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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空虚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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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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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楼2012-07-14 1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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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哟哟……」「哼哟哟……」
    纤夫们手足并用地在石滩上,石崖上挣扎,要把一船一船的云石拖上急滩,挽到大理去。可是他们流了多少血汗,才拖得动一寸啊!
    这不是德清第一次看见这些纤夫的血泪挣扎,这也不是此地特有的现象,长江三峡、金沙江、澜沧江……都有的是这种痛苦的挣扎,纤夫们迸喊出命运的悲哀,他们拼尽血泪,难获一饱,他们肩头已磨穿,脚底已磨蚀,他们匍伏地拼命拉纤,绘出了人类挣扎的悲壮场景。这不正是贫苦的中国人的挣扎形象吗?
    每一次看到,他都免不了心中的激动,噙不住眼中的热泪!是的,这可不都象征着中华民族的苦难挣扎吗?
    大理石!云气盎然舒卷的大理云石啊!装饰了宫殿的堂皇豪华,衬托了寺庙的庄殿,点致了豪门富家的华厦大厅,可知都染上了多少劳苦工人的鲜血和悲哀泪水?
    德清心里十分难过,直到远离了江边,深入山谷,他仍然无法消除心中的悲哀感觉,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些血泪挣扎的景象。
    然后他来到了景东镇,商队在这儿分散,一批下山,越过阿膜河,攀登哀牢山,循山路东行,走向昆明。另一批则向北行,渡过阿膜河上游,沿着哀牢山边的崖道走向蒙化,取道往大理。
    德清在景东的小客栈住宿一夜,他记得曾经看过徐霞客的「滇游日记」,记述大理附近有一座佛教名山,叫做鸡足山,徐霞客当年是从昆明向西北走,经过姚安、大姚等地越山过岭而到达鸡足山的,德清极为向往这一段游记。如今他既已来到大理之南,他觉得当然要往鸡足山一游和朝拜迦叶尊者遗迹了,他打算拜过鸡足山,才循官道东行前往昆明府,经昆明入贵州。
    于是他跟随北上的商队,从蒙化到巍山,一路都是盆地官道,人烟逐渐稠密,商旅来往众多,十分热闹,居然也有几分江南的盛况了,到了下关,已经可望见洱海和大理。
    大理府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山城,建造在横断山脉的点苍山东麓,城墙坚高,气象雄伟,城楼和城内建筑都相当恢宏,依级层升,俯视东面的洱海汪洋,那山后的点苍山,自西北奔向东南,连叠而奔至,一连十九座陡削的石峰悬崖,山石如玉,崖裂似劈柴条纹,气势磅礴,峰峰挺拔,耸入云霄,主峰名叫马龙峰,高达四千一百二十三公尺。虽不是很高,也远不及川藏的高峰,但在云南境内,已是第一高峰了,而且它的挺秀诡奇,又别出一格,烟云缭绕,峰顶虽在此盛夏炎热之中亦不溶雪,山腰丛生苍松与杉塔,山脚满布了盛开的巨大红艳山茶花和璀璨的紫阳花,汇成花海,对照着城楼城垣底下的洱海碧波粼粼,崖间又有多处百丈飞瀑,侵云飞坠,白练溅玉,蒸汽悠升,森林苍黛,遥望之真像是神话中的仙境。
    德清和尚赞着,来到这座美丽的巍峩城墙正楼底下,在石级数百层的上面,俯视那一片浩瀚的洱海。海中风帆点点,烟波浩渺,银潮奔至岸边,雪涛扑岸,隆隆之声,可闻数里,而又飞沫喷雾,蔚为奇观,德清十分惊奇,他想不到在这内陆也有如此狂涛的大海!
    洱海北起自洱源江尾,南抵下关团山,首尾环抱点苍山的云弄峰与斜阳峰之麓,西纳苍山十八溪的泉水,汇成长达四十一公里,宽有九公里的耳状大湖泊,流到下关,会合泌江而进入澜沧江,那些装载着沉重云石的木船,纷纷经由下关进入大理府下湖边,等待加工或转运外地,实石于是被称为大理石,德清一路看到运石来此集散,才恍然其得名之来由。
    「大师父!」有人拜问:「你老不似本地人氏,可是来此观光呢?」
    德清一看,那人是一位儒生,彬彬有礼,他连忙回礼道:「先生请了!衲子德清,经缅甸回国路过贵地,路途不熟,正要请教。」
    儒生重新行礼:「原来是德清上人!失敬了!晚生木炳,是本地人氏,世居楡城——大理旧名楡城,因洱海又形似楡叶而得名。晚生本地亲族甚繁,散居这大理府周围数百里,可谓村村均有亲族,上人若不嫌弃,晚生愿供鞭策,引导观览各处胜景,到处均有木氏亲族供养上人的。」
    德清忙拜谢:「先生素昧生平,一见便如此慷慨,衲子受之有愧!」
    


    106楼2012-07-14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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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3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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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甚好,」德清说:「正要往拜!原来此地是传说迦叶待弥勒再来之地!」
      德清三步一拜,拜到华首门前,此时已有数百游人在其下,或拜或瞻仰石门,众人看见德清如此虔敬,无不感动,纷纷让路,又有随他一路拜去的。
      德清拜到石门下,在石鼎进香,又再五体投地俯伏虔拜,心中冥想迦叶尊者,默默祷吿:「尊者座前,弟子德清专诚来此参拜,闻得鸡足山各寺僧伽均不守戒,种种秽行,有辱此一佛地,长此以往,势必累使佛地沉沦,寺毁法灭!弟子甚冀尽绵力来此整顿法纪,重振佛门,然此山已成各寺僧伽子孙强霸世袭之食邑,弟子求留一宿亦不可得,从何入手振兴佛法呢?若蒙尊者垂助,使弟子将来得以遂愿来此扫荡妖气,重振佛光,弟子誓必舍命以赴!尚乞尊者垂怜,赐予默佑成事!弟子飘泊半生,一心求法以图参与重振佛法,至今仍无机兆,愿由此鸡足山重建开始,尊者啊!务乞垂怜吧!」
      德清虔诚到了极点,仰瞻石门,不自觉泪流满面,但见石门隙内深洞黑暗,深不可测,不知迦叶尊者在何处?
