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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不良人·同人】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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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宁之回头看时,只见黄河涛涛,携泥带沙,倾泻而下。这是前世无法窥见的壮丽山河,不由得一声长叹,发自肺腑。
“长河东去,水波万载。日月交替,宇宙之理。山川屹立,亘古不朽。唯有人世多变,故国不再。”
李嗣源不知王宁之心事,以为她伤春悲秋,犯了文人墨客矫情的毛病。当下挥起马鞭,遥遥一指,王宁之顺着马鞭方向看去,黑影幢幢,正是玄冥教人马,几个套娃阎君策马在前,黑白无常恭顺在后,正对着黄河指手画脚,显然是碍于两方势力边界的敏感性,无法渡河再追。
“看见了么?”李嗣源收起马鞭,将从黑白无常身上收缴来的灵锋刺抛入滔滔黄河泥水,“你一时的心软懦善,会招致什么后果!”
王宁之脸色煞白,她抿了抿唇,修长洁白的手紧紧攥住衣角,她的凌云壮志在她廉价且不合时宜的善良面前不堪一击!这次的及时逃脱多亏有明宗,那,下次呢?
“是我的错。”
“我不应该对敌人抱有幻想和怜悯。”
“谢将军教我。”
李嗣源见她知错,脸色稍霁,又见她肩上鲜血渗出,便从怀中拿出那瓶金疮药,想让她敷上。可瓷瓶一到手心,他便觉得分量不对。拉开布塞一看,早已空空如也。他心知是昨夜王宁之为己敷药之故,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竟不为自己留下一点么。
不知是什么情感,密密麻麻地攀爬上他冰冷的心,缠绕在平日的镇静上,搅动着李横冲的识海,让他的眼眶产生酸涩的感触,几乎不能自已。
李嗣源素来隐忍克制,杀伐果断。他到底是收住了这陌生的情绪,化作一声长叹,消弭在黄河畔的大风中。
“走吧,你随我去太原,拜见义父。”


IP属地:北京27楼2022-10-10 0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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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作者:“宇宙”作为词语,在《庄子》中就已经有了哟,所以宁之没用错哦。


    IP属地:北京28楼2022-10-10 0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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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4:5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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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楼2022-10-10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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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三:为谁辛苦事
        “老大,这次——你做得很好——”
        亭台水榭之中,藕花碧叶深处,李克用眇一目,须发白,立于亭中,执竿垂钓。
        “为义父奋不顾身,是孩儿的本分。”
        “嗯——”
        李克用缓缓点头,将视线从李嗣源身上转向池塘中央,似不慌不忙地等鱼儿上钩,良久,方又看向依旧恭敬行礼的义子。
        “朱温老贼猖狂,玄冥教助纣为虐。我三晋不能坐以待毙,也应加以反击。为父想创一通文馆,任你为通文馆圣主,你的其余弟弟们各为门主。如此,入我帐中可为臣子,出此江湖可为门派。老大,你——意下如何啊——”
        “这是义父抬举,孩儿感激不尽!”
        李嗣源再次拜倒,李克用见他恭顺,低笑出声,命身边一蒙面女子捧出令牌,显然是早已准备停当。
        “昨日有术士对为父言道,晋阳有王者气,正巧你二弟今日也向我提过,为父即日便启程晋阳,闭关修炼至圣乾坤功。老二已经被我派去驻守潞州,不日便要启程,这太原及三晋诸事,就要老大多费心了!”
        “谨遵义父之命。”
        李克用微微点头,忽又眉头一皱,示意让李嗣源起身,上下打量。
        “为父本以为,除了老二之外,你得我传授最深,这至圣乾坤功练到大天位是指日可待,可如今——”李克用手中茶盏微转,“你修为停滞不前,一时间,恐难以突破啊!”
        李嗣源原本平静的面目罕见地出现惊惶之色,只是短短一瞬,复又隐去了,他拱手求教,虔诚至极。
        “孩儿愚钝,还请义父指教!”


