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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空虚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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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感谢!阿弥陀佛


31楼2012-05-09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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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清四更起身,踏着后寺后面的山道石级,三步一拜,向着苍空叩拜观世音菩萨,拜到佛顶峯天灯台,天色微明。德清拜毕起立,凭高放览。觉得身心喜悦,充满法喜。
    斯时,旭日初升于东方海洋,金霞万道,俯照烟波万顷,金波不知几许浩瀚!金云弥空,晨风清凉,沁人心腑!德清感觉到心境清明,几有诸漏俱尽的感觉,真不愿再下山回到凡尘去了,但是,学佛法是为了遁世做自了汉么?只做一个自了之徒,自私自利,于世人毫无贡献,那么,就算终成千年万岁之命,又何异一块山中顽石?
    游方参学,难道只是为了游山赏景么?
    德清知道自己,他并不是只为了享受大自然而来,他冀望得一见观音菩萨显现的奇迹,来使他更增努力学佛的信念与勇气。
    「法师来得真早!」突然有人说话:「已经体会得佛心了么?」
    德清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原来在晨光中来了一位老僧,面貌苍古清癯,两眼烱然生光,风度飘逸。
    德清慌忙下拜:「弟子鼓山门下德清,参拜上座,恭请开示!上座从何而来?如何也来得早?」
    老僧回礼答道:「老衲戒号普渡,住在那边绝顶观音堂。每晨都来散步,不想今晨有人比我来得更早!」
    「原来是慧济寺住持长老!请多开示。」
    老僧笑道:「老衲只是挂单的,住持另有其人!法师你一再示谦叫我开示,我却是不会讲禅语的呢!若要与我讲禅,我却一句不会!」
    德清说:「弟子游方参学各处名山,意在参学各宗精妙佛法,不在于只讲禅语机锋。」
    老僧笑道:「足见法师悟性高超,胸怀不同!禅师是鼓山门下,而能不泥陷于禅语机锋之阱!可喜可贺!本来,当初,世尊说法,所讲各经,虽有时序先后,其实并无义理先后之别!后人学法,难概其全,各执一经或一端,又各立门户,各自分时判教,互相排斥!不谓各宗本来同源相通,都说我宗独尊!分显分密,争空论有,乘分大小!于是乎,天台、贤首、愣伽、法相、法眼、真言、净土、喇嘛、法性、禅宗……各宗势成水火,实乃可悲!而学佛人不察,反以宗门而标榜自高,不去研学佛理全义,可叹可叹!殊不知佛陀所讲一切经文,都是禅教并重,只有一乘,都是悲智双运!法华经所云:佛自住大乘,如其所得法,定慧力庄严,以此度众生!善知识者,是不会分宗别派的!学佛理须学全经,超出宗派门户之狭见:更须直趋佛心!故此我说,禅师确是抱负不凡!显然是一位有心弘教济度的志士呢!」
    德清说:「上座褒奖了!弟子确实志不在仅做自度自了和尚!心在苍生,无如参学不足,志怀未张!」
    「慢慢的来吧!」普渡笑道:「世上无一蹴而成之事!」又问:「禅师参学了多少名山?」
    「弟子在鼓山起程,至今参学了天台观宗,略学净土。」
    普渡说:「天台的止观,实亦乃禅法。源起佛陀针对众生病根而开示奢摩他——止——及毗钵舍那——观——而对治之方法!天台宗兴起之后方六十馀年,有达摩从南天竺来中国傅愣伽禅法,本质亦是如来藏法门,与天台止观名异旨同,均是重视自觉之如来藏性。不幸,到了后世,后人矫会惠能六祖之法门,高唱不立文字,尽弃佛典佛论,融合老庄孔孟,亦有甚至诋毁佛语,有沦于虚无,不讲佛经佛语佛理,只讲禅语机锋,以难解迷团而炫奇,自谓深奥精妙,以诡辩强词,更造幻相!似是而非,与白马非马之公孙龙辩证又何异?
    「其实佛法正途四端:教,理,行,证,教理诠境,因境起行,因行证果!学佛当先历教经教理,次历境,而后行果。境赅教理,教理须求之佛语纪录!故此经论不可废!所谓不立文字,不着文字相之谓而已,非废经弃论之意也!若要不立文字不着文字相,还须先通经论才可弃经论!」
    德清说:「长老开示极是!」
    普渡说:「佛法以二相显:一曰理相,二曰事相,佛为一大事因缘出世,即是无量众生,我皆令入无馀涅盘而灭度之也!无馀涅盘——金刚般若不坏假名论说:『无馀涅盘何义?谓了诸法无生性空,永息一切有患诸蕴,资用无边,希有功德清净色相圆满庄严,广利众生,妙业无尽。』可知无馀涅盘并非灰身灭智自利者也!学佛人为何要将老庄之绝圣弃智溷入佛法之中,又为何徒逞口舌之能讲炫野狐禅机?凡夫识念无明,如何可自悟?转求灭智废经弃理而舍佛法证真之途!岂不可哀?」
    


    34楼2012-05-09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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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9: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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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楼2012-05-12 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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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清和尚泛舟西湖之余,口占着:
          不解烟波意。谁来驾此舟。心同秋水洁。身与白云浮。既契真空理。当怀浊世忧。
          杭州西湖幽美如画,德清踏上著名的「断桥」,遥望里湖远处,荷花出水;荷叶田田,山上保俶塔倒影插柳烟。
          德清不禁想起传说的白蛇故事——白蛇为报恩,化身美女在西湖邂逅许仙,与之成亲,后来白蛇与法海和尚斗法,水淹金山寺,伤害生灵,被法海斗败,逃至西湖,在断桥腹痛产子,法海用僧钵将她收镇在雷峰塔下!断桥产子一段,千古同悲!