      「尊者!」德清哽咽流泪:「请赐一点朕兆吧!若蒙垂允庇佑成事,请赐一点朕兆吧!」
      众人见那德清和尚跪在门下流泪合掌,口中喃喃自语,不知念些什么?木秀才亦不解其意。
      德清拜求多时,突然地,那石门内深处,传出悠悠的巨大铜钟之声,一声跟着一声,一连三响!黑暗的洞隙内,也闪现了金光。
      众人无不骇异,个个下拜,高声念佛,叩头无数,钟声余波消失之后,一切寂然,光亦随之消失。
      导游的土人突然叫道:「华首门迦叶佛是最灵异不过的,凡有异人莅临,门内就传出鼓磬之声,我等数十年来,亦只闻两次鼓磬之声,但从未听闻大钟之声也!这位大师父来拜,洞内即传出大铜钟三响,又闪金光,这位大师父必定是有道神僧了!」
      众人一呼百应,数百人纷纷向德清下拜,高呼「圣僧长老」,吓得德清慌忙跪拜回礼,迭声谦辞:「不敢当!不敢当!衲子只不过是一介凡俗行脚僧,无德无能!适逢石门洞内钟响,此乃尊者神通示众,引发石钟响动而已!并非干由衲子!」
      众人哪里肯信,拜个没完,就是木秀才也觉奇异惊骇不住,说道:「上人,今日之事,十分奇异!晚生若非亲闻亲睹,也不敢轻信,晚生是本地人,也未闻此等大铜钟响动呢!」
      德清心中实感迦叶尊者示现朕兆,他对众人说:「你们要拜我,不如多拜尊者修行吧。」
      那石门内黑洞,高广与山崖齐,内有无数倒垂之石钟乳,滴水不绝,亦不时会有钟乳断坠,击打石岩成声,或有鼓音,或为磬音,或为铜钟之声响,撞石产生电光,此事原无神秘,但是,钟声响时,适在德清拜时,这种凑巧,怎不令人归功于佛力呢?
      「我一定要遂行佛心佛愿!」德清感祷:「弟子既蒙示兆,敢不专诚以赴,重振鸡足佛山光芒?」
      德清深信迦叶尊者已经示朕默许他了。是夜,他在放光寺崖顶,与香客数百人一同等待观看佛光,这放光寺位于华首门削崖底下两三里,从华首门俯视谷底,就见到此寺,及至谷中,发觉此寺位于悬崖之顶,背倚绝壁,前临深壑,犹在万壑盘拱之上,向上眺望华首门,一削万仞,翠纹烟缕,下壁峻拔,巍廓雄杰,是鸡足山景色最富画意之景。
      到了夜半,放光寺山门两座巨大石刻金刚狰狞欲活,逼视之如有呼吸,眼珠疑转,此时谷底升起烟雾,两金刚更栩然如生。同时,谷底悠忽飘舞着千千万万点光点,忽起忽落。
      众人不约而同,齐声欢呼:「佛灯来了!佛灯来了!」
      此时谷底烟云翻涌,金光飞点越现越多,越升越盛,看来比五台山佛灯繁盛得多,和峨眉金顶佛光差不多,霞客诗咏云:「灵区回合转祥轮,五色氤氲法界新,透却尘关空即色,翻成宝相影皆真,蜃楼非海谁嘘气?玉镜中天独摄身,转觉一山凡草木,金晖濯影遍精神。」此诗确实描写得贴切极了。
      再仰望华首门,危崖高耸白云端,翠壁苍屏路几盘?重阙看藏天地老,双扉画高日星寒,金刚浩刼还依定……。
      德清合掌默念:「如此圣地,竟然被不守清规之徒破坏了,多么可惜啊!愿尊者多加庇佑,助弟子重整道场吧!」
      


      111楼2012-07-14 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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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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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2楼2012-07-14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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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七 德清和尚北上到了武昌,到宝通寺参拜了志摩老和尚,承其传授大悲忏法——即是四明大师智礼依照伽梵达磨所译之千手经而说千手观音之忏法,亦即是千手千眼大悲心呪行法。
          志摩老和尚说:「佛菩萨住于大悲三昧,而起大悲,众生本具菩提心,所谓大悲胎藏是也,你来拜我一场,我授你大悲忏法,盼你多行佛菩萨悲愿,方今天下行将又再大乱,众生更将受大苦难,刼数难逃,你我都更应尽心济度众生出于苦厄,方不枉学佛一场!」
