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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双城》by龙马甲 (7顾衍生--周鲍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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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他笑了笑,眼神却依然冰冷,“我一直就不明白,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那一天,你的下属交给你的纸条上的密码数字,”我轻轻笑着回答,“我从那本《诗经》上找到了解码。”
他点点头,“难怪后来我总是注意到你趁我洗澡的时候卸下我枪里的子弹,又趁着我早上洗漱的时候放回去……”他顿一顿,“但你既然一早就知道我是在计算你,为什么还要跟我虚以委蛇?你有太多的机会杀我了。”
我笑,把嘴里的烟狠狠咬一口,然后吐掉,“我舍不得你的身体,我从来没有尝过比干你更加爽的事情。”——这真的是我的意思吗?周天赐,你真的要说这样的话吗?我大脑发胀,头痛身痛心痛,我控制不了自己想说的东西,控制不了!
他呆住,脸色惨白,好半天才露出一个勉强可以称为笑的表情,但是颤抖的嘴唇却吐不出一个字。一股突如其来的快感杀入我的脑海,我的痛我的苦我的难堪我的绝望,假如你完全不能够理解,小鲍!那么现在,我要让你知道!
“还有什么要问我吗?”我慢悠悠地笑着说,“比如为什么被同是男人的我拥抱,你却也那么快乐?嗯?”我看着他,“那是因为你天生就喜欢被男人干!你……”
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我,他脸上再也没有一丝血色,但他颤抖的嘴唇却平静下来,“我知道你是在逼我杀你,但是冲动的事情只有你会做,周天赐!为了现在这个计划,我已经研究了你一年。你为人是聪明,八面玲珑啊!可惜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太容易激动。”他握着手枪的手也稳定下来,“只要把你点燃了,你就会不分东南西北!”
……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情,不过,烧得越猛烈的火越容易熄灭,掩埋在灰堆里的小火,却可以灼烧整夜。”叶伯父说,“你为人精明,灵巧机变。可是,你太容易上火了,赐官!而最危险的是——你一旦燃烧起来,就会看不清一些其实很简单的事情,对!这很危险!”
……
“年轻人,有脾气有冲劲是好事,但是,不要忘记分寸!”杜老倌忽而一笑,“我原来还以为周大少爷是个城府够深的少年英杰,不过现在看来,大少爷倒是让我失望了。”
……
原来每个人都知道我的错误,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只是除了我之外!我的眼前一阵黑雾,你厉害啊!东卿,你只用一滴眼泪就把我点燃了,鲍东卿,你果然是最聪明的人,你用你身上最廉价的东西却获得了我认为的弥足珍贵的宝贝。
“从明天开始,蓝衣社就将全盘掌握广运行,你的那两个最得力的下属,周水生还有那个叫做阿福的,现在都在76号的地下室里关着。哦,对了!还有你那位倒夜香的太太,听说你犯了事,正在从广州赶过来,而且,据说刚刚诊断出来,她怀孕了……好福气啊,周大少!”
一阵天旋地转,我几乎连眼前的人是谁都看不清楚。大脑里好像有两把锥子从太阳穴这里开始往脑海里面钻,痛得我几乎,魂、飞、魄、散!
“不是我不想杀你!”他还在冷笑,还在冷笑!“只不过你已经败无可败,杀你,无非是浪费我两颗子弹而已!”他用枪轻轻地拍着我的脸,“你是生意人嘛,对不对,你教我的,不可以随便浪费!”
我看着他,我想笑一笑,我想……胸口一阵呛甜,还没有意识,一口鲜红已经从我的嘴里喷射而出,正正喷在他雪白的脸庞上。
他怔愣了半晌,用手轻轻抹掉,然后依然那样微笑着过来问我:“怎么伤得那么重啊,周大少?想死也不必急在一时嘛!”他轻笑着,“不过这样,念在我们总算也……好了一场,你告诉我,今天闸北那里被劫的三车皮军火在哪里,我保证,就算你死了,也不伤害你的家人!”
“军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前面受伤开始就一直堵在胸口的这口血喷出去了,所以胸口突然一松,也让我痛得近乎麻木的大脑清醒了过来。我死也就死了,这是我自己活该!但是生叔、福仔、双喜……不!他们是远大于我生命的存在,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受到一丝半点的伤害。
我深吸一口气,“军火啊?你不是说那是你的同窗好友拼命才救下来的文物吗?”



