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现在只剩下这么点了。】
温水笑得无奈，【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弥补吗？】
少女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快、点、和、小、白、玉、分、手。】
人声鼎沸的食堂里，白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生。
【今天没有准备便当，只能和和彦君来食堂了。】
【我本来就没想过会吃便当。】温水夹起碗里的金黄色猪排，【你怎么可能会有准备便当的心情呢。】
少女习惯性露出的笑容浅浅淡淡，【小鞠学姐好像生气了？】
男生没有说话，只是咬了一口猪排，咀嚼着摇了摇头。
【虽然很抱歉让和彦君烦恼了，不过我反而高兴了点。】白玉轻轻咬下半块厚蛋烧。
【起码说明我在你心里的分量，还是可以和小鞠学姐竞争一下的，不是吗？】
温水咽下嘴里的食物，【我以为你心情挺差的，没想到还能在意这个。】
少女舀起一小勺茶泡饭送进嘴里——她平时吃的就不算多，今天碗里更是只有几小团米饭。
【怎么说呢。】她的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昨晚也跟姐姐聊了很多，现在心情比较复杂吧。】
温水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味噌汤。
他吃得很快，既是因为要帮小鞠买热气腾腾的章鱼烧，也是为了专心听面前的少女讲话。
【姐姐说她以前之所以是刻意疏远我的，是为了让我能够浑然天成的凄楚，进而获得对和彦君这种容易心软的男人特攻的气质。】
【现在好不容易知道我修成正果，姐姐更想好好补偿我了，她甚至盘算辞职留在家里专心给我助攻呢。】
.....好狠的手段，好强大的妹控，温水觉得白玉姐姐多少有点可怕了。
【我问了姐姐现在的想法——说什么也要两个孩子，说什么也不愿意离我太远。】
【但是提及田中老师的顾虑时，姐姐沉默了，她自己也知道姐夫是对的....】
白玉说着说着就不吃饭了，温水用筷子轻轻敲了敲她的碗也没反应，直到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茶泡饭送到她嘴边，少女才乖巧地张开双唇。
【伤心归伤心，饭还是要吃的。】男生语气认真，【不吃饭的话，人会变得越来越伤心的。】
少女笑得柔软，咽下嘴里的食物才继续说道，【看着那么无助的姐姐，一种幻灭的感觉在我心中胀大……】她的眸光变得模糊，下垂的眉角坠着泪意。
【原来真爱也会拜倒在现实面前……】
温水又舀起一勺茶泡饭喂进白玉嘴里，少女下意识咀嚼起来，她的脸颊可爱地一张一鼓，眼里的失落有一部分消散在泛着咸鲜香味的茶汤里。
【其实真正的爱情本来就比较少见。】男生劝慰道，【你看看身边人就知道了。】
【大家选择恋爱，就跟在食堂纠结中午吃什么一样。】
他夹起碗里的最后一小块猪排，【看起来比较好吃啦、今天突然想吃这个啦、因为它比较便宜或者方便啦……他们的理由与大人的考量相比，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田中老师与你姐姐之间的爱情已经难为可贵了，没有因柴米油盐而凋谢.....】
【说的也是呢……】白玉垂下眼帘。
两人吃完最后几口午饭，温水回到食堂窗口前，看着刚出炉的章鱼烧被装进纸盒里，之后又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袋豆奶，和少女一起走出食堂。
【不过他们两位对你的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男生看着道路两旁的叶樱。
不同于细碎脆弱的花朵，樱树的叶子显得宽大圆润，淡绿近白的叶脉分明而有力。
【我们常常觉得长辈只能看到自己不成熟的那一面，其实孩子看长辈，往往也只能看到他们美好而强大的那一面，所谓的幻灭，可能只是你终于发现了他们的全貌、看见了现实而已。】
【……和彦君比我想象的还要成熟呢。】白玉依恋地牵起男生的手，【我是昨天晚上跟家人聊过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因为她有要动摇的意思，我们就说起了未来的打算。】
【姐姐准备跟田中老师好好商量商量，她还向我道歉了，说实话，有点意外。】
【道什么歉？】温水牵着少女走出树下的阴影，他挑了一条小路向西校舍前进。
【姐姐说自己过去太关注田中老师了，经常会忽视我的感受，她知道自己这样子不太好，所以向我道歉。】
【她说如果我有什么不满，或者有什么想要她改变的地方，直接提出来就可以，她会努力去改正。】
【听到姐姐这么说，我还是有些感动的，可能这就是昨晚睡得还算踏实的原因吧。】她牵紧男生的手指。
【毕竟她是你最亲爱的姐姐嘛。】温水笑了笑。
路过教学楼时，男生绕路去买了两个冰淇淋，他把蜜瓜味的递给少女，【吃点甜的，能让心情再好一点。】
【这样下去要被和彦君喂胖了呢。】白玉有些苦恼地说。
伸手撕下甜筒的包装纸，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也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回到西校舍略显清冷的走廊，温水先一步走进活动室。
小鞠依然趴在长桌上，半开的窗户吹动窗帘，白色的半透明纱布拂动少女肩上的绯发，为她的身体披上一层蒙蒙的光。
温水拿着袋子走到少女身边，轻轻推了推她。
【午饭到了哦？】
少女的脑袋晃了晃，她没有抬头，只是用放在桌上的手拍了拍男生的衣服，示意他别烦。
【这家伙……】温水把章鱼烧和豆奶放在她前边。
还说要热气腾腾的呢，果然只是撒气刁难他而已。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旁的白玉默默投来目光，明显是话还没说完的样子。
于是两人又离开活动室，来到走廊尽头的露台。
今日天高云阔，温度也怡人，楼边的空地上有不少学生在散步，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其实你不需要太操心他们的事。】
温水看着身边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女，她闪着光的玉发随风飘动，有种介于梦幻与虚幻间的美感。
【因为你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不是吗？】他柔声说着，白玉抬起头，【之前有我陪着你，现在也还是这样。】
【而且你现在终于跟他们推心置腹了，一切正朝着好的方向变化不是吗？】
【只要像以前那样生活就好了，按照他们的情况，如果真选择不搬出去了，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和谐与温馨吗？】
【如果他们因为小事的摩擦吵架了，你要选择帮谁说话呢？】
【那些童年时的温馨回忆，会不会反而在现实的磋磨里破碎了滤镜呢？】
少女低头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你是觉得如果一切原封不动，以后就会变成最好的样子，对吗？】
白玉轻轻点头，【好像有点不太实际。】
【嗯哼。】温水靠在栏杆上，两人的手臂贴在一起，【所以你需要的，只是放下幻想，认清现实。】
少女困扰地笑了笑，【虽然能听懂这个道理，但是想要做到，好像有点难。】
男生望着落在草地上一蹦一跳的麻雀，【那就慢慢来好了。】
虽然小鞠还在虎视眈眈地催他尽快解决问题，但是面对现在的莉子，温柔和耐心才会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嗯。】
白玉莉子望着坐在草坪上晒太阳的少年少女，沉浸在幸福中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露台上的前辈们。
她把脸颊贴上温水和彦的手臂，安心地蹭了蹭，【起码有一点我很清楚。】
【我的爱情，绝对跟姐姐姐夫的不一样。

前排提要：时间加速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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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一号，周一。
离五月结束还有不到二十天了。
于大学课堂和文艺部活动室周而复始的温水和彦合上眼帘，体察着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啼，脑子里不禁冒出了这个想法。
每个月都会有结束的一天，他并不是感春伤秋的人，对于五月也没有什么遇见蒙娜丽莎般的特别感觉，会如此在意，也只是因为某个少女之前在自己耳边的反复催促而已。
男生对着紧闭的门板叹了口气，随后推开大门。
白玉莉子如往常一样坐在位置上，不过稍稍有些不同的是，她挂在课桌侧面的书包上，多了一个橙白色条纹的迷你挂件。
【这是花园鳗吗？】温水坐了下来，主动向少女开口。
【没错~挺可爱的吧？前天我们全家人一起去墨田水族馆的企鹅咖啡厅了。】
白玉点了点头，发来几张照片，除了企鹅以外，还有一群从水底里探出脑袋的细长小蛇，看上去十分呆萌。
目光停留在玻璃罩面上少女依稀可见的真挚笑靥，男生思考了一下，【晴空塔下面那个？】
【嗯，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很有意思呢。】白玉又从手提包里拿出另一个黑白斑点的花园鳗挂件，【花园鳗的周边很可爱，我给和彦君也买了一个哦~】
【今天小鞠学姐没跟你一起来学校吗？】她多问了一句。
【她周日去找月之木学姐玩了。】男生伸手接过。
他捏了捏软绵绵的绒布挂件，又看了看它亮晶晶的眼睛，感觉还蛮解压的。
【那还真是稀奇。】少女若有所思，【小鞠学姐最近好像都是跟你形影不离的吧？】
温水脸上是不置可否的表情，【那肯定也得交际啊。】
虽然这么说，不过他更倾向于小鞠昨天是找月之木学姐聊感情问题去了。
男生抬起头，把手里的挂件又递了回去，【把这两只花园鳗换一下吧。】
【诶？为什么？】白玉眨了眨眼。
【你的那只是哭脸吧？我觉得这个卖萌的表情更适合你。】
他是觉得少女如果有心情不好的时刻，看到身边的玩偶也是这种哭泣模样的话，可能会觉得更加悲伤。
【是这样吗？】白玉露出甜蜜的笑容，虽然不知道男生的具体想法，但她清楚和彦君肯定是在关心自己。
【那就换一下好了~】
少女弯下腰，解下自己包上的挂件，两人伸出的手在空中交叠——他们彼此触碰到的肌肤有着些许温差，这种差异却能让相连接的灵魂更觉舒适。
温水看了看自己最后拿到的挂件，一只闭着眼睛哭哭的花园鳗，他想了想，最后把这家伙挂在自己吧唧密布的斜挎包上。
为迎接大学生活改变造型是共识，经过与佳树的审慎探讨，被妹妹无情否决诸如锁链套装、狼尾碎发等一系列提案后，温水所做出的唯一改变就是方便出行而买的一只印着知佳兔的周边挎包。
【前天应该过得挺开心吧？】男生接着问道。
【对！】白玉笑着点头，【田中老师还给我买了几件衣服——他以为我的审美还停留在以前小学的时候呢，给我买的都是那种特别华丽的洋装和裙子。】
洛丽塔莉子吗……温水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感觉也不错。
【回来之后，我们全家人上阵做了顿非常丰盛的晚餐，最后一起在丰川吹了吹风。】
【嗯哼。】男生点了点头，【前天的夜风确实挺舒服。】
【是吧？】白玉捋了捋耳侧的长发，【姐姐姐夫突然这么热情，让我反而有点不适应。】
【下午的家长会，姐姐还说不批假也会来呢。】
【总而言之，肯定是好事吧。】温水盯着挎包上的花园鳗，【就像我说的那样，单纯跟以前比较的话，你的生活肯定会变得更加幸福的。】
【嗯！】少女唇角扬起的弧度变得更加明显了。
等姗姗来迟的小鞠知花拉开门扉时，并排坐的两人依然在聊着天，只是内容从周末活动变成了大学趣闻。
她从两人身后走过，很快就注意到男生放在桌上的挎包多了个挂件，少女挑了挑眉，跟掉着眼泪的条纹花园鳗对视了一眼。
【小鞠有在大学加入社团吗？】温水主动跟她打了个招呼，【有交到新朋友吗？不可以荒度最后的校园时光哦。】
【别、别跟老妈子似的。】小鞠不算恼怒地瞪了没话找话的他一眼，随后在窗边坐下，【烧、烧盐和八奈见整天缠着我，已经足够充实了。】
男生面不改色地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少女撇了撇嘴，她拉上窗帘，趴在桌子上惬意地眯起眼睛，看向男生的侧脸。
昨天晚上她是跟月之木古都一起洗澡的，两人泡在热乎乎的浴缸里，一边听着悦耳的男吟声，一边聊着少女的心上人。
月之木学姐最后的建议是，既然温水已经表了态，那就没必要表现得太着急，这种压力反而容易把他推向其他女人怀里——
对付男人这种生物，比起承诺兑现前的一次次催促，还是食言后女人楚楚可怜的委屈姿态更容易让他们动心。
【而且还有我在嘛，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亲自出马给他施压就好啦~】
睾潮迭起、连绵不绝的哦齁声中，月之木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虽然她的话挺有道理，但是此刻趴在活动室里的小鞠并不打算听学姐的话。
原因很简单，坐在温水另一边的那个貌似人畜无害的好学妹，和他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近了。
