应允,施施然一礼后,拽着收拾好文书的韩论之转身走了。
      出了议堂,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叶子栖眼见四下无人,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韩论之:“你怎么……”
        “我是不常陪着你,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韩论之用眼神示意叶子栖注意场合:“宗主息声,小臣想到了,就是您想到了。”
        叶子栖悄声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们会在今天?”
        韩论之看了她一眼:“宗主为什么会觉得阿三是细作?”
        两人眼神相对,叶子栖咧嘴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韩论之轻轻叹了口气:“我以为过这么多年,已经不用再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5楼2021-01-27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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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也不说了,韩论之NB!!!
          我发现我写这章的时候,就秃然,腐眼看人基。
          叶子栖x朱鸾的红绿cp
          朱鸾x阿三的鸾三cp
          还有叶子栖x韩谈的冷热cp
          都好好嗑啊!
          awsl
          忘了三师公吧,我炒cp养你们
        哦对,鉴于本章出现死者不是主要人物,凶手竞猜可以继续,接下来会有更多线索出现,可加入豪华推理大礼包。那么让我们掌声有请下一位死者,组织会永远记得TA的牺牲√
          如果猜不出凶手,大家也可以猜猜死者是谁嘛,范围在之前进行过正侧面描写的主要人物中,嘿嘿嘿~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6楼2021-01-27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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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章
          按图索骥
            骏马在门楼前嘶鸣着停下,黑衣青年翻身下马。正忙着封锁出入口的管事和早已到场的朱鸾闻声而来,叶子栖未多问责,点了点头径自往里边走边问。
            “人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之前不就。”
            “怎么死的?”
            “应该是中毒。”
            “什么叫应该是?不是让你们盯紧了吗!”叶子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耐着性子一句句教道:“既是中毒,那毒物来自何处,是他自己身上藏的还是后吃了什么不该吃的。若期间饮用过食水,还有没有剩的可供检验。”
            “回宗主,我们好几个人一起盯着来着,连口水都没给过,只是那阿三死的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那你倒是说到底是怎么个匪夷所思法啊!”
            那管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支吾着说道:“回宗主话,当时,当时……”
            这节骨眼上叶子栖哪有心情给他做心理疏导,回头道:“朱鸾你说。”
            “大人,奴婢接到消息赶来时,阿三已经死了。”
            叶子栖深吸一口气:“那就去给我找个在现场能说明白话的来。”
          “还是让小臣来说吧。”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叶子栖皱了皱眉,面色不善:“韩二先生怎么也在?”
            韩陈施施然一礼:“小臣奉君长和少君之命,来了解吕家书房被盗一事的始末。到此处时听闻犯人求见宗主,就一并下去跟着看了。”
            叶子栖闻言瞪了一眼身后那个管事:你知不知道韩二是谁的人,他说去看你就让他去看了。
            韩陈对叶子栖的不悦视若无睹,继续禀道:“小臣见到阿三之时,见他精神还不错。于栏边草席正襟危坐,十分严肃的说要求见宗主。”
            “小臣告诉他,宗主此刻正在大宅接受问询,暂时抽不出时间。”
            “阿三思虑半晌,托小臣给宗主捎一句话。”韩陈转头看着叶子栖:“他说:我其实不愿意承认我……”
            “然后呢?”叶子栖急忙问。
            “然后阿三,七窍流血,窒息而亡。”
            “……”
            叶子栖听了想骂人。
            “韩二先生说得没错,当时情况正是如此,小人和一干属下都是亲眼所见。”说话间一行人已行至地牢门口,江州据点的管事掀开暗门:“宗主请。”
            叶子栖从管事手里接过提灯:“韩二先生可愿同我下去看看?”