          德清连声称是,志摩老和尚指着那武汉三镇的江面道:「你看见吗?这汉口江面来了多少洋船!那洋人军舰长驻于此,炮口指着汉阳、汉口与武昌!那洋人在汉口占了租界,开设了多少工厂,洋人享有特权,不受大清官府管辖,洋人作威作福,予取予携,洋人又在此大传耶稣教,诋毁我佛教,甚至不许教徒拜祖先神只,一切均指为迷信,我只恐不久又将造成如太平发匪之教乱了!」
          德清看那江面,果然有数十艘外国军舰,有英国米字旗,日本太阳旗,耀武扬威,汉口汉阳两地工厂,烟囱林立,喷出乌烟瘴气,黑雾弥漫,江面船艇纷纷乱乱来往不停,贫妇摇橹而过,洋兵水手赤膊凭栏嬉皮调笑,十分猥亵,他又看见大清一品大员登舰拜会,露出了一付奴颜婢膝的自卑样子,见到洋兵,不分尊卑,一味的打躬作揖。
          志摩老和尚叹道:「这天朝大国,看来就快被洋人瓜分了!眼见得不久又将有战祸连年,生灵涂炭了!我老了,怕也活不到看见这些大灾难,你正当盛年,今后多维护众生吧!」
          德清道:「只怕我也无能为力济度得了几人。」
          志摩老和尚说:「济度得一个算一个!总要尽力尽心而为,勿以善小而不为,那就是了。」
          德清道:「上座您看我何时才得开展宏法济度基业呢?」
          志摩和尚说:「机缘也快到了,你也不必着急,且先尽了你自修本分再说,目前你仍须多朝各处名山,多多会晤同道,彼此将来多有联络,大家携手,方是宏法兴教之道,你去吧!」
          德清深然其言,拜别了志摩老和尚,下了蛇山,渡江东行。
          九月中他已到了江西九江庐山,遍游了香炉峰、文殊峰、鹤鸣峰、双剑峰,拜了各峰佛寺,又看到了李太白诗句所称美的黄岩飞瀑,所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他然后到海会寺,拜会了志善方丈,参加念佛会。德清提及晋朝慧远大师,意欲朝拜慧远遗迹。
          志善老和尚说:「慧远大师,二十一岁出家,成为道安大师之弟子,慧远本来从襄阳拟往广东罗浮山,途中抵达庐山。当时庐山已有道安之另一弟子慧永驻锡于西林寺。慧永与慧远是同门师兄弟,慧永就劝刺史桓伊与四众另建一座东林寺给慧远居住。慧远从此在东林寺与一百二十三人结成白莲社,于无量寿佛像前修净业,着法性,倡涅盘常驻之说,出沙门不拜王者论,张沙门之纲维,成为中国佛教净土宗之始祖。慧远大师居于庐山三十余年,影不出山,送客每以虎溪为界。慧远大师之遗迹,于今已泯灭殆尽,西林寺早已遭兵焚,只剩下残基基石数座,也只有虎溪仍在罢了。」
          志善和尚领德清前往影山山阴拜看那东林寺,已不见昔日之白莲结社盛会场所,只余残基数石,亦无从辨认了。到了虎溪,只见野树丛生,遮掩了山涧,涧水淙淙,空山寂寂,已不能辨认何处为千年前慧远大师送客止步之地了,也更不见慧远当年请谢灵运绘刻佛影之碑,但是,闻涧水淙淙,则「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德清不胜仰怀慧远大师
          志善和尚说:「慧远大师本是一位饱学儒者,因听道安法师讲般若经而开悟,归依道安出家为僧,自是精思讽持,深达佛法之要义,通无生实相之玄与般若中道之妙,道安大师叹曰:『使道流东国,其在远乎?』那道安大师,乃是佛图澄大师之高弟,佛图澄以神通广大而感动石勒,使佛教大宏,而道安大师则在襄阳讲大般若经二十年,慧远大师得道安之师承,更加宏扬般若学说,影响了中国文化哲学及人生思想至深!」
          


          113楼2012-07-15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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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八
            德清拜别了宝悟和尚,他深感此行不虚,他满心欢喜,下山径向东行,渡江到了宝华山,参见圣性和尚,他然后又到宜兴,帮助仁智和尚修缮显亲寺,又到句容参见法忍和尚,助其修赤山寺,等到德清到达金陵城,已经又过了两个年头了。光緖十七年,德清到了金陵城外廓城墙。
            金陵的石头城城墙,周围长达一百八十里!是世界上第一最长的古城城墙,周围有十六座城门城楼,另外又有水陆门十三座,德清仰望,他完全给那万里长城般雄伟崇高的南京外廓城墙震慑住了!他游遍天下,却从未见过这般伟大的城墙!果然不愧是自古以来的金陵帝王都!