        IP属地:北京30楼2022-10-16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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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克用露出不明的微笑,虚扶一把李嗣源,缓缓道:
          “若得玄武山天师府的五雷天心诀,二者同时修炼,休说是大天位,就是更高的境界,也是指日可待啊!”
          “孩儿,多谢义父指点!”
          这话正中了李嗣源此时的心病,他虽修炼武功极勤,但这几年来,总是欲速不达,无法突破中天位至大天位的险要桎梏,眼见几个弟弟武功进步神速,他心中不免焦急多虑。此时一听李克用“指点”关窍,心中不免一动,思忖着如何得到这五雷天心诀。站在月亮门外的王宁之听了,却隐隐觉得不对,可她身份卑微,哪里轮得上出口询问。正思索如何劝谏李嗣源时,忽听得身后亭台间有阵阵鼓乐之声,她微微侧身回望,只见是一位华贵公子出了内庭,在水边的亭台中设宴饮酒,乐队因此奏乐起舞,声闻四野。
          酒过三巡,那公子似是嫌乐队伶人们不及自己音律高明,伸手躲过鼓槌,便要亲自敲鼓。他这一转过身子,却正好看见凝望此处的王宁之,当下吩咐身边一个亲近的伶人,耳语几句。王宁之虽已明确猜出庄宗身份,可是当自称“镜心魔”的伶人来到自己身前时,还是满心疑惑。
          “公子问你,会弹琵琶么?”
          王宁之摇了摇头,心中满是无奈,还以为庄宗要问问自己和明宗是怎么逃出生天的,没想到还是绕不过音乐和戏曲的话题。
          “小人出身寒微,不曾学过,请大人恕罪!”
          她生怕得罪这位庄宗的亲信伶人,给李嗣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遂毕恭毕敬行了大礼,将姿态放得很低。镜心魔上下打量了王宁之,扑哧一笑。
          “我一个伶人,你倒这般敬我,稀奇——稀奇——”
          说罢,笑着看了她一眼,袅袅娜娜地去了。
          王宁之眼见镜心魔回到原处,在李存勖耳边说了几句,李存勖却“哐当”一声扔下鼓槌,似是极不满意。他纵身而起,踩水而来,身后伶人们则一叠声地夸赞公子武功高强。李存勖在王宁之身边停下脚步,慵懒如猫,左看看,右看看,摇了摇头。
          “镜心魔真不会办事,你这般容貌,定是大户人家豢养的歌姬舞女,不会弹琵琶,那横笛?秦筝?笙箫?凤首箜篌?会是——不会——呀——”
          尾音上翘,带出戏曲的强调,王宁之只觉得头大无比,比论文答辩都耗费脑细胞,可不会就是不会,她才懒得滥竽充数,以此来讨庄宗欢心,便老老实实地回道:
          “小人俱不会。”
          李存勖皱了皱眉,他手中的面具在指尖转悠几圈,显示出极大的不耐烦和怀疑。
          “那你会什么?”
          王宁之低下头,忍住想笑的冲动,将自己两世为人唯一学会的弹拨类技能公之于众。
          “小人只会——弹棉花。”


          IP属地:北京31楼2022-10-16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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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倒不是她吹嘘,这项在21世纪现代城市中早已消失的技能,她这辈子倒是很精通。棉花自从南北朝传入中国,却在宋朝以前局限在边疆种植,并不曾大规模引入中原。在黄巢之乱前,陕西的外来游商极多,故而能将棉被棉布等日用商品带来她此生的故乡——邠州。许多年后,这些棉被用得旧了,就有许多妇人弹棉花赚些家用。王宁之也学了这门手艺,不过赚的钱自然被舅父无情夺去了。
            “棉花?也能与乐器相比?哼——好粗俗的下人,真是白生了这样好的容貌!”
