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续）
我清清嗓子，站起来将腰板挺直，“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然后说我会忘了今天，并要求他也一样，最后继续当兄弟。怎么样？”
　　“嗯，还行。”他摸着下巴，“等等，这不是我当初拒绝你的话术吗？”
　　“怎么，我男朋友的话我不能借用了？”
　　“嘘，小声点。”他指了指门，示意我注意老张和老孔。
　　我单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他配合着站起来。接着我推他的肩直至墙上，手往他脑袋边狠狠一拍，将身体和脸紧紧贴近，形成壁咚之势。
　　从脸颊传来的温度判断，他的脸应该比猴子屁股还红。
　　心脏在咚咚跳，呼吸声变得急促，我们都没有说话，静静享受着。渐渐，他的双手攀上来搂住我的腰。
　　我呼出的热气将下面这段话顺带进他的耳朵里。
　　“我不允许只有你这么霸道，是我先追的你，所以我要成为在你世界里的主宰，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我的所属权归你，而你整个人都归我。”

第十五章 未来和你
　　爱是一种遇见，却无法预见。没有不可治愈的伤痛，没有不能结束的沉沦，所有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
　　到了文艺晚会的日子。晚饭后，全校学生都已经搬了板凳在操场提前安排好的位置上等候晚会开始。
　　我们年级的地盘在最后边，坐在板凳上什么都看不见，因此被允许跑到看台上观看。我此刻和徐阳平坐在看台最高处。
　　傍晚，调皮的云企图遮住落日最后的凄美，余晖很生气，把云的面庞揉成了橘红色。
　　下边的人群熙熙攘攘，眼前的景色落日熔金。我转头看向他，左手伸过去同他十指相扣，“琥珀色黄昏像糖，在很美的远方。你的脸没有化妆我却疯狂爱上。”
　　“你又在哪里学的情话？”
　　“周杰伦的歌词，要我唱出来吗？”
　　他没接话茬，出神地望着天边的火烧云。
　　我也在看火烧云，看的是第五大洋上空、世间最美丽的火烧云。
　　爱人的眼睛就是第五大洋。
　　“讲句话。”我说。
　　“啊？”他回。
　　“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哦了一声后又沉默许久，突然开口，“你说，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我还不敢想象我们的未来。
　　我轻叹一声，回答他，“未来是不可预见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享受当下，不辜负生命中的每一天。”
　　他又不说话了。
　　“想太多心会很烦的，胖子。你只需要等会我表演的时候准备好眼泪和掌声就行了。记得找个显眼的位置，好让我在怯场的时候能看见你。”
　　他长呼一口气，身体后抬头望着天，“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我看得出他的烦恼。为未来担忧，这又何尝不是我的烦恼呢？只是我总是选择逃避罢了，正常恋爱尚且不容易，两个男孩子的未来又该从何谈起呢？
　　我的表演在末尾，就陪着他看了会表演。老实说，挺无聊的。跳舞的女生不合我口味，倒是下边一群男生在鬼吼鬼叫。表演唱歌的没一个自己是伴奏的，声音又小，全被BGM压下去了。小品冗长没笑点，还不如让老李上去说相声。
　　我抓着徐阳平的手，开了场个人演唱会，他对于我自顾自唱歌的行为是早已习惯了的，一直没说话。
　　我在后台准备时，孙矢来找我聊天。
　　“我记得这吉他是你同学的吧，你用起来感觉怎么样？”
　　我拨弄着琴弦，“还行，能用，谈不上差。”
　　他在我旁边坐下，“那你给我推荐一把怎么样？我还挺想学的。”
　　“我也没用过什么好的吉他，你自己上网查好了。”我无所事事，准备用一些简单的旋律练练手。
　　“也对，嗯...你现在给我弹一曲吧。”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拒绝他？太突兀了吧——虽然他的要求更加突兀。
　　我选了一首比较欢快的曲子，在我全神贯注于飞舞的指尖时，他的声音温柔如风，轻轻飘进我的耳朵里。
　　“我喜欢你。”
　　我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惊了一下，手指停了下来，音乐戛然而止。正欲开口，他又补上一句话，“等五秒钟后再答复我，一、二、三...好了，没有四了。”他揉了揉眼睛，“行，我知道了，你接受不了我吧。”
　　我咽了一下口水，“我会忘了这件事的，我们做朋友就好，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嗯，当然。做朋友，做个朋友就好。”
　　我第一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沮丧和失望，第一次看见他的眼角泛红。
　　他站起来，抖擞身子，再次向我确认，“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嗯，是。”
　　他长呼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没关系，你就当我刚刚放了个屁，别被影响了，等会你还得让那些古板老师们刮目相看呢。”
　　他走开了，我还坐在原地，木讷地拨动琴弦，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我应该没有做错任何事吧，可为什么感觉这么难受呢？
　　我上台了，第一次在这么大规模的舞台表演，说不紧张都是假的。我眺望着远方，在看台的最高处，有一个胖胖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熟悉，却又显得孤独。隔了这么远，我不确定我们到底对上了眼神没有，但是莫大的鼓励还是涌进了我的心中。