所以小鞠当然会感到不安，她当初可是看过温水对待白玉有多冷漠的，然而这家伙却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一样，竟然又一步步回到了他身边。
现在的少女，肯定无法再底气十足地宣称白玉莉子只是一块抹布了。
所以耐心是没有用的，小鞠闭着眼睛想。
耐心只会让温水越来越心软，让其他人得到机会。
小鞠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脸颊微微起伏着，不知是真的睡觉了，抑或只是闭目养神而已。
盯着睡相可爱的少女保养了会眼睛，男生的目光上移，窗外天空晴朗。
远眺飞过天空的鸟群把云层剪成种种稀奇古怪的形状，温水心中升起了一种明晰的预感。
这个五月会过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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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家长会的下午没有课，温水站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上，看着楼底大道上参加家长会的乌泱泱人群。
大人们的黑发在太阳底下反着光，配合身上黑白两色的装束，俯瞰起来像一群带着条纹、挤在一起的瓜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男生吃掉手中的最后一口冰淇淋，伸手遮在眼睛上方，抬起头看向笼罩城市的灿烂晴空。
【天气又热起来了啊……】
【快到夏天了嘛。】站在他身边的温水佳树舔着雪糕说，【马上又要听到满城的蝉叫个不停了呢。】
由于父母不知在哪逍遥快活，温水只能代为参加家长会，无聊和无所适从的尴尬无庸赘述，万幸二年级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结束得很快。
【佳树挺喜欢夏天的吧？】温水望着校门口，他好像看到宛如翻版莉子的白玉姐姐了。
【没错！】嘴里的冰凉甜腻让女孩幸福地眯起眼睛。
【虽然天气很热，要出很多汗，但是夏天是一年里最热闹的时候嘛。】
【各种祭典呀、花火大会和篝火晚会、还可以穿泳衣和浴衣，无论是在房间里对着呼呼转的风扇发呆，还是出门听着蝉声和朋友一起逛街，不是都很有意思吗？】
男生笑了笑，【听得我都心动了。】
【哥哥大人哪里心动了？】佳树白了他一眼，【上次小鞠学姐叫你去游泳，你不是磨磨蹭蹭的吗？】
温水想象起小鞠穿着白色连体泳衣的样子，绝对纯洁又诱惑。
他用力摇了摇头，夏天的趣味可不该是这么肤浅的东西。
【啊，看到白玉学姐啦。】佳树叫了一声，对着楼下挥手。
温水低下头，正好和白玉仰起的视线撞在一起，少女对他甜甜地笑了笑，并没有引起身边姐姐的注意。
【佳树还是第一次看到白玉学姐的姐姐呢。】佳树眨了眨眼，【气质好温柔。】
【等白玉学姐结婚了，肯定比她还贤惠吧？】
男生没有接话，佳树舔了口雪糕权当他的回应，继续看着脚下的人群。
【话说小鞠学姐去哪里了？既不在哥哥大人身边，楼下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温水往自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课程大作业和截稿日撞一块了，小鞠估计还在焦头烂额中。】
【原来如此~】佳树叼着雪糕棍点了点头，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小权叫佳树去练习室呢。】少女的语气变得更加活泼，【这下可以打发时间啦~】
她转过身，【哥哥大人要不要一起来？】
【我就算了。】男生摆了摆手，【过去保不准又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我可不想名声变得更糟糕了。】
【那佳树先走啦~】佳树把雪糕棍塞到他手里，【麻烦哥哥大人帮我扔一下垃圾~】
目送女孩的裙摆摇曳着消失在楼梯口，温水以投篮的姿势抛出手里的雪糕棍——扁平的木棍在空中华丽旋转，最后完美落进垃圾桶里。
跟自己击掌庆祝后，男生回到空空如也的活动室，随便挑了本书架上的异世界轻小说翻开，无聊的时候就读读厕纸打发时间算了。
然而刚看到男主被逐出队伍，放在臂边的手机就传出一道玻璃碎裂的高音，像是在痛心疾首地提醒他，如此安逸的时间就该做些更没意义的事。
他拿出手机，志喜屋梦子的头像正一闪一闪，“时间确定了，今晚回来。”
“终于空下来了？”温水回复完女人的消息，直接略过乏善可陈的文字，翻到有着精美插画的页面。
出场的女主居然全是蓝毛，还挺罕见的，作者的品味倒是可圈可点……
插画还没品鉴完，放在一旁的手机再度高音不绝于耳。
”专辑相关的宣传活动都跑完了，先给自己放两天假再说。“
他又拿起手机，“正好周末刚把被子全晒过，待会回去再替学姐收拾下房间。”附带梦子叉腰的表情。
“太好了~”这次志喜屋回复得更快，“温水君帮我买点冰淇淋放家里好不好？天气热了就想吃冰淇淋。”
志喜屋学姐打字速度怎么这么快？
温水把顿时索然无味的厕纸合上，他决定和女人聊完天再继续。
”要桶装的、明治的、水蜜桃味的。"
“那我到时候去业务超市看看有没有折扣。“
“温水君最好啦~”附梦子比心的表情。女人勾起的蜜色唇角瞬间跃然男生心头。
”温水君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碰到什么有趣的事。”
学姐好像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话题，看来她今天确实挺空的，温水拿起桌下的手机压在厕纸上。
反正现在时间有空，陪她聊聊好了。
白玉回到活动室时，看见的正是拿着手机发消息的男生，她意外地眨了眨眼。
【和彦君没跟小佳树在一起吗？】
【她去玩乐队了。】温水放下手机。
志喜屋被经纪人叫走了，她刚刚一直是躲在节目后台给他发消息来着。
【这样啊。】少女坐下来拿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轻轻吐了口气。
【今天还真是热呢。】
【最高温度二十七呢。】温水把手机放回抽屉里，【你该换上夏季校服了。】
白玉笑了笑，【希望今年的夏天不要太热。】
【莉子回来得有点迟啊。】凭借过去的经验，男生本以为少女会回来得早一些。
【嗯，因为姐姐是第一次来学校嘛，我和田中老师一起带她转了转。】
【她还看到和彦君在公告栏上的表彰了哦，对你很满意呢~】
相处得异常和谐啊……温水看着少女棕褐色的眸子，这种情况对于莉子来说应该是最好不过的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探询的眼神，白玉从包包里取出水杯，可爱地晃了晃。
【和彦君可以陪我一起去接水吗？】

西校舍的走廊总是人影稀疏，不过空荡狭长的空间里能隐隐听见来自楼上的杂音，应该是练习告一段落的乐队们正在乱弹一通发泄积压的压力。
在复沓的脚步声里，温水听见身边的少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他转过头，【怎么了？感觉不开心？】
白玉摇了摇头，【这几天确实是挺开心的。】
【不过刻意营造的幸福，只会让我更加害怕它离去时的光景。】
男生的脚步顿了顿。
【总会有结束的一天，不是吗？】少女用沉静的眼神望向他。
她背后窗外的条状天空随着两人的脚步缓缓移动着，一片厚实的云层将阳光挡住了一部分。
【姐姐确实很关心我，可是等他们搬去东京后，生活的重心肯定会与我渐渐偏离。】
【这几天和姐姐一起的时候，她经常在感叹——小莉子好懂事啊、小莉子的成绩真不错呀……】
少女低垂着眼眸，【就像是在说，‘那我就可以放心放手了一样’。】
温水看着走廊外暗淡些许的天空，莉子想要的安心感不是轻易就能获得的，他并不意外。
甚至男生隐隐觉得，她说的并不只是家庭情况，更是在说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其实田中老师也是。】白玉抱着怀里的保温杯，看向走廊尽头的饮水机。
远远望去，比起给人带来甘甜与清凉的机器，那更像是一个铁灰色的冰冷箱子，不知道里面保管的会是什么东西。
【就像项目业绩不好，所以对上司保证那样——全身心投入姐姐与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的姐夫，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关心给我，只是‘妹妹’这个项目的差劲业绩需要他向姐姐这位上司有所表示。】
他们会不会想到，自己已经被昔日幼稚不已的妹妹洞察得如此透彻了呢……温水这样想到。
两人走到饮水机前，大片大片的刺目阳光穿过机器后的落地窗洒在少年少女的脸上，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所以和彦君能理解我现在的感受吧？】白玉盯着出水口落下的透明水流。
【我现在处在人造的幸福里——就像《楚门的世界》那样。】她轻声说着。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就算我努力不去察觉，这种幸福的现状也会在肉眼可见的未来崩溃的……】
看着少女松开出水按钮，拧紧瓶盖，温水暗暗叹了口气。
【和彦君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花园鳗吗？】
【为什么？】
【博物馆的展示牌上写着，花园鳗是群居动物，除了繁殖期会为了靠近配偶而临时移动洞穴以外，它们几乎终生都在固守同一个洞穴。】
白玉莉子所期待与追求的，正是这种长久而稳固的幸福，而不是现在包围她的这种一触即溃的彩色泡沫。
温水抿了抿唇，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少女眼中海市蜃楼的那一部分。
【你的想法有点理想主义。】男生迎着阳光说。
【随着你的人生走向独立，家庭的存在肯定是逐渐减弱的。】
【等你上了大学后，你会选择在外面租房还是每天回家？】
【你会花更多的时间打工，去更远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认识更多的朋友，在这个过程中，继续思考你的人生该是什么模样。】
【当然在这个过程里，家庭肯定也是不可缺少的，但它占据你生活的部分肯定会不断缩小。】
【所以你和家人的距离是必然会疏远的，无论早还是晚，这种阵痛都是无法避免的。】
【将现在的远离当作未来的预演，或许是个不错的决定。】
白玉没有反驳，她的表情恬静，对着男生点了点头，【所以我想，应该有一种东西替代家庭来给我幸福。】
她没说出口的答案是爱情，温水感觉到一种甜蜜又沉重的责任落在了自己身上。
【说来有点讽刺。】少女软弱地笑了笑，【我好像变成了当初自己特别讨厌的小鞠学姐，正在饥渴地汲取着和彦君的温暖呢。】
【明明之前就对自己说好了，以后在和彦君面前不许自私的。】
【够了。】男生牵起她的手，向着来时的楼道走去。
【幸福那种太过遥远的东西，现在的我们是无法保证的。】他的声音温和。
对于爱情和幸福，温水曾经也抱有长远的打算，不过八奈见让他明白，有时想得太多太远，反而更容易让结局变得不幸。
【我现在能做到的，只有在这段时间里让你少一点难过而已。】
【这样就好。】白玉牵紧男生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这样我就知足了~】

五月十六号，周六，志喜屋梦子赖在温水家扮米虫的第五天，同时距离辗转反侧的五月结束还剩十五天。
踩着围栏的阴影躲开正午的阳光，应小鞠知花的要求——她买她的，我买我的，我的冰淇淋放下层，不许给她吃，因而提着两个塑料袋的温水和彦看着少女的双马尾在他面前一摇一晃。
拐弯进入院子，小鞠转过头，发尾擦过男生的肩膀，【温、温水今天没什么精神，我来烧午饭吧。】
打着无声哈欠的男生摇了摇头，【只是为了下周的定期试验熬夜背书而已，又不是生病感冒了。】
【而且志喜屋学姐说她已经做好饭了，等着我们回来吃呢。】
少女皱起眉，她的脚步顿了顿，好让温水走到自己身边，【我、我还以为她回来就是为了吃喝玩乐呢。】
【那也没什么问题嘛，她回丰桥本来就是为了休息啊。】
【不、不是为了抽查一下你的感情状况吗？】
她看向身边的男生，甜美的微笑里带着一点恶劣的嘲讽意味。
【……】温水看了一眼头顶的云团，【就算我是学姐肚子里的蛔虫，也决定不了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少女哼了一声，【我、我看她还是不够火，应该忙到天天在现场和公司之间来回，还得被各种狗仔记者和粉丝监视，连家都回不了才对。】
小鞠的话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祝福了，温水没有张嘴，默默换上拖鞋走进客厅，房间里环绕着电视节目的声音，沙发上却没有女人的身影。
【温水君....回来了....】志喜屋一下子从沙发上弹起身，她的长发跟着晃了晃——躺倒的女人刚刚被沙发靠背给挡住了，【饿不饿....？现在就....吃午饭...？】
【时间也不早了。】男生摸了摸肚子，打开厨房玻璃门，咖喱的香气飘进他的鼻子里。
【我看冰箱里....还有咖喱块和蔬菜....直接做了咖喱饭....比较省事....~】
女人起身向着温水走去，却在进入厨房时被挡住了。
小鞠气势汹汹地拦在她面前，【那、那是我买的咖喱！】
志喜屋歪了歪脑袋，【我烧给....小鞠酱吃....还不满意....？又不是没....做你的份....】
【而且小鞠酱买的东西....不放自己家....？我是在温水家.....冰箱里拿的....上面又没....贴着你的标签...】