            生在膏粱中,虽不是纨绔子弟,庄宗也不能理解最底层穷苦百姓赖以活命的一点微末技巧,他顿时觉得眼前女子无趣至极,本想着这般美人,定然精通音律长袖善舞,谁料到竟是个木头!
            李存勖踏水而归,将适才的鼓槌远远踢开,原来的兴致一时全无,一班伶人七嘴八舌,想逗庄宗开怀,都被庄宗赶开。还是镜心魔眼珠儿一转,和庄宗谈起李克用身边诸婢中最有风情、能唱会舞的刘氏来,李存勖这才喜笑颜开,命人拿车装了几百贯钱赏给刘氏,并请嫡母刘夫人、生母曹夫人做主,要纳这刘氏做妾。
            李存勖这番动静,引得李克用和李嗣源都从湖心亭中走来,李克用见王宁之低头垂首,看不清面目,一身粗布麻衣,从上到下不戴一件首饰,先前又在自己亲儿子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心中先是看低三分,只当是寻常村妇,粗俗不堪。命下人赏了金银绸缎,全当是传信之恩,也不出言安抚,便和身边的蒙面女子往后院去了。
            李嗣源见王宁之拿话拒绝李存勖的招揽,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熨帖与宽松。他甚至设想,倘若李存勖真的向他开口讨要,他是应允还是拒绝?若是换作其他女子,他二话不说自然同意,可王宁之——他却心有所顾,念念不舍。
            “二弟是义父亲生,他日义父百年之后,三晋大地,自然由他执掌。我却是草莽寒门,出身贫贱,你跟着我,恐怕享受不到什么富贵。”
            李嗣源一双鹰目盯着王宁之,他这番话虽是试探,却隐隐对她的回答有了期待。果不其然,王宁之在他面前,恢复了神采飞扬的模样,瞳孔中洋溢着热切与亲近。
            “将军,不,现在应该尊您为圣主啦——”
            “我嘴拙眼笨,最怕丝竹乱耳、扰我心神,还是案牍劳形、躬耕笔砚更适合我。”
            王宁之微微一笑,当真是人间殊色,纵是李嗣源心如铁石,也不由得微微抿唇,压抑唇边呼之欲出的轻笑。
            “你既然答应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王宁之凑近李嗣源耳畔,柔柔的呼吸声打在他的脸颊上。
            “绝——不——后——悔——”


            IP属地:北京32楼2022-10-16 2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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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减少开支,李嗣源也不另起炉灶,只是用了太原昔日官员荒废的宅邸做了通文馆的本部。本想着雇人打扫,却不想还没吩咐下去,王宁之便拿起笤帚抹布,现行清理起来,她一边打扫,一边观察着府中布置,等扫完一圈,她心中便有了腹稿,当下从装修的工匠那里拿了地图,对着正在喂马的李嗣源一顿比划。
              “圣主您看,这池塘可以养鱼,还可以种点荷花,到时候还能年年吃上藕片和莲子,省得另支钱去买。”
              “这边的假山留之无用,石料可以拆下来放在库中,花岗岩坚硬无比,太原若是需要修理城墙,正好可以挪用。”
              “这边的静室正好给您练功用,我瞧着工匠大哥的设计很好,我一个门外汉,便不指手画脚了!”
              “还有这边,本是巨大的蓄水池,不过早已荒废干涸,属下不知怎么处置,还请您裁处。”
              李嗣源见王宁之事事明晰,言之有理,连连点头,待那纤纤玉指点到蓄水池时,他却沉吟片刻,吩咐亲兵道:
              “你去报知昭弟,就说我既为通文馆圣主,以后与其余门主少不得切磋武功,请他寻些白眉蝮蛇来,放在井中!”
              “遵命!”