55楼2008-12-2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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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跟我装傻,赐官!”他慢慢退开一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放下手里的枪,“这本来就是我计划里的一个部分。我知道你手上必然有些不为人知的地下运输通道,正好,我们必须把在上海的军工厂撤去内地又不能让其他势力发现,所以,”他轻轻一笑,“我就派人把你要运走的文物换成了这些同样要运走的军火,但你怎么能把属于国家的东西劫走呢?这样是不对的。”他安静地指出,“就算你生我的气也不可以这样啊。要不然这么办吧,你把这批军火还给我,我放你老婆孩子一条生路。”
    我惨笑,“原来这批军火只能放我老婆孩子的生路啊!不知道我的命又值多少呢?嗯?”
    他摇头,“对不起,赐官,你明白的,你不可能活!你知道得太多了。”
    “是……吧!”我叹口气,伸展一下手臂,“那么,要是我跟你说,你那批自己以为藏得很好的文物在我手里,你怎么办呢?”
    他一怔,脸上的表情僵滞,一时间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
    然后,隐隐约约一声响从我们房子外面的东南角传过来,他的眼睛猛然瞠大,一脸不可置信地冲到窗口。夜色沉沉,因此把远处爆炸带来的火光衬得格外耀眼灿烂。
    我用一种充满了恶意的笑声说话:“哎啊,这回衰了!用来保命的呢!谁叫你不迅速地下决定!”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由自主颤抖地问。
    “我派人,”我慢慢地,好心地,愉快地说,“把你用来储藏那些文物的仓库……”笑一笑,我的笑容很动人的,“炸掉了!”
    你盘盘布局,我层层设计,所以时至今日,我们终于,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深深地看着我,就像他是真的爱过我一样,又像是要把我的面貌永远永远地记住——但我宁可这些都是我看错,因为既然已经没有了回头的路,我就绝不回头!
    我依然戏谑地看着他,然后自己也慢慢地站了起来,把身上松松垮垮的绷带索性统统扯掉,我可不想等下动起手来被这种东西拖累速度。
    但他走回到书桌前,捧起那个红木盒子,“赐官,假如今晚活下来的人是你,这些书信,我盼你能看一看。”
    我既不点头也不反对,只是笑笑地问他:“若是我死了呢?”
    他把红木盒子轻轻一甩扔在地上,但劲力巧妙,盒子安好无损地落在角落里。“若是你死了,”他望着我鹰眼中射出剑一般的光芒,猛地一脚踢在书桌上,书桌整个翻起来地往我的方向压过来,“若你死了,那就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说得他妈的真好!我右拳一握,全身劲力涌上手臂,抬手,“哈!”书桌地来势被我一拳顶住,然后龟裂地纹路开始出现在书桌的面上,“的确!”我冷冷地说,“我怨不得别人,但是,我怨你!”挥拳直上。
    我们打架的次数太多,非但熟悉彼此的拳路,就连对方身体上哪些地方有旧患哪些地方曾受伤都了如指掌。而这次又不同以往只是交手过招,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我们的眼睛都瞠大了在掌风拳影里搜索对方的弱点。
    我其实有些焦虑,因为我得身上已经受伤了,内伤再加上胸口始终没有愈合的伤口,让我每一个动作都会牵扯得痛不欲生。我自己死掉也就算了,我一直一直这样想,我能够死在他的手里,真的叫做咎由自取,死得其所——可是我死了,生叔福仔还有双喜,她们怎么办?
    我亏欠家人的已经太多,要让他们再次为我牺牲,我还没有这样的厚脸皮,所以,我不可以死,至少现在不可以!
    他一脚撑过来,我闪开,顺手抓起旁边的落地灯扯断电线打算当棍棒使,但他的速度太快,手在倒在地上的书桌上猛地一撑,身体弹起的同时,脚已经连环着向我踢了过来。我手里的落地灯尚来不及阻挡,胸口已经被他一脚踢中,整个人就往后踉跄退出去。
    当时我正背对着书房的门,身体一下子就退出了书房,我强忍住即将喷射出来的鲜血,一转身跑往客厅。背后却传来他的冷笑,“跑得了吗?”
    转过墙角我缩身等待,他的身影甫一出现就是一个拳头砸过去,他猝不及防被我一拳正中胸腹,而接下来的一拳就是自下往上砸在了他的下巴上,以至于他的整个身体都弹起来往后仰落,我正待一脚撑过去,腿才伸出却不防他仰起的同时一脚也是弹踢过来,结果我的腿在半空中被他一脚踢个正着,我不得不发出一声惨叫,这混蛋,我怀疑我的腿骨当时就裂了!
    


