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理论和视唱练耳 1
老实说,我从来就没学过什么理论。。。视唱练耳的训练嘛。。其实之后在德国学指挥的两年以后才有真正的训练。。。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老师教我的东西大多数都是我知道的。。。
当年上高中的时候,我老妈给我找了个朋友,一个指挥,教我和声,当年他老人家也是风云人物,在中央院的时候,拿过仅次于李心草的和声高分。他老人家给我的话就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而且他很有方法,不是他教我,而是他让我看书,然后给他讲课。也许很多人觉得这是老师偷懒,其实我个人认为这是最好的教学方法。可是他老人家太忙了,所以,给我上了四五次,也就不上了。
从此以后,我自己读斯波索宾的和声学,乐理。乐理完全自学,和声学也算是有人给我带带路,之后的都是自己看的,自己也做些题,然后在钢琴上弹,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德国以后我前文提到的W先生也主要是把数字低音的基本模式教给我了,然后就让我把数字低音填出来,作为和声进行技术的训练。这个训练其实比给旋律配和声容易太多了。特别是斯波索宾那本书的练习,简直就是扯淡,学到属七和弦之前的练习绝对都是白费,因为由于目前所学习的内容,给那个旋律配和声,只能配出一些音乐史上少见的奇葩和声进行来。。。但是数字低音都是成型的音乐作品,是实际的东西,只不过是没有把和弦写出来的,把标了数字的低音拿出来,上面的声部就固定了,也就是说,和弦因为低音和数字代表的音程关系就已经决定了,至于选择什么排列方式就是自己的事情了,然后可以训练和弦中的声部进行规则。然后就是把德国的和声体系给我讲了,其实,很多人纠结体系,在我看来,只有没学懂的人才纠结体系。。。因为和声学的体系本来就是内容的体现,只不过体现的方式不一样,后面的原理都是一致的。无论是以级数为原则,还是以标功能为原则,都是强调基本功能和终止式的构成,所以,体系只需要适应一下就应该可以接受的。。。。
至于到了卡塞尔,真正我觉得有意思的,值得一学的,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那种严格对位,没有小节线的音乐,然后四度都算不协和音程的东西。那个倒是很好玩,但是,老师教的太少了。。。也就是一个音对四个音的那种二声部对位,我还没觉得过瘾呢,他就要我结业了。。。好吧。当时考结业的时候考了个1.5。作品分析就更觉得没压力了。。当时做贝多芬第二交响曲第一乐章的分析,真是让人觉得没劲。。。几乎没觉得困难,很不能理解那帮德国人咬牙瞪眼个什么劲。。。
于是,时间到了2006年,我考上了卡尔斯鲁厄音乐学院的指挥,到那里开始学。我首先要解释一点,在那个学校里面,指挥和其他的专业的理论水平要求是一样的。实际上,可以说,理论水平对于其他乐器和声乐的学生来讲都太难了。第一学期和第二学期,我依然没有啥压力,不过我的理论老师R先生是个非常让我讨厌的人!!!!但是,他是我最尊敬的老师和音乐家,我甚至后悔当初没有跟他学作品分析,没有从开始就跟他学视唱练耳。。。当然,做他的学生,脸皮得厚。。。这个人的嘴。。。
第一次上课做一个数字低音题,做完了他在钢琴上弹,对每个人进行讲评,然后开始各种吐槽:你丫把谱号吃了?谱号呢??为啥符干和符头没连上?你脑袋和脖子是分开的?为什么这个二分音符占据的空间跟两个四分音符差那么多?他们演奏出来的时间难道不是一样长的吗?你就不能把四个声部对齐了?临时升降号哪里去了?忘了???我家里地下室有一堆,你要是需要,我下回给你带点来。贝多芬?你丫的能不能不跟我题贝多芬?贝多芬是音乐史上唯一一个特例,把谱子写的那么草,除了他你们还能找出谁来?年纪轻轻就不能跟人学点好的?非得跟人家学草书?