            “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叶子栖走下石阶,想了想复回头道:“论之已经去请仵作了,朱鸾在这里等他。”
            昏暗的地牢里充斥着一股潮湿陈旧的味道,两人顺着混合着胃酸的血腥味一路走到最深处的刑房里,阿三面朝下跪倒在血泊里,一手掐着自己的咽喉,另一手呈爪状穿过铁栏,似是在求救,又似要抓住什么。
            韩陈蹲下/身来,用一方白帕托起阿三伸在铁栏外的右手,借着灯光仔细观察着他的甲床和指缝。叶子栖则掏出刑房唯一一把钥匙,打开牢门,小心翼翼的绕过尸体走进去,揪下几跟头发沿着砖缝墙角观测风向。
            过不多时,两人相继起身,叶子栖看着韩陈:“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死者指缝里有铁锈和布料的纤维,大约来自栏杆和他所穿的冬衣。拇指指甲内侧似又被磨过的痕迹。”韩陈说完自己的发现,眼睛看着叶子栖。
            “牢房内空气密闭,无孔隙裂痕,墙面与地无虫蛇爬过的痕迹,排除毒烟与毒虫的选项。”她示意韩陈站开一些,从炭炉中捧出些细灰,对着栅栏吹了过去:“草席中没有藏东西或是翻捡的痕迹,从栏杆的痕迹上也看不出交递过东西。”
            她皱了皱眉,不确定的看着韩陈:“这……不能算密室吧。”
            韩陈没有回答,只道:“先听听仵作的意思。”
            昏暗阳光透过大门照在潮湿的石墙上,刺得叶子栖眯起眼:“你怎么才来,仵作呢?”
            “县里唯一的仵作前天告假回老家了。我打听了一下,若从临县借调人手,手续繁杂,即便执你的印鉴前去,怕是也得三五日。”韩论之提着药箱缓步走下来,待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见廊道尽头的韩陈微微一愣:“二哥怎么也在?”
            叶子栖着看了韩陈一眼,微笑道:“毕竟术业有专攻。”
            韩论之看了看韩陈,又看了看叶子栖,没再说什么,只找了个石台放下箱子,一边从里面拿东西一边说:“我借了些验尸搜证用的东西……我初开始学医的时候也没少去县衙和仵作请教,当时教的多少还记得一些。若你不介意,我可以试试。”
            “阿谈,不要胡闹。”
            “就让论之试试吧。”叶子栖抬头道:“要做的事情太多,来不及等仵作了。”
            韩陈见此,也不便多言,立在墙边看着论之将提灯拨到最亮,塞到叶子栖手里。年青的医者束好衣袖戴上手套,拿着东西走进牢门。
            叶子栖也不矫情,一撩衣摆蹲在地上给韩论之照明。两人沉默而迅速的收集好物证,韩论之摘下手套掸了掸衣服,上地面吩咐伙计把人抬到心远居去。
            几人重新锁好现场,鱼贯上楼,朱鸾端来了温水供叶子栖洗去手上脸上的灰尘。
            据点里逐渐开始恢复秩序,叶子栖找个了角落,心事重重的摘下面具,用手帕擦着上面粘的灰尘。
            “其实宗主不必难过。”叶子栖抬头看见韩陈,习惯性的就想站起来做检讨。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7楼2021-01-29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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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陈嘴角的弧线微微有些松动,叶子栖蹙眉叹息:“这有什么可难过的,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就这样断了,接下来怕是……”
              “宗主,刚刚有一个人死了。”韩陈轻声打断。
              “我知道。关于抚恤以及其他的一些问题,应对方案中有相关的处理办法,会有人去……”叶子栖抬起头,看见韩陈难得有了些温度的眼神又一次冷了下来。
              她这才惊觉,对于一条人命消逝在眼前,她已经没什么触动了。
              “大人,韩管家遣人来传问,清乐居那边要不要先停一天。”
              “不必,我这就过去。”叶子栖重新看向韩陈的眼睛,拱了拱手转身而去,路过前台时顺便吩咐伙计往心远居拉几车冰,好给尸体保鲜。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麻木的?
