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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如坠险峰
  群山雾绕,草尖沾露,脚步声打破清晨的静寂。一双草鞋经过一块巨石,步伐惊得露水从山石的苔藓上滑落,滴在缝隙里的顽强伸出的野花上。
  过了片刻,又有一双黑色的轻靴经过此地,靴尖转向巨石停了一瞬,一只纤细的手落下来,指尖微微用力,掐走了那朵颤巍巍开着的花。
  背着药篓的少年停下脚步,皱着眉看了少女一眼。叶子栖手一抖,野花从指尖打着旋跌落,飘进带着泥浆的水坑里,被她急着追赶少年的步伐踏碎了。
这是秦王离开巴山的第三十天,墨玉失踪的第二十九天。十天前,叶子栖于旬会上求见巴清,请求她放弃搜寻,如果一切顺利墨玉应该已经出国境了。
  “我为师姐收拾了盘缠、干粮、衣物、地图。今日是她离开的第十五天,按照约定,我来向您禀报此事。”
  “通关文书呢?”
  “是我做的,做了全套,可一路畅行至新郑。”茶盏中的水面剧烈的抖动着,如暴风雨下的海。巴清逼着自己松开手,忍着发干的口舌,神情平静的扫过整座殿宇。
  “知道了。”
  叶子栖抱了抱拳,准备退下。
  “等一下,”叶子栖停住脚步,巴清轻声吩咐左右,叫人拿了个垫子放在座位旁边,伸手招呼叶子栖过去。
  “从今天起,你跟在师父旁边,学习怎样处理巴山的事务。”
巴清没说叶子栖的作为是对还是不对,也没有停止对墨玉的搜寻。
  她带着叶子栖去走访开会,善意的让她通过刚才的会见,判断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带着叶子栖处理文书,同她讨论各部上交的计划是否妥当,有何需要改进的地方……
她和颜悦色带着叶子栖做着那些自己平日里做的工作,一点一滴的有耐心的教导着。
  她松开一直蒙着孩子们眼睛的手,带她们去看她羽翼遮罩之外的巴山和江湖。
  那个真实的,巴山和江湖。
  于是叶子栖理所当然崩溃了。那是在下一场旬会的前一个晚上,派去寻找的人回报,近半月来,秦与韩接壤的各个卡均没有符合条件的通关者,在新郑及周边地区也没有找到发现她的踪迹。
  无论是明面上的地方,还是那种见不得人的地方。
  “当然找不到,这样怎么可能找到啊!我师姐……我师姐可是会易容术的啊!”
  叶子栖的世界轰然崩塌,她咬牙切齿的呜咽作一团。巴清压抑住纷乱的心绪,叹息一声,将小徒弟拉进怀里,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脊背。
  “没事的,子栖。家就在这里,你师姐只要想回来,就一定能回来的。”
  她用冰冷的手替叶子栖拭去眼泪,努力的微笑着:“韩管家说阿谈明天要上山采药,你收拾收拾,去跟他散散心吧。”
“你觉得她会回来吗?”
  背着药篓的少年没有回头,黑衣少女小跑两步赶上去,追在少年身后,神情就如用溺水的人看到浮木。
  叶子栖一遍一遍的问:“她那么厉害,不会出事的,对吧?”
  “她一定会回来,是不是?”
  “她还活着……对吗?”
  “路费、食水、路线……如今连夏天都未到,你就连冬衣都为她准备了。”少年停住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有文牒,你刻那么多,仿造得那么精致。”
  “这所有的筹划都需要静心的准备和反复的推演。难道在准备这一切的时候,你就一点都没设想过如今的局面?”
  韩论之转过头,少女睁着混浊的眼,空洞的望着他。
  那一刻,韩论之脑海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他狠狠的抓住叶子栖的肩膀,拼命的摇晃着,连手指都要陷进她的骨缝里。
  “我受够给你收拾烂摊子了!所有的事情你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从来都不考虑后果,你脖子上顶着的东西是摆设吗!”
  少年怒吼着,困兽一般发泄着自己心中的压抑和愤怒。叶子栖猝不及防,被韩论之用力一推踉跄着向后撞在一棵树上。
  她低着头,眼中的茫然渐渐褪去,第一次开始真正的用心思考什么。
  崖边的矮树终于支撑不住叶子栖的体重断裂开来,韩论之听到木头的声响,他抬起头,只见那少女依旧皱眉沉思,对周遭险境浑然不觉。
  “叶子栖——!!!”
  韩论之不顾一切的冲过去,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的身影如被射落的鸿雁一样直直坠下,连一声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
  他没能抓住她。
“说起来,我回来了这么久,从未听到你们提起过师姐……谁都没有。”韩论之猛地回过神,叶子栖正托腮望着窗外,喃喃着发问:“呐,论之,为什么你们现在都不提她了?”
  “你们把她忘了吗?”
  “还是因为顾忌着我?”