          德清明知此乃民间传说,未可当真。但是,既到了断桥,怎能免俗?也不免当真了,他左观右望,唏嘘太息!白氏在断桥雪地产子,哪有痕迹可寻?佛家原属慈悲,法海和尚为何那么残忍分隔白氏与婴儿呢?
          仕女划舟,穿过断桥底下月洞,湖水漾碧,荷花与荷叶漾动,香菱飘摇,德清从传说的凄伤中醒来,漫步白堤。夹堤柳絮轻飘,芳草如茵,他一路走到了「平湖秋月」水榭,看见有些士子凭拦把酒吟诗唱和,德清买些茶水坐下稍歇,向士子打听朝山路程。
          「禅师!西湖周围广达六十余里,环湖名峰数十座,寺院四百余座。你若要一一都拜,一年也拜不完!只拣名刹去拜便了!从白堤直行,经岳王庙,右边到灵隐寺,上山去可达三天竺。朝山香客很多,不愁迷路,左边可到苏堤,过了苏堤春晓拱桥,可到对岸去看雷峰夕照,白云观,净慧寺,也可泛舟上小瀛洲。」
          德清称谢上路,众士子互相说:「这年轻和尚好一表人才!飘逸潇洒!若做文人,必是文采风流,须是子建一流人物!与我等把酒赏菊作诗唱和,岂不风雅?何苦去做和尚埋没?」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诗书棋琴,舞文弄墨,醉吟菊畔,于世又何辅?德清微笑摇头!
          形貌俊美风度潇洒,也不过是转眼骷髅啊!而且也是修道的障碍啊!能不令人警惕?
          他经过西冷桥,看到桥畔的名妓苏小小墓,一杯黄土半座石碑,红粉早化骷髅泥尘,能不令人心生冰寒么?
          然后他来到栖霞山脚岳王庙,进入刻着「碧血丹心」石牌坊,到了岳王庙大殿,殿中有岳飞塑像,两庑有部将张宪与牛皋塑像。他上了香,来到殿旁右首园内的岳王坟参拜,墙门两侧有诗联:「青山有幸埋忠骨,顽铁无辜铸佞臣。正邪自古同冰炭,毁誉于今判伪真。」坟园石道两旁古柏成列,一角泥地跪着铁铸的秦桧夫妇与万俟高、张俊,游人向着这些奸臣唾骂及小便淋浇,臭气冲人!
          墓道两旁站立石翁仲,尽头是一座高达十尺的石碑:「宋岳鄂王墓」,碑后是圆盖形的蒙古包般的石坟,右旁是同样的岳云之墓。游人来到,无不心生敬仰哀穆,纷纷跪下参拜。
          德清恭恭敬敬上香下拜岳王坟。岳飞虽非佛,但是这是一位抵抗异族的爱国浩气长存的忠烈之神啊!
          德清来到飞来峰脚下,参拜石崖上刻出的佛像,然后踏过木桥去参拜灵隐寺。苏东坡诗云:「溪山处处皆可庐,最爱灵隐飞来孤,乔贤百丈苍髯须,扰扰下笑柳与蒲,不知水从何处来,吼波赴壑如奔雷,无情有意两莫测,冷泉亭下相潆洄!」
          德清觉得东坡此诗描写得传神极了,他在桥上俯望冷泉奔流。
          灵隐寺的大雄宝殿三层飞檐,碧瓦朱椽,气象雄伟,夹道古柏,殿前巨鼎,香烟燎袅,游人众多。德清进殿参拜释迦金身巨像,又拜了旁边的济公塑像。来到后殿,参拜高达殿顶的观音菩萨立像金身,菩萨后面墙壁刻有一万八千个阿罗汉立于云中!德清感念观音菩萨在普陀显圣示相以坚他信心,他如今一见菩萨圣像,竟如见慈母,感激崇敬,泪水夺眶而出,他跪拜顶礼,依依不舍。
          他踏过幽静诗意的苏堤拱桥垂柳,游了孤悬湖心的小瀛洲九曲桥荷池水榭,三潭印月的三座铁鼎,来到雷峰!