女人的话没有什么恶意，可是小鞠听来却显得尤为刺耳——就好像是在说她应该和温水好好划清界限一样。
【为什么我盛个饭还得听你们嚷嚷？】温水端着三盘咖喱饭站在小鞠背后。
【我下次去超市再给学姐买份咖喱回来，中午先好好吃饭。】
【我、我又不是要温水给我买。】虽然这么说着，小鞠还是乖巧地在男生身边坐了下来。
她的视线越过面前的咖喱饭，不善地盯着对面的女人，【我、我要一模一样的牌子和口味。】
志喜屋叼着勺子，看向埋头吃饭的男生，【温水君....记得....是什么牌子.....？】
小鞠气呼呼地舀起一勺带着胡萝卜和鸡肉的咖喱饭送进嘴里——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好像确实比她做的还好吃一点。
温水抬起头嚼着米饭思考，【……是House的百多梦甜口咖喱，在车站附近的佐伯超市可以买到。】
【还是温水君....对我好....~】女人柔着唇瓣向他抛了个媚眼，没有一点妩媚，尽被嚣张和可爱填满。
【温、温水！】小鞠转过头看向他，委屈地抿起嘴巴，跟双马尾配合起来显得可怜极了。
男生又低下头吃饭，【那让学姐一个人去买好了。】
少女轻轻点了点下巴，算是勉强接受，她瞪了志喜屋一眼，像是在说“暂、暂且放过你了”。
偶像小姐也傲慢地昂起下巴，【这么好吃的咖喱....还要抱怨...我都没收....小鞠酱加工费.....】
【味道确实不错。】温水表示赞同，【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速食咖喱块，却比我之前做的要好吃。】
【秘诀是...巧克力....】志喜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黑巧克力，【煮咖喱的时候....放一点巧克力...可以让风味....更浓郁....】
【还有土豆的口感....也要把握好....我喜欢吃....比较软烂的土豆....就多煮了一会....】
巧克力和土豆……小鞠盯着盘子里的浓郁咖喱酱汁，在心里默默做下笔记。
虽然将女人视作眼中钉，不过少女完全不介意偷学几手——这样才能让她以后没办法在自己面前逞威风……
方便又美味的鸡肉咖喱饭很快被消灭得一干二净，温水把围裙让给小鞠，和她一起洗完了碗。
两人走出厨房时，志喜屋正站在玄关前的地板上，逗弄着怀里的绯色猫咪。
【好久不见....红叶变胖了....~】
小鞠原地跺了两脚，缩在女人怀里的红叶叫了一声，自觉地跳到自家主人面前，围着她脚下的拖鞋转圈。
温水蹲下身搓了搓猫咪毛茸茸的脑袋，随后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眼泪。
深夜尽做满是朋友悲伤面孔的噩梦，起床还要面对吵吵闹闹的女生们，上完课匆匆挤列车回来仍不消停，男生确实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疲惫。
【我中午要补个觉。】他站起身向二楼走去。
【学姐如果要出门记得遮好自己的脸，小鞠无聊的话可以把佳树先叫过来。】
【做什么都随你们，别吵到我睡觉就行。】
温水徐徐踏上台阶，留给女生们一个困倦的背影。
小鞠抱起安分守己的猫咪，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坐下，看向拿起遥控器调低音量的志喜屋。
【都、都怪志喜屋学姐乱动我的东西。】她小声说。
偶像小姐慢吞吞地斜睨她一眼，【我有小佳树....认可的租房契约....本来就算我家...】
这家伙肯定想溜进卧室，她们的脑子里同时冒出这个想法。
两人不说话了，她们一个低头逗猫，一个托着下巴看电视，都没有表现出一点要离开客厅的意思。
各自打发了几分钟时间，少女们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对视了一眼。
就算是为了守护温水/温水君的睡眠，也绝不能让她得逞！
男生睡醒时有些茫然，他盯着光线暗沉的天花板发了几秒钟的呆。
他睡前拉上了窗帘，导致现在屋子里一片昏黄，让人难以分辨时间。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下午两点零六分。
快一点钟吃的饭，满打满算应该也就睡了一个小时左右……温水翻身下床，用力伸了个懒腰，从衣柜里找出宽松的T恤和短裤。
他前脚刚走下楼梯，客厅里两位女生的视线便立刻看了过来。
【……】男生讶异地眨了眨眼，【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什么。】小鞠抱着猫咪盘坐在沙发上，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你、你总算睡醒了。】
少女平常有午睡的习惯，她困倦地眨了眨眼，有些无精打采的。
【小鞠酱早就犯困了...我让她去睡觉....她也不听....非得坐在这....当保安...】志喜屋捧着盒装冰淇淋说。
她把手里的明治包装盒放在茶几上，转过身跪在柔软的布面上，扒着沙发靠背看向男生。
【温水君下午....要出去玩.....？】偶像小姐倒是挺有精神的，或许是因为冰淇淋比较提神。
【今天不想出门，在家里打发打发时间吧。】温水向着卫生间走去，【我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两分钟后，男生拿着冰镇柠檬茶在沙发上坐下，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发出酣畅的叹息。
【精神多了——】
【给、给我也喝一口。】小鞠伸出手，她怀里的红叶如蒙大赦一般跳到地上。
温水拿过少女专用的水杯，倒上柠檬茶之后再递给她，小鞠接过时脸上带着点怨念——她本来想当着志喜屋的面跟温水用同一个水杯的。
【小鞠没有午睡吗？】男生凑近了观察她的脸，【你现在的表情跟我早上刚起床一样。】
【不、不睡。】少女摆了摆脑袋，被带起的双马尾打在男生下巴上，【今天不打算睡了。】
她决定在今晚温水上床睡觉前，不给志喜屋留下任何两人独处的机会。
【无聊....】偶像小姐晃了晃手里的勺子，眼神真诚无比，【小鞠酱没必要....提防我的....】
她抬起自己的脚，戳了戳坐在身边的男生，【温水君跟我....一起吃冰淇淋....】
【刚喝完茶呢。】温水拍开她作祟的小脚，滑滑润润的触感贴着他掌心滑过。
小鞠板着脸盯着两人的互动，她提防的就是这个。
少女扯了扯男生的T恤，【待、待会我去给你拿冰淇淋，别吃她的。】
【……我想吃会自己拿的。】睡前的场面好像又开始了，男生有点头疼，他咳嗽了两声。
【你们在这像小学生一样吵来吵去也没什么意义，我还没跟白玉分手呢。】
这下两人争吵的势头立刻消失了，女生们同仇敌忾地瞪向温水。
【看我也没用。】男生摆了摆手，先看向扁着双颊的偶像小姐。
【学姐就这么几天时间，回来了就安心休息，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他又看向捏紧沙发的猫咪少女，【周末结束学姐就走了，我不可能两天时间就和她恋爱的。】
【少去挑衅她，让我轻松一点好不好？】
两位女生动作一致地扭过头，一个看向电视，一个看向在阳台上晒太阳的猫咪。
并无意义的战场总算偃旗息鼓，温水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柠檬茶喝了一口。
【温水君现在.....怎么不喝麦茶....改喝柠檬茶....？】志喜屋看着她手里的玻璃杯。
【因、因为我给他泡了柠檬茶。】小鞠挺起胸脯，她很快又打了个哈欠。
【柠檬茶确实....很适合夏天....】这回女人不逗猫了，而是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吃起冰淇淋。
【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喝起来特别舒服....不过我喝不了....】
【本、本来也没让你喝。】小鞠还是忍不住嘴硬了一句，温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为什么？会影响喉咙吗？】
女人点了点头，【柠檬和红茶....会让嗓子变得干涩....我现在都是喝蜂蜜苹果水....对喉咙的滋润祛痰效果...比较好....】
【我现在的嗓子....不可以出毛病....必须得好好保养...】
男生笑了笑，【冰淇淋就可以吃吗？】
【只要不是....上台前吃....就没问题....】志喜屋理直气壮地伸手比了个V字。
温水又问了些她最近的情况，学姐的第二张专辑卖得很好，目前销售部门的销量预估是她出道专辑的两倍。
【还真是夸张的速度。】
男生感叹了一声，他转过头，看向格外安静的右手边——小鞠从刚刚开始就不说话了。
小鞠的眼睛已经眯了起来，她的上半身倚着沙发转角处的靠背，两条白晃晃的肉腿屈起，珠圆玉润的脚趾微微颤动着，一副婴儿般的睡姿。
温水不说话了，他盯着少女颤抖的睫毛，然而她的眼睛并没有闭上，反而睁开了一点。
【我、我不想睡……】小鞠迷迷糊糊地说。
【睡吧。】男生俯下身，替她挡住房间里的光线，【我和学姐就在这里聊天，不会扔下你的。】
少女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她缩起的脚趾也舒张开来，不一会就响起了均匀安逸的呼吸声。
【小鞠酱像....小孩一样...吵累了就睡觉...】志喜屋的声音在男生背后响起。
温水转过头，拿起桌上的另一只勺子，从少女手里舀了口冰淇淋。
【那身为大姐姐的志喜屋学姐怎么不让着她一点？】
偶像小姐吐出粉嫩的小舌，她的舌尖上还有没化开的冰淇淋，【小鞠酱....反应太有意思...】
男生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志喜屋愉悦地翘起几分嘴角，【我现在去....超市买咖喱....】
【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叫醒小鞠酱....】她轻声说着，双唇一张一合。
睚眦必报的女人亦不打算给对手机会，温水看着她蹑手蹑脚地起身。
【学姐顺便带点晚上的菜吧。】
志喜屋走向玄关，拿起自己的帽子和口罩，她头也不回地做了个收到的动作，打开房屋大门。
听着关门声小心翼翼地响起，温水把自己杯子里的柠檬茶一饮而尽，随后又拿起女人放在茶几上的冰淇淋。
低头看了一眼身边少女的恬静睡颜，男生惬意地叹了口气，眼前的光景來之实属不易。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小鞠站在温水宅前，她拿自己的专属钥匙打开屋子大门，悄无声息地走进室内。
少女今天扎的是丸子头，绯色长发变成圆润饱满的一团盘在脑后，她身上是一件尤其宽大的白色T恤，长长的下摆遮住了大腿上沿，让人完全找不到裤子的存在。
清纯可爱的打扮下隐藏着别样的诱惑，这是身材娇小的少女所独有的心机。
赤裸的白皙小脚踏上楼梯，如同柔软的猫爪，昏黑的二楼里没有激起一点波澜。
卧室的门都紧闭着，扶着墙壁进击的少女站在更靠里的那扇门前，悄悄拧开把手。
她是来叫男生起床的——虽然不可能让温水擦枪走火，不过能给早起的他一点刺激也不错。
然而小鞠失望地发现，床上并没有男生的身影，被子里连温度都没有，她扑了个空。
脑海里冒出一个不妙的想法和一些让人咬牙的画面，少女皱起眉头，她转身向隔壁房间走去。
推开另一间卧室的门，房间里只有一个均匀的呼吸声，小鞠看向床铺上的起伏，明显只睡了一个人，从薄薄被子下的窈窕曲线来看，肯定是志喜屋无疑。
还好不是最糟糕的情况……少女松了口气，她静悄悄离开房间，拿出手机给温水发消息。
“温水出门了？”
男生回复得很快，发来一张十字路口红灯的照片，画面近处是自行车车头，他的左手搭在车把上，右手应该正拿着手机，没有出现在镜头前。
”今天要打工赚生活费，已经快到文学馆了。”
小鞠不满地用额头抵住壁面，“怎么不说一声？”
“我留了张便利贴在桌子上的。”
少女立即下楼望了一眼，餐桌上确实好像贴着张纸，不过心怀不轨的某人进来时没有开灯，所以根本没看见。
回到原位置，继续以头抢墙，她低头继续打字，“下午回来？”
”下午回来，顺路给你们带点甜品。”
小鞠偏头看向被她关上的卧室，志喜屋在里面睡得正香。
“要么你晚上再回来吧，那时候志喜屋学姐应该已经走了。”
男生最后的回复是一串省略号，看来不是答应的意思，少女撅了撅唇，放下手机，【补、补个觉算了。】
然而她并没有走向自己的房间，而是又溜进温水的卧室，顺手带上了卧室门。
脱掉身上的宽大T恤和藏在下面的短裤，小鞠利索地爬上床铺，径直钻进被窝里。
她抓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全身，随后埋头缩进里面嗅了嗅。
【跟、跟我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少女感叹了一句，随后闭上眼睛，在男生的气息包围里重新进入梦乡。
早上十点，温水站在图书馆的柜台后，用最为标准的笑容把手里的书籍递给面前的访客。
【这是您借阅的书，请在两周以内归还~】
【谢谢。】带着眼镜的青年礼貌地低了低头，拿起书向大门走去。
等访客走远，跟温水一同站在柜台后的年轻女人对他殷勤地笑了笑。
【温水君辛苦了~今天早上特别忙呢！】
【是的。】男生侧过头，又露出跟刚刚接待访客时截然不同的笑容，【不能懈怠啊。】
这笑容同样也是精心调配的结果，那些对温水并不熟悉的人会以为这就是他的真心，进而生出自己更加了解男生的窃喜，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拉近了。
午餐时间，年轻女人放下手里的表格，看向身边的男生，【温水君要一起吃午饭吗？】