  韩论之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回答。
  他低下头,剪去多余的绷带,将夹板绑紧打了个结:“这次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同你说。”
  “阿三的事情,有后续了。”
其实阿三的尸检早在确认死亡当天就完成了,只是那之后先是王临之突发急症,然后叶子栖又昏迷呕血。韩论之分身乏术,所以直到今天才给她缝合收殓。
  也正是这次收殓的时候,韩论之在尸体的后腰上,发现了一片形状奇特的尸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2楼2021-02-18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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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论之从药箱下方拿出他画的图,只见尸体后腰右侧,画着六道长短不一的竖线,那些线有的连贯有的断开,有的轻微的交叉后刻意的向反方向折回去,也有的在一处反反复复的划了很多遍。
      “伤口是在死前不久留下的,再加上划痕很浅,所以第一次尸检没有注意到,想不到这几日太忙,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还有这种发现。”
      “复检结果如何?”
      “没有别的发现了。”叶子栖抿了抿嘴唇,韩论之道:“你若想停灵几日再检,也不是不可。只是如今已近三日,尸体会逐渐腐败,线索只会越来越少,大致不会再有新发现了。”
      “那就落葬吧,记得联系她的家人来看一眼。如果他们还没被对方灭口的话。”叶子栖说。
      韩陈勘察现场时曾经说过,死者指缝里有疑似她冬衣的布料纤维,拇指指甲内侧也有被磨过的痕迹。
      这些记号很可能是阿三死前刻意留下的,它们有什么寓意呢?
    叶子栖深吸了一口气,用仅存的那只手捏了捏眉心。
      现在她手里有两条线索,一条是阿三的遗讯,另一条是巴无咎。
      他究竟是不是罗网的人?
      玉玺的事情,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就是自己呕血一事,这件事发生在清乐居里,知情者甚少。
      如果将玉玺和呕血的事情联系在一起,那么……
    “大人,您找奴婢?”冬日的风从门帘的缝隙里灌进来。叶子栖抬起头,朝朱鸾招了招手,两人一起坐在炉边烤着火。
      “这是阿三给我们留下的讯息。”叶子栖伸手将绘着线索的绢帛递给朱鸾:“你仔细看看,能联想到什么吗?”
      朱鸾双手接过绢帛,借着火光颠来倒去的看,最终摇了摇头。
      “他有再联系过你吗?”叶子栖忽然问。
      “没有。”朱鸾抿唇道。
      “我是说张良。”叶子栖伸手将白绢搁回身后的桌子上,“啧”了一声:“虽然不想认输。但是破解密码这些,确实是他比较厉害。”
      “张先生现在已不在小圣贤庄,奴婢确实不知该如何找到他。”
      “就没有据点什么的吗?”
      “曾经有。”朱鸾看着炉子里通红的炭火:“名字叫听雨阁,夏初的时候烧毁了。”
      “我知道。火是我放的。”叶子栖忽然道:“他离开小圣贤庄也是我逼的。”
      白衣女怔住,不知对方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
      黑衣青年低头苦笑,又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朱鸾转头去看叶子栖的侧脸,只望见她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红炭燃烧时绚丽的光。
      她想了想,忽然道:“如果大人有一天要杀奴婢,事发突然来不及部署筹谋,而奴婢又有极为重要的情报要传递给张先生。”
      “奴婢会优先用只有我和他知道的东西作为线索。”
      “我不会杀掉你的。”叶子栖将手肘拄在桌案上,伸长脖子向后仰靠着:“我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杀你,更何况现在还欠了你人情。”
      “奴婢的意思是,大人如果从阿三的身上找不到切入点,也可以试试从您自己身上寻找线索。”
      “比方说,您在巴山人眼中的样子。”
      “**。”
      朱鸾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叶子栖生无可恋的指着自己说:“这就是我在他们眼中的样子。”
    人啊,认识你自己。
      这是个艰难而深刻的命题。
      对于巴山而言叶子栖是什么?懦夫、戕害同门的野心家、自私鬼、没脑子的小**。
      一个没有任何业务基础,莫名其妙空降下来作威作福的宗主。
      还是现在这个喜怒无常,神经病一般的,悬在他们头顶的刀。
      叶子栖答不上来,她承认自己心狠手辣不孝不义,是个讨人厌遭人恨却又让他们敢怒不敢言的大反派。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些与眼前的线索结合到一起。
      天色渐暗,窗格子的倒影从门边转移到她的脚上又消失,叶子栖点亮油灯,发现桌上梅花盆里的土干了,这才想起最近太忙了一直没顾得上浇水。
      她试图用左手拎起花盆,但盆沿与土层的距离太浅,她想要用双手去捧,右手又打着夹板。
      残障人士叶子栖又一次感受到了生活对她的深深恶意,摇摇头将花盆挪到桌角,试图就这样用胳膊肘把它一路夹到花房去。
      然后叶子栖看到了,花盆下桌面刻着的,六道横线。
      画着线索的绢帛歪斜着散在一边,六道时断时续的横线,与之隐隐相对。
    是六爻。
    朱鸾说的没错,阿三确实在试图用自己熟悉的方式传递消息。但她从没见过自己,更无从得知自己知道什么会什么。
      所以她只能选择从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入手。
      比如韩谈,比如韩显,比如王临之。
      而她韩叔,有一项十分强大且知名的技能:
      《周易》。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3楼2021-02-18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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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0:2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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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七章修改,大致意思没变,就不在贴吧放了。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晋江(目测都不感兴趣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4楼2021-02-18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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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向晦宴息
          “两位先生,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总部了。”
          墨清仰起头,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字,轻轻念诵出声:“清乐居。”
          “是清平和乐之所的意思。”巴陵微笑着接话,他似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窘迫的咳了一声,低头拱手道:“冒犯先生名讳实非子陵本意,我这就叫人去改。”
          “公子言重了,这样就很好。”
          角门开了一个缝,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走出来,她仰头看见公子陵,甜甜的笑了,露出一双浅浅的梨窝。然后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客人,上前一步十分标准的作了个揖:“贵客临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还请客人先随奴婢进去,奴婢这便安排人奉上茶点。”
          那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就连王临之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巴陵弯下腰摸了摸女孩的头,让她先进去,然后回过头亲自为墨清推门:“先生请。”
          墨清躬身谢过,三人步入清乐居,韩显也拎着东西赶了上来,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道:“奴才看两位小小姐在车上睡得正香,怕她们见风受了凉,直接让嬷嬷抱到了厢房照顾,墨先生尽管放心。”
          墨清点点头:“韩先生费心了。”
          韩显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几人入了卧山斋,以宾主礼坐在大堂上。之前应门的小姑娘跟着送茶点的仆人们进来,看见韩显甜甜的叫了声爹。
          王临之和巴清齐齐愣住。
          巴陵微笑道:“她叫韩绣,是阿显的长女。”
          啥?!就韩显这个长小虎牙的娃娃脸?他闺女这么大了?
