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成长的烦恼 4
那是我第一次指挥斯图加特室内乐团,08年2月。弄完这出也就放假了。老实说,那个学期两次指挥教学活动,两次音乐会,还有一个莫扎特诠释的大师班,弄的人很头大呀。。。终于可以休息了。
可就是最后这一锤子,也要给你添点堵。。。我一度怀疑自己的人品。。。
从我个人能力来说,这套曲目是偏难的,起码Hartmann还有德沃夏克对我当时的水平来说都很难。不过还算有点好处,不还有个欣德米特吗?那个其实很简单。至于Kraus那个交响曲,说实话,白送给我,我都不想指挥。这是我第三次参加教学活动,第一次给了我个下马威,第二次呢,临时抱佛脚,第三次,准备的还算可以。这就给了我那么点希望,希望能捞上点什么去指挥。而且,但是有个很重的观念在我的脑子里面,那就是:好学生才有机会指挥。其实就是这个观点是错的。。。。
好吧,前两天的实践下来,只能说有好有坏,好的也不算在呢么好,但是坏的,也没坏到哪里去,那时候还是很多基础能力差,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弗莱堡的教授甚至好找我谈,希望我把注意力放在钢琴上,说我指挥上面应该没啥大出息。当然我后来用事实证明他是错的,但是我很感激他,这么得罪人的话,能私下找你谈,起码说明人家对你还是负责的,就冲这个,我都很感激他。
我本来满心欢喜的觉得,这次应该能选上,因为我看着,我认为比我好的也就两个,最多三个,我应该能搭上个末班车。可能有人会奇怪了,基础能力不好,为什么还只有两三个人比我好。我基础能力差不假,这只能说明,我可能发展的后劲会很不足,但是并不代表我当时的基本技术能力差。起码我拍子打得还听明白的,有几个学生拍子都没打明白呢。。。指挥是个淘汰率很高的专业,因为没有人在考学士入学考试的时候,就学过指挥了,我指的是系统的学习过,这根钢琴等器乐完全不一样,而且,指挥如果没有乐队实践作为基础,就不可能学明白,顶多能看着挺唬人罢了。所以,学士考进来的人,都是在双手运动上有一定天赋的人,在其他方面也都可以的人,才能考上。其实,我当时混得比较惨,在于我很实在,我非常乐于把我不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这样才能让老师帮我改,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向我这么想。当然,开始老师有怀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后来在柏林的教授对于我这一点很赞赏,虽然我被他虐得够呛。。。
跑远了。一般在第二天,四家学校的教授要坐下来,商定音乐会的人选。我当时满心欢喜的想,这次起码应该能拿到那个欣德米特的作品。因为我觉得也就是我的师姐还有曼海姆的那个大姐以及斯图加特的一个高年级学生比我强,其他的我觉得都还不如我呢。
但是,结果是,我没有被选上。
W教授晚上给我打电话,对我讲:他本意打算让我拿到那个欣德米特,但是,弗莱堡的教授说,他的那个学生是最后一次来参加这个活动,问能不能照顾,所以他们就照顾了。
放下电话,我就想,这他妈是什么事情???晚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穿上衣服,半夜一点半我在街上溜达。。。好在德国治安不错。。。我并没有想,我为什么没有选上,而是想,我为啥觉得这么不爽。。。后来,我明白了,我觉得不爽,是觉得这个事情不公平。但是,又一想,世界上哪里那么多公平的事情?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跟我说的一件事,我当时跟我们学校的前院长,钢琴教授FS女士学钢琴,她那时候已经快退休了,身高也就一米五?但是是个非常精神的老太太。有一次在她家聚餐,那是圣诞节,她举杯就跟我们(她全体的外籍钢琴学生,德国籍的都回家了。)说:我们在德国都是异乡人(她老人家是俄裔的巴西出生的犹太人,但她当时已经是德国籍。。),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要忍受更多的孤独,更多不公平的境遇,但是,你们要记住,你们只需要记住,你们必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当你强大到可以跟人家争一个公平的时候,你才有资格跟人谈公平。
好吧,让自己强大才是最重要的,说不公平又怎么样?这个星球上从来都是不公平的。音乐这个领域也是一样。寒假好好给自己加加码吧。。。
也许那次就是我整个学习的一个转折点。等我2013年底再一次指挥斯图加特室内乐团的时候,音乐会后,他们的首席Kussmaul先生(他哥Reiner Kussmaul是柏林爱乐卡拉扬时代的首席)拉着我的手说:年轻人,太棒了,这些年你真的成为一个合格的指挥了。我当时很惊讶地问:您还记得当年的我? 他说:还有点印象。不过今天非常好,祝贺你!
不得不说,即使在2013年,我也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作为基本能力做好的学生我只分到了半首作品,但是我根本就不生气不上火,半首就半首,只要我知道我做得好就足够了,半首怎么样?就算不指挥音乐会又怎么样?我想,别的教授就算想把我刷下去,他们也做不到吧?今天回想起来,FS教授的话,更有一番深意。
上课去了。。不更了。晚上争取再更新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