            接管宗主之位后,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账册运往清乐居。
              卧山斋里一片死气沉沉,只有火炉上滚水沸腾的咕嘟声,和刀笔划过竹片的刷啦声。
              快到极限了。
              朱鸾掀开帘子,躬身向叶子栖禀报:“大人,韩三先生已经查明阿三的死因,请您速去一趟。”
            查明死因不是结束,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阿三从被抓到身亡,所有的时间都卡得太巧了。
              这也就是她一听说阿三暴露,就知道他是被某个在暗处的人推到台前用来搅混局势的探路石的原因。
              死因要查,但更重要的,是以此为跳板,揪出这桩命案背后的,谋篇布局之人。
              心远居一间堆满冰砖的空房里,无数铜镜反射着阳光,将房间照得通明。少年的尸体平放在齐腰高的竹榻上,以一条白布盖住腰际。韩论之套了件白色罩袍,正低头在他的胸腔里翻找着什么。
              叶子栖走到墙边,照着论之的样子套上准备好的罩袍面巾,韩论之忽然抬头:“来之前吃饭了吗?”
              叶子栖说没有,韩论之让她上前来,用镊子扒开死者的胃袋,从里面前仆后继的涌出暗红色的蜘蛛。
              叶子栖只觉得头皮发麻,连自己的胃也开始跟着抽搐。
              韩论之瞥了她一眼:“要吐出去吐。”
              叶子栖摆了摆手,强行让自己看回去,只见那些蜘蛛在从胃里爬出不久,就飞速的腐化为暗红色的粘液。乍一看过去,就如同鲜血一般。
              “若是我们真等了临县的仵作来,只怕到时就什么都查不到了……你再来看一下这个。”韩论之从旁边的冰砖上拿出一个盘子,上面是一个破损的蜡丸,源源不断的红色血水从那蜡丸的破口溢出,在盘底积了小小一滩。
              “这就是那些蛊虫化生的源头,按照腐蚀程度,大概是三四天前,让他吃下的。”韩论之摇了摇头:“不过不合常理的是,这个蜡丸内壁也并无被噬咬的痕迹,是突然裂开的。而以残存蜡质的厚度和韧性来看,这个蜡丸短时间内并不应该破损。”
              “所以你认为是死者的行为触发了某种禁制,才导致突然毒发身亡。”
              韩论之神情凝重:“比如说……招供。”
              两人沉默良久,叶子栖幽幽一叹:“也算是条汉子了。”
              韩论之忽然怪异的看了叶子栖一眼:“阿三是个女人。”
              叶子栖一愣。
              “你没看出来?”韩论之皱了皱眉:“你最近心性太浮,不该如此。”
              叶子栖没有答话,她在思索另一桩事情。
              她的消息网,不收女探子。
              这不是出于什么歧视的原因,只是叶子栖在江湖上混了太久,那些人性的阴暗她见得太多了。
              后勤,文书,甚至据点和商队的首领……这些职务只要有能力男女都可以做。
              可探子不行,若换作男人,被抓了至多一死而已。但若是……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她没办法跟她们的家人交代。
            所以,这个阿三是如何混进她的消息网的,是个值得追查的问题。
              据韩论之所言,阿三的尸体上并无被拷打或是凌虐过的痕迹。
              这很不合常理。
              毕竟自己收到消息派人交涉和她被抓这两件事情之间是存在时差的。
              第二个疑点,阿三是在三到四天前被下的蛊毒,那个时候,她应该在吕家。
              西南一带多毒虫瘴气,旧巴国、蜀山、百越等地确实多有养蛊的习俗。即便是现在,巴郡本地也有许多半截入土的老人还保留着相关的知识。
              但是吕家是近十几年才迁居过来的中原人,他们手里不应该有蛊,或者说,至少不应该有这么厉害的蛊。
              叶子栖使人调出阿三的档案,一札一札翻看着。她已写信去向专业人士询问关于禁制的问题;另一方面,韩论之开始组织人去走访请教那些还会蛊术的老人,试图从蛊毒的方向获取一些线索。
              与此同时,君长下令,以“既然你认为消息网是你的私产,那这命案便是你的私事,巴氏不便插手”为借口,禁止韩陈再参与此事。
              叶子栖放下竹简,弯腰从床下勾出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把淬了毒的袖剑,袖剑下面,压着一方小小的丝帕,其上几根墨线隐约勾勒出某个图样的一部分。
              “不管看几次,还是觉得像蜘蛛啊。”叶子栖咬着嘴唇,回想着那天给巴无咎处理伤口时对方突然变得剧烈的挣扎,眸光渐冷。
              末了,她抬手将那丝帕丢到火堆里。
              “一点一点,总会查出来的。”