            德清在光緖八年三步一拜往五台山途次,曾来过金陵一次,但当时只在郊外拜了牛头山融祖塔,并未进城,忽忽渡江上路,心中只顾三步一拜,直到此次,才真正到了金陵。
            他看了越王勾践用山石凿筑的一段城墙残壁——当地人称为「鬼脸城」——才知道南京又名石头城之由来,这段清凉山的石头城城垣,仍存三千多公尺,高达六十余尺。
            他从石头城东行,向南到了雨花台高阜,相传梁武帝时,有高僧在此讲经,天雨曼陀罗华,该处因此得名。德清在雨花台上遥瞰大江东去,又遥望钟山形势,怪不得诸葛孔明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了。
            他看到了玄武湖,看那柳垂长堤,钟山上寺院处处,另一边古城冈上古塔笔立,令他想起唐代大诗人杜牧的诗:「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他觉得形容得再恰当不过了。
            德清在钟山找到了净成寺,那松岩老和尚方在督工修葺殿宇,德清来拜,给小沙弥领引到工地会见。德清只见一个清瘦老和尚正在和盖房工人说话。知道便是松岩,慌忙上前行礼。
            松岩老和尚回礼道:「德清师不必礼!你的来意,宝悟和尚早有音信来说明了。你要我教你因明学,我却不敢当!我懂得什么?不过你既然老远一场来了,总得成全你,我老实跟你说,我的学问不够教你,倒是有一个人,我可以给你引见,此人精于因明学与摩诃般若经论,你可多和他参论参论。」
            德清欢喜拜谢:「多谢长老!不知此人是谁?德清须往何处去找寻?」
            松岩和尚说:「你也不用去找寻他,你就住在本寺好了,他时常来的。此人是一位居士,名叫杨仁山,专研因明学数十年,是本寺的一位大护法,和他同来的文人甚多,时常来此讨论佛学,吟诗作赋,十分热闹的。」又说:「你来得正好,我正需人助我督工修殿,你不知道,这些木工瓦工,是步步都得督促的,若不看紧了,他们就偷工减料,盖得不伦不类。」
            德清道:「愿供差使,只恐太外行。」
            松岩道:「不必客气了!宝悟说你在宜兴助仁智和尚修显亲寺,又曾在句容助法忍和尚修赤山寺,你必已有不少经验,正好与我督工修殿!就在此过冬好了。」
            德清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就问:「此殿是新建?」
            松岩叹道:「这净成寺,当年被太平天国洪杨之徒一把火烧掉,这是咸丰三年的事了。当年太平天国烧毁了这金陵三四百座佛寺,至今二十六年了,还有许多寺庙未能重建,那些有名的大和尚,有大力护法的,陆续重修好了,像我这样无用的,直到如今也还没重修得起来!言之好不惭愧!」
            德清道:「长老不必过谦!确实太平天国之乱,到处焚毁佛寺无数可计,二十多年来,各处被毁寺庙,也多还未能恢复旧观呢!去年我在宜兴助修的显亲寺和赤山寺,也是太平天国劫后灰烬,直到如今才有力重建呀!」
            松岩道:「不意一场浩劫,百年难复!」
            德清从此在净成寺住下,帮助松岩督工修殿,那位杨仁山居士与一批文人学者几乎每夕必来寺中后湖水榭谈文论佛学,德清得以亲近参加讨论。
            杨仁山居士曾为曾国藩幕府上宾,德清向他请教因明学。仁山笑道:「德清师太客气了,从来只有居士向僧伽求教,哪有反过来,和尚向居士请教的?」
            德清说:「知者为师!居士您休得谦让了。」
            


            116楼2012-07-15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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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清说:「不唯居士有此感觉,就是我和所遇的僧伽,大多数都有此同感!是以各处名山的有心僧伽,都各自在努力,走向深入浅出,白话讲解经论,大家都看到,若不求普及通俗,佛教真的可能会变成少数人的宗教了!」
              松岩上人说:「老衲亦早有此同感,故此时请杨老居士及各位学者多来本寺讲解经论给四众听听,此举在本地可算是创举。一般人都说,老和尚偷懒不讲经。却叫居士讲经,老衲也不怕人讲评,老衲自问佛学修养不够,亦无能讲得明白,乃请了各居士来论讲,轮流主讲,大家参论,自从开讲,果然是越来越多青年后生一辈来听讲佛经了。老衲认为,若谈恢复佛教,当急之务,就是要多培养青年佛学人才,否则,怎能普及?我们这些老人老死之后,又还有谁来传弘佛教呢?」
              众人都赞同道:「老和尚讲得对!」