          传说白蛇被法海和尚用僧钵收伏,镇压在雷峰塔底,永不得出!白氏之子许仕林由青蛇小青抚养长大,考中了状元,哭奏天子,乞旨来祭亡母白氏。仕林祭塔,哭昏于雷峰塔下,不得一见亲娘,此一传说极其悲惨,多少游人至此凭吊,都不能自禁落泪。
          


          38楼2012-05-12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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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清也下拜,祝祷道:「纵是传说,但是,心敬则神在!衲子也为你白氏念经超度,祝你修
            持功满,古塔倒塌,使你重得自由吧!」
            雷峰古塔砖石已经被千年风雨侵蚀得失去本来面目,状如红泥蚁巢,衰草在其上随风飘动。
            苦命的白氏却在何处呢?法海和尚为何那么严苛残酷无情?古塔影印湖光,寂寂夕照,徒然令人凭吊伤悲!
            德清拟想仕林祭塔之悲苦,不禁亦自感身世,学佛未成,弘法未展,飘泊二十余年,一事无成,亲恩未报,能不令他悲伤泪下如雨?是的,德清觉得欠负父母太多太多了!他生而丧母,他出家,忍心不顾继母,父死不奔丧!他觉得自己罪孽太深了!怎样才可赎罪啊?他不能自禁地哭倒在雷峰塔下!
            * * * *
            隆冬大雪纷飞,中天竺天宁寺外面默林蓓蕾怒放,梅雪相映,晶莹洁白,清芬幽沁,雪地无尘。三十九岁的德清和尚独游默林赏雪。万朵梅花,千树琼林,灰衲一僧自徘徊。
            踏雪念佛修静,别有一番境界,心头分外洁净光明,但是,他也警惕自己勿被梅雪的清丽所惑!梅雪虽美,亦不过只是空虚的物相,虽是风雅出尘,也是道障!
            修行者排除世俗欲念五蕴,摒绝人间名利,退居世外桃源,陶醉于大自然之美丽宁静,自得淡薄之喜悦,但愿永远徜徉山水,把佛心入世济度的宏愿也忘了!只做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或是梅妻鹤子的林处士,境界虽高超,也终是自私自我的境界啊!庄子的逍遥物外,也仅仅是自我意识的解脱,怎及佛心悲愿济苦度厄的境界呢?
            德清踏雪赏梅,悟出了见境不住之难,尤其是这种清雅隐逸的静境,比世俗名利欲望更容易消磨佛心悲愿的壮志!多少出家人都沉迷于出世法而不能自拔!徒然做个自了汉!再不实践入世法了,若如是,学佛何为?他得诗两句:「既契真空理,当怀浊世忧……」
            「德清法师!」天宁寺住持清光法师出来等他:「德清法师,你好风雅逍遥啊!」
            德清笑道:「清光法师,我该下山再游方参学去了!」
            他拜别了清光和尚,重上征途,他决心再接再厉,再参拜天下名山修习经藏,更要从游方接触去体验色受想行识诸蕴。
            毘婆尸经说:「五蕴变幻,四相变迁。」增一阿含经曰:「色如聚沫,受如泡沫,想如野马,行如芭蕉,识为幻法。」
            德清已经明白:色蕴就是贪瞋痴慢疑等无明五境等等多数积集的有为法自性!受蕴就是对境承受事物的心,想蕴就是导境而想象事物之心,行蕴就是对境善恶一切心之作用,识蕴就是对境而了别识知事物之心本体。
            他在字义上是明了的,但是仍须更多的入世接触才能深切体会和澈底了空。
            最胜王经曰:「了五蕴宅悉皆空,求证菩提真实处!」就这一个「悉皆空」,知之不难,行之不易!出世离群,虽也能除五蕴,入世能摄,才是真功夫!
            阿含经说:「在家者以自在为乐,出家学道者以不自在为乐。」法华经寿量品说:「一心欲见佛,不自惜身命。」
            德清知道自己追求的不是「不死门」,他追求的并不是成佛作祖,他追求的是悲智双运济度利众!
