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他娘快了。
不该就这么结束的。于自己,于小马国,我还有那么多该做的事情没来得及去做。早知今天之后不会再有机会,我就应该把我那个世界的奇闻轶事再多讲给她们一些。
比如说,奇妙和便捷之外,我的世界也有很多问题,其中的大部分来自人类自己:无情的奸商,狂热的宗教分子,社会上那些执著于正义、却把自己在社区大学里学的东西奉为圭臬的人,以及那些还玩不来橄榄球的人。
生活不会一成不变,与之相关的方方面面也不会——首当其冲的就是人际关系。当我和我那惹人生厌的家教老师沉向湖底的时候,这些东西纠缠在我的脑海里久久不去。但现在没时间想其它的了。我因为缺氧而头晕目眩,而我之所以还未放弃,是因为我感觉到白银勺勺在恐惧中紧紧抓住了我。我们周身包裹在沼泽之中,等到我们沉到漩涡的最底部,它还会将我们拖入死亡。
不过沼泽似乎开始厌烦我们,把我们扔进了别的什么地方,于是,令我们窒息的东西从泥巴变成了——空气。
虽然闻起来腥臭潮湿,但毕竟是空气。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冒着生命危险吸一大口,白银扑腾着,拖着我浮到了水面上。她是我们中唯一一个会游泳的,现在正以惊人的力量划拉着。我老实说,这只小雌驹还真有点能耐。
她把我从她的肩上甩了出去,然后我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来了个硬着陆。我可没啥抱怨的,毕竟我还是回到了岸上。此外,我正忙着为身上一夸脱(约一升)的肮脏淤泥大发雷霆。白银也兴致勃勃地加入了我,之后一段时间,能听到的声音就只有我们狂乱的咳嗽声回荡在四周的……墙壁上。我们现在在哪。
“****的,”当我能再次开口后,我低声说道。“我们还活着。”
“呃,”白银喃喃着。“要是我……被泥巴淹死了……我死都咽不下这口气。”
“我们在哪?”
“水下……洞穴吧。泥巴湖……底部。我可怜的古董眼镜啊……我可怜的古董项链啊。脏死了。好恶心。”
“恶心。”我赞同道。
沉默。
“好了好了,来吧。该起身了。”她用蹄子轻轻推我。
我伸出蹄想把她甩开。“不要。让我静静。我还不爽着呢。”
白银沮丧地低吼。“哦女神在上。你可真是个,嗯,扫兴的家伙。你知道吗?你的***学校里那些空白屁屁还多。”
“没错。现在闭嘴。我可没要你跟过来,你跟你那娇生惯养的朋友也没法让我24小时都疼个没完的脑袋好起来,明白了么?”我满口嘲讽地怼回去。
“哼!反正我还帮忙救了你的小命!不用感谢。”
我嘀嘀咕咕地说了几个字,希望它们听起来像“谢谢你”。
“……随便了。那么我猜,我藏在头发里的古董防水珠宝盒,你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哆嗦着,泥水从我的头发里源源不断流到我脸上。“终于,你总算是说对了一次。”
她应该是打开了盒子,因为我听到轻微的咔嗒声。“就算是里面装着我的备用眼镜,地图,生存工具包,还有你留在我的房子里那些白色和棕色的东西?说起那些玩意儿。那到底是什么啊?看起来有点像糖糖做的耐嚼的长条型糖果,所以我尝了一口。味道恶心的要命!”
“哦,对啊。糟的不能再糟了,是吧?”我打着哈欠。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想不想再动弹了。呵。我留在她家的那种白色和棕色的东西味道不好?在所有疯狂,奇怪的事情里,这是最……
诱人……美味……芬芳的……哦,如此令我着迷……
“我的烟!”我大叫道。快乐如烟花般在我心中炸开!我敢说,我几乎连腿都还没动,蹄子就自己蹦起来了。
“什么?”这是我把她扑倒在洞穴地面上之前,她能说出的唯一一个词。
“GIMME GIMME GIMME GIMME!”
“给我给我给我给我!”
“哦!干嘛,你出什么毛病了?给,拿走,赶紧给我起开。”
我把那装着致癌物的小纸盒抱在胸前,语无伦次地念叨着。“来了来了,爸爸回来了。哦,我想死你了,我的小宝贝……我们以后永远永远也不分开了,如果我有一根火柴的话我马上就能……”
我僵住了。洞穴里,一时间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
“……白银勺勺?”我说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化为一个大大的,抽筋般的微笑。“老铁?死党?我最好的小马朋友?”
“呃……啥事?”她站在我的安全距离外答道。
“你身上有带火柴吗?”
“我的生存工具包里有。怎么了?”
“给我给我给我给我!”
