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归来知路难
起码让自己进来了,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是愿意管自己的。墨无书在心里无声的笑了一下,心中酸涩之感越发浓郁。跪晕……跪晕……墨无书跪直身体,脑中循环往复就是这两个字。不告而别,三年隐匿,若是他还愿意留自己,跪晕过去又能如何呢。这个地方,自他幼年起就是自己的家了,哪怕……他也真的是真切地惧怕着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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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无书思绪至此,牙齿不觉咬上下唇,微微用力,疼痛在嘴唇上丝丝蔓延,伴随着内心深处掩藏的担忧,与时渐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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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加之方才墨无书所跪的时间,已有约摸三个时辰之久。这身体刚解毒不久,还羸弱得很,三个时辰的罚跪,实在是让今日尚还滴水未进的墨无书有些支撑不住。原本笔直跪立的身形微微摇晃,膝下已经麻木,精神却渐渐有些恍惚。墨无书垂下的双手缓缓攥紧,狠狠地掐着手心的肉,牙齿愈发用力的咬着下唇。企图用疼痛使自己清醒一些,勉强止住摇晃的身形,墨无书的手心已是一片鲜红,嘴中泛起淡淡的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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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中静谧,除了偶尔传来的翻书声,再无其他。跪着,汗水贱贱渗渐渐湿衣襟;苏沐尘坐着,手中翻阅着一本棋琴谱。从刚才说出那段话后,苏沐尘便不再理睬墨无书,一本琴谱翻阅至今,再未给过墨无书一个眼神,似是真要等着他跪晕过去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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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一本琴谱终于翻到了末章。苏沐尘缓缓合上琴谱,静静地,用他那清冷的眸子注视着这个此时正苦苦煎熬着跪在他面前,离开了自己三年的弟子。见他脸色较之方才更加苍白,知他是撑不住了。思绪万千,最后只得合上双目,轻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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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做什么去了,缘何不让本座知晓?”平平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墨无书敏感的察觉,苏沐尘自称“本座”,而非“为师”。这关果然不好过啊,墨无书心中苦笑,这个问题……他又该如何回答?是说,因为自己三年前,一时冲动与人订下赌约,去查那件事……还是说,自己想求一个证明,想要一个承认……呢?只是不料这一走就是三年。赌约未曾办到,还惹了不小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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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无书,是想着自己出去,历练历练……”墨无书心下没底,眼不敢看,头不敢抬,就这么低着头跪着,声音显得有些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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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历练?那你跟本座说说,这三年有何长进啊?”苏沐尘刚压下的火气又有了往上冒的冲动,语调带了些许玩味,所出之语却是能让得墨无书有口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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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无书攥紧了双拳,手心冷汗直冒。长进?他没退步就不错了……哪里有长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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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墨无书,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实话?”方才那带着些许玩味的语气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一瞬间,冷意重新袭来,甚至较之刚才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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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本座换个问题。三年了,走的时候悄无声息,如今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是打着什么算盘,以至于要隐姓埋名偷偷摸摸的回来!”话已至此,苏沐尘单手狠狠拍在书案上,语气冷冽,犹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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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做什么?难道自己要说,因为发现自己鲁莽冲动不计后果,惹出不小的麻烦所以回来了?还是要说……自己,想这里,想他了?墨无书牙齿再次咬上嘴唇,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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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苏沐尘见墨无书这般模样,起身离开书案,抬手狠狠地甩了墨无书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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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三年,墨公子连话也不会回了?”苏沐尘双眼微眯,居高临下的望着被他一巴掌掀倒的弟子。“既然跪着不会回话,那我们不妨换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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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无书方才正无措着,就猛的被凌厉的一巴掌扇倒在地。方才紧紧咬住的嘴唇骤然松开,此时再看,牙上尚还带着丝丝血线。继而脑中一片混沌,恍惚中听得几个模糊的字眼,由于尚未完全清醒,墨无书只愣愣的保持着被扇倒时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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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三年过去,墨公子长本事了?还要本座请你?”苏沐尘见他没有动作,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下墨无书可算是清醒了,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手忙脚乱的起身往周围望去。正巧瞥见了不知何时端端正正摆放在那里的一张长凳以及长凳上方一木盒中摆放的拇指粗细的青木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