            他行行来到焦山江心寺,焦山掌握长江航道咽喉,山势险要,湘军名将彭玉麟昔日率领水师在此战败洪杨水师,从此驻军于焦山。德清来到礼拜焦山大水和尚,正好碰到彭玉麟在座与大水和尚下棋,长老就介绍说:
            「此位德清禅师,是宫保大人同乡呢!他刚朝普陀来的。」
            彭玉麟欢喜说:「既是同乡,何不到行辕一叙?后园书斋清静,正好谈禅!」
            大水和尚笑道:「德清,快来见过『书生笑率战船来』的名将彭宫保大人!」
            德清看见彭玉麟儒雅恂恂,满脸书卷气,印象极好,慌忙合十问讯。
            彭玉麟邀德清到书斋茶叙,问及德清家世,又问他修行经过和修行方法。又说:
            「我原来也对佛法极有兴趣,无奈国家多难,戎马倥偬,无一日之闲暇!想学佛法也不可能!」
            德清说:「宫保大人为国辛劳,荡妖平魔,保护佛道儒民族传统文化宗教,出万民于水火,这就已经符合佛法出苦度化的宗旨了,宫保大人以保国卫民降魔伟业为修行,何须学我们出家人呢?」
            


            39楼2012-05-12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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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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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楼2012-05-12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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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楼2012-05-13 0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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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9:3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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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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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楼2012-05-13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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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昏黑了,雪片越下越密,竟至伸手不见五指,他无法再前进了,勉强挣扎,来到一座小小草棚。
                    他心生欢喜,怎知草棚却是空棚,并无四壁,只得草顶而已,想是平时卖茶水的小棚。他在棚心坐下,勉强躲开风雪。他趺坐念佛,渐渐入睡。
                    他不知自己睡着多久,忽然感觉寒透肌肤,痛如刀割,他惊醒观看,发现草棚四边都已被大雪堆塞了,雪厚两三尺,堵塞了出路,外面全是冰雪世界,难分方向。
                    他冷得全身颤抖,饥饿昏眩,他是个修苦行的头陀,不知经历过多少饥寒,可是此次北方的奇寒击败他了,他知道不能久居于此,他必须上路前进。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雪片已经大如巴掌,倾淋而下,白影闪闪,亿万白点,无穷无尽,竟不知何方是路途!
                    只得困坐在草棚中央的德清,双盘趺坐,强忍饥饿,合掌念佛,再不去意念饥寒,他努力去否定自我,封闭六识五蕴,只存念于佛,这样子他觉得较为好一些了。
                    他以为大雪最多下两三天,不料雪下个没完,到了第四天,他仍有些知觉,到了第五天,他已经麻木了,他再也不能意识到时间,他依然心存念佛。第六天,他陷入昏迷了!
                    他倾倒在地面,他神志模糊,已不能连续念佛,只是在微弱的朦胧意识中,他仍心念着不完整的佛号。他的意识是昏迷茫然的,他隐约地感到自己载浮载沉于蓝色和紫色的缤纷光影之中,他什么也不能意识了。
                    「阿弥陀……佛!」他在垂死挣扎着心念。「阿……弥……」
                    然后他在虚空中飘荡着,像断脱的一丝蛛丝,飘荡在茫茫的白光和金光之中……。
                    好像有些什么温暖的液体灌进了他的咽喉食道,又好像有人声,他并不能立刻明白这幻觉。
                    「咽下去!」他终于渐渐听懂了那声音。
                    他感觉到有人用瓷制汤匙灌喂着他,他渐渐能张开眼睛,看见了一个黑暗的人影。那是什么人呢?
                    他渐渐看见了,那是一个破衣鹑结的枯瘦白发老乞丐。可是德清不能多视,他合上眼晴再陷入高烧昏睡之中。
                    当他再醒来时,他看见丐者拆了草棚的干草,放在地面焚烧,石头两三块架着一只破锅,冒出蒸汽,好像在煮着粥。
                    「醒来了么?」丐者欢喜地叫道:「好了!好了!我再给你喝点小米粥,你就不妨事了!」
                    德清明白是丐者救了他的生命,他感激地仰望着丐者,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这么大意迷路呢?」丐者笑问:「你哪儿来的?上哪儿去?」
                    德清嘶哑地说:「衲子德清从南海普陀来,三步一拜,往朝五台山。」
                    丐者笑道:「和尚好傻,不在普陀享清福,却来万里奔波拜什么五台山,为的是什么?山是什么?人家见山不是山,你却去拜!」
                    德清说:「我是去拜文殊菩萨,不是拜那座山!」
                    「菩萨何处不在?何必定要到五台去拜?也罢!人家拜佛求子求财,你和尚求什么?」
                    德清道:「我别无所求,只求文殊菩萨赐我智慧,又求佛菩萨度我父母超生佛土,我三步一拜,为报父母养育劬劳恩德。」
                    丐者说:「痴人做痴事,父母在世时你不孝敬!痴人啊!如今你才来三步一拜说报恩?路又远,雪又大,天又寒,你这样三步一拜,何时才拜得到五台山?还有两千多里路呢?只怕你在半路上早已冻死饿死了,我劝你不必拜了吧!前面雪野,都无行人,无村无店,你再冻倒雪地,谁来救你?」
                    德清流泪道:「我知我错了,我不该不孝敬父母,我不该私逃出来出家,我心中愧疚痛苦!但是已经追不回了,只有三步一拜来报父母之恩,也明知难望报得尽亲恩,我除此之外,又能怎样补报呢?我无论经历多少辛苦多少路途,哪怕要拜上十年,我也誓愿必要拜到五台的,决不贪生怕死半途而废!」
                    「真是个骡子和尚!」丐者大笑:「——纯孝可敬,愚行可悯!你如此固执,谅也劝不住你」
                    「是的!」德清说:「哪怕我一日只走一里,也终有一日拜到为止,老丈好意,我心领了!」
                    丐者说:「蠢!蠢!蠢!喝粥罢!不谈了!」
                    德清因问:「我多蒙老丈搭救,感铭五中,尚未请教老丈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我姓文名吉,是五台山人氏,往长安去!」
                    「原来是五台文先生!」德清欢喜道:「老丈既是五台山人氏,同山中各寺有来往否?」
                    「五台山人人都认识我。」丐者说:「都有来往的。」
                    「此去五台,路经何处为上呢?」
                    「由孟县、怀庆、黄沙岭、新州、太原、代州、蛾口,即到五台山。」丐者说:「如今就这条路较为好走了,你若先到秘魔岩,该处有个南方和尚名叫清一,行持甚好,可以和他谈谈!」
                    「多谢老丈指教!」
                    「喝粥罢!」丐者说:「养好气力才好赶路!」
                    德清喝了小米粥觉得温暖,丐者又取棚外积雪放在锅中煮水,问:「南海有这个吗?」
                    「在普陀过年时,不见有雪。」德清答:「不过听说有时也会下雪的。」
                    「那么,吃什么?」
                    「吃水。」
                    锅子中雪水遇火融化成水,丐者指着它问德清:「这是什么?」
                    这分明是雪融成水,丐者偏要问,莫非是取笑?不!这不是语含禅机吗?德清无语可答,他立刻就悟出了:雪融化水,不是教他清净返回真如本性吗?