              话又转回因明论。德清就问:「敢问居士,唯识论与因明论之关系与异同如何?」
              杨老居士说:「这话得从头大略讲起,佛灭后,迦叶阿难等众大弟子结集佛陀所讲诸经,兼有大乘小乘各种经论,到了后世,才有各部派之分别,各据佛经之哲学而发扬一端,于是有陈那菩萨作『因明正理论』,举出自我、身体等十二事项,作为知识对象,通过解脱与轮回观点来考察——所谓:通过对真性之认识则有解脱,错误认识则生轮回,陈那菩萨所著的『认识论集成』,书仅六章,但皆是讨论佛学逻辑的,第一章讲『现量』,第二章讲『为自比量』,第三章讲『为他比量』,第四章讲『观喻似喻』,第五章讲『观离』,第六章讲『观过类』。这佛家的论证学,乃以实在物为对象,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论证则以『名言』为研究对象,两者并不相同。
              「在陈那菩萨之前,有无著菩萨与世亲菩萨两氏,发展唯识论——所谓识,就是『心』『意』,『识』是视听嗅味触等六种认识机能,『意』是伴随着『识』本能的自我意识,佛家称为『末那识』,『心』则是阿赖耶识,即是真识,思惟的根本,乃基于无限过去之经验,但是概念的虚妄则来自思惟。世亲菩萨的主张,就是根据佛语而发扬的逐一检讨『识』与『意』的虚妄,而净化进入真识的阿赖耶潜意识。
              「陈那菩萨的出世晚于世亲菩萨约五六十年,他初时学修唯识论,后来他更进一步,不但分析意识,还考察思惟的机能和概念的特质,不过他并未谈及『自我意识』与『潜在意识』。他在集量论中,第一章『现量』,就是把直接知觉与概念、判断、推理分开来。他认为直觉捕取对象的个别相,而概念判断推理都是捕取对象的一般相。
              「一般相是思惟的假构的概念,个别相才是实在。
              「唯识论认为:一切由心生,外界对象并不存在,故此外界并无个别相。个别相是识自生的表面现象。
              「陈那菩萨在集量论中评斥外界实在论。亦即是与唯识相符的了——世亲菩萨在其『唯识二十论』中,一一排斥外界实在论。他主张世界一切均是表象而已,表象是透过自身的不断流动的心识流向之变化而生起的,而不是以存在于外界的东西为对象而生起的。而心识流向则是生命过去经历习惯而成的。
              「陈那菩萨也否定外界实在论,他认为:『认识对象,就是知识内部所有的形象,在知识内部,要认识之对象东西形状,恰如外界东西之显现,此即认识对象。』
              「陈那菩萨在其『观所缘缘论』之中,认为知识内部具有对象的形象,它在作用时,生起潜力,又再产生新的具有形象的知识。彼此交互增长继续不断,形成流向。故此,知识之外,无对象存在,即是说,以知识内部形象才是真正存在的。
              「陈那菩萨的学说,其基础是基于无著与世亲菩萨的成唯识学说思想,他的观念,乃是直接知觉论,对于后世佛教哲学有决定之影响。后来法称菩萨又再加以演绎宏扬。
              「龙树菩萨后来也强调远离语言文字之虚妄相,而直接观照事实之真相,以达到般若波罗蜜,龙树所论,其实并无抵触佛语与陈那之因明认识论。」
              杨老居士又说:「你们若要研修此等学问,必须研究后期的中观论,因为后期中观学已把唯识与中观结合起来,讲究实践来达到最高境界之『真如』——真实的『空』,并非无知,而是知的光辉心灵!总之,佛家论理学,亦是极为重要的,若只研修中观瑜伽,而不修佛家因明论理学,则难以全面了解佛学!可惜,自从玄奘三藏法师译因明学之后,极少人能再似他之精详因明学,使中国学佛者难以窥佛家理则学之全豹,因明学论著,大部分未被中国译出,倒是西藏译了很不少,除非精通藏文或梵文,才可以修学藏译的因明理则学了。」
              德清叹息道:「我枉到西藏一场!不懂藏文,真乃入宝山空回了!我当初入藏,也是心存宏愿的呀!」
              众人听德清讲说入西藏之行经历,人人都说可惜。松岩上人说:「这也只好说是因缘未成熟吧!要精研因明之学,只好寄重于未来的青年佛学学人了!」
              德清道:「将来必须多培养青年佛学学人多修藏文梵文来精研佛典才好!也得培养青年学人专攻西文来把中文佛经佛论向世界多作介绍才行,又闻说西人对于梵文藏文之佛学均有注意研究了,我们若有精通西文之学人,也正好从西文文献去找寻藏文梵文的经论蕴藏呢?」
              众人说:「德清师之言极有见地,德清师何不就从兹开始作百年树人之计呢?」
              德清叹道:「我自己还是半桶水,教得谁来?」
              松岩老和尚说:「慢慢来!不要慌!水到渠自成的!」
              话是那么说,德清心里可不能不着急。他想,佛学浩瀚如海,哪有学到自感满足之时?哪学得完?只怕学到一百岁也学不完千分之一吧?到何时才可弘教呢?不如边学边教罢,趁着年纪还未太老,没有道场,不如就往什么地方搭个茅篷开始罢!