我又一次朝她扑了过去,但我猜她这次跳开躲过去了,因为我一头撞在了洞穴地上,差点把脑袋撞开瓢。
“嗯,不行!我们得尽量节省火柴,懂吗?因为这里冷的要命,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我们得先去找一些木头之类的东西生起一个火堆。”
“求你了……”我试着用落雪那大大的,空灵的,可怜的眼睛用尽全力望向她。没错,是有点下作,但你明白人在绝望时会做出什么。我无情地发起攻势,等待着她沦陷的那一刻。
“呃……我在这里。你,嗯,面对的是墙。”
切。“听着,给我一根火柴,行吗?我愿意做任何事。我甚至愿意再回去上一节补习课。不,十节!”
“不行,伪落雪。直到我们生起火之前都不行。除非你这次能把‘谢谢你’说清楚。”
所以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懂了,比起等生火,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雌驹说‘谢谢你’显然更容易。“谢谢你。”
“啧!不合格!不是这样说。”
“什么叫不是这样说?!”我震惊地抬起自己的前蹄。“我还得戴个难看的假发宣誓吗?”
“跟我重复:‘谢谢你,白银勺勺,伟大的高贵的无与伦比的小马,拯救了我的小命还有我的烟——虽然不晓得那到底是什么……’”她洋洋得意地说着。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事儿容易个蛋。
“谢谢你,白银勺勺,”我重复道,尽力忍耐着,免得把牙咬碎,“肥大的高贵的无与伦比的小马……”
“嘿!我说的是伟大的!”
“……伟大的高贵的无与伦比的小马,拯救了我的小命还有我的烟,还曾经想吃掉……”
“不许妄加评论!‘……又酷又闪耀的珠玉冠冠最好的朋友,小马国最好的古董商,以及保护小马镇,使其免于被超级麻烦的可爱标记童子军侵害的家园卫士。”
“你确定?”
“嗯,你也见过她们了,对吧?”
我翻了个白眼。“明白了。好吧:又残酷又闪耀的珠玉冠冠最好的朋友……”
“嘿!不许说珠玉坏话!”
“……小马国最大的咖啡狂,而且和小马镇那三个麻烦丫头一样喋喋不休。差不多了吧。现在赶紧动起来,找点东西升火。”我咽下了心中的烟瘾,把烟盒塞进鬃毛里。我妈跟我说过我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我觉得她指的,应该不是说我总有一天会被困在一个失明的小雌驹身体里,忍耐着烟瘾。
“好吧。哼,随便了。”
“说起来我们到底在哪?暮暮没有说过泥蛙沼泽下面还有个洞穴啊。”
“呃嗯嗯……那就由我们找出答案吧!”急促的蹄步声在洞穴中回响,向着滴水的方向远去。
“慢点!别把我留在这。”我连滚带爬地赶上她。我脖子上的斗篷里满是板结成块儿的泥巴,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丢掉它。我猜白银已经停住了,因为我一头撞到了她的屁股上。哎呀。
“嗷!嘿,走路看着点!”
“行啊!那你眼睛能借我用用吗?!”
“好吧,那个……来。你把蹄子搭到我背上,跟紧我,”她把我一只前腿抬起放到她肩上。我听到了纸页沙沙作响的声音。“真是奇怪。这张地图上没有任何沼泽地下洞穴。或许这里是,嗯,未发现区域之类的。”
我心里一沉。“好吧,先等一下。给我描述一下这个地方。”
“切!无聊的很。这是一个很大的洞穴。这里都是绿色和黑色的石头,看起来丑的要命。洞顶,我不知道,大概有一百步高?我们前面还有一条隧道一直延伸向里。”
“我们要往那走吗?”
“当然。除非你愿意留在这或者回到泥巴里去。”
“不用,谢了。”
我跟着白银的步伐,身边除了水声和蹄声以外,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我们就这么被困在这里了,连露娜和谐律精华也找不到我们。小马国即将被冰雪掩埋,而白银的家人也会担心得要命。对,事情本来应该更顺利一些的。
“嘿,勺屁屁。你怎么跟你爸妈说的?”
她的声音有些窘迫。“呃……我应该跟他们说了,我要在珠玉家住上几天。”
“哦是嘛?好吧,现在几天已经过去了,所以你估计要完蛋了。”
“是啊,”她叹息道。“我想我是忘了时间了。周围还有公主和大姐姐们,所以我不得不躲起来。我从来没有想到,把我家那宏伟的别墅讲清楚,竟然需要这么长时间!”
“你费了那么大劲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讲你家那个该死的房子?!我还是无法相信。”
“呃……一开始是,不过后来我好像对你们谈起拯救小马国的事更感兴趣了。我是说,不要误会,珠玉冠冠依然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小马,因为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是第二伟大的,但如果你去到城堡,制作出你那魔法雪球之类的东西……你说不定能排进前十名。而特别的小马们必须团结在一起。即使其中一个是,嗯,一个不懂得欣赏古董的,目不能视的外星僵尸。”
我转过脸去,让她看不到我窃笑的样子。“即使其中一个是傲慢无比,自以为是的咖啡狂。”
“嘿,这倒提醒我了,我还在求生包里带了些我妈妈的咖啡!”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