              李嗣源吩咐完毕,方回过头来,见王宁之眼露疑惑之色,便指着石凳,示意她坐下。
              “蛇,柔软无骨,变幻万千,用来练至圣乾坤功再好没有。只是白眉蝮蛇剧毒无比,你初学乍练,还不成什么气候,先别去那蛇窟,弄什么蛇了。”
              见王宁之笑着答应了,李嗣源便要给她分配房间屋舍,此时又有亲兵来报:
              “启禀圣主,李存忠与李存孝二位将军已经到了!”
              李嗣源微微颔首,将那布置图放在一旁,轻轻拢着王宁之肩头,五指却不敢触碰。
              “是我九弟与十弟到了,你随我去相迎。”
              能见到“将不过李”的当世传说,王宁之欣然应诺,忙换了身衣服,跟着圣主身后迎出大门。只见李存孝身长三丈,魁梧雄奇,果然是无双力士!又见李存忠眼露精光,身材精干,便知也是精明强悍之将!当下拱手施礼,不敢怠慢。李存孝不善言辞,李存忠却伶牙俐齿,见王宁之跟在圣主大哥身边形影不离,心下已明了七八分,连忙端起笑容,拱手还礼。
              “姑娘好生客气,既然同在通文馆,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IP属地:北京33楼2022-10-16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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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暄已毕,李嗣源命收拾厅堂,准备酒宴,先为二位义弟接风洗尘,圣主自然上座,李存忠欲请王宁之坐在圣主左手边的位置,王宁之摇头,连称不敢。
                “将军与圣主,骨肉之分也!在下不过是供圣主使唤的下人,怎么敢位在二位将军之上,能敬陪末席,已是在下极大的荣幸了!”
                当下也不顾李存忠的嗔怪,径直坐在最末。李嗣源见王宁之行事有礼有度,十分满意,便命二位弟弟就坐。这一场酒席宾主尽欢,李存忠谈天说地,李存孝大啖牛羊,李嗣源笑而不语,王宁之仔细聆听。四人性情各异,此时在同一屋檐下,竟也出奇地和谐。李存忠一时兴起,不免大醉而归,第二日一早起来,王宁之便安排好了早饭与解酒的茶水,差人送到房中,还不及李存忠夸赞王宁之心细如发,又有门徒送来礼物。
                李存忠一瞧,却是绸缎几匹,金银数十。他不解其意,问了门徒才知,是王宁之见二位将军车马劳顿,身上衣服有些旧了,便禀明了圣主,圣主心系手足,立时便送这些好东西来,给二位弟弟当体己。
                主屋处,李嗣源听闻王宁之将李克用赏赐的金银绸缎分成数份,以他圣主的名义送给未来的各位门主。心中又想起那瓶金疮药来,不由得皱起剑眉,命亲兵开了自己的内帑。李嗣源素来不爱财物,多年戎马,战功赫赫,得到的财物大多赏给了手下。此时翻检时,不过一些陈旧衣料、珍珠并彩珠十余颗、金银少许而已。他沉吟片刻,心中竟泛起愧疚来,亲兵虽将这些东西送去了,李嗣源却负手而立,看着院中梨花,沉默不语。
                这些东西与义父的赏赐相比,实在是薄得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亲兵却是笑眯眯地回来,李嗣源见他手上金银原封未动,怀里还多了一个小包裹,不觉诧异。
                “怎么了?她如何说?”
                亲兵先将金银放在桌上,从怀里取出那小包裹献上。李嗣源一把接过,仔细看时,原来是一张手帕。他将手帕在掌中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珍珠手链,十二颗白色珍珠衬着唯一的一颗青珠。触手时,珍珠尚温,显然是王宁之串珠时残留的手掌余温,可此时握在通文馆圣主的手中,却是如火炭一般滚烫。
                “姑娘说了,圣主初登掌门,自然多有花销,虽说官中有拨,但您好歹得留些金银傍身。再者,姑娘说珍珠能安神,她自己留下一颗做吊坠,剩下的编作了手链,希望圣主能佩戴。那手帕也是姑娘用您送去的料子做的,她还在角上绣了咱们通文馆的‘文’字呢,您瞧瞧,多细致啊!”