                    「哈哈哈哈!」丐者大笑:「我固知你无话可答,和尚也不过是俗人哪!罢罢罢!我须赶路,失陪了,后会有期!」
                    走出草棚,他又折回来说:「今日天气放晴了,雪未融化,无路可寻,你若要上五台山,就向我来的足迹行去吧!此去二十多里,有座小金山,再二十里是孟县,有佛寺可住。」
                    德清拜谢,他也不回礼,就扬长而去了,在雪原上边走边唱,不知唱的是什么歌?不久就隐没在大雪原的迷雾之中了!


                    45楼2012-05-13 2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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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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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楼2012-05-14 0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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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四
                        他来到怀庆府城内,天已黑了。他找着了城内唯一的佛寺「小南海」,拜了佛,请求挂单。守寺僧人翻起白眼,粗暴地说:「本寺不收单,你上别处去罢!」
                        德清惊愕。怎么佛寺不收单哪?他再请求:「既不收单,就容我在这廊底坐一夜躲过风雪,天亮就上路拜香,不会多扰的。」
                        那僧人怒道:「我管你什么拜香?你走罢!我要关门了!」
                        德清感慨着,扛了行李香櫈就走,这西北民穷灾祸多,也难怪连佛寺都不留单呀!他只好到一户人家檐下去蹲坐,打算避避风雪,天亮就走,怎知屋内冲出来两只大狗,向他狂吠,那主人出来骂道:
                        「和尚!你到别处去罢!休在此惹得狗叫!」
                        德清无奈离开,雪渐下大了。他只好又躲到一家店户檐下。才一回儿,店内出来一个婆娘要向街心泼一盆洗脚水,一眼看见德清,她就天杀般叫嚷了起来:
                        「呸!呸!死和尚!贼和尚!吓杀我了。」
                        店家全家老少都奔出来,店主叫道:「和尚!你怎的大年初三来坐我家店门口?坏我一年运气?」
                        各家店铺都开门出来,人人叫骂:「新年头,这贼秃却来破运!」
                        「揍死这贼秃!捧粪尿羊血来泼淋这妖僧!」
                        德清吓得慌忙搬了行李香櫈逃走。他不知道这些店家为何如此憎恨和尚。那些店家男子纷纷追赶,用雪团投击,打得他落荒而逃。
                        「大师父!」路边一个拾马粪的老者说:「你是外来人,不知道这些回回屠户靠杀牛羊为生,最忌见到你们佛教和尚。这城内都是回回人多,你还不快出城哪!叫他们逮住你就没命了!」
                        德清慌忙出城门,远远离去。他到了荒郊,天色已太黑,雪又渐下渐密,他饥寒交迫,只得在路边露宿,把油布篷子撑起,他取出洪福寺众徒所送的一包食物,原来是几只窝窝头和几块桂花素油糖年糕,此物在江南是不稀罕,在这贫困的北方,可就视若拱珍了,不知是哪一个老太太送去洪福寺供佛的。老和尚自己舍不得吃,叫徒弟包了送给德清。
                        德清吃着这些已经冰冷的桂花年糕,心中充满感谢,离家二十多年了,今年四十五岁了,才初次再吃到桂花糖年糕哪!
                        趺坐到下半夜,他突然觉得肚子痛,越来越痛得难受,但是到了天亮,腹痛忽又停止了,他依然起香三步一拜,趁着雪晴赶路。
                        中午,腹痛又来了,但他仍可支撑前进,这一晚仍是露宿荒野雪地,无处可乞化,他只好吃剩下的年糕充饥。深夜,他腹痛得肠内如遭针剌,痛得他冒冷汗,全身额抖,呑了一粒随身的坊间什么灵丹,专心念佛,渐渐睡着。
                        初五晨,他醒来不觉腹痛,就起香三步一拜,不料起不了几步,腹中又剧痛了,而且闹泻,他发现泻出红白杂色的痢液!