          韩显闻言回过头来,十分骄傲的表示:“我孩子都三个了。”
        “公子平日都在枕江楼休养,前面三个院落一直空置着,一会儿会有人带着两位先生去看,先生们可尽去挑自己喜欢的,奴才即刻让人洒扫出来。”
          王临之与墨清相视一眼,老者比划了几个手势,妇人解释头道:“先生说无意在此常住,等公子病情稳定后还要回到医馆去,韩先生不必费心,找个方便照顾的地方就好。”
          韩显还欲再说些什么,巴陵却点头道:“如此也好。因我身体的缘故,枕江楼里贮藏着不少药材,一应设施也都齐全,先生若同意,便跟着去看看。若缺少什么,子陵再添置。”
          王临之点了点头,当即便拎着药箱跟着去了。
          韩显抻着脖子看了一路,直到老者的身影消失在卧山斋门口,才垂头丧气道:“这王先生未免也太清高了吧。”
          巴陵薄嗔道:“阿显,不可胡说。”
          墨清看了看屋内两人的神情,略一思索,还是拱手道:“公子恕罪,王先生性情确实孤僻了些,却实是情有可原。”
          巴陵正襟而坐:“愿闻其详。”
          紫衣妇人叹息一声:“王氏原是鲁地的行医世家,老王年轻的时候,其父受命为一位身患绝症的贵人看病,没能够救活对方,于是全家被株连。老王当时在外地置办药材,遇上打仗耽搁了行程,于是阴差阳错逃过一劫。”
          “老王无家可归,浑噩落魄之时被一位玉工收留,拜其为师,两人旅行至秦国,以行医雕玉为生。如此又十数年,玉工声名渐起,受网命雕刻和氏璧,玉成之日工匠殉死守秘。王临之本来也该如此,但妾身与他做了个交易。”
          墨清的眼睛里短暂的闪过一丝痛恨,随即笑靥如常:“我的女儿,身患重疾,妾身要他跟从于我,想尽一切办法为玉儿医治。他答应了,于是妾身去同君王求了情,让他对天明誓此生不再雕玉,又灌下哑药折断手指,以安圣心,这才得了一条生路。”
          闻此内情,公子陵和韩显不由双双叹息。
          “断指可续,人心却难。王先生受此苦难,还能对子陵仁心以待,已是心怀大德了。”
          墨清没有接话,只道:“妾身同公子说这些,一来是想请求公子体谅。二来,也是给公子一直心存疑惑却又不好问出来的问题一个明确的答案。”
          巴清抬起头,看着巴陵的眼睛:“妾身与秦王确实有几分微薄交情。只是王为国之公器,其喜怒决策从不以私情为断。”
          “但是,这份交情势必会引来秦廷对我们的关注。这或许是助力,或许是灾难,未来尚不明朗,只望公子无论如何都不要后悔如今的决定。”
          巴陵闻言,向墨清肃然而拜:“子陵受教,尽请墨先生放心。”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韩显适时的开口的打断:“未来的事情谁又能知道呢,墨先生还是先选住处安顿下来才好。”
          “公子好意,妾身心领了,但妾身也不会留在清乐居。”墨清平静的看着巴陵:“如今有很多人在传,说妾身是公子您的情人。”
          这次韩显也接不上话了,巴陵微微有些窘迫的红了脸,想要开口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墨清见此,淡然一笑:“公子不要误会。妾身夫君早亡,唯一的心愿就是抚育女儿成人,故对名节并无甚在意的。作此考量,全然是出于一个小小的私心。”
          墨清坐直身体,向巴陵拱手道:“公子既要变革,不妨变个彻底。”
          “天下女子,有才情志向者不知凡几。可惜绝大多数都埋没于后宅,潦草一生,有幸能留下贤名的大多是学者之母,君王之妻。私以为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5楼2021-02-20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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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清起身,站在堂中向巴陵进言:“公子既愿意起用妾身,想必比起门第出身您更在意选中的人能否开创未来。”
            “既如此,那不妨以妾身作为一个开端。”
            “妾身便要这天下世人都知道,世间女子,有才德者便可顶天立地于世,无需作为谁的妻子或母亲。”
            “所以妾身可以为公子效力,却并不愿落人口实。”
            “还请公子体谅。”
            巴陵仰起头安静的听着,发自内心的露出笑意,然后他问:“那么,请问先生,下一步该如何做。”