                李嗣源未有接话,只是将那手帕收起,又将珍珠手链戴在左手腕上,注视着桌上被退回的金银。他只觉得胸膛是暖的,却不是火焰的炽热,而是寒冬中被褥的温暖,裹住他冰冷如铠甲的心,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怜惜与渴望,夤夜不休。
                “去吧,和她说,我都收下了。”


                IP属地:北京34楼2022-10-16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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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4:4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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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第一,古代男性对女性的“怜”,基本可以等同于“爱”了。加上圣主性格又很内敛,所以......
                  第二,李克用和李存勖在许多年后想起这一天,无数次悔青了肠子。
                  第三,庄宗的刘皇后和明宗的王淑妃,两位后妃在历史上的为人,显现出了惊人的相反。刘皇后是妾室得宠强行上位,贪财如命,品德低下,在庄宗面前都自说自话,嚣张跋扈。庄宗临死时不肯去看,还在庄宗死后没几天,立刻和小叔子搞在了一起。王淑妃虽然得到明宗极深的宠爱,却拒绝成为皇后,视钱财为粪土,小心谨慎,和正室关系超级超级好,在政治巨浪中明哲保身,最后遇到刘知远这种杀人如麻的屠夫才保不住性命,时人都可怜她。我在本章同时写了庄宗纳刘氏,明宗带走王宁之,就是为了在后面的情节中,让庄宗亲身体会一下,什么是自家老婆猪队友,大哥老婆神对手。


                  IP属地:北京35楼2022-10-16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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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主在通文馆时期的手串,我数了半天,应该就是一颗青珠加十二颗白珠。有一说一,圣主虽然只戴一件珠宝,但是品味超好,这个配色非常适合他,显得很庄重。


                    IP属地:北京36楼2022-10-16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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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四:书中颜如玉
                      “存礼,你见过圣主的夫人么?”
                      王宁之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隔壁书桌的李存礼,压低声音,恍如回到前世中学之时,与同学在课堂上传递纸条时的调皮活泼。
                      “哪有——”李存礼年方十五,正是少年心性,与这一世的王宁之正好同岁——王宁之的生辰只差李存礼一个月——不久前方来通文馆。二人因年岁相仿,一见如故。他左看看、右看看,见为二人授课的张承业此时出门透气不在书房,便顿时大胆起来:“我大哥戎马半生,不曾聘娶,哪里有什么夫人娘子?就是个妾,都不曾养在房里的。”
                      王宁之微微挑眉,沉吟片刻,又开口问道:
                      “那圣主除了你这样的好弟弟,还有什么亲近之人吗?”
                      李存礼摊开手,示意再要一块饴糖,才肯回答问题,王宁之将最后一块饴糖塞进他嘴里,他才含含糊糊地说道:
                      “大哥除了练功就是练兵,除了我们,也就是军中的安重诲和他亲近些。”饴糖在唇齿间融化,他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再来一块。”
                      王宁之正思索这个世界没有永宁公主和兴平公主的情况下,怎么制约石敬瑭和赵延寿这俩汉奸,就见李存礼的手掌又伸到眼前,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就知道吃,圣主就赏了这么一点儿给我,我舍不得吃,倒是都给你吞没了!”
                      李存礼轻哼一声,指尖内力绽出,已将王宁之摆在远处的饭盒夺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打开盒盖,将里面热气腾腾的糕饼撕下来一块。
                      “上次圣主大哥说要糯米,为将体内残余的一点儿尸毒彻底祛除。我看宁之你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下厨,做了十几盒各色的糯米点心,个个玲珑可爱,却一个也不曾给我们尝尝,全给了大哥。今天我就吃了这么一片儿,你就恼了?”