好吧,这种话上来,90%以上跟他学的学生都讨厌他。。。我觉得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挖苦人的时候真的是不讲情面。但是,他的道理,我很支持。他总说:你们的谱面书法,代表了你们是否用心了,代表你们创作时候的心态和严谨程度。你如果把一个二分音符加上两个四分音符的四四拍记谱写得跟四三拍一样,你作为演奏者会出现失误的。
最后这句在我后来的实践中真的碰上了。我在学Elektra开场的那个歌剧片段的时候,谱子印刷就出了上面说到的问题,一个二分音符占据的空间太小了,个四分音符几乎是一样的,我在第一次弹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弹成了四分音符。。。。后来我也见识了我这个老师自己的书法,他自己手写的作品,工整得像印上去的一样。
R先生总是强调,一个作曲家(虽然我们根本就不配叫作曲家)的书法反映了思维,像贝多芬那么乱的书法的作曲家整个音乐史上就那么一个。有一次他甚至拿出了一本雷格尔的手稿彩印件,上面每个声部甚至都是用不同颜色写出来的。。。R先生总是嘲笑我们,就你们这么漫不经心,你们学出来的作品能听吗?我不得不说,他说得非常有道理。
头两个学期,他基本上就是训练我们很少的一部分东西,通过数字低音训练我们的基本和声声部处理技术;基本的和声分析;对每个调各个和弦功能的训练,具体的就是他指定一个调,然后问我们比如降D大调的重属和弦是哪个,必须马上回答;再有的就是在钢琴上弹音乐作品的和声骨架;一些基本的对位技术常识。
我当时很纳闷,我们后面学什么,因为我觉得这些东西都不算难,也不算怎么新鲜,当时满脑子都是咱们中国人的概念,就是这两年多,他得给我们灌进去多少作曲技术,按照这一年的速度,也灌不进去什么呀。。就在第二学期还有两节课就要结束的时候,他说了一句话,把我差点吓尿了。。。R先生:同学们,你们经过一年的学习,我觉得我可以教给你们的,我都教完了,你们的作曲技术没什么可学的了。。。我当时就一个字,汗。。。。R先生看着目瞪口呆的我们又说:所以我们从下个学期开始,要进行创作了,但是,你们应该都从来没写过东西,所以,我不会让你们自由创作,免得你们弄出一些见鬼的东西来;我的考虑是你们模仿两个不同时期的创作风格来进行创作。我也大概的选了一下,我觉得对你们这伙人,舒曼风格的合唱作品和勋伯格Op. 19风格的钢琴作品比较好。假期留给你们的任务是把舒曼的合唱作品都找出来,做一下分析,然后把勋伯格Op.19的谱子找到,然后自己看一下,开学的前三周我会从Op. 19里面选出两首,同时在舒曼的合唱里面选出两首作为例子,让你们进行分析,然后,你们就开始创作。每周至少要交给我一首合唱或者是一首钢琴作品。
阿弥陀佛呀。。。这是要往死里整的架势呀。。。。能再坑爹点吗??
在第二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们有个水平测试,或者叫资格考试,这个考试我打了2分。R先生有意难为我,视奏和声结构的时候,他塞给我一个巴赫的英国组曲的片段。额滴神呀。。。我都凌乱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弹下来的。。连另外一个考官都乐了,跟我说,难为你还能顺下来,虽然错了不少,不过还行呀。巴赫就是比较难的东西。(现在看来,所有的这种东西,属巴赫的东西最难弹,当然最难的还是无伴奏小提琴和大提琴的作品,没有准确的和声感觉,根本找不到北。。)R先生讲评的时候,对我说:XX(我的名字),你是我见过的非常有头脑和音乐智慧的学生,但是你学习太漫不经心了,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希望你能非常谨慎,非常用心的对待你的职业,我很希望你也能学作曲,但是,学不学是你的自由,我希望毕业的时候,你能给我拿个1分,因为我认为你有这个能力。
说到这里,我其实很伤心。。。3年后,我没有拿到1分,我甚至只拿了一个3分。我不否认R先生对我要求非常严格,也许在别的老师那里,我至少也能拿个2分,但是我不怪他,我认同他对待我的态度,尽管我让他失望了。我打心里不希望让他失望,结业考完的那天,他沮丧地对我说:你应该是1分的学生。我当时就落泪了。但是我没有办法,在面对那么多内容的时候,我只可能选择保全一个层面,不可能保全所有的。具体的细节后面我还会说。在我离开卡尔斯鲁厄3年以后我再一次回到卡尔斯鲁厄的时候,我见过了我原来所有的老师,独独没有去见R先生,因为我不敢见他,也许他对于一个让他有点失望的学生并没有记恨(因为作曲技法结业后我还跟他学了3个学期的视唱练耳,他在这个科目上给了我1分。),但是,我还是很惭愧,不敢见他,在我整个留学期间,只有那么一次,我让我的一个老师失望了,我很多时候做梦都希望,我能再去考一次,把那个1分拿回来,让他高兴一下。但是我已经做不到了,我甚至在最后一个学期想尝试,学校以我已经通过考试为由把我拒了。。。而R先生也叫我不要瞎折腾了,他不想多看一份卷子,多做一次口试。。。也许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吧?可是,我每次想到他,都会想到,我没有打1分。人生总是有点遗憾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