                        他别无药物,只好再服灵丹,吃些雪水。那所谓灵丹,不过是些樟脑薄荷之类,只可暂时止痛,怎能治痢?他越泻越频,腹痛越来越尖锐,可是他仍然挣扎前进。这一路都无溪流。无法供他净体,只有用干雪洗手。他感到自己太不洁净了,他歉疚地三步一拜着。
                        他一些不曾怀疑到致病之源是那些年糕,他只认为病是由于自己不够虔诚所致。赏际上,那几块被珍视的桂花年糕,已经是过年前十天做的,供了佛,留到此时已经超过半个月,细菌丛生。
                        他的步伐越来越软弱无力,跪拜下去,往往无力再挣起来,他每一步都须匐伏在雪地喘息挣扎半天。
                        他发着高烧,眼前金星乱舞,黑影纷飞,他的肚内针刺剧痛,肠子绞动作疴,他不能自控泻下赤痢白痢,他神志不清,可是他仍极力挣扎着三步一拜。
                        正月十三,是他得病的第十天了,他仍然在雪原上挣扎三步一拜。他进行得极慢,他的神志有时半醒,有时谵妄,他有时发着高烧,昏迷倒下,渐渐又醒过来,仍然一心念着为报母恩要拜到五台山。
                        他已经不能起立了,实际上,他是跪着爬行着,他的两臂已无力支撑木杖,两掌也无法抓物了。他磕头下去,就倒伏在雪地上,爬不起来了,金星黑影暗彩混合乱飞,前面雪原千里,雪山重叠,白雪紫影,没有人踪,没有人烟,狼嘷阵阵传来!
                        


                        48楼2012-05-16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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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料想自己难逃一死了,他并不畏死,但是,他不甘心这样就死去!「我必须挣扎,我必须活下去,现在死掉,太没有意义了,我还没有走完行程报母恩啊!我还有弘法济度的大事,还未开始啊!」
                          他哭祷:「菩萨啊!佛陀啊!快救我……」
                          他又哭道:「母亲啊!儿子生而不见娘,如今儿子也快死了,怎能拜到五台山,怎能报娘亲为生我而死之恩?」
                          他手膝并用,奄奄一息地在雪地上爬行,手掌膝盖被冰雪磨伤了,血迹画在雪原上,他在昏迷中哭泣叫喊:
                          「佛菩萨啊!救我!」
                          奄奄一息的德清和尚,昏迷倒在黄沙岭路边山神庙。他昏睡在破败剥落的山神塑像下面,他发着高烧,他不时地排泻着痢液。他在昏迷中彷佛见到无穷的黑影蓝光变幻,许多青面獠牙的鬼物威吓,他感到烈火焚身,漫天火焰。忽又被寒冰利刃割刺,他下意识地呓咛着:「菩萨!菩萨!娘亲!」
                          泪眼困难地渐渐张开,他渐渐看见断墙那边有些光,他需要很久才了解那是火光。他渐渐能认出一个人形背影,他无力地注意那跳跃的火光火影。
                          他觉得那人似乎有些熟悉,长长的斑白乱发垂肩,白胡白眉,一身破补脏衣。
                          「文先生!」他惊喜地,嘶哑叫了起来。
                          那破衣老丐击着火把来照,惊诧叫道:「哎呀!怎么是你哪?大师父!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我已去了长安又回来了,这么好几个月了,怎么你还没拜到五台山么?」
                          「文先生!」德清再喊一声,早已泪流满颊,他好像见到了亲人,千般苦楚,万种凄凉,从何诉起?