              她看着那方帕子缓缓燃尽,拿火钎轻轻拨散。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8楼2021-01-29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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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畜栖永远有干不完的活,实在是太惨了。
                让她休息一下,下章我们放少年栖出来溜溜√
                但是鉴于少年栖时间线的提纲我还不是很满意,所以暂定鸽一周(时间随卡文情况缩短或延长)
                【别忙着取关啊,不会再一口气鸽两年的!】
                至于既然卡文了能不能先跳过不写少年栖,答案是不行,巴山篇三条时间线是互相对照的,就好比不写巴无羁坠马事件叶子栖对巴无咎的提防和对韩二的尊敬忍让就会显得很突兀。而且本来这一篇就时间线混乱,在回忆线再插叙倒叙大伙看着会很累。
                总而言之,这次我鸽得理直气壮√
                此外,这次更新一并修改了正文第四章何为祸水,修正了一个历史性错误。
                贴吧没办法修改前文,所以我会以图片格式贴上来。不过我觉得那种通篇掉书袋的章节大家可能不太爱看,所以只要知道把西施亡吴的典故改为骊姬乱晋就可以了。
                另,春节期间会分批次整个大活儿,目前已经存稿到八千多字了,质量有保证,可以期待√(但是没三师公)
                以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39楼2021-01-29 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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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何为祸水
                  议事厅里,齐鲁三杰于堂上正襟危坐,叶子栖于堂下肃立,门外黑压压的围了一层又一层儒家弟子。
                  “学生子栖见过三位师公。”叶子栖向堂上一揖,尽量让自己显得胸有成竹。
                  “子栖可知道这次文试的题目?”伏念淡淡扫视着这个不知来历的女子。
                  “还不知道,不过学生以为儒家弟子都要掌握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文试的题目应该就在此之内吧。”
                  “不错,子栖可知道辩合?”估计是怕自家师兄的强大气场吓着人家小姑娘,颜路连忙接过话茬。
                  “辩合即是辩论,即两人就以论题提出相反观点,并阐述理由,能够说服对方者胜。”叶子栖简单确认了一下规则,问道:“那么子栖的题目可是辩合?”
                  “正是,子栖可去外面任选一位弟子进行辩论。”
                  难怪三师公说文武两科有很大的随机性。叶子栖看向张良,只见那人对她微微一笑,似是在给她以鼓励。叶子栖忙垂下眼眸,心里却忽然不那么焦虑了。
                  颜路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两人的眼神交流,然后一指堂下摆着的两张芦席:“那么,开始吧。”
                  叶子栖答了声是,大大方方走到庭前向诸位儒生一揖:“子栖才疏学浅,请诸位兄台赐教。”
                  “姑娘不必自谦,能与姑娘切磋,是子蔡的荣幸。”说话间,人群中走出一人,此人气宇轩昂,神色间透出一股子长期被崇拜而产生的倨傲,双眼饱含盛气,是少年人特有的那股争强好胜不服输的劲儿。少年向叶子栖一揖:“在下子蔡,特来向姑娘讨教。”
                  紫菜?这名字有点熟啊。叶子栖回忆了一会,这才想起这位就是那天在伏念的课上睡觉,然后给了她插话机会的兄台。
                  是个强劲的对手啊,叶子栖心下有些打怵,但依旧斯文还礼:“子栖愚钝,还望兄台口下留情,不要让子栖输的太惨。”
                  两人寒暄一番各自落座,叶子栖虚位拱手:“请兄台出题。”
                  张良有些无奈的看着叶子栖,真不知道是她太自信还是太紧张。文试的随机性就在于对手和题目的选择。有的学生运气好,找了个学渣对局,是以赢得漂漂亮亮;有的学生运气没那么好,但是好在事先准备了论题,是以也能顺利通过。这个子栖倒好,将两样选择权都交给了别人。子蔡是这批学生里成绩最好的,也是最爱给人出难题的,看来这场辩合,不会那么无聊了。
                  “姑娘可知道红颜祸水一词?”