温水露出欣喜中带着苦恼的微笑，【我女朋友会吃醋的。】
【这样啊，啊哈哈……】女人的表情有些尴尬。
其实她早就知道男生有女朋友了，只是平时经常一起工作的两人最近排班都不在一块儿，于是她心里的绮念又冒出了头，谁让了解地越深入，就越想将其占为己有呢。
温水表情温和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去吃午饭了，待会见。】
走出图书馆，在几百米外自己常去的和食店坐下，男生点了一份荞麦面，对着服务员端来的冰水默默叹了口气。
他有点想念莉子了。
他最近打工时都没见到白玉，她前段时间状态不太好，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恢复兼职后又因为和亲人的出行安排调了几次班。
今天两人本来也是一个班的，不过此时的少女应该已经又在哪旅游散心了。
代班的年轻女人也是老同事了，其实她能力还行，性格也算不错。不过跟白玉相比，体验过和少女共事时举手投足的默契、以及那种无需言语的温馨氛围后，温水已经无法对这位老同事满意了。
【希望下午可以轻松一点……】他夹起一筷子荞麦面，在蘸汁里滚了一圈后送进嘴里。
不知道小鞠和学姐午饭是怎么解决的，男生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两人都没发来消息。
温水想了想，没有发消息询问，说不定她们又会因为咖喱或者什么食材争执起来，到时候一连串消息发过来，他又得头疼好一阵。
他按下锁屏键，刚准备放下手机，暗淡的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发消息的不是家里的两位少女，而是不知何处的白玉。
”高尾山的风景很不错呢。“
她发来一张照片，载满乘客的露天缆车掩映于琵琶瀑布里，不远处的立牌刻着「关东富士见一百景」，可惜积云过多，未见富士山踪影。
”你现在和田中老师他们在一起吗？“
”是的，我们正打算去尝尝山顶的特色拉面，和彦君吃饭了吗？”
男生拍下面前吃到一半的荞麦面发了过去。
“有点素呢……我觉得应该再点一份唐扬鸡块！”
温水笑了笑，又拿起了菜单。
“话说和彦君今天是和云母坂小姐一个班对吧？”白玉突然发来一句语音，男生眨了眨眼。
”是的，怎么了？“
”她有没有……邀请你一起吃饭什么的？“少女小心翼翼地问。
身为心机满满的少女，即使最近多花了点时间和家人相处，心上人身边的风吹草动也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
“我跟她说我有女朋友了。”温水的回复简单而直接。
聊天框里停顿了几秒钟，少女最后发来的，是一只蹦蹦跳跳的高兴兔子。
下午三点半，温水拎着甜品店的纸袋，敲响自家大门。
【来了.....】志喜屋的声音在门后响起，不过等防盗门打开时，出现在男生面前的却是小鞠的白色T恤。
【这种事都抢....小鞠酱真可爱....】站在她身后的偶像小姐试图趴上小鞠后背，却被少女灵活地躲过。
温水在玄关换鞋，面前的两个家伙似乎都没有后退的打算，而是侧过身站在他两边。
低头的男生，视野被女生们的双腿占据。
一双腿粉润光滑，它的大腿和小腿都带着微微的弧度——最好的品鉴方式就是伸手按上，让少女的肌肤紧贴着掌心滑过，感受那种妙不可言的弹性与温热。
另一双腿则更加白皙，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冷色的肌肤看上去格外娇嫩，泛着如玉的光泽，让人有种伸手环住女人脚踝、上下轻柔抚摸的冲动。
【你们在家里待了一天？】换完鞋的温水抬起头。
【我上午...把小佳树...叫来玩了...~】志喜屋看上去心情挺好，【不过她下午...还想练习...所以吃完饭...就走了....】
女人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和小佳树....桌游进行到一半...小鞠酱从你房间....出来了...】
【……还有这种事？】温水眨了眨眼，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少女。
【睡、睡了个回笼觉罢了。】小鞠若无其事地说。
【我的床可不怎么好睡啊。】温水提着纸袋走向餐桌，少女们自觉地坐在了一旁。
【你们午饭怎么解决的？】
【披萨。】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没有吵架就好，男生从纸袋里取出两个布丁。
【焦糖生巧布丁给小鞠，蜜桃奶冻布丁给学姐。】
【温水君....不吃...？】志喜屋眨了眨眼。
【没什么兴趣。】
她盯着面前的淡粉色布丁想了会，【温水君....晚上要做饭...？】
男生点了点头，【学姐是吃过饭之后再走吧？】
【嗯....】女人用勺子把布丁一分为二，【温水君替我....吃一半...我晚上想多...吃点你做的饭...~】
【……也行吧。】温水从厨房拿了个盘子，分走偶像小姐的布丁。
刚吃了没两口，小鞠也划开了自己的生巧布丁，推到他面前。
【巧、巧克力的也好吃。】
男生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把两半布丁拼在一起——蜜桃牛奶和巧克力焦糖在他嘴里，变成复杂又奇妙的味道。
说不上特别好吃，又让人有点欲罢不能……
吃完甜品后，温水又陪着女生们一起看了会电视，时间很快就到了五点，他从沙发上起身。
【我先去处理一下食材。】
小鞠和志喜屋也想跟着起身，不过被男生伸手按住了。
【厨房里都是油烟，别进来凑热闹了，老老实实等着吃饭就行。】
做饭本来就不是什么省心事，要是还得听着她们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争风吃醋，那就更麻烦了。
温水的脚步声消失在沙发后，小鞠转过头，系上围裙的男生跟她对视了一眼，随后关上厨房的玻璃门。
少女回过头，正好撞上身边志喜屋投来的目光。
【看、看着我做什么？】沙发空旷了许多，她和自己的情敌拉开距离。
【小鞠酱....变了好多.....哦？】偶像小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比红叶还护食...】
【……】小鞠板起脸，她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你、你这个罪魁祸首在这明知故问什么？】
【你也不是....温水君女友....为什么要....这么着急....？】
志喜屋的话里并没有掺杂多少坏心眼，只是纯粹的疑惑而已。
然而正是这种目中无人的疑惑，才让小鞠更加不爽。
【因、因为我是他恋爱的最优人选。】少女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不、不是你们所有人——是我，温水亲口说的。】
【所、所以我确实很着急，志喜屋学姐赶紧回去安安心心地当你的偶像，别时不时过来惦记一下温水了！】
【……】志喜屋沉默了一会，她看向面前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她自己代言的广告——光鲜亮丽，灿烂动人。
【那是因为....我在当偶像...不然温水君...早就被我拿下了....】
女人有些气愤，不知是在气某个不愿动摇的男生，还是在气她自己。
【随、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以后少过来。】小鞠语气冷冷的。
【才不....可能....！】
志喜屋突然扭过头，女人吐了吐鲜红的舌尖——我和他的事跟你可没关系，偶像小姐用眼神这么说着。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随后同时扭头看向电视，她们的目光一动不动，像是要把屏幕盯出洞来似的。
客厅随后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厨房里陆续响起的切菜声和灶台开火声。
直到二十分钟后，厨房里的翻炒声渐渐减小，志喜屋率先站起身，向着餐桌走去。
【从八奈见学妹....再到现在的小莉子...女友是可以换的....小鞠酱可以当.....永远最优先的下一个....】
小鞠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她攥紧的拳头压在布面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当温水走出厨房时，女生们已经在餐桌边落座了，志喜屋哼着小调拿起筷子，小鞠面无表情，怔怔盯着桌上金黄色的炸虾。
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不过男生明显感觉到客厅里的气氛变化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选择戳破这件事。
学姐马上就要走了，之后家里又会恢复往常模样的。
温水家的晚餐一如既往美味，不过三人的话却有些少，吃完饭后，志喜屋开始收拾行李箱，她要准备走了。
傍晚六点二十分，偶像小姐提着行李箱推开大门，她在玄关停下脚步，望向刚洗完碗的男生。
温水摘下围裙，他走到沙发背后，向背对自己的小鞠开口，【我送学姐一程。】
没有回应，于是他绕到沙发正面，半蹲在少女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我送学姐一程咯？马上就回来。】
【……知、知道了。】小鞠不情不愿地吐出几个字。
男生松了口气，他向等在门口的女人走去，几秒钟后，寂静的室内响起轻柔的关门声。
等门外的两道脚步声远去后，小鞠站起身，她走到玄关，透过猫眼窥探外面的景象。
分别时的两人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志喜屋摆动着身子，似乎是在索要拥抱，不过温水只是挥了挥手，看着她坐上经纪人的轿车。
但是小鞠的心情却丝毫没有好转，她的双手按在门板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微发白。
回忆着志喜屋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少女扭身向二楼走去，重重地关上卧室门。
距离五月结束还有十四天。
剩下的日子里，她的心情都不会好了。

温情渊（十九）抱紧我，然后跳入深渊
前排提要：揭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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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二十一号，周三。
离五月结束还有十天，温水和彦与叼着棒棒糖的月之木古都，并肩走进石蕗东门一路延伸的林荫小道。
两人走得很慢，种满北美鹅掌楸的草地上只有彼此的脚步沙沙声，男生抬起头，看向眼前树荫中最孤单的那片新叶，摇晃的叶尖垂落下一滴雨水的痕迹。
这周一突然下起了雨，温度也跟着降了两天，多云的天空变成灰蒙蒙的一片，直到今天才放晴。
须臾的沉默里，心不在焉的温水扭过头，无奈瞅向莫名停下脚步、靠上一棵格外高大的树，估计在装深沉的女人。
今天月之木学姐明明难得回丰桥一趟，可是某个时不时暗地里抱怨女人不常回来看看的少女，却在意外与之撞见的车站前，毅然与两人分道扬镳了。
【温水君今天看起来不太开心嘛。】女人咬碎口中的糖果，手掌抚上粗糙的树皮，直截了当地开口。
温水叹了口气，【因为小鞠这几天不开心，所以我也不开心。】
志喜屋梦子离开丰桥已经三天了，然而小鞠知花的心情却不见好转。
少女在他面前表现得倒没有太过生气，只是吃饭时低着头不说话，相伴而行的路上也是闷头玩手机，就像是进入叛逆期的小猫一般——依然会回应主人的呼唤，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冷冷淡淡、不情不愿的。
女人随手拾起一片叶子揣进口袋，不由分说地拽着温水的肩膀，坐进停在校门旁的小货车，【我可不敢跟你单独相处，把你送回去就拜拜咯。】
男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月之木学姐知道原因吗？】
【她不是跟你住一起的吗？怎么还问我？】她似笑非笑地说。
【她说是要跟朋友们一起逛街。】温水又看向窗外，天边是飞逝的阴云，【不过应该是因为生我的气吧。】
【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就想办法让她消气呗。】
月之木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她的手机响了一声，女人低下头，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小鞠说今晚回家住。】
温水的目光顿了顿，小鞠会跟月之木学姐说的家，自然指的不可能是温水宅。
【看来她真的生气了呢~】月之木看向男生，她的语气倒是不显气愤。
【温水君，小鞠真的很喜欢你哦？】女人的表情认真了点，【她连生气都是一个人跑回家，而不是对你发火呢。】
温水看着小货车前方的道路，他家二楼的轮廓已经近在眼前了，【我也不想辜负小鞠的喜欢。】
【那不能只靠嘴上说说而已哦。】在男生下车以前，摇着手臂的月之木最后说道。
【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着好几个女孩子的感情，没办法嘛，优秀的男生总会有这种烦恼的。】
【不过一直犹豫下去可不行。】车载音响开始运作，女人玩味地眨了眨眼，【总是要做出选择的不是吗？】