　　夜晚本就是情感充盈的时候，我表演的又是抒情歌，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大家应该还记得，我表演的歌是《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这个“你”应当是谁了。是妈妈？可我前几天才刚刚因为这个在徐阳平面前哭过，一个男孩子一直因为想妈妈而哭，也太不像话了吧。是徐阳平吗？他现在正在远处看台最高处注视着我，我可以天天和他腻歪在一块，何谈想念？是刚刚向我表白的孙矢？我想我更没有理由想他了。
　　所以有些事情就是不能多想，就好像徐阳平正思考着的未来，和我正在思考的“你”，想来想去，自添烦恼罢了。
　　不去想了，我只是单纯唱歌而已，歌词怎么写我就怎么唱，就这么简单。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眼角还是被歌声带出了泪水，我刚刚，到底在想谁？
　　我已经练过这首歌无数次了，或许是气氛到位了，感觉这次的情感之充沛，胜过之前每

不应该没人的呀

15 （续）
我已经练过这首歌无数次了，或许是气氛到位了，感觉这次的情感之充沛，胜过之前每一次。曲罢，我鞠了一躬，看见台下很多人都红了眼睛。
　　老李就在舞台下边等我还吉他，旁边站了一个女生靠着他的肩揉眼睛，应该就是他女朋友。他接过吉他，想让我马上教他这首歌，我拍了拍他的肩轻描淡写地走过去。
　　“太累了，下次一定。”
　　我低着头，一步一步走上看台。周围不断有人看向我，在小声议论着，这些我都不在意，我最在意的，是此刻正在看台最上边等我的那个人。
　　徐阳平仍坐在那，看起来像刚哭过。我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想站起来，被我按住了肩膀。
　　我不知为什么，真的好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家都盯着我们呢，先下去吧。”
　　我们一路走到了宿舍后边的湖，就是我们确定关系的那个地方。四下无人，在秋日凛冽的寒风中，他把我整个人抱在怀里。
　　“我想明白了。”他说。
　　“想明白了什么？”我回。
　　他把脑袋完全放在我的肩上，和我脸贴脸，“就算是下一秒的事情，也算是未来，所以我们不用想太远。未来，我们可以去坐摩天轮，去海边，去做所有正常情侣该做的事情。这些都是不太遥远的未来，都是我们可以决定、享受的，我想和你拥有这样的未来。”
　　“如果和你一块的话，做什么我都愿意。”我闭上眼睛，脑中浮现的画面是徐阳平的一切。毫无疑问，“我好想你”中的这个“你”，非他莫属。
　　

第十六章 老头与狗
　　人间情多，真爱难说；有缘无缘，小心错过；来来往往，你你我我，谁又知结果。
　　我不得不佩服中国教育局的算数水平——国庆中秋一起放，“7+3=8”。
　　徐阳平老早就已经订好了车票，28号下午放假，晚上就回去，赶着过29号的中秋。
　　“那我又要请一个长假去玩？我怕哪天蔡老板把我当肉串烤了。”收拾行李时，我这样吐槽。
　　“哎呀，他人那么好，就差当你干爹了，放假出去玩玩肯定会同意的。”他露出狡黠的表情，“再说，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爸妈还要说我呢，你也不忍心你男朋友挨骂吧。”
　　确实如此，不等我说，蔡老板就主动给我放了假，让我国庆放心玩，没钱了他还准备预支工资给我。
　　我们买的硬座票，并排坐。车上人很多，我们只是刷着手机，不敢做什么大动作。
　　“你说，我这算不算去见家长？”火车到了中间一站停车，我们对面的乘客下车了，我趁着这个间隙问他。
　　“我还不打算告诉他们，但我会慢慢试探他们的态度。”
　　“如果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那我就一辈子不结婚，跟你偷偷地过好每一天。”他转头，一脸严肃，表情认真得很可爱，说完，又笑了起来。那个笑容该怎么形容呢，有了，是我每每想起来就后悔没能拍下来的程度。
　　我突然觉得这样有些自私了。我是孤儿，我可以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根本不用考虑这么多。我可以放肆去爱，随意撒野而什么都不担心，但徐阳平跟我在一起却要顶着各方面的压力。
　　我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他就上前抱住我，“那些未来都太遥远了，别去想了。你说过的，我们要享受当下。”
　　我的脸和他光滑爽嫩的肌肤摩挲着，“嗯，享受当下。”
　　下火车时已经过了凌晨，徐爸徐妈没有来接，我们自己打车回了徐阳平家。
　　徐妈已经睡了，徐爸为我们准备了夜宵，然后叮嘱了几句便回去睡觉了。
　　“你知道夜宵和宵夜的区别吗？”我问。
　　他嘴里包着吃的，“我觉得，呃，没有区别，怎么顺口怎么喊。”
　　“夜宵是名词，书面语。宵夜是动名词，偏口语。”
　　他埋头干饭，冷场，没用的知识增加了。
　　上床睡觉，他把我一直挤到墙边，贴得很紧。
　　我奋力稍稍挤出一点空间，“别挤了大哥，我伤口还没好呢，等会你半夜一个大动作我怎么办？”
　　“太久没有和你睡一张床了，我开心嘛。”他松了手，在黑暗中摸索着，说要给我按摩。
　　我较真起来，“哪有那么久，明明我刚受伤的时候才一起睡过。”
　　“那你说，一节数学课四十分钟，久不久？”
　　“久。”我几乎不假思索。
　　“那你想想，我们有多少节数学课的时间没有在一起睡觉了，还不久吗？”
　　我扑哧一笑，“哪有你这么算数的。”
　　他贱笑着，“你别管，快点转过去，你男朋友难得想给你按摩一下。”他肉嘟嘟的手在我背上游走，劲道有力，惟有一个爽字可以形容。
　　“你说，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互相之间再喊名字是不是有点怪？”我问他。
　　“是有点，那怎么喊？要我想想啊，要不互相叫‘宝’吧，宝～。”他极其肉麻地说。
　　“俗气，随便你。反正我准备叫你老头。”
　　“老头？为什么？”
　　“代表你会陪我到老。”我转过身，额头和他轻轻地对撞。
　　“行吧，那我叫你小狼（朗）？怪怪的，叫你小狗好了。”
　　“什么鬼称呼啊。行吧，那我们就是‘老头与狗’了，你觉得好听吗，老头？”