                      李存礼不顾糕饼的滚烫,吃得像一个往嘴里塞坚果的仓鼠,即使如此,嘴里也不忘嘟嘟囔囔。
                      “宁之好偏心,咱们也算是兄妹了,你的眼里竟只有大哥,全不顾念我!”
                      王宁之被戳中心事,登时脸红如血,当下不甘示弱,指尖蓝色内力一闪而过,已将那饭盒夺了回来。
                      “好啊,你才大我一个月,就充起兄长的威严了!哼,我却不服,你若是在武功上胜过了我,我便让你吃糕饼吃个够!”


                      IP属地:北京37楼2022-10-22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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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存礼也是年少气盛,当下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一撩袍袖,从书桌后一跃而出。
                        “好啊,要比武功,我——奉陪到底——”
                        二人旋即战到一处,虽是切磋武艺,点到为止。但李存礼少年心性,自然力争上游,当下把武功招数一一施展,不过眨眼功夫,便和王宁之拆了十数招。他自诩修炼至圣乾坤功时日比王宁之长上许多,定然能稳稳地压她一头,可到动起手来,便觉有些不对。王宁之入门虽晚,内力却极其精纯不说,与李存礼相比,这内力却并不浅薄,仿佛已经修炼数年一般!李存礼越打越奇,当下叫停,指着王宁之道:
                        “奇怪,真是奇怪,我自幼练这武功,数年辛苦,竟和你这数月修行相差无几!你!你这是什么修炼速度!”
                        王宁之也是一脸奇怪,她这几个月天不亮就出门,以通文馆的名义,帮太原城内农民伯伯们疯狂耕地做重体力活,中午一身泥狼狈回来,下午洗个澡又要来上课,只有晚上批改完公文,才有时间练功。她本以为自己的武功微末至极,刚才和李存礼赌气,不过也是虚张声势,存心想输给他,让他吃顿糕饼过过瘾。没想到听李存礼一说,她的武功已经有这样的成就!这——这是什么缘故?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直到张承业的戒尺分别打在二人头上,方才齐齐“哎哟——”一声回头看,只见张承业脸色铁青,指着被两人打斗弄乱的桌上书本,冷道:
                        “老夫不过出门片刻,姑娘和小爷便将书房闹了个天翻地覆,看来老夫得去禀明圣主,早日告老还乡,免得受晚辈的气!”
                        李存礼和王宁之对视一眼,顿时一人抱住张承业一条胳膊,少男少女一齐讨饶。
                        “张公息怒,都是我二人一时糊涂!”
                        “是啊,张公曾是天子心腹,身份高贵,求您别和我们一般见识!饶了我们这回吧!”
                        “就是就是,张公最好了——”
                        这张承业原是唐宫宦官,自归李克用后,长期掌管财政要事,威望甚高。王宁之被李嗣源委任通文馆事务后,生怕处置不当,便求了圣主,要请张承业来教授机要。李存礼对庶务也颇为有心,便也求大哥。李嗣源见二人都有向学之心,便备了两份贵重束脩,特请张承业来讲授,这才使得二人有了同窗之情,同学之谊。


                        IP属地:北京38楼2022-10-22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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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承业初次讲学,见王宁之明慧,李存礼聪颖,心中很是欢喜,便在财务之外,又细细教了许多政事,王宁之与李存礼皆是博闻强记之辈,当下牢牢记住不说,更能举一反三,反问老师。张承业孤独一身,此时见两个小辈这样渴学,便有传衣钵之意,对二人十分偏爱,嘴上说着告老还乡,也不过是故意冷下脸,戏弄学生而已,见二人讨饶,便咳嗽一声,轻轻揭过。
                          “你们也学得够了,老夫也再无旁策可授,不日便回府衙。你们二人皆聪慧过人,日后当善待百姓,辅君治民,那老夫纵然死后,也当瞑目!”