小货车启动的引擎声伴着低沉的娇喘在背后响起，温水开启铁门，前两天的雨好似打湿了玄关的声控灯，他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
口袋里传来一声振动，男生拿出手机，是白玉莉子发来的消息。
“姐姐跟我说，她和田中老师决定夫妻同心书写东京的新生活了。”
“她只能保证今后会尽量抽出时间，每周都回来陪陪我……”
温水叹了口气，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向着楼上走去。
二楼的灯光很快亮了起来，却照不亮走廊外垂落的暮色。
无论怎样，都必须在五月结束前做出决定了。
~~~~
五月二十三号，周五。
【报告学长，白玉同学近期在班上跟平时没啥差别！甚至捡的橡皮擦还突破了历史记录！】
被温水以传授恋爱经验收买的学弟兴冲冲地脱离人群，跑到男生旁边汇报情况。
【该说不愧是女性公敌温水学长吗。天这么热还一天不落地过来，这就是追女生的秘诀所在嘛！】学弟眼巴巴盯着乍看平平无奇，细思高深莫测的石蕗传奇。
温水尴尬地笑了两声，忙不迭地望向面前道路的尽头，城市上空被灰色的云层笼罩，看不到太阳的存在。比起前两天短暂放晴后的二十九三十度，今天的二十三度已经算是舒适了。
【珍惜最后的降温吧，等六月就要入夏了。】说罢，男生留给学弟一个意味深长的后脑勺。
温水定睛观察前方朝食堂移动的人群，白玉走在女生队伍的正中央，正在和身边人交谈着，少女侧脸浮现出的笑容浅淡温和，是在他面前绝对不会出现的那种礼仪式微笑。
温水注视着她的眼角，莉子前天刚告诉了他关于家庭的坏消息，不过少女这两天虽然有些难掩的失落，但状态也不算很差。
可能是因为自己有陪在她身边吧，温水看着路边的灌木，樱树的叶冠已经非常茂密，簇拥的叶片如同一团绿色的浓墨，在人们的眼底留下阴影。
可是如果将两人的距离拉远的话，莉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只是含蓄地表现出浅淡的忧伤吗？
温水垂下眼眸，他已经决定要在明天和莉子讲清楚，准备结束这段复杂浑浊的关系了。
男生认真想了想，说到底，分手结束的也只是莉子的女友身份。这个身份本来就是因为他错误的情绪冲动才产生的，不可能一直延续下去。
分手也并不意味着两人关系的断绝，只是回到了他们之前相处的状态而已，如果少女未来因为家庭的破裂而迷茫痛苦，他依然可以陪在她身边。
可是如果小鞠要求他彻底和莉子断绝关系呢？
温水的视线转向一边，大道另一侧是孤伶伶地走在角落的小鞠。
小鞠、人群，他和学弟，并排的队伍大概是这样，他和少女之间隔着一段长长的空旷地砖。
似乎是察觉到了男生的视线，小鞠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少女的眼神不算冷淡，只是带着一点任性，等温水露出示好的微笑后，她立刻扭过了头。
看来还是有情绪啊……男生心里有些无奈，小鞠这两天还是住在自家，连一次也没来过。
估计要等到他正式宣布分手，少女才会恢复原样吧。
【中午我请你吃顿饭。】他突然对身边人说。
【这么好？！】学弟睁大眼睛，【我饭量可不小的哦？我妈经常抱怨家里一半伙食费都花在我身上了。】
【没事，你随便吃。】温水看向走进食堂的少女们。
【听说多花钱可以让人解压，我想试一试。】
从窗口阿姨的手里接过满满一碗烧肉饭，温水在食堂中央的餐桌落座。
学弟已经坐在这里扒了好几口饭了，他面前摆着蒲烧鳗鱼、唐扬鸡块和一大碟蔬菜沙拉，看来是打算中午吃个尽兴。
【会不会让学长太破费了？】大口咀嚼的学弟谨慎地问了一句。
【吃吧吃吧。】温水摆了摆手，【看你吃饭也挺解压的。】
学弟嘿嘿笑了笑，又低头猛猛扒饭，等把嘴巴塞满以后，他拿起汤碗喝了一大口，脸上是酣畅淋漓的满足。
等嘴里的食物尽数下咽以后，学弟抬起头，发出惬意的叹息。
【说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看，随后把脑袋凑到对面。
【学长现在跟白玉同学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之前以为你们都快分了，结果你们现在好像又亲近了不少，但是又没见到你和她一起吃饭….】学弟有些欲言又止。
温水的筷子放了下来，他抬起头，眼神有些复杂。
小鞠和白玉就坐在坂室建后面的两张并排桌子上，少女们背对着他，背影在喧嚣的女生堆里显得安静极了。
她们有没有听到这个问题，温水已经不想思考了，他现在有点后悔没有多买点吃的，把笨蛋学弟的嘴彻底堵上。
【那个，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学弟讪讪笑了笑，他身后的背影依然一动不动，【我就是随口一问……】
温水叹了口气，即使他不问，其余人肯定也是会问的——只是现在的时机有点尴尬，他单方面想要分手，还没跟莉子说过呢。
【我和白玉最近是遇到了一点问题，不过还没分手。】
既没有宣布分手，也没有用“莉子”的称呼，他只能选择这样说。
【懂了懂了。】学弟低下头，【白玉同学人真的很不错，大家都很羡慕学长呢，我还是希望你们能长长久久的。】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坐在最边缘位置的小鞠立刻站起了身，端着餐盘向门口走去。
学弟这才转过身注意到自己背后的少女们，他立刻回过头，露出尴尬又歉意的表情。
【……你专心吃饭吧。】温水低下头，他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安慰小鞠了。
然而出乎男生预料的是，从他在活动室找到人以后，小鞠就没在自己面前说过一句话，只是低着头任由绯发垂下，缩在角落里小小一支、一味抱着手机。
温水试图和少女搭话，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感觉不妙起来——
小鞠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少女的冷漠一直持续到石蕗的放学铃声响起，垂着小脑袋的小鞠知花强硬地握住男生的手来到白玉的班级前。
讲台上的教师刚依依不舍地宣布下课，走廊里、教室内，所有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聚焦于两人身上。
众目睽睽下，少女仰起脸，让温水和彦得以看清眼前的清澈眼眸里有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小鞠知花冷冰冰地丢下必将人尽皆知的一句话，【跟、跟我走。】

　看着面前的绯发少女，她眼里泛滥的情绪让温水和彦有些措手不及。
【....去哪里？】他问了一句，余光看向少女背后。
下课铃刚刚结束，准备离开教室的学生们连书包都不再收拾，不加掩饰的视线直勾勾射向他们。
【回、回家。】小鞠知花抿紧的唇微微变换，吐出两个字。”
温水和彦的视线移向室内更里处的座位，白玉莉子正在低头整理抽屉。
似乎是注意到了男生的目光，她抬起头露出温柔的微笑，像是在说“没关系”。
温水和彦身边响起“哒哒”的顿促脚步声，小鞠知花走到右侧、踮起脚尖，挡住他的目光，抹去少女的脸。
【……走吧。】看热闹的人流即将形成水泄不通的包围圈，男生只能迈开步伐，小鞠知花转过身，她没有看身后的白玉莉子一眼，径直追上他的身影。
坐在白玉莉子一旁的女生松了口气，她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垂眸的少女。
【白玉酱……这是什么情况啊？】
温水学长不是你男朋友吗？她实际上想问的是这个。
白玉莉子抬起头，少女脸上的笑意虽然很淡，不过也算被她勉强维持住了。
【他们不是本来就经常一起出现嘛，应该是今天有什么急事吧。】
这是说给别人听的理由，她自己当然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真的没关系吗？】女生的眼神有点担忧，虽然自居是白玉莉子的朋友，但她自觉根本看不懂友人。
少女低下头，把填不满的练习册塞进书包里，她的眼神有些晦涩。
【没关系的。】白玉莉子对自己说。
融入人群走过学校大道，穿过校门口时，温水和彦看了一眼走在身旁的少女。
小鞠空着的左手握紧了他的右手，停在马路边的出租车后座车门已经敞开，早有预谋莫过于此。
温水和彦被少女牵着坐上汽车，小鞠知花依然没有松手的打算，坐稳的她甚至用右手把男生的胳膊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去、去说好的目的地。】她对驾驶座的女司机说。
石蕗的校门顿时消失在身后，温水侧过脸看着身边的少女，小鞠抱着他的手臂，视线沉默着看向前方，颤动的睫毛暗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中午的事让你生气了，抱歉。】他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不许说话！】少女扭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又看向车头前不断延伸的道路。
【到、到家了才允许你开口。】
【……】男生顺从地闭上了嘴。
车窗外的景致开始滑动，然而等他的目光刚看过去，透明的玻璃就变成了一片盲目漆黑，他又看向身旁的少女，她的手指正按在座椅扶手的按钮上。
不仅是车窗，隔绝前后座的灰色挡板也升了起来，温水和彦的目光无法向外发散了，小鞠用行动告诉他——
只能看我一个人。
短暂的车程很快结束，推开车门，涌入的清新空气像是预示着解脱，温水和彦深呼吸了一口，跟着少女一起走进院落。
抵达门厅，两人的手依然紧紧牵在一起，站在牢靠的防盗门前，小鞠知花拿出钥匙插进锁孔。
她把男生拉进玄关，厚重的金属门被少女反手锁死，发出一声闷响。
即使心有不安，回到自己家的温水和彦仍旧忍不住松了口气，而后立即被柔软却有力的小手拉着在沙发上坐下。
【要不要喝点什么？】男生提议道，他想要缓和一下气氛，顺便松开小鞠紧握的手。
少女没有说话，应该算是默认了，他站起身向厨房走去，脚步却被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冰、冰箱里有喝的。】
温水和彦改道向客厅角落走去，他拉开冰箱门，莹莹的冷光落在脸上，男生的眼神顿了顿。
冰箱里没有牛奶也没有饮料，毕竟小鞠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所以此刻躺在冰箱上层的只有底部满满当当的鸡尾酒、清酒和红酒，应该是志喜屋学姐放在这里的。
温水和彦回过头，坐在沙发上的少女正幽幽看着自己，目光里没有任何意外的情绪。
他只好面对冰箱，挑了两听度数最低的水果味鸡尾酒，回到沙发边坐下。
小鞠这次没有牵住他的手，少女反而起身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随后用故作冷淡的目光在男生脸上来回扫过。
【温、温水不是有话要说吗？现在可以说了。】
她的话里带着审视的意味，小鞠知花翘起右腿叠放在左腿上，裙下的雪腻肌肤在客厅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那个学弟中午的话是不是让你生气了？】温水和彦望着她的眼睛，【他问的实在不是时候，我只能那样回答。】
【虽然这么说有点马后炮的嫌疑，不过我原本是打算明天就和白玉商量分手的事。】
【离五月结束还有一周时间，顺利的话应该能在一周内宣布分手。】
【因为我的犹豫和拖延害得你最近一直很焦虑不安，抱歉。】
内心酝酿已久的决定终于说出了口，男生变得轻松了许多，他想要喝点什么，不过在看见桌上凝结出液珠的酒瓶后，他选择收回视线。
【……就、就这样吗？】
小鞠知花等了两秒钟才开口，她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少女身上那种居高临下的冷淡开始融化，眼神里隐含着气愤与委屈。
【这、这是你本来就答应过我的事，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满足吗？】
【你、你以为我只是因为今天中午的事而生气吗？】
她俯身拿起桌上的一罐草莓口味气泡酒。
清脆的开瓶声响起，金属拉环落到地面上、向着角落滚去，寂静的房间里留下余音。
小鞠知花仰起头，线条优美的脖颈蠕动着咽下大量酒液，她放下金属罐，伸手擦了擦嘴角的晶莹液体，起身走到男生面前。
【温、温水，是我高估自己的耐心了。】
【我、我不想等了，也不想忍了。】

面前的少女放下酒瓶，双手按上男生的大腿。
在她的裙摆触及自己的长裤之前，温水和彦急忙伸手拦住了她。
【小鞠，你要做什么？！】
【我、我要和你做爱！】
看着男生眼里的波澜，小鞠知花恶狠狠地说着，试图坐到男生的腿上。
【等等等等。】直白的话语让温水和彦感到措手不及，他掐住少女的腰，控制住她的身体。
【你今天怎么回事？】
【为、为什么要等？】小鞠知花像是被他的话刺激了，【我、我都等了那么久了！】
她在男生的手臂间挣扎起来，两人的肌肤摩擦在一起，沉默的客厅开始升温了。
【等、等你对小白玉越来越心软，和她越来越亲密吗？！】
温水和彦的动作顿住了，少女趁机拉开他的双手坐了下去，隔着不算厚实的夏季长裤，男生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不、不许动！】小鞠知花伸手夹住男生的脸颊，【我、我问你，温水。】
【你、你觉得我到底在气什么？】
这个问题让温水和彦暂时放下了把她搬走的念头，他看着少女白净的脸颊思考了一会。
【因为我没有早点选择你？】
小鞠之所以会如此生气，应该是因为自己背着她和八奈见谈了恋爱，然后又因为分手时的偏激和莉子变成了恋人关系。