                          老丐文吉摸摸德清额头又替他把脉,太息道:「大师父!你怎么病成这样子哪?幸亏又遇着了我,你这是伤寒热兼肠热痢症呀!也亏了你,怎么竟能支撑这么久?看样子,你已病了十多天啦,我若来迟一天半日,你就没救啦!」
                          德清哪讲得出话来,只有泪眼仰望文吉,哽咽沙哑。
                          文吉说:「你不用多讲了,我身边带有些药,待我喂你!」
                          文吉先灌喂一杯雪水给德清,又喂了药,德清渐觉较为清凉舒适,心中也清醒了许多。
                          「文先生,我此次自忖必死了,昏昏沉沉,只等断气瞑目,没想到又得遇你来再救我,两次危险都蒙你救济,感恩不尽,不知如何报答。」
                          文吉笑道:「这些小事,何足挂齿?」
                          「文先生怎么又凑巧经此?」
                          「我去了长安一趟,回程返五台山,路过此地,投宿山神庙,凑巧又碰着你。」
                          德清说:「可惜我病重,又是拜行,不能追随文先生同行早日往朝五台。」
                          文吉说:「我看你,从去年腊月拜到如今,也拜得不多路程,这样哪年才能拜到五台山?你身体又不好,决难进行,其实不必一定三步一拜,朝礼亦是一样,所谓心动佛知,原不在于斤斤计较形式。」
                          「文先生!」德清感泣道:「你美意可感,但我出世不见母亲——慈母为生我而死,我父仅得我一子,我竟背父而逃去出家!父因我而辞官,因我而促寿,昊天罔极,我耿耿于怀者数十年矣!我发愿朝山,祈求文殊菩萨加被,愿我父母脱苦早生净土,我任它百难当前,我非到圣境,死亦不退,就是病死,就是手脚爬地,也须爬拜到五台山去拜文殊菩萨!」
                          文吉笑道:「你如此痴诚,确也天下少见!现在你病重,先别讲那些,且先休养好了吧!」文吉喂德清喝水呑药,喂他小米粥,替他洗擦身上痢便污秽,更换衣服,为他拿到外面山涧洗净,挂在火堆边焙干。
                          德清服药后,身心清凉,沉沉睡去。
                          当他再醒来时,他已尽退病热,他看见断墙上火花影子跳跃。文吉在一角趺坐守护着他。德清心中感激,想挣扎起来叩拜道谢,却挣不动,依然软弱力衰,只得再合眼休息。在文吉的照料之下,过了五六天,德清已经可以起来了,脚步仍是虚浮的,身体极其虚弱,头晕眼花,气喘不已,但是他已急不及待,背起行李就要上路拜香。
                          文吉笑道:「我说你仍未复原,你为什么心急?」
                          德清说:「我实不能再躭误行程了。」
                          文吉说:「你一心拜佛报亲恩,孝心坚固,也算难能可贵,看你这般虚弱,如何背得行李?也罢!我反正亦要回五台山,又无甚急事,我愿代你背负行李,你但前行拜香,轻累许多,心不二念,早日到五台,如何?」
                          


                          49楼2012-05-16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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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清大喜兼且感激:「若能如此,文先生真乃功德无量了,倘我拜到五台,愿以此功德一半回向父母,早证菩提,一半奉送文先生,以酬两次救助之德。」
                            文吉哈哈大笑:「大师父!你讲这话,真乃好笑!我要助你,岂望报答?你三步一拜,不过表诚,岂有功德?亏你还是个饱读经论的大和尚,竟会讲出如此不通的话来!你心存功德,以为好比买卖,出足价钱就可积功德?更可分赠他人?我原以为你是有学问和尚,原来仍是个一窍未通的俗子凡夫,罢罢!你的金刚经都念到哪儿去了?」
                            德清好不惭愧,慌忙下拜:「我皆因心生感激,无以为报,致有此愚昧之言。」
                            文吉笑道:「你是孝思,我是顺便,不必表谢!」
                            文吉又说:「提起功德,你须知,心存功德,即无功德!切莫心存功德去计算成就,你若要学佛,行佛心,济众度厄,但求去做,莫问功德,亦莫问得成菩萨道第几境,你不求成佛,只做修行济度,才是真佛子!」
                            德清再拜:「多谢文先生指教开示!」
                            文吉笑道:「我懂什么?在山中久住,听得多,拾几句和尚牙慧罢了。你别认真,我们上路吧!我先背行李前行,你随后拜来!」
                            德清只捧香櫈,十分轻便,妄想已息,病体渐痊,外无物累,内无妄念,专心虔念,三步一拜,雪早已融,大地春回,一路顺利,由朝至暮,竟可拜行四五十里地。日暮时,见到文吉早在路边等候,连粥饭都准备好了。
                            拜到三月底,来到太谷县城,天色已晚,文吉背负行李与锅盆等物,陪伴德清来到离相寺求挂单。
                            知客睁起怪眼,盯着文吉,问德清:「这位是你甚么人?」
                            德清说明。知客厉声喝道:「亏你还是比丘!出门行脚,也不达时务,这几年北地饥荒,到处饿殍,你还来朝什么山?拜什么香?又是什么大老官,要人服侍?你想享福,何必出家门?你见何处寺门有俗人挂单的?你自家来倒也罢了!又带了个老叫化来,岂有此理!」
                            德清骇震,哪有这么样的寺门这么凶的比丘呀!佛门不施济,这算什么佛寺?西北饥荒,果然到了如此无情程度?德清也不回声,只有认错吿辞。
                            知客说:「岂有此理,由你自便,谁叫你来着?」
                            德清转向文吉说:「文先生,真对不起你了,我还有些碎银,给你到客店住一夜,我自己另想办法。」
                            文吉笑道:「不用,此去五台山已不远了,我可先走,你歇一宿,慢慢来吧!你的行李我先背去,不久自有人代你送上山的,我们五台山上见面罢!」
                            文吉自己背了行李走了,这儿知客看见德清有银子,就改换和悦颜色,和气对德清说:「大师父,请到灶房热坑上坐地喝茶用面罢!」又说:「我们这儿连年岁荒,粮食已尽,刚才多有得罪,祈勿见怪,大师父尽管在此住一两晚不妨!」
                            德清啼笑皆非,吃了面,捐几文钱香油,立刻起身就走。
                            「大师父!」知客追问:「怎么不歇息呢?」
                            「不歇了!」德清说:「我须赶上朋友!」
                            月光正明,德清匆匆追赶,星夜向着太原府拜香前进,他心急如火!