            “公子且安心修养,等您身子好些后,我们去蜀地,拜会妾身的师门。”
          枕江楼里,画像上的年轻男子依旧温和的笑着,韩显执起麈尾,轻轻掸落上面的尘埃。公子陵的画像旁边,又挂了一幅新的肖像,画中一个紫衣短发的妇人坐在桌前,微低着头执一卷账册翻看,过程中似乎忽然想起画师已经开始画了,于是抬起了脸露出一个笑来,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发丝睫毛根根分明,整个人散发着强大而温柔的力量。
            韩显燃香,对着两任主人的画像三拜:“老奴还记得咱们巴山刚建立的时候,当时咱们三个一同去拜访成都吕氏,求文信侯的后人授书。当时的吕家少爷,啊,现在该叫吕公了。”
            “吕公说,诸侯交战黎庶昏昧,诸子百家为启民智,竞相发展争鸣不休。百家壮大后,各家言论因传习误差又扰乱了诸侯的思想理念,是以又反过来加剧了纷争。文信侯召天下门客汇编《吕览》,旨在汇集百家之言以相沟通,是故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绸缪数年,方成此书二十六卷。”
            “他问公子和夫人,来此求书,究竟是旨在粗识百家之言后择其一二而用,还是想要兼收并蓄,以一己之力,保百家长存。”
            “非。夫人如是答:百家既成学说,必然有其道理,无对错之分,只有是否合宜。故当受百家之言,平心而用之。宜者自会兴盛,不宜者自会变通,不变通者自会消亡。巴山只提供各学派生存发展的土壤,其余的,都交由时间来做决断。”
            “吕公大笑曰‘善’,遂起而授书。公子执弟子礼,再拜而还。自此两姓结为世交,巴氏念吕氏授书之恩,世代奉其为师长。”即便已经过去了十余年,韩显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依旧心潮澎湃,他奉香进炉,擦了擦眼角热泪:“一晃十六年过去了,两位宗主都已作古,只有我这把老骨头依旧活着看着,只是如今风云动荡,也不知未来会怎样啊。”
            “未来会好的。”一个声音忽然道。韩显回过头去,身着黑衣的年轻人婷婷立在院中,月华如练,披了她满身。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能不能及时调整自身,在任何的环境下都发展壮大,这也是大局对我们的考验啊。”叶子栖一步步走上堂前,单手持香对着画像上的两人深拜。末了直起身,沉默的看着巴清的肖像。
            “挂上了啊。”她轻声道。
            似是察觉到少女语气中的怅然,韩显温声道:“这不是遗像。当初公子在世的时候,巴山初立,无名无号,连立身学说都是从别人那里求来的。在那些传承悠久的学派之前总觉得差了点气势,于是公子提议,自他而始,每一任宗主都要留一幅挂像,虽然现在看着单薄可笑,但十年二十年之后,门派壮大,人丁兴旺,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传承。”
            “后来夫人继任,开始也有画像,可她说每次来祭拜公子时,看见自己也挂在旁边感觉怪怪的,于是又让人撤了下去。”忆起旧时欢快的岁月,韩显笑着摇摇头,对叶子栖道:“小姐如今也是宗主了,等有时间的时候,也让人来画一幅吧。”
            “我就算了,暂时担个虚名而已,待不了几天就要走。”
            韩显没继续执着这个问题,只道:“老奴刚才听到小姐引用了《易》中的话。”
            叶子栖孩子气的笑起来,自惭道:“班门弄斧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竹简,呈递给韩显:“其实今日来,主要是想向叔请教这一卦的意思。”
            韩显双手接过,端详一番,道:“兑上震下,泽中有雷。这一卦为随卦,‘元亨,利贞,无咎’,是凡事顺心无往不利的大吉之兆。”
            “就这……没别的了?”叶子栖一幅见了鬼的表情。
            说好的线索呢?说好的遗言呢?这顺心个屁啊!
            韩显奇怪的看了叶子栖一眼,继续补充道:“雷入泽中,木顺水流,动而悦即为随。君子当顺应天时,以象晦入宴息。凡事顺其自然,依时顺势,自然会有所成就。所以小姐不必焦虑,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韩叔,这随卦,每一爻就没有各自的意思了?”
            “爻辞的本质是阴阳,其连缀为阳,中断为阴。阳无阴不生,阴无阳不长,是以也不是每一卦的爻辞都可以孤立看待的。”
            所以,就只有象晦宴息这一个意思?
            难不成,不是六爻?