【错、错误。】小鞠知花冷冷地说，她头也不回地拿起身后的酒瓶。
【我、我要惩罚你。】
她仰头喝下一口酒，随后向着男生的脸快速贴近。
两人的嘴唇撞在一起，力道不重，稍微有点疼。
少女咬着牙，语气凶恶，【你、你要是敢拒绝，我就咬烂你的嘴。】
或许是因为小鞠身上那种正义又正确的气势，或许是因为温水早就对她心存愧疚——总而言之，这个久违的吻，男生张开了唇。
草莓味的酒液进入他的嘴里，甘甜微涩，带着碳酸的刺激感，酒精清晰又鲜明的气味即刻紊乱神经，唇间柔软湿滑的触感在他的脑海里无限放大。
客厅里响起一阵含糊不清的啧啧声，粘稠而暧昧，少年少女的双唇过了几秒钟才分开。
小鞠知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看着眼前男生放大的瞳孔，她伸手搭上他的双肩。
【温、温水，当初你把我从撒哈拉叫回来的时候，我自信满满地觉得，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即、即使后来知道你和八奈见在一起了，我也觉得月之木学姐说的很有道理，你和她是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我、我们才是最合适的，你会爱上我的。】
少女的双唇一张一合，她的眼里泛起波光粼粼，吐露出的话语仿佛某种带着魔力的呓语。
【可、可是后来你又和小白玉变成了虚伪的恋人。】她眼里的光芒暗淡下去。
【我、我的自信和耐心一样，都是需要东西支撑的，所以时间久了，我开始怀疑自己了。】
小鞠知花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眩目的灯光，像是在对着太阳发问。
【为、为什么他还不和小白玉分手呢？】
【温、温水真的会和我在一起吗？是不是我在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以为的那么重要呢……】
【如、如果他之后和我在一起了，到底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还是看着我付出这么多、等待这么久，所以心生愧疚了呢？】
【所、所以如果看不到你的喜欢，我就不想再等了。】少女弯下腰。
两人的额头紧紧抵在一起，彼此的鼻尖相互摩挲着，男生那双令人眷恋的眼眸占据了她的视野。
【温、温水现在还没有醉吧？我想听你清清楚楚地回答我。】
【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当然是喜欢。】温水和彦伸手拂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绯发，毫不犹豫地说。
【有、有多喜欢？】小鞠知花把脸颊贴得更近，不依不饶地问。
【我之前就说过，已经无法想象没有小鞠的日子了。】
少女似乎得到了暂时的满足，她抬起头略微拉开距离，一眨不眨地盯着男生的眼睛。
【小鞠？】她的沉默让温水和彦有些疑惑。
【可、可是现在你的心里，依然还藏着对别人的喜欢吧？】小鞠知花蓦然说道。
温水和彦的表情一瞬间僵硬起来，他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无论再怎么解释，除非是违心的话语，否则他无法给出让少女满意的回答。
小鞠知花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
【这、这同样是我这么生气的原因——】
她伸出细细的食指，绕着男生的左胸画起了圈。
【你、你被志喜屋学姐吸引了吧？是觉得她很耀眼吗？】
【你、你对小白玉的同情也在渐渐变成好感吧？那些心软时刻的感触，是不是开始覆盖那些难以原谅的回忆了呢？】
【所、所以我也不想忍了。】依偎在男生怀里的少女抬起了头。
【温、温水，你喜欢我，但是心里还有其他人——这些我其实并不在乎。】
温水和彦眨了眨眼，小鞠知花唇间的酒气扑上他的面颊，令人迷醉的香甜气息逐渐弥漫开来。
【为什么这么说？】他忍不住开口。
少女的眼里浮现出一点偏执。
【我、我不管你对她们是怜悯、好奇、喜欢，爱或者怎样，我只在乎把属于我的东西先拿到手。】
小鞠知花坐直身体，让自己的腰胯向着男生的大腿沉去。
【把、把你的喜欢证明给我看。】少女扶着他的腰说。
小鞠知花低着头，不让自己眼里的委屈浮出水面，她的声音大了起来。
【我、我要的不是你食言以后补偿性质的爱啊！】
【跟、跟什么约定、什么亏欠、跟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关系！】她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我、我只要你证明给我看，你是真的喜欢我！！！】
少女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着，温水和彦搭上她的手臂，他的手背有些颤抖——那是面对最为透明赤裸的爱意时，心灵自然而然的震颤。
感受到男生的触摸，小鞠知花抬起了头，她眼里的水色逐渐退去，露出饥渴而坚定的执着。
【和、和我做爱吧。】少女又说了一遍。
【只、只有这样，才能让我相信温水真的喜欢我。】
她侧身拿起放在桌上的第二罐酒打开，低头用嘴衔起断掉的拉环，把易拉罐按在男生胸前。
少女的动作带起瓶中的酒液，男生身上的校服被打湿了一片，干净的面料上晕染出逾矩的浑浊色彩。
温水和彦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双眸，里面除了满满当当的爱意，再也看不到其他的存在。
小鞠知花微微扬起脸颊，她嘴里还叼着鸡尾酒的拉环，眼巴巴地看着他。
【抱、抱紧我……】
瞬间的迟疑恍如错觉，温水和彦取下小鞠知花嘴里的拉环，随后接过她手里的酒，大口喝下。
他向少女的娇嫩肉体伸出手。
开盖即饮，跳入情欲的深渊。

第二天早上，温水和彦醒得很早，耳边是倾盆的雨声。
密集的雨点打在房顶和叶片上，隔着窗户听起来闷闷的。他扭过头，淡黄色窗帘朦胧透出米白的光，上面有一道道模糊的浅淡阴影向下流淌。
男生把脸转向另一边，小鞠知花静静地躺在他身旁，少女侧躺着，睡姿有些微微蜷缩，白净的脸颊边粘着凌乱的发丝，她的神情恬淡，眉眼间流露出一点疲倦，呼吸声细微而静谧。
简直像只小猫，温水脑子里瞬间蹦出这个想法。
窗外的天光亮了一点，浩瀚的雨声仍不打算停歇，清晨的卧室昏暗，让人分不清眼前的浓淡，他静静打量少女的睡颜。
昨晚的两人过了十一点才入睡。可能是天生敏感，小鞠的耐力对男生来说严重不足，为了少女的身体健康，温水停停歇歇，直到夜深才算是彻底尽了兴。
即便如此，小鞠也是中途就开始趴着不动了，只能任由男生摆弄。等运动结束后，温水把她抱到了浴室，一边跟着水流抚过她滑嫩细腻的肌肤，一边替少女洗漱。
湿透的床铺当然不能再睡了，所以男生此刻才能在枕边看见她恬静的睡颜。
心头涌出一股奇妙的温情，就这样无所事事地数着少女浓密的睫毛，温水感觉连窗外的雨声都慢了下来。
他向来珍惜时间，现在却丝毫不舍得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看到底是几分几点。
似乎是察觉到了男生的目光，小鞠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的男生。
【……温、温水？】她呢喃着呼唤他的名字。
【我在。】温水感觉房间里一下子明亮了几分。
【我、我没力气了……】少女翻过身，贴近男生怀里蹭了蹭，【你、你还要的话就自己来吧……】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温水现在确实硬着，不过是生理现象而已。
【早、早上了？】小鞠发出软软的鼻音，又把身体翻了过来，他们在被窝里面对面相贴，感受彼此的体温。
【现、现在几点？】
男生这才拿起床边的手机，【刚过六点半。】
【……温、温水醒这么早干什么？】少女揉了揉眼睛，【多、多睡一会不好吗？】
温水笑了笑，【醒了就没什么睡意。】
虽然睡眠时间不算长，但是他现在感觉神清气爽，或许是因为积攒的欲望已经在昨天晚上发泄得差不多了。
【我、我再睡会，感觉累死了。】
小鞠又合上了眼，她的脑袋贴着男生的下巴蹭了蹭。
【都、都怪你昨晚那么用力，我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待、待会要赶列车了叫我……】
今天是周六，然而少女还有半天课，温水扭头看了一眼拉紧的窗帘，模糊的光影流泄得更加湍急，密密麻麻的雨声将他们包围。
【我替你请假吧。】他拿起一旁少女的手机，【你今天肯定需要休养，而且这么大的雨，老师应该会通知调课的。】
【……那、那温水呢？】
小鞠清醒了点，她微微撑起上身，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盯着男生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
温水的目光顿了顿，【冰箱里没多少食材了，我出门采购一趟。】
【我、我的身体没那么弱。】少女微微撅起嘴唇，凝视着男生的沉静眼眸。
【你、你是不是想见小白玉？】她突然问。
男生点了点头，【得和她提分手的事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还有些犹豫，那么昨晚之后，温水再也没有犹豫的理由了。
小鞠并不意外，但她脸上也没有多少欣喜，少女裸露的肩膀又缩进了被子里。
【随、随便你，反正你现在分不分手，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这下轮到温水惊讶了，他已经做好和小鞠交往的准备，可是原本催促着他分手的少女，现在却竟然说无所谓了。
【……什么意思？】
【就、就是字面意思咯。】小鞠撇了撇嘴，【分、分不分手随便你，因为我现在不打算成为你的女朋友。】
暧昧又模糊的光线一下子从房间里消失了，温水终于从昨夜的旖旎里彻底清醒过来，他皱起眉头，看着少女的目光多了分审视的意味。
【我、我可不是一夜情的意思！】男生的目光让少女有些慌张，她立刻解释道。
她进一步贴上男生的身体，【呐，温、温水，我问你。】
【我、我现在和你恋爱的话，你能保证不会和我分手吗？】
温水愣了愣，他脑海里浮现出八奈见满盈着悲伤的笑容。
……可是小鞠和八奈见截然不同，他又对自己说。
所以男生很快开口，【我觉得这是由你来决定的。】
【是、是吗？】小鞠眼里的喜悦不算浓烈。
【那、那到时候小白玉像当初的我一样，对你说“我只有你了”，你能放下她不管吗？】
房间里响起低沉纷乱的雨声。
【如、如果志喜屋学姐在舞台宣布她有喜欢的人了，你会任由她一个人接受粉丝的谩骂吗？】
少女眼里的执着让温水更加难以开口了。
【温、温水，你喜欢我，但是心里还有其他人。】小鞠搂紧他的手臂，【在、在不确定你对我的喜欢之前，我当然可以不在乎。】
人总是这样，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少女并不是什么超脱的哲人，当然也同样如此。
【可、可是如果和你恋爱的话，我肯定会更加在意，更加不安——】
【如、如果你和她们变得越来越亲密，对我的感情是不是就会减少了呢？会不会某一天小白玉或是志喜屋学姐就取代了我的位置呢？】
温水此刻的缄默，正是小鞠拒绝他的理由，它证明少女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
【所、所以除非温水可以保证不会和我分手，否则我是不会和你恋爱的。】
虽然这么说着，小鞠却无比眷恋地依偎在男生的胸口。
她仰起脸颊，对上温水凝固的目光，【我、我不想成为你的下一个前女友。】
窗外雨声依旧，温水感觉怀里的少女娇躯有些灼热了。
并不是情动的热，而是刺痛烫手的热——面对小鞠的问题，他只能哑口无言。
男生沉默了一会，小鞠也没有再说话，少女只是静静依偎在他怀里，看着眼前白嫩的身子上自己留下的爱痕。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温水说这话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什、什么关系？】怀里的少女又仰起脸，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胸口。
【温、温水觉得是什么关系？情人？性伴侣？还是没到恋人就只是普通朋友？】
想起男生之前对人际关系的归类，小鞠哧哧笑了笑。
【我、我才不在乎是什么关系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抱住温水的后背，两条手臂搂得紧紧的。
【反、反正我会在你身边不是吗？】
【我、我们都已经做过了，关系肯定比小白玉那个假女友更近吧。】
【……】温水的心情有些复杂，【但是这种关系不太好。】
【温、温水是什么意思？】少女警觉地抬起头，【你、你还打算疏远我吗？】
男生摇了摇头，他并非不喜欢小鞠，更何况两人昨晚都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温水可不打算做不负责任的男人。
小鞠松了口气，随后用有些哀怨的表情看向他。
【你、你以为选择这样的关系，我难道非常开心吗？】
【我、我这段时间让你很烦恼吧？我自己当然也知道啊……】
少女把头埋进温水的胸膛，她的话语在清晰的雨声里变得格外模糊。
【温、温水，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我、我可以用一整个晚上来研究，明天该准备怎样的三餐才合你胃口又营养均衡，却不想花上哪怕一个小时来担忧和纠结你在外面和她们做了些什么。】
【所、所以多给我一点安全感，多喜欢我一点吧，温水。】
小鞠抬起头，在男生脖颈间啾啾亲吻起来。