　　他笑了，轻轻吻了一下我的唇。体温上升，脑子过热，心跳加速，这就是最直观的感受。如果我是运动员，一定会让他在比赛前亲我一口，绝对比兴奋剂还好使。
　　“是好听的，池小狗。”他猛地把我抱进怀里，“我爱你。”
　　黑暗中音声如钟的，是我们俩的心跳。
　　“我也爱你。”
　　心里很暖，睡梦很甜。幸福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有人愿意听你废话，抱着你睡觉，和你共享余生。
　　中秋佳节，陪着徐阳平一家人走了一天亲戚。我当然不认识他们家的亲戚，所以跟着徐阳平屁股后面拘束了一整天。逢人问起我，就说是徐阳平的远房表哥。
　　那是在下午，徐爸开车带我们去下一家亲戚时发生的对话。
　　徐阳平早有预谋地“随口一提”，“妈，你觉得我还有多久才能开始找女朋友？”
　　徐妈来了兴致，“嗯？你这样问是不是已经有女朋友？”
　　徐阳平连忙否认，我在旁边憋笑。
　　徐爸开着车，“我跟你说啊，你还在高中，耍朋友没啥用，基本到了高考就得分手。你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别以为读个职高就不用学习了，再说你们那学校也不差。女朋友等到读大学，随便你怎么谈都行。”
　　徐妈连连点头，“对，我和你爸就是读大学认识的，我觉得他说得没问题。”
　　徐阳平点头附和，随后又问，“那我要是说我不想找女朋友，不想结婚怎么办？”
　　徐妈一拍大腿，“这怎么能行？咱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你不结婚生子，谁给咱们家传宗接代啊？”
　　

16 （续）
徐妈一拍大腿，“这怎么能行？咱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你不结婚生子，谁给咱们家传宗接代啊？”
　　“可是，可是我如果真不想呢？”徐阳平说这话时已经完全没有底气了。
　　“有啥不想的，你不会是怕找不到女朋友吧？放心，要真那样，相亲这事，你妈我有经验。”
　　徐爸笑道，“好了，他还小，谈这些事情还太早了。如果他真不想结婚，就随他去吧，我们也不能管他一辈子。”
　　就着这问题，老两口唠叨了一路，结果是：徐爸的家庭“弟”位牢不可破。
　　我在手机上打字给徐阳平看，内容是：你这不叫试探，你都快要贴脸开大了。
　　他接过手机，先是皱了下着眉，再哼了一声之后，打了一句话递回来。写的是：无所谓，我是你的老头，我会陪你到老的。
　　待我回头看他，淡淡的微笑比让杜牧停车坐爱的枫林更令人神往，比无穷碧的接天莲叶更使人心生舒坦。
　　

第十七章 二人世界
　　爱情就是穿越一片稻田，去摘一株最大最金黄的麦穗回来。但规则是不能走回头路，而且只能摘一次。
　　我被强制开机了。
　　徐阳平双手穿过我的腋下，一下子把我从床上硬生生拔起来。我还处于无意识状态，便又迎面倒下去，幸好脸只是砸在了柔软的床垫上，不然得要鼻骨骨折了。
　　“干嘛，你在，发什么神经？”我的脸还不愿意离开温暖的床，说话都还是迷迷糊糊的。
　　“起床吃饭了小狗，今天我带你出去玩。”他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屁股。
　　我长舒一口气，清醒了一些，却仍闭着眼，趴在床上，故意装怪用气泡音说，“现～在～几～点。”
　　“早八。”
　　“你妹啊，我最讨厌早八这个词了，放假了起这么早干嘛，你找死。”我支起半边身子伸手用力捏他的脸，疼得他龇牙咧嘴直认错。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十月二日，我和徐阳平的第一次二人世界。幸福，就从那个早八，从他叫醒我开始。
　　徐阳平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双手在我胸前交叉，和我脸贴着脸，“好吃吗？”我正在品尝他亲手做的蛋糕。
　　老实说，仅是能入口的程度。味道很淡，而且一部分很绵软，一部分却又干又硬，口感奇怪。
　　“如果给人吃，大多数人都会挑剔。但是喂狗的话，绰绰有余。”
　　他愣了一下，“啊？”
　　我用头撞他的肚子，“笨啊，我不就是你家的小狗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揉着我的脸，笑得很开心，“会说话就出本书，我一定追。”
　　“那我也一定写，但不是现在，因为我正忙着和自家老头谈恋爱，你说是不是？”
　　他忙点头，脸红红的。根据我的非专业判断，应该是爱情荷尔蒙分泌太多了。
　　徐阳平收拾厨房时，我正窝在床上看书。我不理解思特里克兰德对于画画的疯狂，又想起徐阳平也喜欢画画，便大声叫他。
　　“老头！过来！”
　　他围着一看就是徐妈的粉色围裙，戴着一双氧化发黄的大号白色橡胶手套，满脸疑惑，看起来好生笨拙。
　　我举起书，“你看过这个没有，《月亮与六便士》。”
　　他点头。
　　我接着说，“思特里克兰德为了追求艺术，抛弃了结婚十七年的妻子和一对儿女，你说你以后会不会这样对我。”
　　他没憋住笑，说让他好好想想。
　　我起身要把书敲在他头上，扬起在空中的手却被抓住。我们对视的目光击穿空气，他说，“思特里克兰德被理想拐跑了，他的太太 m自知无能为力。我如果也被理想拐跑了，你一定会更幸福。”
　　最甜美纯真的笑浮现在他脸上，“我的理想就是你啊。”
　　我好感动，徐阳平居然也突然会说情话了，，如果我现在夸他就算是服输了。
　　我用脑袋顶了他一下，“哼，你手套上的油全抹我手上了。”
　　午时，他把我拉出去，说要带我寻找他小时候的味道。那是一家面馆，装修虽然简朴，人流量却不少。门面基本都掉漆了，充满了岁月的蹉跎感，招牌是“春风满面”。
　　面很香，不过和大多数面馆一样，并没有把生抽（酱油）摆在餐桌上，餐桌上的调料永远只有食用盐和那瓶“保宁醋”。我比较喜欢吃生抽，醋是基本不碰的，就叫徐阳平去找老板打酱油了。
　　“你是重庆人吗？醋都不吃，保宁醋可是四川特产，川渝不分家。”徐阳平边往面里加醋边对我吐槽。
　　恰巧这时孙矢给我发了消息，问我在干嘛，我举起手机给徐阳平看。
　　“对对对，你喜欢吃醋，我现在请你多吃一份。”
　　他皱着眉发出愤愤的声音，“你今天要是敢回他，我就，我就...”