            “阿三误我啊。”叶子栖仰天长叹。
            急促的脚步声向者枕江楼而来,竹编的灯笼随着脚步声晃晃悠悠的映出满地影子。家仆站在枕江楼门口,向二人匆匆一作揖:“二小姐,韩管家。君长传诏,要宗主即刻去大宅一趟。”
            “我就知道。”叶子栖垮着脸开始拆夹板:“不就是打了一下嘛,小时候又不是没打过,老头子可真会小题大做。”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6楼2021-02-20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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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打架的事啊宗主,成都传来消息,说吕家书房遭人纵火,吕公受惊发了急病。”那家仆不安的觑着叶子栖的脸色:“君长说,您有派人私闯吕府的前科,让您马上过府回话。”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7楼2021-02-20 2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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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人少悄咪咪问一句,这文还有人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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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都这么凉了,要不,我再窗个一两期,应该没人发现吧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89楼2021-02-20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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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0: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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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90楼2021-02-26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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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经传召过当时在卧山斋理账的帐房和管事,所有人都说,当天您并未出现主事。”巴无咎抬头看着叶子栖:“如果我没有记错,宗主当时正为巴山与死去探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一日不曾见人,对此您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吗?”
                      “偶染小疾,在内院歇息来着,所以不曾见客。”
                      “病了?这事情倒是有佐证。”在一旁懒洋洋的撑着下颌的巴无羁忽然开口:“就在宗主‘偶染小疾’的前一天晚上,她家的奴才韩谈不知道因何缘故撇了医馆的事情直奔清乐居。两个人关了门在卧房里,整一天都没有出来。”
                      巴无咎歪着脑袋看着叶子栖,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
                      议堂里一时议论纷纷,老古董们纷纷转过头去看立在堂下的黑衣青年,脸上写满了家门不幸。
                      “你放的这是什么屁话!”饶是见多识广如叶子栖,也不禁被这如狼似虎的指控惊得睁大了眼,脱口骂了一句才意识到自己此刻最应该问的应该是他为何对自己府邸里的事情知道的这样清楚。
                      “宗主怎的这么大反应,我只说你们在房间,可没说别的什么,我年纪还小你万不要语出惊人教坏了我啊。”
                      “嘿我说你这厮——”
                      “都不要闹了!”巴无羁一拍桌子,目光威严的扫了巴无咎一眼,继续问叶子栖道:“你既病了,是什么病。”
                      叶子栖挑了挑眉:“跟你要查的事情有关系吗?”
                      中毒和呕血这两件事情,能不说就不说,万一被人用来攻击说自己能力不足并不适合继续管理巴山事务就麻烦了。
                      “你看看,绝对有问题。”巴无咎不依不饶道。
                      叶子栖狠狠剜了少年一眼,忽然想到,巴无咎是知道自己呕血了的。
                      那他故意把自己和韩论之搅和到一起……
                      “如果宗主非要坚持自己和韩三没有问题,那我是不是可以怀疑,宗主是故意让人以为你们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从而伪造不在场证明。”
                      ……不是,你能不能别满脑子阴谋论然后摆出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
                      叶子栖看着满脸确信的巴无咎,内心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你们要是单凭之前夜闯吕家书房的事情就怀疑我,那我就回去了。”她叹了一口气,试图讲道理:“之前事情败露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安排在蜀郡的人手逐步撤了回来。去时几人,回来时几人,共分几批,用了什么车马,一应信息商队都有记录。”
                      “若你们非要纵火与我有关,那只能是我亲自动手。小公子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只怕就是指这个。”
                      “那么有一个问题,成都距离江州有几百里,且不说入内宅纵火的事前准备,我是如何在一日夜之内往返两地的呢?”
                      “因为你不需要往返蜀郡,你只需要去往强宁县就可以了。”巴无羁忽然道。
                      叶子栖一怔。
                      “你甚至不需要亲自去强宁县,只消掩人耳目的寄一封信去,由那边遣人谋划再传回消息,一昼夜的时间也够了。”
                      “你什么意思。”
                      巴无羁伸手从竹简下方拿出一块令牌:“这是吕家在烧毁后的现场里发现一枚秦兵的军牌,从制式上看,是来自三秦境内的队伍。”
                      “放眼整个巴郡,能用上这种军牌的队伍只有一支,就是护送怀贞夫人回乡,被你驻守在强宁县的那只队伍。”
                      “咸阳下调的军队,远不是地方军府能使唤得动的。除了你,谁还有权限让他们做这种事?”灼热的火光在巴无羁的眸子里闪烁跳跃,他执起令牌看着叶子栖的眼睛:“叶子栖,事到如今,你还敢说吕家纵火案与你无关?”
                      怪不得巴氏不惜调动伏兵也要把我带过来,此事确实……叶子栖心绪飞转,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她正思考着,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威严十足的喝问,老者的剪影猝然起身,颤抖着手指着她的鼻子厉声道:“目无宗族王法的孽畜,还不跪下!”
                      “是非黑白未有明断,我为何要跪?”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者冷哼一声,蓦地拔高了声音:“无羁,继续!”