【除、除了你喜欢我这一件事以外，我不想担忧任何事。】
【小、小白玉不是想当你的女朋友吗，让她去担忧吧。】
【还有一直阴魂不散的志喜屋学姐，也交给小白玉去对付好了——既然她们这么喜欢女朋友的位置，就去抢个头破血流吧。】
小鞠的双腿缠上温水的身体，【我、我只要负责享受就好。】
【……】看着怀里扭动腰肢的少女，温水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他轻轻推了推少女，【你身体肯定还没恢复呢，别在这里挑逗了。】
小鞠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这次她没有嘴硬，因为刚刚伸腿盘住男生时，她确实感觉到了下身酸涩的刺痛——少女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浑身乏力的废人。
温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了七点，他抱了抱身边的少女，随后从床上起身。
【课程群里还没通知，我已经替你请过假了。】
【我还是得出门的，回来时再去一趟超市，你中午想吃什么？】
小鞠在床上翻了个身，动作慵懒，她卷起被子，满足地闭上眼睛，【只、只要是温水做的都行。】
【那我多买点菜，雨要下好几天呢。】

推开卧室的门，温水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身，【是不是还得给你买药？】
昨晚进门前都被少女牵着走，紧接着又是鸡尾酒味道的深吻，他连安全措施都忘记了。
【什、什么药？】床上的小鞠睁开眼睛，【我、我是安全期，不用吃药！】
少女的语气甚至有些骄傲，温水无奈地回过头，【累了就好好休息，我会早点回来的。】
身后飘来一声乖巧的“喵呜”，男生选择换上足够正式的衣着，走进卫生间洗漱，他小心地控制住声音。
虽说小鞠的睡眠质量一直不错，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他不想吵到疲惫的少女休息。
早晨七点二十三分，温水提着伞推开大门，屋檐外的瓢泼雨幕如同横幅般展开，沉闷的雨声在耳边变得无比明晰起来。
回过头看了一眼安静的卧室，他轻轻带上大门，走进笼罩城市的雨幕里。
今天骑不了车，男生避开道路上积起的水塘，缓步向石蕗走去。雨水沿着伞檐流下，在他眼前汇成几道细线。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温水回忆起卧室里少女说的话。
他再一次不可避免地，想起在自己面前含泪乞求的八奈见杏菜。
当初在八奈见面前一口回绝的关系，现在好像以意想不到的方式落在了自己身上，温水感觉有些讽刺。
连片的雨水模糊了路口的交通灯，男生在斑马线前停下，视线漫无目的地扫过对面站在伞下的行人，他回想着昨晚在少女卧室里发现的笔记本。
不知疲倦的他带着小鞠走遍了卧室里的每个角落，乖巧的小马驹除了形式上的抱怨，始终配合着他的鞭挞。
唯独两人站在床头时，少女恢复了点理智，移开了一旁放在床头柜上的两本笔记本。
男生就这样发现了“温水攻略手册”。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只会感到纯粹的不适和厌恶，但是现在他心里只剩下了复杂又满溢的温情。
「757.温水和彦不喜欢小鞠知花。」
眼前闪过笔记本里的最后一条记录，温水迈开脚步，随着人群穿过马路。
男生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条记录的纸页上有着几个椭圆的皱巴巴痕迹——那是少女干涸的泪滴。
所以这次面对小鞠提出的异常关系，他说不出拒绝的理由了。
除了要负起责任以外，更是因为这次他才是那个不够坚定的人。
不过还有一种最直接的方法可以回避这种有悖道德的关系，温水看着远处西校舍的屋顶。
那就是和白玉莉子分手。
白玉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向自己呢……为了做好心理准备，他设想起来。
厌恶？震惊？绝望？
她会像八奈见那次一样痛哭吗？还是说对他彻底失望，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石蕗的校门口近在眼前，男生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踏进校门，温水抬起雨伞，远眺文艺部活动室的窗户。
除了亮起的电灯和发白的天花板，什么也看不到。
要准备开口了。
不知是谁打开了走廊的窗户，楼栋外沿被风雨打湿了一片。
温水从旁边走过，积水的地砖上映出他的影子，被飘入的雨点打破，泛起点点涟漪。
男生在路上只见到了寥寥几个身影，看来今天请假的人确实很多。最后走进活动室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外的天空。
风雨飘摇，这个城市已经湿透了。
把雨伞放在前门的架子上，温水慢慢扯开门扉，玉发白衫的少女逐渐占据了他的视野。
【和彦君早上好~】白玉莉子抬起头，露出与往日无异的微笑，【今天的天气很糟糕呢。】
【感觉鞋子都快进水了。】温水轻轻跺了跺脚，卷起自己的裤腿，在固定座位上坐下。
【和彦君擦一擦吧。】少女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了过来。
但是男生并没有接。
【……我用纸巾就好。】他抽了几张长桌上的餐巾纸，擦去裤子上的水渍。
看着弯下腰的男生，白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从昨天看着温水跟随小鞠离开学校后，少女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昨晚睡得不太好，夜里如同鼓点般密集的雨声加剧了她的不安——现在看来，这种预感好像要成真了。
温水抬起头，少女裙边的湿痕在他眼前掠过，看来她今天也是步行乘电车来学校的。
这么大的雨，田中老师没有接送吗？他没有问出口。
不过白玉已经注意到了男生的视线，她轻轻拍了拍裙摆，【姐夫今天走得比我还早，他说东京那边有事。】
【他让我打车，不过我觉得还是走一走比较好。】
【怎么不请假？】温水拿起桌子上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少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待在家里也很无聊嘛。】白玉笑了笑，【来学校说不定能见到和彦君呢~】
【……】他来学校的理由可说不出口。
【今天你们正常上课吗？】
【不好说呢。】少女摇了摇头，【班主任在班级群发了通知，她说待会雨还不变小的话，应该就要停课了。】
男生点了点头，咬下一口面包咀嚼起来，两人不再说话。直到石蕗的上课铃响起，窗外的雨势也没有减弱。
【根据上级通知，今天停课，大家赶紧回家，不要在学校里逗留了。】在稀里哗啦的光阴里，白玉拿起手边振动的手机，一板一眼地模仿教师制式的口吻。
然而温水并未被逗笑，他只是缓缓抬起头，望着空荡荡的窗玻璃旋即被人影盖满。
【白玉不走吗？】他看向身边的少女，石蕗或许只剩他俩了。
白玉盯着窗外的雨幕看了一会，随后才把视线移向男生。
她的眸光浮动，【因为我感觉，和彦君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温水愣了愣，少女比他以为的要更加敏锐，男生叹了口气。
【.....换个地方说话吧。】至少在文艺部活动室里，温水不愿留下丝毫不愉快的记忆。
嗒嗒的脚步声穿过空旷的走廊，在气势汹汹的雨声里显得格外渺小。
【和彦君想说什么呢？】
【……该准备分手了。】
提着包的少女停下了脚步，温水转过身。
白玉的右手握紧伞柄，她低下头，看着手中束紧的雨伞。
涤纶面料上的雨水沿着伞骨边缘流过，汇集在尽头的尖端，滴落在脏污的地砖上，发出轻轻的“滴答”声。
她抬起头，脸上是释然的浅淡笑容。
【我当初说过的，如果和彦君想要开始一段新的恋爱，只要跟我说一声，我就会自觉地离开。】
少女把书包和雨伞握在一只手里，捋了捋耳后的玉发。
【和彦君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的恋爱了吗？】
她还想最后再挣扎一下。
温水犹豫了一秒钟，最后还是把最直白的话说出了口，【我和小鞠做了。】
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他们被拥挤的雨声环绕，温水注视着白玉的表情。
少女棕褐色的瞳孔一动不动，张开的双唇听不到一点呼吸声，她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在雨声里静止，只有湿透了的雨伞，还在滴答滴答的落下水珠。
温水有些紧张地注视着她的身体——如果白玉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会第一时间想办法制止。
一声明显的深呼吸，白玉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她又扬起唇角，只是眼里再没有笑意。
【那我得提前做好准备呢……】少女的微笑脆弱不堪，【和小鞠学姐的恋情，到时候肯定会成为轰动群组的大新闻呢。】
之前那些和她有关的窃窃私语，估计马上就要变得沸沸扬扬了。
然而男生却摇了摇头，【小鞠暂时不打算和我恋爱，不会有什么大新闻的。】
【诶？】白玉惊讶地眨了眨眼。
【小鞠有她自己的想法。】温水看了一眼窗外家的方向，【但是我必须得负起责任。】
【无论怎么说，我们都算是恋人关系，这次是我的错。】
【……没事的，本来也不是真正的恋人嘛。】白玉若无其事地笑起来。
男生心里像是蓄满了雨水，变得沉甸甸的。
【那就下周吧、下周官宣分手的事。】
少女低下头拿出手机，似乎是不太适应屏幕的光线，她的睫毛忽闪，眼睛眨得很快。
【.....嗯。】温水点了点头。
两人终于无话可说了，雨声渐大，像是在提醒他们别再逗留，白玉迈开脚步，身体踉跄了一下。
男生立刻向前，少女却摆了摆手。
【没事的，只是地上有点滑。】
其实是她刚刚抬起头时，面前的整个世界好像都倾斜了一下。
他们沉默地徐徐踱步，来到出口，温水看着少女在屋檐下撑起伞——这次她没有选择把伞扔掉了。
走完最后几步路，站在校门口，男生看了一眼路口地面上溅起的密集水花。
【我送你去车站吧？】
出乎他的意料，白玉摇了摇头，她的眉眼隐没在垂落的刘海下，【到车站距离也不远，我一个人就好了。】
于是温水和彦驻足校门口，守望着撑伞的少女转身向道路另一边走去。
男生盯着她在雨中一点点模糊的背影，那个令他抗拒、想要远离的白玉同学.....好像已经不见了。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可是那个渐渐缩小的背影却突然不动了。
温水和彦立刻扔下伞跑了过去。
衣服和头发顷刻被雨水打湿，那个定格的背影在自己面前放大，男生喘息着跑到她身后——这里不是路口，没有随时可能出现的车辆。
他松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钻到少女的伞下。
莉子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明明有好好打着伞，可少女的脸颊却早已湿透了——她的五官因为悲伤皱成一团，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和内侧流过鼻梁和唇边，让少女看起来比扔下伞跑来的温水更加狼狈。
【为什么……】
白玉莉子呜咽着问，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男生的存在。
【为什么不是我呢？】

西园寺·知花预定

啊这，有点难评。

前排提要：《十九）抱紧我，然后跳入深渊》那一夜的详情请见蓝p《鞠姑娘的花满月圆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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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是我……】
温水和彦看着白玉莉子眼角的泪水从脸颊滑落到下巴，汇成的泪滴消失在路面的泥泞里。
【明明是我……先让和彦君敞开心扉、先与和彦君互诉衷肠的……】
白玉哽咽着说，她的肩膀一抽一抽，带着手里的雨伞摇晃，伞沿的水珠飞起，落在少女的鞋面上。
【白玉。】温水叫了她一声。
但是悲伤过度的少女根本没有听见，一辆汽车从大路上驶过，溅起的水花落在两人脚边。
【……】男生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少女向路边建筑下走去。
【明明和彦君总是会看向我、关心我的……】白玉一边踉踉跄跄地迈步，一边继续说着。
【明明我们的距离、已经在一点点拉近了……】
【大家都那么支持我们在一起的……】
【在我最可恨的时候都没有抛下我、在我最任性时还想着改变我——】
【为什么这样的和彦君，会跟别的女生拥抱呢……】
【是我的话、绝对会……】
两人走到了屋檐下，温水停下脚步，身边的少女依然还傻傻地撑着雨伞，对着雨雾飘散的马路，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男生叹了口气，从西服外套的内夹层里拿出纸巾，在少女脸上随意抹了抹。
为了令白玉关于今天的记忆少些晦涩的浊迹，夏日本应短袖短裤上阵的他特意换上了成人礼时买的正式衣着，没想到起了反效果.....