                          李存礼与王宁之心知这是老宦官的肺腑之言,立刻收起嬉闹之色,郑重下拜。
                          “谨受教!”
                          张承业点头,方想再夸两句,此时外间跑进一个门徒来,语气慌张,急急忙忙地报道:
                          “报张公,礼字门门主,长史,从洛阳传来消息,朱温老贼弑杀天子,立了辉王为帝!老贼已自封为梁王了!”
                          张承业一听这话,恍如耳边打了一个惊雷,当场昏死过去,王宁之和李存礼连忙抱住,将他抬到客房。此时李嗣源在城中校场操练横冲都,并不在通文馆中,王宁之以长史一职指挥门徒速传消息给圣主,又请医延药,为张承业看诊,一众门徒如流水般进进出出,却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李存礼见她年纪与自己相当,却行事沉稳,滴水不漏,不由得暗暗叹服。
                          待等大夫施针完毕,张承业才悠悠转醒,这位老宦官泪流满面,口中只呼天子,见李存礼守护在侧,似是误认为皇子,一把揪住,喃喃自语道:
                          “千岁,千岁,还无恙否?”
                          王宁之知张承业心系哀帝之外的皇子,但是这惨烈的结局却让她难以描述,只得委婉支开话题,企图含糊过去,张承业何等老辣,一听便知昭宗血脉已然十死无生,他痛断肝肠,又哭嚎起来。
                          “姑娘既已知晓,又何必瞒我,你怕我受不住此噩,殊不知我这老儿也当随天子去了!”
                          张承业灰心丧气,李存礼和王宁之哪里敢走开,一个柔声劝慰,一个奉上汤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老宦官的眼泪劝住了,已经是半夜三更。王宁之知李存礼明日一早还要练功,便打发他先回去睡了,自己守着张承业至四更天,见他睡熟了,方才蹑手蹑脚地回屋。张承业耳听得王宁之极轻的步伐渐渐远了,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物来,那信物似是一张令牌,张承业用手指轻轻描摹,声如蚊呐,却饱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不——良——人”
                          他将令牌贴在胸口,眼泪夺眶而出。
                          “大帅——您——为何——不救——天子啊——”


                          IP属地:北京39楼2022-10-22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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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烛火,映照着通文馆圣主脸色忽明忽暗,他瞥一眼门外有些诧异的王宁之,用笔在公文上划出沙陀文字的圈圈道道。
                            “长史可算回来了,本座还以为,长史和礼字门门主在一处流连忘返,将馆内诸事,一概忘却了。”
                            他在灯下抬眸,眼波中流溢着揶揄,只一瞬,又归于湖水一般的幽深。他将毛笔放在砚台边舔舐,笔尖的分叉在手腕珠链的轻颤中归于浓墨。王宁之皓腕如霜雪,将长袖卷起,研磨如故。
                            “圣主何必打趣属下,若是旁人昏厥过去,我又怎会如此忙乱——”
                            她的手腕自然是极其细巧的,李嗣源的两根手指便能轻轻圈住。这双手又是极俊秀的,不仅能书会文,更是能谋会算。
                            “圣主,虽说天子生前已封了令尊为晋王,可那朱温贼子挟新天子在手,不日即将篡位,他占据中原,只恐连接河东王镕等人,对我三晋不利——”
                            羊毫吃墨,李嗣源挥毫泼洒,软如蛇行,至圣乾坤功内力之下,却隐隐透出狼毫的老辣劲道。
                            “我通文馆此时——咦?圣主,这是沙陀文字么?”