　　“就干嘛？多吃两碗醋？嗯？”
　　承认，我当时嘴就是这么贱。
　　“我去你的，你这么喜欢狗叫，我叫你小狗果然没错。”
　　他这种微微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总能把我逗笑。我当着他的面打字回复了孙矢，内容是：“抱歉，鄙人池朗整个十月二号都不会有空，目前正在陪喜欢的人找回儿时记忆。”随后拿给他看，接着关机，把手机丢到一旁，嗦了一口面。
　　“至少今天我是独属于你的，就像这爽口的面和鲜美的汤，少了谁都不完美。”
　　红色漫上了他的耳朵，他也嗦了一口面——徐阳平在觉得尴尬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去模仿别人。
　　“那，那其他时候呢？”他此刻的脸像抹了胭脂一样，嘟着嘴巴问我。
　　“喂，得寸进尺了，小狗也是需要私人空间的。”我又往碗里加了一点酱油。
　　他尴尬地笑了，也跟着加了点醋。
　　徐阳平说要带我坐摩天轮，不过是在商场里面的。我和他肩并肩逛了一下午，他承担了所有消费，因为我说，如果要我付钱，就得把手机开机，而开机后我就会看到孙矢给我发的新信息，然后我就忍不住要回复他。
　　很荒谬的理由，但徐阳平就是接受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想让我回孙矢信息还是不想让我花钱，亦或是，两者皆有？
　　“你以前坐过摩天轮吗？”刚上轿厢，徐阳平这样问我。

第十七章 （续）
“你以前坐过摩天轮吗？”刚上轿厢，徐阳平这样问我。
　　“没有。”我在里面东张西望。轿厢前后是完全非透明的，不用怕被其他乘客偷窥。外侧的上半部分是玻璃，下半部分有一排调节灯光的旋钮。我和徐阳平面对面坐着，中间除了空空的桌子，只有暧昧的空气。
　　他拿出了相机，让我随意发挥。摩天轮才刚刚启动，我只是简单地拍了几张低空的夜景。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我捧着相机问他。
　　“什么？”
　　“你说要把这相机里的照片洗几张送给我，暑假里说的。”
　　他尴尬地挠着头，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奶茶放我面前，插上吸管，“别生气，这算我补偿你的好不好。”
　　我哼了一声，咬着吸管，假装生气转头望着窗外。突然间徐阳平把我握住奶茶杯的双手紧紧抓住。
　　“你说你没有坐过摩天轮，是因为前十几年你的世界里没有我，但是以后你想做的所有事情，我都能陪你。”
　　心一颤，差点就被珍珠单杀了。
　　悄然无息地，我们所乘的轿厢已经爬上了摩天轮的最顶端。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季风吹过，火光似百花千树 ；灯盏错落，烂漫如金星银河。不闻呼啸而过的引擎声，但见都市幻想曲新乐章：一边疯狂记录，一边璀璨地忘记。我在低吟：“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你怎么知道是东风？万一是你喜欢喝的西北风呢？”可能是想起来了我白天时的嘴贱，他这时竟开始挑我的刺。
　　“笨蛋，这是辛弃疾写的词。里边最出名的是这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手动将轿厢里的灯光调到最低，转头看他——这一瞬间，有太多的人生体验得到了凝结和升华。片刻的沉默逝于光影，浪漫无所遁形。
　　打今早上看书时起，我就算是跟他杠上了，要比比谁更有有浪漫气息。
　　“前方的灯火是热闹也好喧嚣也罢，只要我回头能看见你就好。”
　　他咂吧了一下嘴，脸红红的，“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咔嚓！”我拿起相机对他拍了一张，“那我就拍下来了，被池小狗感动得说不出话的徐老头。”
　　我朝着玻璃窗长呼气，小水滴为它，不，为这繁华的夜景，蒙上了一层雾面纱。徐阳平也和我做了一样的事。在两抹面纱的融汇处，我画了一颗爱心。
　　“如果爱心画在起雾的窗是模糊~还是更清楚。”我只唱了这一句，戛然而止。
　　“怎么不唱了？”
　　“因为下一句词是‘你算什么男人’，这首歌表达的是深沉的悲怅。”
　　“悲怅吗？如果我不算是池小狗的男人，我才觉得是悲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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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赢
　　相爱，会使人变成笨蛋，并且爱得越深越笨。但是更笨的那个才往往是在感情中占据主动的人。
　　十月三号，终于打开手机看到了孙矢给我的答复——不好意思打扰了。
　　然，再无后文。
　　我和徐阳平一起坐火车返校，这次提前了两天回去，车上人寥寥无几，他正把头枕在我右肩上打盹。
　　又想起了十月二号的那个晚上，我和他最后在摩天轮上接吻了，隐约记得他嘴里有淡淡的薄荷味。
　　我抖抖肩，用脸蹭他的头叫他别睡了。他发出奶味十足的咿呀声，没搭理我。
　　“你很喜欢吃薄荷糖吗？”我又想起来他在秋游时就曾给过我一颗薄荷糖，便随口问道。
　　他打了个哈欠，仍闭着眼，还继续往我肩上蹭，“嗯，我包里有，你要吃自己拿。”
　　在被约二百斤肉倾靠的情况下，我艰难地拿到他的书包。打开一看，有好几袋手掌大小、方方正正的薄荷糖。还有不少散装货，跟他上次给我的一样。
　　“那天亲我前你吃了薄荷糖是不是？”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多拿点，以后想你了就吃一颗。”说着，我随即胡乱抓出来一大把。
　　他长舒一口气，大致是清醒了一些，问道，“你左肩那里好了吗？”
　　“结疤了已经，没什么痛感了。”
　　听罢，他双手抓住我的肩膀，用力把我推到车窗上壁咚，温柔又迅速地用嘴在我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头继续压在我肩上，紧紧抱住我，全程没有睁开过眼睛。