                  “自然知道。红颜,即为聪慧美貌的女子,祸水即指这样的女子会蛊惑人心,颠倒伦/常,从而为祸一家一国乃至天下。不过子栖以为,红颜祸水也好,祸国殃民也好,都不过是历代史官为他们的主君开脱的借口。”叶子栖再开口时神色间已恢复了一贯的自信。敢情这是来了个送分的,要是连这种题目我都辩不过,岂不枉为好女子?
                  “姑娘高见,不过子蔡并不认同姑娘的看法。《诗》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红颜祸朝,自古便有详细记载,怎能简单推为一个为统治者开脱的借口?”
                  “如果子栖没有记错,兄台引用的这篇《瞻卬》讽刺的应该是周幽王与美人褒姒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围观人群中一阵唏嘘,叶子栖依稀听到有人说什么:又来了一个背书厉害的,看来子蔡第一的位置只要不保喽。叶子栖闻言在心中道了声惭愧,继续道:“史载幽王昏庸不修德政,用虢公、祭公、尹球等谗谄面谀之辈,远司徒郑国友,逐大夫赵叔带,囚大夫褒旸,褒暘子洪德为救父,方献褒姒于幽王。”
                  “褒姒离间幽王与申后和太子宜臼,使之最终废后弃子,讨伐国舅申侯,这才引得犬戎入京。之前千金买笑,烽火失信,以致今朝三纲已绝,诸侯无援。这千祸万乱岂不是出在褒姒身上?”
                  “兄台此言差矣,褒姒不笑,幽王遣虢石父搜天下计以笑之。虢石父奸佞,献烽火戏诸侯之计,褒姒笑,幽王美之,遂屡用此计,终失去诸侯信任。若幽王贤明,则不用虢父,不用虢父则叔带不谏,叔带不放,则褒旸不囚,褒姒自然不会入主镐京。”叶子栖顿了顿:“退一步讲,兄台对这段历史这样熟悉,难道不知道另立中宫的主意是谁给褒姒出的?”
                  “自然是虢石父与尹球。”
                  “那敢问兄台褒姒何辜?”叶子栖不待子蔡回答,继续道:“况深宫之中人人飘摇无依,勾心斗角乃是常态。什么母以子贵,子以母贵,不过是想要自保罢了。如此,也能算是祸水吗?”叶子栖联想到咸阳宫里那些如花鸟般被豢养起来的可怜女人,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子栖之言怕是有失偏颇吧!晋献公在位期间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假道伐虢之策至今作为著名的军事战略供人瞻仰研习。自得骊姬与少姬之后 ,沉溺声色,听信谗言疏远公子重耳夷吾与太子申生,终至骊姬乱晋,失强国之名。”
                  “子栖说褒姒无辜,可骊姬贿赂宠臣梁五和东关五挑唆晋公父子,胙肉下毒陷害太子申俱是她一手谋划。难道还不是短视倾城?”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1楼2021-01-29 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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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5: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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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笑了:“子蔡兄,献公继位五年便得骊姬,疏远逼死三公子则是七年之后的事情了,假道伐虢之时骊姬已在晋宫多年。若说区区美人便可惑人心智,那晋献公在五年之后便该已经是个无道昏君才是。再者说,骊姬是骊戎人,晋献公是灭亡骊戎之人。骊姬忍辱负重十数年,离间晋国诸子,即便未曾使其子奚齐为君使晋国成为戎人的臣下,也令其无暇继续兼并,保全骊戎至秦灭六国之时。要我说,这哪里是哲妇倾城,分明是哲妇成城,是戎人历史上大功臣!”
                    叶子栖之言过于离经叛道,议事厅中一片死寂,她似是也察觉到自己所为有些过火,清了清嗓子往回找补:“所谓君子,先以德行约束自己,再与人交。曾子所言‘三省吾身’莫不如是。凡事不反思自己,只知道归咎于外因,这也算是大丈夫之举?”
                    子蔡不语,只拱了拱手,似是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
                    叶子栖见状抬起头看向上座三位师公:“三位师公,这一关子栖可算过了?”