              


              118楼2012-07-15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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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照老法师与德清都慌忙谦道:「谛闲法师太过谦了!谛闲法师以天台宗师之尊,光临茅篷,正应敬邀演讲法华,以利我等学习呢?」
                月霞法师笑道:「今日一会,真是难能可贵。如今天台,严首,慧能,唯识……各宗派都有人在翠峰茅篷,真是盛会!彼此也不必随俗客套,大家都讲学,互相讨论,交流见识,岂不甚好??你们一味客气谦辞做什么呢?」
                德清笑道:「月霞师说得对极了!谛闲法师义不容辞,务必开讲一课才行!」
                谛闲法师笑道:「既承列位责成,谛闲只好恭敬领命了!我另外也要入座聆听各位讲授经论的。」
                谛闲又令跟随的几位廿余岁比丘上前拜谒各位法师,说道:「此皆小徒,特地带他们来聆听各位法师说法的,请多教诲!」
                青年一一叩拜各位长辈法师,各人还礼,德清看比丘众,大约有二十三四岁,相貌清奇,气宇不凡,举止从容,德清说道:「令徒虽然年轻,气宇如此不凡,日后必然亦是像谛闲法师你这样青年有为,大扬天台宗宗风的!」
                谛闲法师说:「我师徒都很欠学,尚盼列位老法师多多指教!」
                青年比丘也恭敬地说:「请老法师多教导。」
                众僧伽正谈说之间,普陀山佛顶峰文质法师也来了。
                德清等出迎,那文质法师,年龄不过三四十岁,态度恭敬,神情从容,一望就知是一位修行有道的和尚。
                叙礼已毕,文质和尚笑问:「德清师,别来无恙!光绪元年,普陀佛顶峰一会,转眼又是快二十年了呢!」
                德清忙问:「法师何时会过德清?恕德清眼拙。」
                文质笑道:「晚辈是佛顶峰慧济寺化闻长老的弟子。德清师来敝寺看龙藏时,我是在藏经楼供差遣的小沙弥,您老可记得?化闻长老后来住持法雨寺。」
                德清惊喜道:「原来是少师父!当时你才不过十岁的样子吧?如今已经长成为佛顶峰慧济寺住持!真乃可喜可贺!也可见德清老朽无用!」
                文质笑道:「德清师您老的苦行和定力,又万里天竺拜佛迹,谁不敬仰?我虽承我师化闻和尚之命摄理寺务,其实一无所长,今闻您老与各宗名师在此开讲,我特别来入学听讲的。」
                印莲法师笑道:「今日之会,真可称为佛教各宗团结大会了!」
                德清兴奋道:「但愿从今起,佛教各宗更加像这样聚会团结!更多交流合作,共同负起重振佛教之重任!」
                谛闲法师与各宗法师的来临翠峰,与德清等轮流讲经,开创了中国佛教各宗派密切合作弘法的先声,中国佛教青年一代觉醒了,放弃门户之见,互相支持,共同合作,为重振佛教而并肩奋斗!曾经是分裂而且暮气沉沉的佛教,如今已初次现出希望的光芒!
                


                123楼2012-07-15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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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3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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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楼2012-07-15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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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光绪二十三年三月的一夜,德清在焦山江心寺江边踌躇彳亍,夜籁已静,江面渔火明灭,一勾下弦月,江水漾辉,他想起那名句「千江有水千江月」,心下顿时安静了下来。冷静一想,自感可笑,出家已三十多年,也算有一点修为了,怎么仍然还会突然生出飘雪自伤之感来了呢?那也只可见道心是随时都会软弱,是必须无时不警惕精勤的!哪怕道行再高再坚,也总是有松懈之时啊!德清心生警惕,正念精勤不懈,不敢再被客尘感染了。
                          可是那钩月西沉,渔火渐灭,烟波浩渺,德清心中又渐生凄然之感,不知怎么一来,心中又再苦念起亡母来。这可真是毫无来由的,五十八岁的老人,依然如稚子一般怀念慈母,他也不时仍怀念着抚育他的继母,也念着从未见过慈容的生身之母。有时候,在梦中,继母与生母两者会混合成为一人,他醒来早已泪湿枕畔,模糊依稀难分,到底是梦见了生母抑或继母,细思则发现梦见者仍是继母王太夫人而已,他实在从未见过生母颜太夫人,他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生母的面貌,唯一的印象就不过是在家时见过的那幅墨绘工笔的真仪写照罢了。
                          他要到宁波阿育王寺去礼拜舍利燃指供佛!阿育王寺是当时佛徒视为焚指之圣地。他明知这是一种无益的愚行,除了表示出孝心的虔诚之外,到底报得亲恩在何处?又到底怎样能因燃指而可超度了亡亲?假如他的亡母有灵,又怎会愿意爱子焚指痛苦呢?焚指供佛时为了使佛菩萨特别感动,而帮助他的亡母超生吗?佛菩萨会喜见他这样的愚行吗?
                          他都不再考虑这些了。他决心一定要从极端来分担慈母的苦难,愚行也罢,无益也罢,他都必须要这样去做!
                          「焚指报亲恩」乃是当时的孝道道德最高标准行为之一,固然反对者大有其人,视之为孝道的最终高峰者,也是一般普遍的憧憬。德清心中仍有心理「自我」,它追求这一种孝道的最高境界,作为一种完美的道德行为。而那是当时佛教出家人视为最高最善的难以企及的德行境界,多少出家人钦羡焚指供佛报亲恩啊!有几人真正能做得到?
                          当然这是不足为法的愚蠢行为,假如说焚指就可超度亡亲,那么把自己整个躯体活活烧烤而死,是否就可报更多恩呢?是否就更可使亡亲超生到七重天上去了呢?