　　“喜欢原味的还是薄荷味的？”我想他指的是吻的味道。
　　我早已面红耳赤，或许徐阳平他并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但至少在让我心动这方面，他厉害得无可挑剔，并且向来如此。
　　“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秋日难得的太阳光打在他的后背，我的手指在光影交接处徘徊，一时不知道是阳光更和煦，还是他的背更温暖。
　　国庆剩下的两天，我去蔡老板那里帮忙了。当然我把徐阳平也叫上了，毕竟他们算是我现在最亲近的两个人了，认识一下没坏处。
　　返校不久，学校通知我们要举行足球比赛。
　　比赛是五人制的，我的队友是徐阳平和老张以及同学甲、乙。我们班是本年级的卫冕冠军，而我是绝对的主力，是绿茵场上的旋风。我们体育老师何杰说我有一股子野劲，唉，毕竟我现在确实算是个野孩子。
　　前面的比赛非常轻松，我也一点不想抢夺比赛解说员的工作，索性不费笔墨描写了。我要讲的是决赛，我们的对手是七班——就是孙矢和朱婷那个班。我曾在他们班的演讲比赛上表演过，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拒绝了朱婷的表白。
　　我清晰地感觉到火药味在弥漫，对面上场的五个人我都不认识，但是眼神中全都满是杀意——尤其是那看起来比徐阳平还壮的胖子和一位挺俊的瘦小伙。
　　五人制足球总共只有四十分钟，十分讲究速攻，是对我这个大前锋的考验。上半场刚过半，我已经独中两元，比分二比一。
　　之后，当我再一次运球至球门前时，那个瘦小伙对我来了一记滑铲。
　　这人是朝我脚上来的！幸亏我反应过来了，成功跳起来滞空躲避，球被铲出界了，错失一次进攻机会。我在心里吐槽：没见过这么踢球的。
　　这一滑铲就像是第一声枪响，对面的防守变得脏了起来，小动作不断。
　　又是同样的场景，在禁区位置，那人再次给我一记滑铲，我无奈只能放弃进攻，跳起来躲避。然而在我身体滞空的时候，对面那胖子猛地向我撞来。
　　又正巧，左边身子着地，肩前的结痂裂开了，本来快好了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我躺在地上，咬着牙低嚎。在嘈杂声中，我听见了后卫位置的徐阳平在骂脏字。
　　体育老师何杰带我去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伤口，并不严重。当我回到观众席时，中场休息刚结束，下半场刚开始。
　　孙矢过来坐在我旁边，“你还好吗？”
　　“小问题，等会情况不对我还会上场的。”
　　“你别去了。”
　　“为什么？你怕我上了你们班会输？”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解释道，“你也看得出来他们在针对你吧。那个胖子叫刘宇航，我们班著名恶霸，他一直看你很不爽。一直铲你的那个叫郑然，他喜欢朱婷，那天演讲比赛最后踢你的就是他。”
　　不好的回忆突然涌上来，原来是这小子欠我一脚。
　　“所以，你别上场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孙矢看向我，眼神温柔。
　　我暂时选择了保持沉默，此时比分已经来到了二比二平。徐阳平站上了前锋位置，跑得大汗淋漓却还是难以得分，我看着他，有些心疼。
　　再不久，比分被反超了。
　　我决定要上场了，用力拍了下座位站起来就往前走，像是要去赴死般大义凛然。孙矢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仅大约一秒钟，已经忘了是因为我走得太快，还是因为他主动松开了手。
　　总之是没能将我挽留下来。
　　“我要上场。”我对何杰说。
　　“你认真的？嫌伤得不够？”他扭头看着我，眼神里三分困惑，两分怀疑，还有五分，是我竟然看不懂的神情。

第十八章 （续）
“你认真的？嫌伤得不够？”他扭头看着我，眼神里三分困惑，两分怀疑，还有五分，是我竟然看不懂的神情。
　　“我只是肩膀旧伤复发了，我还能跑还能跳，我还能继续挥洒汗水，我还能为了卫冕成功而努力。”
　　他的眼神里又闪过一丝狡黠，微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不止这么简单吧？”不等我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他又将厚实的大手按在我头上，“注意安全。”
　　随后他向裁判进行了换人示意，老张从换人区域下来，绿茵场上的旋风回归了。
　　没有时间和徐阳平解释，我迅速从他身边跑过，只是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回去防守。
　　我没有回头看他的表情，留给男朋友一个潇洒的背影，这才是小说主角应该做的酷事。渐渐平息的是他的喘气声，渐渐远去的是我的背影。
　　节奏再次回到了我身上，对面明显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比分再次被我追平。
　　那是我的倒数第四次进攻，被那个叫刘宇航的胖子恶意犯规了——他直接朝我右小腿连踢两脚，我被踢翻在地，右小腿当场就红肿了起来。
　　刘宇航吃红牌下场了，我得到了一次珍贵的点球机会。只要进了这球，便可反超。
　　很遗憾，疼痛难忍，我并没有成功破门。
　　重新开球的间隙，徐阳平走来跟我讲话，“你最好马上给我下去，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带你赢。”
　　我摇摇头拒绝了他，“老头，你只要给我点勇气就好了。”
　　“怎么给？”
　　“你别动就行。”
　　看着他的眼睛，我突然傻笑起来，掏出兜里的薄荷糖含在嘴里，想象着，和他接吻的感觉。然后抱了他一下，“我会赢的，老头。”
　　我的倒数第三次进攻，被郑然绊脚了，在地上打滚了好几圈。右膝盖擦伤，红了一片，而他只是吃了张黄牌 m。
　　我艰难地爬起来，和他冰冷的眼神对视。我没有恶语相向，只是释怀了一般扬起嘴角。
　　我要赢，不是做给你看的。
　　...