                    “子栖的辩题是红颜非祸水,可是你只论证了褒姒与骊姬非西周与晋国衰落的主要因素,怎么能算通过呢?”褒姒无辜,骊姬是大功臣,就连一向不羁的张良也被少女这惊世骇俗之言镇住了。
                    此女子非常人。多言数穷,也许从她的话中还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张良想毕,又说道:“所以子栖要是想过这一关,还需要继续说下去。”
                    三师公啊,您这样就不太友好了吧。叶子栖很委屈的看了张良一眼,略一思索又道:“烽火戏诸侯与骊姬之乱都只是以小见大。若说真正的祸水,还应是君王本身。”
                    “尧考验舜,以二女妻之,以观其内;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舜内行弥谨,使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境内又美人西施郑旦不收为己用,反献于阖闾,终使吴王沉迷声色,杀伍员,幸伯嚭,落得个被逼自尽的下场。若为君者可以内常自省外察忠奸,则红颜何患?若为君者本就昏庸,又不能重用忠诚,那么一切都会是祸水,又何止是区区红颜?”
                    “综上而言,子栖以为红颜只是亡国乱家的因素之一,祸水一词着实为污蔑诽谤。”叶子栖向子蔡拱手:“子蔡兄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没有。”子蔡的神情中透出一丝颓丧,但还是努力做出一副有风度的样子翩然离场:“子栖姑娘学识渊博,是在下输了。
                    “那么子栖的论述到此结束,子蔡兄,承让了。”
                    堂外,掌声雷动。
                  叶子栖站起来,待掌声渐稀,再次向堂上三位施礼:“三位师公,现在子栖可算过关了?”
                    张良与颜路相视一笑,一并看向伏念,只见那位一贯严肃的威严儒者此刻也稍降辞色,清了清嗓子点评到:“自公孙名家出山,世人皆潜心于如何在辩合中取胜,却很少有人记得他们究竟为何而辩。像子栖和子蔡这样纯粹以学术为题的辩论,我已经很久没听到了。”伏念看着肃立于堂下的女子,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赏:“能够以史为鉴,下谈古人,上达修齐之道,子栖做的很好。”
                    “多谢大师公夸奖。”看来伏念的态度也松动了,叶子栖微微一笑。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2楼2021-01-29 1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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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恶之源
                      “今日请姐夫出来,实是有件要紧事要打听。”叶子栖拿出一卷竹简,在桌面展开:“我看了一眼阿三入职的文书,当时通过审批的是一个叫丁武的人。除此之外,当时商队管事的签字,”叶子栖抬头看了巴无由一眼:“署名是您。”
                      巴无由神色凝重的接过档案,看了一眼时间:“秦王政三十一年春。”
                      “是消息网的提案被巴山承认,且开始试运行的那一年。”叶子栖摇了摇头:“或许这事儿在你们看了不是什么大事,当时我也还没什么威信,但姐夫,您既是主管,怎么也不再检查一下呢。”
                      巴无由低下头,有些赧然:“栖妹妹,你莫怪我推脱,我这个主管确实当得名不副实。”
                      他微微一叹:“当时我和绣绣成婚不久,于族中地位尴尬。夫人一直想提携我又苦于没有途径,恰逢你雪中送炭。夫人便将我的名字挂了上去,如此一来只要消息网成立我便是有功之人,彼时可名正言顺的爬上高位,为巴山效力。”
                      “当时我的名字虽在名册之上,实际上却在学习如何处理商队事务,并没有真正的管理什么。”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子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其实我也不是怨姐夫,我约您出来,主要是想打听一下这个丁武。我听闻他现在成了商队的头领,姐夫可否还能寻得见他?”
                      “我与他确实有联系,只是此刻却未必联系得上。”
                      “姐夫何出此言?”
                      巴无由愁眉不展:“妹妹可还记得上次旬会时有人提过北境马车陷落的事情。”他见叶子栖点头:“那一对,领头的人正是丁武。”
                      “我们派去的救援手尚未传回消息,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还在人世。”
                      叶子栖痛苦捂住额头,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就被这么一场天/灾给断了。
                      她最近可真是够“走运”的。
                      又或许,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呢?