                          德清全都明白这些事理的,可是他必须去做焚指这件愚行。
                          于是他翌晨辞别了通智老法师,下山到宁波阿育王寺去了。此地是重游,大雄宝殿的两层琉璃瓦苍碧依旧,庭前两株巨大的樱树刚刚花发满树,朱粉璀璨,落瓣满院,住持本来老和尚亲自执帚扫除,把那花瓣都扫到树根去,叫小沙弥荷锄来把花都掩埋了。
                          德清来到一见,喊声:「师父」!赶忙拜伏在地,「师父!弟子德清回来了!」言未了,泪已奔流,哽咽不胜。
                          德清三十七岁之时,初到阿育王寺,初归依本来和尚,一别二十一年,历尽多少辛酸?如今才得再回到阿育王寺,原以为师父已物化,不意得见本来老和尚依然健在,年将百岁,行动已不甚灵便了:「是你啊!德清,让我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德清一听,那里还制止得住那热泪迸流?他膝行上前,又再顶礼,哭道:「师父!是的,是德清回来顶礼师父了!」
                          长老回忆前尘,也自唏嘘淌泪,强笑道:「好孩子!德清,我们多少年没见面了哪?我一直在惦念着你,起先也还收到你托人捎来书信,后来就没了消息,到后来过十年,才逐渐听到你的消息,你也真不容易,也总算是经历不少,是个天下皆知名的有道和尚了,难得你还记得回来看我……看到你,我就开心多了。」
                          德清闻言,十分惭愧,匐伏在地,饮泣禀道:「弟子不肖,辜负师父您老人家当年亲授六祖坛经要旨,寄望弟子过深,弟子二十余年来,徒有虚名,至今仍未能达到师父期望百分之一,真是无颜重见师父之面了。」
                          长老点头叹道:「善哉善哉!好孩子,只要你还记得我期望你重振临济曹洞,那就行了!一切都讲缘法,急是急不来的,你也不必着急,只要你心志坚决,将来必然会成就的!他年大展抱负,不但重振临济曹洞,还兼祧一花五叶,光大禅宗!促导海外禅宗萠芽!你好自为之吧!不要气馁了!」
                          


                          128楼2012-07-16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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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叹息道:「你意志如此坚决,我怎好不准?不过你现时病重,且等你将息好些再说焚指吧,现在你什么都别多想,一心念佛休养好了。」
                            「多谢师父成全之恩!」德清感激流泪,一定要挣起来顶礼,长老叫人把他拦住了。
                            长老说:「等你好了再叩头不迟,现在不是多礼的时候,我叫亮儿信儿去请李大夫来瞧瞧你,开些药给你吃。」
                            请来的大夫把了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宗亮宗信迎到方丈见长老。
                            长老问:「大夫看德清禅师之病情怎样了?」
                            李大夫摇头道:「依晚生看,德清法师血脉虚沉,分明是血运不行,过劳成疾,全无饮食,又无大小便,为期已久,血毒侵心!长老,恕晚生放肆,这位德清法师已是病入膏肓,虽扁鹊华陀亦无法施救矣!晚生何人?岂有回天之力?只有聊开几味温补之药,使他略感舒适一些,稍杀痛苦罢了,列位法师还是为他早作准备吧!」
                            众人听来,心中都十分难过,长老叫宗亮送李大夫,又对众僧说:「你们尽量使德清过几天舒适一点吧,他要什么,都给他,他有什么话留下,就来吿诉我。」
                            众人连声说:「是!」
                            长老忽然堕泪,掩面哽咽道:「我年近百岁,谁想到白头人送黑头人!我对德清的一番远大期望,如今都化为泡影了!他不听我言,执意要行愚孝,竟不知焚指乃愚孝中之至愚至蠢行为!莫说焚指已流为形式,变成沽名钓誉之举,就是焚了全身又如何使亡亲超生呢?枉费他是禅门精英,竟如此执于世俗!如此执迷不悟!枉费了我一番远大寄望了啊!我还指望他异日光大禅门啊!哪知他竟不图将来多行善举济度世人苦厄以报亲恩,竟走上世俗的愚孝来残害父母赐身,妄言报恩超度父母,真乃愚不可救哟!愚蠢哪!愚蠢哪!我心至痛,我今明吿你们,你们再不可学他的榜样!你们学佛的人,要行佛心,行大悲观,须有大胸襟,务以济度世人亿万出于苦厄为志,若要报亲恩,须以行大悲大愿为报!方是真正的报恩,此种焚指毁躯之举,无非是狭窄无知无益之愚孝,不足为法的!焚了指,佛菩萨也不会怜悯庇佑的啊!焚指毁身本非佛陀之教啊!」
                            长老哭泣,众弟子无不伤心流泪,跪满了一地,无人敢作一声。
                            长老哭了一阵,突然用力把禅杖一顿地面,伤心叫道:「众弟子听着!办完此次焚指之后,从今以后,本寺不准再为人办理焚指供佛的无益愚行了!显亲!宗亮!你们见证,为我立下法律来!今后本寺不准焚指毁身等愚行供佛!天童寺五百年陋规!从今不准再行!」
                            显亲宗亮等都叩头答应:「谨遵法旨!」又问:「十一月十七日一台焚指供佛大典,是否亦应取消?请师父明示!」
                            长老叹道:「一共有几个人来焚指?」
                            「连同德清,一共九人,德清在本寺拜满百万,其它八人是各地寺院拜满了来的。」
                            长老说:「本应立即取消,但各人俱已拜满香愿,人家又都来了,怎好拒绝?姑且办完这一台焚指大典罢!办完就宣吿永远不办了!」
                            德清病重,僵卧于如意寮,寒热大作,心头徧清,他心中的天耳通却都听到了方丈内长老训谕之言,他知道自己错了!他知道自己不以佛教大业为重,而专一以行愚孝,此乃钻入牛角尖内去了,他明白过来了,他从今以后,若能生还,他必须以佛教大业为重,他必须以遂行佛心济苦度化作为真正的报答父母之恩!他不再行此等沽名钓誉之愚孝了!
                            他懊悔得很,可是,如今世缘已尽,一生宏法大愿未展,今已因自入牛角钻而废全功!多不値得啊!可是,也来不及了!