　　倒数第二次进攻，带着信念的一球进了，欢呼声震耳欲聋。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点。离比赛结束还有五分钟，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
　　面对对手的突破，我已经无力防守了，但我始终坚信徐阳平他们，会一次次拦下进攻，然后将球传到我的脚下。
　　还有两分钟。徐阳平夺下球权，再次传给了我。好胜心已经熊熊燃烧，我不清晰的大脑告诉我：再进一球。
　　这是我最后的进攻了。拖着疲惫的身体，我再次突进至球门前。郑然故技重施，再次用对我使用滑铲。
　　右腿的剧痛影响了我的跳跃，滞空时间不够，落地时正好踩在郑然脚上。我被垫脚了，右脚踝九十度扭曲。
　　我被送进医院了，韧带部分断裂，关节脱位，以及周身的大小擦伤。窗外开始下雨了，不知是老天爷在同情我，还是嘲笑。
　　体感在剧痛和昏沉间来回交替，意识一直很模糊。大概是在第二天下午，那个熟悉的人又回到我身边。
　　我看见他的脸有一边肿大了，身上脏兮兮的，还有几处淤血。猜到他应该是去跟七班的人打架了。
　　他说我们最后还是赢了。
　　如果不是周身难受得连坐起来都不行，我一定猛地跳起来敲他的头。
　　“你觉得我关心这个？你跟他们打架干嘛？那些人不值得你这样做，你要是吃处分了怎么办？”
　　他摊开手掌，是一颗带着血的牙齿。
　　“那你关心你家老头为了给你报仇被打掉一颗牙吗？”
　　“你觉得你很光荣吗？你这样知道我有多心痛吗？”我的语气凶狠是嘴硬装的，我说我心痛是无可置疑的。
　　“好了，别生气了，答应你下次不打架了。跟你说，这次我赢了，那死胖子被我打掉了两颗牙。”
　　他露出的笑容单纯得有无与伦比的治愈能力。所有的疼痛都被我抛之脑后，我只想简单享受此刻和他的相视一笑。
　　窗外的雨停了，那颗带血的牙齿躺在床头柜上，于阳光中闪耀。

第十九章 这不是求婚
　　喜欢是沙丁鱼群，盛大且壮丽，但它们会被洋流牵着鼻子走，大鱼会将它们吞噬。爱是靠山，一回头总能看见，并且恒常不变，不可或缺。
　　徐阳平又被要求停课写检讨了。借着回家反思的名义，晚上在同学家借住，白天就来医院照顾我。我们整天腻腻歪歪的，病房里的空气自改其名，叫“暧昧的空气”。
　　直到有其他病人住进来，我们才稍微收敛一点。没几天，徐阳平就带我出院回寝室养伤了。我仍不能下床，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指望他。
　　我又不得不向蔡老板请假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始终对他感到愧疚。甚至，出院第二天他就发消息让我叫人去拿他曾经腿骨折时用过的轮椅。
　　“我等会中午去拿吧，刚好我还有点事要办。呃，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回来。呃，中午我等会给你带饭回来吧，你中午想吃什么？”徐阳平说这话时正给我捶腿。他这段话的语气和语序等等都很怪。
　　“你不会说话了？”我随口道。
　　“啊？呃...嗯。”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但也没有多在意。
　　“午饭随便吃点就行，记得带杯奶茶回来。”
　　他嗯了一声后便不再言语，待我稍稍支撑起身子看他时，他竟脸颊通红。
　　“老头？你在脸红？”
　　“啊？我...我在...想些重要的事情。”
　　“你——该不会是想对我图谋不轨吧。”
　　他长呼了一口气，慢慢钻进了被窝，和我深情对视。
　　他红扑扑的脸略带羞涩，看得我都觉得面庞发热。
　　“或许是吧。”他说出这句话后，不等我反应，就一口吻了上来。
　　闭眼，飞快的，那是心跳；享受，这美好，爱的滋味；愉悦，无痕地，油然而生。
　　许久他才松口。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他背过身去，没有回话。我也没再追问，只是从身后将他抱住，两颗相爱的心，在狂跳，“怦怦”。
　　然后我睡着了。
　　“睡得真香 m啊。”好温柔的声音，还有这被捏 m脸的感觉...嗯？
　　是孙矢！
　　我猛然惊醒，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将棉被裹得更紧了。就好像这个正坐在床沿，笑得满面春风的孙矢，是个对我不怀好意的猥琐之人一般。
　　“你怎么在这？”刚睡醒，我的声音还有些发哑。
　　“听说你回来了，就想来看看你。你感冒了吗？”
　　“咳咳，咳！没感冒。现在几点钟？”清了清嗓子，脑袋仍没有完全清醒。
　　“中午十二点过五分，刚放学。”
　　“你怎么进来的？”
　　“我寝室就在一楼，翻窗进来然后上楼就行了。”
　　我哦了一声后不再提问，想看看他什么反应。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好一会才开口，“给你买了些吃的和补品放桌子上了，有一份是朱婷买的。还有，我代表七班全体，向你道歉。”
　　“谢谢你的关心，顺便帮我感谢下朱婷吧。时间也不早了，你快去吃饭吧。不用管我，康老头专门安排了人给我送饭的。”主要还是怕他和徐阳平撞个正着，我想快点把他打发走。
　　他轻轻点头，临走前问我，“你能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谁吗？”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竟然带有一丝乞求...