【诶？】泪眼模糊的视野重新有了焦点，白玉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男生。
【和彦君什么时候来的？】她的眼神有些慌乱。
少女似乎是想笑一笑，不过悲伤过度的她已经失去了平时的表情管理能力——她勾起的唇角配合狼狈的面容，显得滑稽而苦涩，让温水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刺痛。
【你没走出多远就站住不动了，我只好过来看看。】趁着里面的衬衫还没湿透，他脱掉身上的外套。
【……我以为自己已经快到车站了。】白玉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刚刚走过学校外的第一个红绿灯路口。
【你先别走了，休息一下。】温水拿过她手里的伞，收起来放在一边。
【和彦君会陪我吗？】少女下意识地问。
男生看了一眼屋檐外的雨线，【我连伞都没了，难道还能直接跑回家吗？】
其实他当然可以这么做，然而看过莉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后，他根本放不下心来。
温水把口袋里的纸巾全部掏了出来，【擦一擦，脸上都是水。】
白玉难为情地笑了笑，伸手接过纸巾。
屋檐下响起少女哽咽的吸气声和小心翼翼的擤鼻涕声，男生扭过头，看向面前被雨水浸泡的马路。
路边的排水口汩汩吞吸水流，不时有轿车驶过，冷色的金属躯壳冲破雨幕，溅起大面积的水花，幸好今天的风不算大，一旁的行人还能安稳地撑起伞，在人行道上寻找安全的落脚地。
身边的动静变小了点，温水转过视线，白玉一边拿纸巾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小声抽噎着、偷偷看向他。
注意到男生的目光，她又扬起唇角，擦干泪水的少女恢复了清丽的微笑，憔悴的眼眸多了一分我见犹怜的美。
【都已经这么伤心了，还笑什么。】温水没好气地说。
【在和彦君面前下意识就这样了。】少女用纸巾捂住嘴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温水不说话了，他收回视线，继续看向马路对面的排水口。
【是我不够好、不够体贴吗？】看着男生湿漉漉的侧脸，白玉忍不住问。
从少女坐上女朋友的位置开始，她始终在提醒自己知足——不贪心就不会犯错。
为此白玉还把当初在热田神宫抽到的那枚“谨言慎行，听任他人”的签文放在了床头，每天早上一醒来就能看到。
然而她还是开口了。
即使再怎么耐心谨慎，在听见男生的那句“我和小鞠做了”以后，她又怎么甘心就这样自觉离开呢？
明明和彦君说小鞠学姐不打算和他恋爱的……
温水扭头看向她。【白玉莉子当然很好，无可置疑的好。】
北海道雪夜里慌张的眼眸。
图书馆理发店外摇曳的短发。
烟火散落时河边的浴衣。
她奏响吉他时，阳光下舞动的手指。
她贴在他水杯上的贴纸，她出门时为他精心计划的菜单，她的便当，她在自己面前千变万化的笑容……
如此种种，让他根本无法违心说出白玉莉子的半点不好。
少女的眼眸又显出涟涟的泪光，【那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呢？】
男生不说话了。
【是因为之前造谣的事吧……】白玉眼神黯淡。
果然啊……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没用，当初造成的伤又怎么能挽回呢。
她再一次憎恨起当初那个被欲望蒙蔽心灵的自己。
【前段时间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介意了吗？】温水有些头疼。
【那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少女眼神苦涩，【和彦君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不是你的问题。】温水最后只能这么说。
屋檐下陷入沉默，披着雨衣的中年男人骑着自行车经过，蹚出哗哗的水声。
白玉看着男生手里的外套，湿透的深灰西装失去了原来笔挺的轮廓，变成重而软的一团，默默向下滴着水珠。
如果不是她的问题，那还能是谁的问题呢？
整座城市被雨水润湿、湿透，湿到空气中都能挤出水来，积在街面上，把地面变成一面巨大的镜子。
望着他不再坚定的眼眸，少女忽然鼓起了勇气。
【为什么非得分手呢？】
温水惊讶地眨了眨眼，他看向身边用力捏紧纸巾的少女。
【你在说什么？】
【和彦君之前不是说，小鞠学姐不打算跟你恋爱吗。】白玉说话时又哽咽了一下。
她还在想方设法留在和彦君身边的时候，她的情敌却依旧任性地拒绝和他恋爱了。
【如果她不想当你的女朋友……】
少女走到温水身边，双手握住男生的左手，捧在自己胸口。
一缕半湿的玉发贴在她的唇边，白玉眼里满是渴求。
【那我们又有什么分手的必要呢？】
当这句话在温水耳边响起时，他的第一反应是雨声太大，自己听错了。
但是白玉哀盼的执着目光让男生明白，他的理解没有任何问题。
【……】温水盯着少女看了一会，随后放下被她捧在胸口的左手。
【这种话会让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白玉莉子。】
当初那个处心积虑、只为说句悄悄话：「部长——别看我这样，其实我可是个很自私的女人哦？」；
那个试图用跟踪和造谣来孤立他、控制他的少女；那个会因为他和八奈见接吻没有伸舌头而欢欣雀跃的少女，竟然会在此刻说出“没有分手的必要”——
温水的内心比昨天听到那句“我、我要和你做爱”时更加惊讶。
【事情已经发生了，比起就这样和和彦君分手，我当然更想留在你身边啊……】
白玉的微笑酸涩又可怜，让男生想起在排水口的漩涡外打着转的单薄叶片。
即使是此刻，少女内心的占有欲也在阻止自己开口，试图让她回头。但是白玉心中的理智告诉自己，小鞠知花已经捷足先登了，如果她还任由自己和和彦君拉开距离，恐怕只会落后得越来越远。
虽然和彦君可能会不忍，可能会内疚，但如果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碗筷上都刻下了别人的名字，那她要这些不忍和内疚也没有用了。
【反正我们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恋人，影响不到你和小鞠学姐的关系，那为什么非得要分手呢？】
白玉的神情变得更加生动，她的眼神不再失魂落魄，而是被摇摇欲坠的凄楚填满，仿佛路边灌木丛里挂满雨珠的栀子花。
【……这种关系太不正常了。】温水偏过头。
刚刚那片在小小漩涡里打转的娇嫩叶片早就无影无踪，或许已经跌入下水道了。
【正不正常有那么重要吗？】
白玉抓住男生的胳膊，迫使他看向自己。
【分手的话，小鞠学姐就会跟你恋爱吗？难道你们这样的关系也算是正常吗？】
【你说小鞠学姐有自己的想法，那现在要求她和你恋爱，难道她就会更加开心吗？】
温水想起卧室里的少女，眷恋中含着忧虑的神情。
我不想成为你的下一个前女友……
【比起正常，更重要的难道不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吗？】
看着滑过男生鬓角的雨珠，白玉的语气变得更加真挚而急切。
【可能有人会觉得我恶心或者卑微，但对我来说，能够以恋人的身份待在和彦君的身边，我才能更加安心。】
【小鞠学姐应该也是这样吧？她的决定或许在其他人看来不负责任、任性又天真，但她肯定也是好好思考过以后，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这是我们自己心甘情愿的决定，正不正常、健不健康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让自己更开心，不就够了吗？】
迎着男生沉默的目光，少女抓着温水的手臂晃了晃。
【我和小鞠学姐都能安心的话，对和彦君真的有什么坏处吗？】
少女哀求的眼神是如此熟悉，温水再一次想起了她人话语里神采依旧、亲眼所见却清瘦得扎眼的八奈见杏菜。
他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追求普普通通的恋爱，最后留给他的，好像也只是一地狼籍而已。
沉默的屋檐挡住无边的风雨，嗅到了动摇气息的白玉，伸出双手托起男生垂下的脸。
【和彦君。】她的语气无比温柔。
【说到底，我们都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乖孩子，循规蹈矩地生活，最后只会妨碍我们追求真正的幸福而已。】
【如果和彦君真的认为对我有所亏欠，不是更应该弥补我吗，为什么还要把我推远呢？】
少女最后的话语含着诡辩的蛊惑味道，掩盖在潮湿的茫茫雨声里。
温水抬起了头。
【先送你回家吧。】
【好。】白玉毫不犹豫地答应。
能让和彦君有半点动摇，就可以算作是她的胜利了。
【要一起回去吗？】少女弯下腰，捡起男生放在地上的雨伞。
【不了。】温水摇了摇头，【你的伞也不够大，直接打车吧，我送你上车就行。】
小鞠还在家里面等着他呢。
【……那也可以。】
白玉有些遗憾，她本来还想在路上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
少女拿出手机叫来出租车，最后的等待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从天而降的雨水浸透自己的心。
几分钟后，方方正正的深绿色出租车出现在街道尽头，很快破开雨幕，停在两人面前。
温水从少女手里拿过雨伞，白玉乖巧地钻进伞下，挽住他的胳膊，两人绕过积水，走到打开的车门前。
少女坐进车内，她牵起男生垂下的左手，从裙边勾出一块手帕。
那是之前在活动室里被他拒绝的手帕。
【和彦君脸上都是水，记得用手帕擦一擦。】白玉把手帕塞进他手里。
【雨伞也带走吧，出租车可以直接停在公寓底下。】
温水弯腰看了一眼驾驶座，司机是个长相温和的女人，戴着眼镜，花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我会的。】少女点了点头，仰起脸最后说了一句。
【我真的希望和彦君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温水没有回答，他轻轻关上车门，出租车缓缓启动，等到驶出一段距离后，加速的轮胎才掀起水花。
男生转身重新上路，他很快经过校门口，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雨伞。
背对门卫室的窗户，温水收起自己湿透的雨伞，把伞面上的褶皱整理得干干净净后，用系带绑好固定。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帕，一点点擦掉脸上和颈间的水渍。
手帕上是男生很熟悉的鲜奶香气，当初白玉第一次坐上他自行车的后座架上时，身上飘荡的就是这个味道。
擦干抹净，少女的气息飘进脑海，温水和彦叠好打湿的手帕，重新放进自己口袋里。
撑开白玉莉子留下的雨伞，再次走进雨中，男生叹了口气。
【还得去买菜……】
他的鞋子已经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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