                            王宁之素手探出,握住李嗣源执笔的手,薄薄的茧子遮不住细腻的肌肤纹理,李嗣源抬头看时,她轻轻摇头,秀眉微蹙,显是极不情愿的模样。圣主只觉得有趣,起了逗弄之心,将笔一掷,左手反手扣住她一双抚之如玉的手腕,沉声道:
                            “长史,是要——犯上作乱么——嗯——”
                            别看通文馆圣主生得儒雅,手上劲力却是如假包换的马上将军,王宁之往外拉扯,却是纹丝不动,反而圣主气定神闲,空出的右手还拿起茶盏,轻轻地抿上一口。
                            “圣主,别拿属下取笑。”王宁之只觉得双手酸软,内力不济,侧过身子,讷讷地说,“我之前和圣主说过,往来公文,各地财表要用汉字批复,怎么圣主——圣主就是不听呢?”
                            李嗣源手上劲力一缓,王宁之这才抽出有些泛红的双手,见圣主低眉不语,王宁之以为说了不对的话,正要请罪,便被李嗣源一把扶住。


                            IP属地:北京40楼2022-10-22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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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8 04: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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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十三岁追随义父晋王,早年在漠北饮沙,困苦不堪。后因黄巢之乱,进驻三晋,又历经无数战争,身披数十创。在许多年征战之余,我虽学了沙陀、契丹与汉族的语言。可待学汉字时,年纪渐大,不比从前了,只能让亲兵念予我听,才知一二。”
                              他说这话时,凝视着幽幽烛火,满面追思之色,待讲到句末,又侧过脸来,注视着灯光下似抹上一层胭脂的绝色容颜。
                              “数月来,你助我良多,我才知身边有出色人物辅佐,是什么样子的。”
                              王宁之听得耳赤面红,却仍旧坚持己见。
                              “非我要可以为难圣主,您看——”
                              她修长的手指拿过毛笔,在洗笔池上方轻轻一点,一滴墨汁溶于水中,顷刻便消失不见。
                              “圣主,我们既然立足三晋,未来也有图中原之心。那汉文是不得不会的,沙陀虽早已融入中原怀抱,可沙陀是一捧西沙,汉人便是汪洋大海,如果不加以彻底汉化,迟早会被华夏驱逐!我既得圣主赏识,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必当粉身碎骨以报!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圣主在文治上吃亏呢?”
                              她化用蒙古灭金之战的史句来劝说,见李嗣源闭目不答,以为他不纳己谏,可李嗣源抓在她玉臂上的手掌却越来越紧,半晌,他才睁目,把她的臂膀往身侧拽,示意坐在他身侧地上的一叠书上。
                              “你说得对——”
                              他低头看她的娇艳欲滴的模样,回想起昔日相逢时的场景,竟生起几分庆幸来,眉宇间的阴郁之气也散去不少,他吩咐值夜的亲兵准备描红的纸来,刚想执笔再批,却听窗外更漏响起,已经是五更天了。李嗣源身怀武功,倒也不惧劳累,可王宁之的一双妙目里却全是血丝。他手指轻动,将灯火熄灭,暗暗把一份机密藏入袖中,才拂袖开门。
                              “你好生歇息,也不必再去耕作劳累。再说学堂已毕,我让存礼送张公回去,你也不必为此劳动。”
                              王宁之待他去得远了,却也不回后屋中睡,她重燃灯火,将桌上的书卷翻开,露出已经一道浅浅的痕迹。
                              圣主行事缜密,生怕墨水透纸背留下痕迹,便只用手指在一张图上笔画,只是他功力日深,又恰逢王宁之为了省钱买了最最便宜的松木来做家具,否则还真是难以留下微微的刻痕。
                              “圣主,您何必入此彀中。”
                              她将刻痕与记忆中的地图一比对,便知他的企图。
                              “将存礼支走,让我安然入眠,此时通文馆中只余下目盲的李存惠,便是为了此事。”
                              她眼底浮现出悲伤,转身进了后屋,将文士袍脱下,换成一身劲装。
                              “圣主,属下绝不会看你误入歧途。”王宁之极好看的星眸中满是坚定,“哪怕——是我死在你的掌下。”


                              IP属地:北京41楼2022-10-22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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