　　我下意识低头，不敢和他对视。
　　“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的。”
　　我清晰地听到他的口水吞咽声。
　　“那，我走了。”
　　门关上了，很轻。它好似在对我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人。
　　我躺着刷手机，思绪万千。我到底该怎么跟孙矢坦白呢。
　　一点多钟，徐阳平总算回来了。他背了个新包，推着轮椅，高兴得竟没有发现桌子上的两大包东西，直接把我抱到轮椅上，要带我出去吃顿好的。
　　“你要是再回来晚点，你家小狗要被你养死了。”刚出校门，我咬着奶茶吸管说。
　　“对不起，我今天一定补偿你。”他望着前方，语气坚定。
　　秋天难得的暖阳，金黄且并不恼人。你爱的人正推着你稳步前行。没有呼啸的寒风来偷听你们的悄悄话，空气也没有干燥得让嘴皮难受。讲话内容是谈天说地、畅所欲言的，你们都乐此不疲——你和他，以及一同欢笑的太阳。
　　天伦之乐，不过尔尔。
　　“哼，不能自己去拿东西的自助，一点也不快乐。”在自助烤肉店里，我坐在轮椅上，双手抱胸，尽显傲娇。
　　“行了行了，别狗叫了池小狗，你今天只有被我投喂的命，偷着乐吧。”
　　我本还想与其口水战一番，声还没发出来，就被他用肉堵住了嘴。
　　香味扑鼻、外焦里嫩、汁水充盈，就是有点烫嘴，我得边咀嚼边大口呼气。他顶着呛人的白烟和四溅的热油站着烤肉，而我只需要“啊”一声，就能收获他直接喂进嘴里的美味。突然就觉得我前十几年受的苦都是值得的，我能遇见徐阳平，是几辈子福气修来的。
　　“好吃吗？”
　　“嗯，我甚至吃出了感动来你信不信，好吃得想哭。”

第十九章 （续）
“嗯，我甚至吃出了感动来你信不信，好吃得想哭。”
　　他笑了，很自然，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舒心。我无数次沦陷在他那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中，他的双眸胜过最澄澈的湖水，纯真干净，又充满了稚气，可爱极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用在这里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反正我是觉得，这世界上再没人比他更好看了。
　　我夹了一块肉喂进他嘴里，他边吃边呼气喊“烫”的滑稽模样被我用手机拍下了。暖色的灯光洒落，幸福就在两人的脸上闪耀，交相辉映。
　　吃饱喝足后，他推着我在河边散步。四下无人，雀鸣啾啾；风很温柔，水流涓涓。
　　我有点困了，靠着椅背开始打盹。洋洋洒洒的柔和日光盖在身上，比棉被舒服。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的场景:沿河小路的尽头是一堵老墙，墙上是艳红的爬山虎，它干瘪的脚勉强支撑着的，是我和徐阳平在暑假里拍的照片。
　　他从包里掏出来一台浅绿色的单反相机，对着我单膝下跪，“这不是求婚，我既没有戒指，也暂时没有带给你幸福的能力。我只是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想认真和你度过下半生。不管前方的路有多么难走，我都会陪着你。如果你也愿意的话，收下这个吧，虽然我还没有厉害到能自己制造相机，但是这台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被感动得流泪，我抹抹眼睛，“如果我脚没受伤的话，先跪下来的一定是我。”
　　浅绿是我最喜欢的颜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徐阳平初次邂逅时，他穿的就是浅绿色T恤。
　　拿着崭新的相机，我噗嗤笑了——里侧竟然镶了一颗大白牙...
　　独一无二，确实。

第二十章 我的十八岁
　　什么时候才可以甩开课本，离开家去看看世界？即使有许多烦恼要面对也无所谓，因为我的身边全是充满希望的蓓蕾。
　　我可以慢慢走路了，已复学，尚未复工。
　　最后一缕秋风走了，冬天这个小屁孩暂时没有成长得那么高冷。重庆的冬天是很难下雪的，但寒风不会饶人，皮肤干裂是常有的事。我和徐阳平已经共用大宝了，甚至买了情侣杯和情侣装——还是单独用看不出来的那种。老张和老孔见不得我们这么亲密，便常常开玩笑，我最近听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管管你家胖子。”
　　有一次徐阳平死皮赖脸向他俩借钱，老孔就冲我喊，“池朗，快点来管一下你家妻。”
　　我笑着说好啊，然后吃力地踮起脚尖趴在徐阳平背上，他就抓住我的双手左右摇晃，小跳一下把我背起来。我把头放在他肩上，俏皮道，“你们谁欺负他了，嗯？”把老张老孔惊得大呼受不了。
　　我们仍喜欢在教室外的大平台上闲聊，这天他问我，“你生日是不是下周六啊？”
　　“嗯，不过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这话不假，听说很多大人也不喜欢过生日。
　　他问我为什么。
　　“可能因为，没有人陪吧。”我望着外边含苞的梅花，眼中不乏忧伤。
　　他马上搂住我的肩膀，“我懂我懂，以后你的每个生日我都会陪着你的。话说你是不是该满十七岁了？”
　　“十八。”
　　“啊？你比我大一岁多啊。”
　　“嗯，马上就要变成不容易的成年人了。”我在苦笑。
　　“等一下，我才反应过来，你一直在打童工？”
　　“什么话什么话，我给我干爹帮忙，他给我生活费，怎么了？”
　　“诶？你真认你老板当干爹了啊。”
　　“嗯，我前不久才知道他也是孤儿，现在我和他互相有个照应，挺好的。”
　　“那我俩的关系他知道了吗？”
　　“还没，他只认得你是我的好朋友。”
　　他哦了一声，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回教室说要给我准备惊喜，看起来很高兴。
　　惊喜常伴惊吓。生日那天，我又被强制开机了。
　　我已经忘记当时想骂脏话是啥，总之是什么都还没说出来，就被感动得开不了口了。
　　“池朗，生日快乐!”三张熟悉的脸，此刻笑得像花，满是盛开着的真挚祝愿——其中一朵特别好看。
　　两大包零食被塞进我怀里，足足有麻袋那么大。
　　“这是我们俩和李尚儒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感恩戴德吧。”老孔神采奕奕道，“对了，是徐胖告诉我们今天是你生日的，他还说要给你surprise呢。”
　　徐阳平朝我眨眨眼，像个期待被表扬的小屁孩。我捏了捏他的脸，“看来我得慢慢习惯每年里有一天会在大家的簇拥中度过了。把老李叫上，今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欢呼声先一步簇拥了我，我想这个小寝室早已经成为我的家了。
　　幸福的滋味四散开来，让本就不简单的早餐更具意义——我吃的是他们三人忙活了很久的长寿面。香菇被改刀成十字样式，和鸣门卷放在一起，活像动漫里出来的。虾仁是Q弹爽口的，豆腐也嫩的不像话。青绿色葱花点缀在面条和金黄的鱼汤上，这卖相连卧在碗底的荷包蛋都忍不住探出了头——哦，原来是构成了点线面。
　　早饭后的休息时间，敲门声打破了恬静，老张去开门，“大寿星，找你的。”
　　过去一看，是孙矢。他送我一把新吉他。
　　“生日快乐。”“谢谢。”
　　四目相对，我们都没有多说话。
　　“那，我走了。”
　　“晚上来吃个饭吧，QQ联系。”
　　“嗯。”
　　关上门，转身。老张和老孔在坏笑，徐阳平则一脸怨气。
　　老孔把住徐阳平的肩，“我现在比较好奇，什么惊喜能打过一把新吉他。”
　　“你别逗他了。”我放下吉他，向前抓起徐阳平的手，“走，我们去订蛋糕。”
　　一出寝室门，他就问我，“你叫他吃饭干嘛？”
　　“人家礼物都送了，一起吃个饭而已，别那么小气嘛，老头。”
　　他突然停下了，嘟着嘴的样子很可爱，“切，看在你今天是寿星，原谅你了。蛋糕我已经订好了，下午才能拿。我们现在去看surprise吧。”
　　我朝他笑了笑，“好啊，Let us go!”