                      这个想法让叶子栖深深的打了个寒战。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那就证明……
                      巴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盯上了。
                      谁有这样的立场,谁有这样的手段,又是谁有本事将这漫长而微小的布局融入到如今的乱象里。
                      那个答案,让人不寒而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3楼2021-02-04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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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4楼2021-02-04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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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想来,其实巴无咎才是第一个将巴山的事情与罗网联系到一起的。
                          而且在那一场谈话中,他也一直在那样暗示自己。
                          这对他有何好处呢?难不成他觉得自己和赵高共同效命于始皇帝所以就会互相信任彼此合作吗?
                          那太可笑了,且不说自己与此这件没有任何实证的事情。陛下真的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指派了罗网,那只能代表陛下一直对巴山不信任。
                          也对被明面上指派过来的自己不信任。
                          可若是再加上先前的猜想呢?若巴无咎真的和罗网有关联,把这个信息透露给自己于他能有什么好处?
                          无论叶子栖从哪种角度来分析,这都是一件双方互损的事情。
                          她痛苦的揉了揉头发,此时唯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那就是无论使用什么手段,绝对要将“罗网”的所有行为压在水面之下。
                          因为不管现在这边有什么龃龉,从巴人的角度看来,自己、罗网、始皇帝,都是一体的。
                          但凡其中之一暴露出敌意,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墨家机关城的覆灭,以及当下农家的乱象……
                          产生这样的想法太过正常,就连她自己也会忍不住心惊:当初自己去桑海出任务的时候,明面上陛下不是也还没对儒家动手呢吗?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5楼2021-02-04 1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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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漏响过第三声,叶子栖回过神来,她的桌子上还堆着账本,在日复一日的清算之下,这些杂乱数据终于变成了一条条有用的信息。
                            大概能完成了。叶子栖揉了揉眼睛,竹简上的字迹愈发模糊,茶水在身旁的暖炉上温着,茶香混合着醒神香均匀的铺了一屋,可惜对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叶子栖移走灯台,将头枕在手臂上。
                            她就睡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6楼2021-02-04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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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二小姐呀,你又跑哪野去了,夜不归宿脏得跟个猴儿似的!”韩显一脸嫌弃的提溜着叶子栖的后脖领子,递给随从:“回头再收拾你,快,先给她送绣绣那去,好好洗洗涮涮换身衣服。”
                              叶子栖从二门里探出头:“叔你怎么这么紧张,家里来客人了?”
                              韩显绷着脸:“你赶快去不就知道了?”
                              清乐居内,年青英俊的白袍男子坐于上首,紫衣短发的妇人从旁坐陪,身后一个缃黄裙裾的少女安静侍立。
                              “公子怎的只身一人就来了,也不叫妾身前去相迎。”
                              青年微笑道:“巴郡民风淳朴,朕一路畅行未遇凶险,可以看出你经营得很好。”
                              “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能有所得,全靠天子照拂,四海安定。”巴清朝始皇帝拱了拱手,大堂内一时间有些冷场,她转头看向身后的少女:“说起来,子栖这孩子今日怎么磨磨蹭蹭的?”
                              少女面不改色,微微屈膝道:“师妹近来愈发勤学,每每挑灯夜读早起练武,想是还未回来。”
                              “这孩子。”巴清无奈笑笑,转过头对青年道:“子栖这孩子自小就钦慕公子,近来更是天天盼着,连人都变勤奋了。”
                              青年闻言点了点头,赞许道:“我听说你那小徒弟颇有能耐,年纪轻轻便已是巴山第一高手——”他停住话头,见石阶上走上一个粉色的身影。
                              黄衣少女见此情景忍俊不禁,隔着半座大殿一个眼神递过去:你可真会装大尾巴狼。
                              粉衣少女满脸写着被迫营业:没办法啊,绣姐姐实在是太凶了。先不说了这个,师父刚刚问起我没。
                              黄衣少女挤了挤眼睛:我办事,你放心。
                              师姐真棒,么么哒。
                              几个眼神间,梳着双环髻的少女已行至殿上,朝众人敛衽深拜,全身钗环一声未响,极有规矩:“师父恕罪,子栖来迟了。”
                              “起来吧。”巴清抬了抬手:“先来见过客人,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位贵客,你可以称呼他为尚公子。”
                              来了!终于来了!他带着春天的脚步走来了!