                      巴无羁闻声,一扬手臂从袖中飞出一道绢书,叶子栖当空接住,抖开一看当场愣住。只见那绢书上赫然是叶子栖的笔迹,她在信函里语气熟稔的向星魂打听关于巫蛊与禁制的事情。
                      “怀贞夫人在世时曾明言,阴阳家弟子不得入巴山,更遑论与之交往联系!”巴无羁凛然起身,大步走向堂前,对叶子栖发问:“你违背师训是为不孝,持刀威胁长嫂是为不悌,屡伤族中稚子是为不义,派遣属下偷窃机要致其身死是为不仁,不念授书之恩羞辱吕氏是为不信,私调军队纵火伤民是为不忠。以上种种,便是按国法处置你也是有罪之身!”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屏风后传来清脆的茶碟碎裂声,浅碧的茶汤穿过绣屏泼在叶子栖脚下,碎沫子溅上滚着云边的皂靴。
                      火光照亮大殿阴暗的角落,无数府兵精锐携重甲重器严阵以待,刀剑出/鞘,弓如满月。
                      黑衣青年被他们团团围住,手无寸铁。
                      “来人!还不把这个辱没宗门的**给我拿下!”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91楼2021-02-26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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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份休更通知:
                      原因1:众所周知,我卡文了
                      原因2:开学
                      原因3:因为疫情原因,上学期没考完的科目放到这学期开学考,其名为《西医诊断学》和《中医内科学》我已溺死在知识的海洋里。而且这两科的正考和补考都放在三月份,以防万一我可能28号才能考完。
                      综上所述,我们四月份见√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95楼2021-02-28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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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阿三的遗言并不能作为证据,哪怕叶子栖现在解开谜底说吕鉴本人就是那个混进来搅弄风云的罗网探子,她也并不能在明天将对方怎么样。
                          最不利的,还是吕家失火一事。散落在现场的秦军军牌虽不能直接按下自己的罪名,却将完全不明情况的自己置于一个十分被动的地位。
                          吕府的失火会不会也是吕家自导自演的?
                          不,若真是吕家自导,他们不会连文信侯的遗物都烧。
                          叶子栖向后靠在香案上,冰凉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方向错了。
                        当下的关键不是真相,是处于绝对不利地位的自己明天要如何脱身?
                          吕家是来兴师问罪的,纵观自己这段时间的重重恶行……
                          无论对方以哪一桩事情发难,都完全是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啊。
                          那要如何平息事态呢?
                          如有必要,下跪道歉自残谢罪这些叶子栖都可以做。
                          但那是在确认自己对吕氏的所有猜忌都是误会的前提下。
                          此时此刻,若自认理亏在先,接下来就无法继续查了。
                          所以不能低头,也不能在明面上对吕家表露出任何不敬。公子陵和巴清在位时素来推崇吕氏之道,致巴山之民对他们十分尊敬,若自己贸然撼动其权威,会失人心。
                          既然如此,那明天的会面,就必须是一场由吕氏的最高代表发起的,一场存在冲突的,无效的谈话。
                        能办到吗?
                          或许能。
                          韩述之来的时候已经很隐晦的向自己提示过了,她明天要面对的人,是吕鉴。
                          而叶子栖与吕鉴会过面,根据吕鉴会面时对自己的态度,以及他并未拷打阿三只是给她下蛊做为威胁这些行为。叶子栖知道一个除了自己外所有人都察觉不到,或是会理所当然忽视掉的弱点。
                        吕鉴他厌女。
                        “世叔言重了,巴氏乃百年名门,行事光明磊落。小侄自知吕家近来所经变故,乃小人作祟实非巴氏本意。但这叶氏虽然多年在外未受宗族管教,于名分却仍是巴氏族人,她屡次三番欺我太甚,万望君长出面,给吕氏一个过得去的说法才是。”
                          “贤侄说得不错,害群之马当及时除之。老夫已决意,择吉日开山祭陵,将那个不忠不孝的孽/障逐出宗门,交由吕氏处置。届时贤侄可任意发落,大不必顾虑老夫的面子。”
                          吕鉴闻言神色微重,一时间未说好还是不好。巴阜却已隔着屏风传道:“去把那个孽障带上来。”
                        侍卫应声答是,随即押着偏厅候着的黑衣青年走了上来。
                          那人身量瘦弱神态萎靡,耷拉着脑袋,脚步虚浮的任人将他押着上殿也没有丝毫抗拒。青丝半束半散,乌黑的鬓发里露出尖尖的下巴颔儿,一张小脸色泽萎黄眼窝深陷,乍一眼看去,竟有几分楚楚可怜,弱不胜衣之态。
                          满堂族人几乎都怔住了,这哪里还是那个飞扬跋扈气焰嚣张的叶子栖。
                          巴无咎饶有兴趣的勾起嘴角,上下打量着青年。
                          叶子栖耳侧一痒,顺着感觉回望过去,刹那间两人眼神交汇,巴无咎看见对方朝自己笑了一下,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一般安静而危险。
                          少年知趣的闭了嘴,看着对方眼中明光转瞬涣散开来,被人推搡着继续以一种软弱颓废之态前行,不由得托起下巴,深深地为兄长因忤逆父亲被关了禁闭,不能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而感到遗憾。
                        黑衣青年走到堂下,抬头看见客席上的吕鉴,眼神如鹿般闪躲一瞬,随即定定的看向吕鉴,强打起精神笑笑,拱手道:“吕世兄,久疏问候。先前听闻世伯突发急病,不知现下可好些了么。”
                          不提这事,吕鉴还不生气,他看着堂下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的笑道:“家君业已醒转,医者说无大碍,贤弟可满意了?”