                            同时,他仍觉得必须贯彻始终,既已拜满百万!怎可不焚指?此时人人皆知他发心焚指供佛,他若打退堂鼓,岂不沦为笑柄?他无论如何也要焚指的,做得对,或不对,他都义无反顾了,何况,若不焚指,锥心之痛,他终感难以释然,母亲当年是受了多么惨痛才生下他的啊!他就是生生世世焚指,又岂能报母恩于万一?
                            但是,他此时已经病重不起,不能动弹,日见得世缘即尽,哪能活到十一月十七日?就拖得到,又如何可起床上殿焚指呢?他在昏迷高热之中,仍然念念焦虑,不忘此事。
                            


                            131楼2012-07-16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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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20:2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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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焚指,供佛!」他的病热更严重了。他的呓语却不停:「菩萨!菩萨!超度我母亲啊……」
                              到了十一月十六日,另外发心焚指供佛的八位和尚,此时方知德清病重;大家结伴来探望。
                              「德清师,」众人唤喊:「你怎么病成这模样了呢?」
                              德清张目,看见八僧,好半天才能认人,呻吟道:「原来是八位法师……」
                              众法师道:「我等各自用功,都不知德清师你病成这样子了,还以为你是小病,今日来看你,约你大家一同预演仪式呢。」
                              德清问道:「今天什么日子?几时焚指呢?」
                              「今日十六了,明早就是大典。」
                              「啊!」德清道:「好,那么我起来,参加预演!明日,我就可参加焚指大典了。」
                              众僧说:「德清师,你起不来,何必勉强?」
                              德清说:「我一定要参加!」
                              宗亮和尚说:「德清师兄,你且休养,养好了病再说吧!」
                              「不行!」德清说:「我一定要参加的。」
                              宗亮说:「师兄,师父吩咐了叫你养病,你须保重!」
                              德清半晌无言,首座显亲和尚亦说:「师父说你不可带病焚指,恐有不测,反为不妙。等你病好,下次再焚指也不迟啊!」
                              德清闻言,知道自己病况已无希望,不禁泪如泉涌,呜咽道:「生死谁能免?我欲报母恩,发愿焚指供佛,倘今因病而中止,虎头蛇尾,为人讪笑,生而何益?母恩未报,母痛未酬未慰,我生又何乐?倒不如病死也罢!」
                              宗亮闻言,感动泣下,流泪道:「师兄,你不要烦恼!我愿助你成就焚指报恩之愿望!明日大典一切,我为你先布置吧!明日斋僧各项开销,由我供养好了,你安心今晚休养吧!」
                              德清合掌称谢:「如此真乃感激不尽了!容我来生报答大德吧!」
                              「师兄哪里话来!」宗亮合掌道:「师兄如此孝心,谁不感动?我岂能不尽力方便师兄呢?岂是望报?」
                              众人退出后,都埋怨宗亮:「你怎么就许了他焚指呢?看他病成动都不能动了,设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怎担待得起?」
                              宗亮说:「难道我还想他去多受罪么?只为看见他已经不济事了,不叫他焚指,他怎能瞑目?就成全他这个愿望,让他安心生西罢!师父若责怪,自有我一肩担当。」
                              十七日晨,大雄宝殿外面早挤满了人,全宁波府缙绅,各地缁素,高僧善人,都来观礼。这焚指供佛,是当时最受尊敬的大典,何况又有出名的高僧德清焚指呢?育王寺人山人海,香烟缭绕,钟声震耳,千百人争看九僧焚指,真是轰动一时!
                              钟声响过四十九响,殿上百僧唱念声中,八位发心僧人鱼贯入殿,一字排开,长老从边门登殿就位,殿上肃穆。那边,宗亮与宗信及两位沙弥,扶着德清和尚登殿,殿外众人一见,不约而同,齐声念阿弥陀佛,纷纷下拜。
                              德清此时神志半昏半迷,脚下轻浮,头昏眼花,身不由己,难以行动,全仗数人扶持,搀到大殿佛座下面,八僧中间分开,让德清站了中央首席。于是唱礼僧人唱序,开始了种种仪节礼诵,全殿数百僧俗齐声念佛中,又念忏悔文,念唱声中,九僧开始焚指供佛,那八人各有帮手,德清则由监院宗亮与师弟宗信亲自帮燃。
                              德清此时眼中只见烛影摇晃,大殿佛像旋转,他一心念佛,求佛度亡母,宗信把香油浇涂在德清两手小指上,轻扎灯绒,再漆浇油。
                              「南无阿弥陀佛……」众人合掌齐声高唱:「南无药师琉璃光如来……」
                              梵唱声中,宗亮取来佛案巨烛,点着德清两指灯绒,刹时着火,火焰烧灼指端,剧痛闪电般传入心髓!德清极力忍受着,可是他头额上渗出了冷汗,他脸色惨白似死人,他摇摇欲坠,宗亮宗信急忙扶住。
                              此时另外八僧也一齐燃了指供佛,殿上内外千余人无不一律跪下顶礼念佛,庄严已极,多少人感极而泣下!
                              德清觉得好像要昏厥过去,他挣扎着,一心念到「法界藏身阿弥陀佛」,他心渐渐清楚了,当然他仍是疼痛椎心的,可是,他觉得这样还报不完慈母之恩啊!
                              


                              132楼2012-07-16 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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