                              叶子栖心头小鹿乱撞,并暗自庆幸自己出门前极为彻底的屈服在了韩绣的淫威之下,得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平静了一下心绪,抬起头来,首座上那个熟悉的白衣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叶子栖猝不及防,心头的小鹿没刹住车,“啪唧”一声撞死了。
                              少女短暂的“啊”了一声,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挡住视线中青年的上半张脸。
                              她的脸色快速发白再转红,低头咬着嘴唇,一跺脚哭着跑了。
                              “诶,栖……”墨玉一愣,当下告了个罪,转身也跟着追了出去。
                              巴清看着两个徒弟的背影,后知后觉的问:“子栖怎么你了?”
                              嬴政一愣:“何出此言?”
                              巴清悠然道:“我家的孩子我知道,要是有人敢欺负她当场就打回去了。哭这么惨,肯定是犯错在先自己心虚。”
                              秦王看了她一眼:“你对此似乎颇为满意。”
                              “哼哼,那是自然,我巴清的徒弟,要是让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住了可还行?”巴清轻轻一拍桌子,全然不见方才寒暄时的拘谨模样,她对着白衣人露出一个挑事儿的微笑:“怎么样陛下,要不要跟过去看看。这孩子平日里好强得很,妾身可好几年都没见她哭了。”
                            送暮阁内,叶子栖缩在被子里,一手指着床头挂着的画像哭得直打嗝:“呜呜呜师姐,我梦碎了,我,嗝,我的梦想现在稀碎稀碎的!这这这,你看看,嗝,差这么多谁,嗝,认得出来啊!太丢脸了我不要见人了嘤嘤嘤嗝~”
                              “我为了见他,嗝,我还换了裙子!”
                              “我还梳了头发!”
                              “我嘤嘤嘤嘤嘤——”
                              墨玉看着叶子栖床头的挂画,回忆起今天在卧山斋见到的那个有些文气的青年,又想起小师妹边哭边给她讲的那些壮举,极不厚道的笑出了声:“那,有些人是不是不想将来去咸阳了?”
                              叶子栖哭得更凶了:“呜呜呜呜我哪都不去!他肯定觉得我不稳重然后不会选我了噫呜呜噫——”
                              “那如果秦王不选你,你就不会再争取一下了?”
                              “我不嘤嘤嘤,我嘤嘤嘤,嗝,不要面子的吗。”
                              “哦?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这就去告诉师父你退出了。”墨玉作势起身:“说起来我还挺想去咸阳的,听说那边好吃好玩的都多,地也平展,出个门也不用每天上山下——”然后被叶子栖猛地抱摔在床上滚作一团。
                            就这样,十一岁的叶子栖遭受了人生中第一次的重大危机,她在房间里自闭了一整天,晚上终于饿得受不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出送暮阁,准备去厨房翻点吃的,一推门看见一个高大伟岸的白衣男子站在庭院中的樱树下。
                              叶子栖呼吸一窒,做贼一般退回门槛内,那人却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巴无羁?”
                              叶子栖抖了抖,哭唧唧道:“我知道错了,啊不,是臣……民女?”
                              “在你师父这没那么多规矩,你称呼我为尚公子就好。”男子转过身,月光透过缀满繁花的枝头洒下来,将他英武威严的面目显得柔和。
                              “你上前来。”他说。
                              少女还穿着淡粉色的小裙子,只是在房间里滚了一天有些皱巴巴的,她惴惴不安的走上前去,踩在满地草叶落花上没发出半点声音,然后她:“咕~”
                              “你确实不够稳重。”男子如是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7楼2021-02-04 1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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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5: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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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子栖一愣,总觉得这个评价有点耳熟,回忆起出处脸顿时烧了起来,脱口而出:“您该不会是特地过来堵我嘲笑我的吧!”
                                “不是。”嬴政仰头望着天边一轮明月。
                                只是这个时间没有奏折可以批,他冷不防有些不大适应。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48楼2021-02-04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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