                            


                            50楼2012-05-16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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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9 09:2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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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五
                              他并没有赶得上文吉。他兼程前进,次日,大太阳一晒,晒得他光秃秃的脑袋焦疼,西北黄土灰尘滚滚,气侯干燥酷热,他流出鼻血来了!他用土纸卷塞鼻孔,鲜血把纸卷都染红了。
                              他三步一拜,大热天,毒辣太阳底下,这个瘦弱的苦行僧,孜然一身,捧着香櫈,黄尘漠漠,热风漩卷,灰土迷目,他流着鼻血,又跪拜了两天,依然不见丐者文吉影踪。来到黄土沟白云寺,他已经疲倦难行,只好请求挂单。
                              知客僧说:「你快走吧!我们不收单!看你口鼻流血,不知是什么病,若死在这里,必害我们吃官司。」
                              德清说:「并无大病,只是在路上被太阳晒热流鼻血,只借宿一夜,断不会连累贵寺。」
                              「快走!」知客厉声吆喝:「别叫我撵你!」
                              西北地区的佛寺,风气浇薄至此,全失了佛家慈悲特色,可悲可叹!德清摇头叹息!
                              他往路边露宿一夜,次晨进入太原府。大地方,车水马龙,街市热闹,可是这地方的人都愤恨和尚,不少人悻然辱骂他:
                              「贼和尚!」「晦气!死和尚!」
                              他好不容易寻到了极乐寺,他满心以为大都邑的佛寺僧人态度会好些,哪知道他上大雄宝殿拜佛刚完,知客僧就来凶凶地喝问:
                              「你是哪儿来的?来干吗?」
                              德清行礼道:「我是福建鼓山比丘,从南海普陀山来的,三步一拜往朝五台山文殊菩萨,路经宝刹,请准挂单一日,明天上路!」
                              「我管你南海北海?」知客僧凶恶骂道:「我们这里不准挂单!你若要住,须纳五两银子香油!」
                              「大师父!」德清说:「我没有钱,既不准挂单,可否准我在檐下歇一夜?天亮就走。」
                              知客喝道:「叫你走!你就走!啰嗦什么?本寺是有名道场,常有官府女眷来烧香拜佛,官府早有谕令,不准闲人流连!你快走罢!」
                              德清搬了香櫈离开,还听见那僧人在后面骂道:「这是什么年头?出家人不好好在山修道,却来什么三步一拜?沽名钓誉,混吃混喝!这野和尚不知是什么来歴?这些南方行脚和尚,最靠不住,让他住下,难保不连法器都偷!」
                              德清只当没听见。取路向北门而去,在小小土地庙内蜷身睡了一夜。天亮起来,出了北门,
                              拜了一段路。路边来了一个青年和尚向他拜问:「大师父,你在拜什么?」
                              「我是三步一拜,往朝五台,为报亲恩。」
                              「啊!」那青年肃然起敬:「大师父一路辛苦,请到小寺休息受小僧供养!」
                              那座承恩寺实际上只是一座小小民房,中间供佛,两旁耳房供住,十分简陋,可是那青年十分恭敬,奉茶奉饭。德清一路受尽了大庙的僧人冷遇,怎料在此遇到小寺温暖?
                              「大和尚,你年似二十余岁,口音似南方人,何以在此住持呢?」德清问他:「这一路上寺庙都不肯留单,怎么你又如此好客呢?」
                              青年垂泪说:「我是江苏人氏,父亲在平阳府做知府时,被奸人所陷害,含屈自尽,我母亦以身殉,我当时年仅十二岁,无亲无靠,幸得此地一位乡绅收留在此宗寺出家,已十三年了!戒名文贤,从未见南边和尚来此,今日得遇大师父,好像见到亲人!你务必在此多住些时,教我经文,也陪陪我!」
                              德清想起自己身世,不禁同情这青年的孤苦,更触起自己求法参学无门的苦处,于是就说:「我参学不足,不懂什么,你既如此诚意,我也只好住几天,和你硏究佛经初理罢!」又说:「修行和做学问都是必须忍受孤独寂寞,也必须历练苦行。若无孤独寂寞,何以反省?何以寻求自性?没有苦行锻炼,怎知实践实用?」
                              德清为文贤讲经,被坚留了十天。
                              「文贤,我已尽我所学了,再多住也无饶益于你,我毋须再躭误我的行程了!」
                              文贤哭道:「德清师,你好像是我兄长一般,教我学佛途径,我不知如何报答!你就再住几天吧!」
                              「我拜了三年多,千辛万苦,已将到五台,岂可前功尽弃?亲恩未报,于心常耿耿!」
                              文贤苦留不住,只得代捧香櫈,陪着德清三步一拜上路,送了十多里路,还不肯回寺去。
                              


                              51楼2012-05-16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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