                          “世兄何出此言,”叶子栖幽幽一叹,澄澈眼眸里隐有委屈:“当年先师随公子陵去蜀地向吕氏及其门人求教。时人皆轻巴氏为蛮夷以其不堪为谋,唯有吕公折节授书,又以谆谆之言教诲,方成巴氏今日之气象。”
                          叶子栖见吕鉴神色稍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神色谦卑而恳切:“如今巴氏发迹,多多帮扶旧日恩师也是情理之中。可清夫人过身一事太过突然,子栖年少才浅,一时间分身乏术,有失礼数的地方,还望世兄宽宥。”
                          屏风后的巴阜没有出言喝止。吕鉴的脸色显然有些难看,冷声讽道:“贤弟太过谦虚了,你指使秦军来吕家纵火,烧毁先祖遗物气病我父,桩桩事情办得十分明白。这哪里是分身乏术,分明是才高善谋才对啊。”
                          叶子栖闻言,也不争辩纵火的事情,只道:“昨日初听闻吕府失火《吕氏春秋》初稿被焚一事,小弟心中痛惜不能自已。奈何逝者已矣时不可追,还望世兄与世伯节哀。”
                          叶子栖敛衽深拜,将身子压得极低。
                          “万幸先师生前对文信侯之道颇为推崇,将其作为巴郡学童开蒙之书,几度颁发抄本流传民间。各家学者闻信而来,定居于此开坛讲学,于经学之上又基于自身理念为其注解。几度辩合切磋,各有记录,姑且算得上繁盛之象。小弟这便让人择一副最为详全的注本出来,虽远不能与文信侯手迹相较,却是巴氏多年行知的珍萃之作,还望兄长不弃,将其带回吕氏,权当是巴氏的赠礼。”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97楼2021-03-21 19: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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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鉴的脸色更难看了,这小女子好伶俐的口齿,从始至终摆出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说的话看似谦卑软弱,却句句暗讽吕氏家族没落文脉衰绝,短短十几年竟被一介女流盖了风头,只能仰仗着先辈的恩德在此作威作福。
                            这让他感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吕鉴眼里翻涌着怒意,强压着性子振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世兄息怒,先师乃吕氏门人,论辈分小弟还当称文信侯一声师祖。于先辈之前,万不敢有丝毫冒犯之意。”少年的语气凄切而急迫,纤秀的身形微微抖着,依旧不屈的望着吕鉴。
                            “遥想师祖隐没阳翟之时,游走列国贩贱卖贵,凭此家累千金,成一方巨贾。”
                            “师祖心怀野望又兼韬略,先经商后经国,屯奇货而居,终为秦之相邦,留名青史。有此珠玉在前,巴氏不过是沐猴而冠的蛮夷,自惭形秽都来不及,哪里敢有轻狂之意。”
                            这话过于卑微,听得很多人心里不舒服,就连屏风后的公子阜也清了清嗓子警告。叶子栖浑然不觉,依旧道:“先师一介妇道人家,无意争斗,得小富即安,臣更是无才无志,单是承先师遗命就已十分吃力。臣立于吕氏之前,就如同登丘阜而望山陵,哪里敢与您相较呢?”
                            无痕大人神色谦虚的表示:“我不过是十四岁登鸾殿,侍君三载侥幸蒙获青睐,这才得以手握军队衣锦还乡罢了。说到底不还是个要受家门约束的巴氏小辈而已。”
                          太贱了。
                            许多人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想。
                          叶子栖看着吕鉴的脸色,终于不再兜圈子,她望着吕鉴的眼睛,语气依旧柔弱而卑怯:“至于吕家失火的事,确与小弟无关。只是小弟如今暂管巴山商事,冗务繁多,还望世兄多少宽限些时日。毕竟巴山商情关联全国,与其他家族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小弟才疏,一旦能抽开身来,定给世兄……”
                            “够了!”吕鉴终于忍无可忍,拍案道:“牝鸡司晨,唯家之索。你如此羞辱——”
                            “世兄请慎言。”这是叶子栖第一次打断吕鉴说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堂下的少年一扫先前萎顿之态,不怒自威,身形挺拔如松。
                            叶子栖冷冷的看着吕鉴:“还请世兄说个明白,您究竟是在辱骂先师,还是在诅咒我们巴氏快要完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98楼2021-03-21 1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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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考完了,我考过了,我回来更新了√
                            ps:
                            被张良和颜路评价为只会打直球的叶子栖小朋友,终于长进了。【颜二先生露出老父亲的微笑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99楼2021-03-21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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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0: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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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步步为营
                                叶子栖站在巴氏大宅的门外,感觉世界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她同在门口守了一夜的小厮嘱咐几句,让他回清乐居报个平安,梳拢好为使自己显得憔悴而刻意拉散的头发,去据点写信询问司马欣关于在火场发现的秦兵军牌的事情。
                              来自咸阳的军队,战力雄厚整备精良,若巴氏有异叶子栖身陷险境,他们确实是最可靠的盟友。
                                但叶子栖并不愿让巴氏的人先入为主的觉得自己是来将他们赶尽杀绝的,所以她索性将这支队伍安置在入巴郡的必经关卡,一防小人入境作祟,二来自己一旦出事,不至于全军覆没。
                              但显然叶子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久居东海,长久以来致力于与反对势力博弈,竟忽视了随着陛下的衰老及公子们的成人。大秦内部,也开始有无数暗流涌现。
                                这究竟是是有人盗取嫁祸,还是真的有人混水摸鱼?