　　“等一下，我回去拿包。”
　　“诶，把我的包也拿一下。”
　　恋爱果然会使人变笨。
　　那是一家相当高档的奶茶店，甚至有二楼。他叫我在楼上等着，自己进了后厨。
　　不久，他拿了一杯奶茶上来。奶盖上是抹茶粉，珍珠挂壁留下诱人的黑糖渍，板栗泥和芋泥给了一点层次感。还从来没想过这些我平常喜欢的奶茶料能聚在一起。
　　“我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
　　“你去换根情侣吸管来，我就喜欢。”我在坏笑。
　　“啊？”他的脸一下就红了。
　　“快去老头，今天我是寿星，听我的。”
　　他环顾四周，确定空无一人后，才犹豫地起身，缓慢地下楼。
　　一颗爱心立在了我们中间，我们可能在喝奶茶，更有可能的是在享受一种氛围，放松，舒心。四周无声，如果能来上一段音乐的话，我希望是《デート》（约会）。

第二十章 （续）
一颗爱心立在了我们中间，我们可能在喝奶茶，更有可能的是在享受一种氛围，放松，舒心。四周无声，如果能来上一段音乐的话，我希望是《デート》（约会）。
　　他闭着眼睛，嘴巴一动一动很可爱。我伸出手在他脖子上摩挲，“这又不是在接吻，用不着闭眼。”
　　于是，目光击穿空气，含情脉脉，就像相爱的两人历经磨难最终相拥，这种情感交融，惟有彼此才能懂得。
　　“对不起。”他从包里拿出一本很大的相册递到我面前。
　　“你说对不起干嘛？”我翻着相册，里边是暑假时拍的照片，还夹了一张生日贺卡。
　　“我...我觉得，我的惊喜打不过那把吉他。我生活费透支了，而且还没借到钱...这个相册，是我亲手做的，这样你拍的所有照片都能有个家了。总之，池小狗，生日快乐！”
　　他的字迹原本是相当潦草的，我总能一眼从成堆的卷子里找到他的那一份，但想看懂却很难。在这张贺卡上，他的字体工整得不自然，像小学生字体，却能从中感到满满诚意，令人动容。
　　他的画风是很可爱的，向来如此——一瘦一胖俩晴天娃娃，在粉色天空下，拖曳着湛蓝的清风中，坐在奇特的“斑点狗桥”上，笑得开怀，笑得幸福。而这一切，都被画在一浅绿照相机的显示屏里，旁边的大白牙特别吸睛。
　　“老头，你从来都没有输过。孙矢只知道我喜欢喝奶茶，而你知道我喜欢哪些小料。他知道我喜欢弹吉他，你知道我更爱摄影。他单方面喜欢我，而我们是两情相悦。你赢得还不够多吗？”
　　他害羞地侧过头，嘴角止不住往上扬，动容潸然。
　　我拍拍他的肩膀，“走吧，相机就在我包里，去洗点照片，为你送我的这个家，新增一批住户吧。”
　　腿脚还没完全恢复，走了一会我就撒娇着要让他背我。他把自己的包挂身前，背上是我和我的包，像个忍者神龟。
　　“累吗，奖励你喝口奶茶。”
　　他吸了一大口后大笑道，“不累，很幸福。”
　　“我也是。”
　　“要不你现在许个愿吧，小狗。”
　　“为什么是现在，不应该是点蜡烛的时候吗？”
　　“这个愿望算我送你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去实现它。”
　　“保真吗？”
　　“保真。”他的回答简短，坚定得不容置疑。
　　“那，我希望有一个姓徐的胖子能一直陪着我，永远不分离。”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笑意充盈了声音，“你浪费了一个愿望，笨蛋小狗。”
　　“爱得越深的人越笨，我是笨蛋小狗，那我肯定爱得更深，你说是吧。”
　　“不行，我肯定爱得更深，因为我比你笨。”
　　“不对，我比你笨，你上次期末成绩比我高好不好。”
　　“不不不，你平时成绩都比我高，肯定是我更笨。”
　　……
　　幸福的时间过得很快，一整个下午都仿佛是眨眼间。到了晚饭时间——一个很尴尬的晚饭时间。
　　“人还没齐吧，你喜欢的人呢，她不来吗？”刚开始上菜，孙矢这样问我。
　　“她家里有急事来不了，下次介绍你们认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将错就错瞎说下去了。
　　“抱歉，算我多嘴。”
　　脊背发凉，肯定是徐阳平在用能杀人的眼神瞪我。我突然发现老李还没来，问老张咋回事。
　　老张回答他陪女朋友去了。
　　草，又踩雷了。我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徐阳平在想什么：老李都可以为了女朋友抛下兄弟，而你池小狗却还要编造出一个所谓“喜欢的人”来打哈哈。
　　我真该死。
　　开饭了，老张和老孔手机都粘手上了，眼睛没离开过屏幕，嘴巴也没停过——一边吃饭一边在游戏里大放厥词。而我被孙矢和徐阳平夹在中间，他俩不熟，都在不停地给我夹菜、找我说话，就好像，不，摆明了就是在暗中较劲。
　　我对天发誓，我肯定是偏袒了徐阳平的，但是我他妈把这个度啊，把握得太好了，约等于没有偏袒，导致场面怪极了。
　　我们一行人就老孔喝酒多，还没开始吃蛋糕他就喝趴下了。老张把无奈写脸上了，只得送他回去。
　　我想蛋糕的味道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快点把孙矢打发走。我第一次自己切蛋糕，动作极其缓慢。
　　孙矢把住我的手，“我来帮你吧。”他温柔的声音让周遭的空气都变柔和了。
　　Woc，我都不敢回头看徐阳平。
　　“谢谢，我自己来吧，一个十八岁的人不会切蛋糕，说出去都不好意思。”
　　总之，吃蛋糕的时候，徐阳平是没有笑过。而我许的愿望，却是希望他永远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