                                她独木难支,亟需支援。
                                “把这封密信抄送至各地据点,面向消息网内部进行公示。”
                                密信,还要公示?据点首领接过叶子栖手中文句不通天书一样的帛卷,不解道:“如今世族盘查来往信件,若是密函,还望宗主小心行事,万不要被人知晓。”
                                叶子栖抬头看了他一眼,未多做解释,只道:“照我说的做便是。”
                                “至于盘查……他们顾不上的。”叶子栖勾起嘴角:“因为接下来,我会做一件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
                                虽然现在才开始准备有些晚了,但总比不做要强。
                              解决现下自己势力薄弱的方式有二,其一是笼络人心号召旧部,其二是分化对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宅一行使叶子栖身陷险境,也让她得到了比她这段时间明查暗访,用尽各种手段所得加起来都多的情报。
                              巴氏父子三人,并不是一条心。
                              巴阜想杀自己。
                                确切的说,他是想以私杀官员为罪名,自断后路,将巴氏推向不得不起兵造反的道路。
                                一旦巴阜成功,这才是真正会动摇国运的危机。
                                就算将六国残党与诸子百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包在一起,也不够给这场动乱塞牙缝的。
                                因为巴氏确实有造反的资本。
                                巴蜀一带凭依天险,易守难攻,水源充沛田地丰饶,又有盐矿与铁矿,可保证封锁之后的基本物资储备。巴人骁勇善战,虽移风易俗多年,内里却依然着与外界奉行不同的文化与神灵体系,远比刚被统一不久民心未齐的绝大部分秦军更有凝聚力。
                                当年秦国伐蜀久攻不下,若非惠文王听闻蜀候性贪,以石牛粪金诱其主动平山开路,秦军绝无可能越过天险攻陷蜀地。若秦军不从蜀地内部借道,巴国也不会轻易沦陷。
                              反推至如今情境,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巴蜀若安,则为西南粮仓,巴蜀若乱,便是心腹之患。
                                所以在听闻出现玉玺一事的时候,一向善于征战的始皇帝没有选择出兵,而是选择了与巴氏渊源颇深的叶子栖做为唯一的使节以示安抚。
                                明面上,她是护送怀贞夫人还乡立冢,收拢巴氏权利。但始皇帝真正要她做的,是要收获巴清于巴地培育十数年的胜利果实。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彻底的消除西南动乱的隐患。
                                她真的能做到吗?
                                谋反一事,并非空口白牙就能促成的。
                                从借由商队疯狂敛财,到巴清隐退后逐步架空清乐居的权力,再到与卓氏联姻获得最适合锻造铁甲兵器的冶铁技术。
                                至于时机,公子阜很巧妙的利用了吕家失火的事情。若真的在此时诛杀叶子栖,那么吕家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易撇清关系。
                                吕氏为秦出谋划策盛极一时,最后却落得被迫迁居至蜀的下场,族中难免没有怨言。如今家主有疾,掌权者又亲自来了江州,若施以软禁,再将纵火的罪责死按在叶子栖和秦国的头上……他们未尝不会因此生出反心。
                                这样一来君长的目的就达到了,因为巴氏一旦起兵,最先攻要打的必定是蜀地,若有一个蜀地的家族从中策应,定会事半功倍。
                                届时巴蜀一体,占据最有利的地势,守好关隘,秦军再想强攻就难了。
                              想到这里,叶子栖无比感谢巴无羁出言拦下了昨日射向自己的乱箭,让自己能毫发无伤的继续站在议堂上。
                                唯有这样,叶子栖身上才没留下任何可以作为巴氏谋反证据的伤痕,在场众人也没有因为她血溅当场而陷入无法挽回的狂热。
                                叶子栖接下来的发言才会有人听得进去。
                                看来巴无羁,并非全然是君长的附庸,他看似什么都没做过,实际上他有着自己的成算。
                                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一点,在是否开战这件事情上,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还有就是巴无咎……
                                尽管他屡次误导挑衅试图挑起争端。但是,他既没有挑明玉玺的事情置叶子栖于死地,也没有在她和吕鉴对峙时出言干扰。
                                这意味着他至少不希望巴氏和大秦在明面上对立。
                              先是假扮罗网试图让大秦内部互相猜忌,又不希望叶子栖就此死掉挑动巴氏谋反。
                                他已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只是尚不知他的情报来源为何,或者说,他究竟与这些事牵扯多深。
                              不过如此看来,巴氏虽人际复杂充满了陷阱与诡计,却并没有叶子栖一直以为的那样危险。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00楼2021-03-24 1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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