    56楼2008-12-2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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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3 06:4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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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天理!”花红艳说,“所以周大少也不用把自己说得这样无辜。”她顿了顿,苦笑一下,“我也不用跟你辩解这种永远没有正确答案的事情,反正,我来,一,是把黛林要我交给你的东西给你,二来……”
      我打断她,“这东西怎么会在白黛林的手里?”
      “小鲍进了医院还没有进手术间却先打电话叫黛林去他们的新房子把这个盒子拿出来,还说假如他死了,就把这盒子交给你。”
      我默然片刻,猛地咬了咬牙,“他就是不放过我,对吗?现在了,他还要骗得我死心塌地,对吗?这种骗人的东西我不需要!不需要!”
      花红艳接口很快,“这也随便你,反正我只是跑腿的,假如你不收货,扔掉砸掉摔掉烧掉都随便你。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情。第二件事,本周日青帮张大亨要娶黛林当五姨太,酒席就摆在和平饭店,大家怎么样都算相识一场,我给你送喜帖来。”一张红艳艳的喜帖下一刻就甩到我的面前。
      我盯着眼前的血红,浑身僵硬,几乎咆哮起来,“她,她怎么能够这样?小鲍还没有死……”
      “就是因为小鲍没死,她才要嫁给张大亨,否则谁来救人?难道指望你?”她当着我的面冷冷一笑,“莫非周大少从来就是单纯地以为我们女人是只能等人来救而不是可以救人的?”她接着又哼了一声,“大上海舞厅是上海最大最豪华的舞厅,也是上海最大的情报贩子聚集地,如果不是因为我跟黛林是这个舞厅的老板,小鲍又怎么会那么年轻,那么快地升上蓝衣社处长的位置?”
      我完全呆住。
      “一个人全心全意地喜欢上另外一个人,其实是很惨的!”花红艳慢慢地吐出烟圈,“会把自己的安危,自己的荣辱,自己的信仰跟自己的一切都摧毁掉,只是卑微地等待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转过头来看自己一眼……不过当然了,这样的感情,周大少爷,你是完全不会理解的。”
      缓慢而又残忍地把烟头在雪白的纤指间捏灭,花红艳站起来,“好,东西我送到了,来不来是你的事。”
      我依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一会儿是希望,一会儿是绝望,一会儿又恐惧一会儿又快活地翻来覆去,我依然盯着那血红的喜帖,看在眼睛里却像看着天底下最大的怪物。
      “好在时间还早,倘若周大少还有什么疑问的话,我在大上海……”一边打开着书房的门,花红艳一边回头向着我说,然后话音突然中止。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书房门口,穿着睡衣的双喜正呆呆地看着我们。
      花红艳突然笑了笑,转头对我抛了个飞吻,“赐官,你知唔知,我至钟意你唧……”
      她是故意的!!!

      ****

      “赐官呐,我知你最近忙得狠了,所以叫人煲了点糖水……先放在这里,你渴了就喝一点……好!不打搅你了,早点忙完了回来睡吧。”双喜对花红艳的挑衅先是很明显地吃了一惊,但随即就冷静下来,视若无睹地拎着糖水盅进来放在我的书桌上。然后朝着我笑笑,又转身出去,就当花红艳完全不存在一样。她速度之快,甚至就连我已经到了嘴边的解释都没有来得及让我说出来。
      这次轮到花红艳愕然,但看着我,她反而笑得更加放肆了,“你老婆很厉害哩!”
      我不耐地看着她:“花小姐在等我送客吗?”
      花红艳眼中的狠厉之色一闪,“哼”了一声终于也走掉了。
      我按铃叫福仔进来,“在我走出书房以前,别让任何人来打扰到我,就算是太太,又或者比刚才的靓女更加靓的妖怪,一律,都不可以!理解未?”
      福仔一脸忠心耿耿的样子,“理解!”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去,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我想一想,又走过去把房门反锁住,好!鲍东卿,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到底你要对我说什么呢?我恐惧你要告诉我的一切事情,但我抗拒不了你的诱惑。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手的颤抖,然后打开袋子,取出那个我几乎已经熟悉得印入了记忆深处的红木盒子。

      ***

      赐官:
      见字如晤。
      倘若你能看见这份信,应该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或者,我不可能会再见你的面。但我一直都希望你可以见到这份信,因为无论幸或不幸,我都觉得有必要给你一个真相。
      


      61楼2008-12-2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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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手“文物处”以来就知道你的存在,从三年前起,你就是一直是我们同僚最为痛恨之人,只是你的背景复杂,而且有支撑的力量,所以权衡再三,我们始终没有把你追捕到案。这件事即便到目前现在,我依然认为是极不妥当的。所以,假若你能够看见这份信,在下一次的生意买卖中,或请想想,有另外一批人正在为你的“仁慈”支付代价。
        我无意与你再度争论我们的立场问题,好,我们回到正题上来。
        早在今年年初,军座已经收到了日本人大致的战略计划,只是政府上层派系繁多,军座又一向遭人嫉恨,虽把如此重要之情报及早报告,但相应的战略却迟迟没有安排下来。(以你之能,我当无需多阐述这其中的复杂关系,何况涉及过多的党国机密,不便相告,但你应能完全理解。)
        军座为人谨慎,担心成为兵家必争之地的上海遭受不可挽回的打击,便安排下众多计划,以民间运输力量为主,逐批安排上海本国工业内迁,以保存国家实力。广运社即为第一批需极力争取的民间运输力量名单中当先一名。只是军座谨慎,遂不愿多作张扬,着令我们机密从事。
        我因为一直经营“文物管理处”,所以一边忙着文物的转移一边开始着手广运行的征占计划。
        原本是打算以扣船为饵,将你诱至上海后扣押起来,直到我们利用广运行完全完成上海各类工业单位内迁以后,要杀要剐再作决定。但是没有想到日本人来得那么快,等你到上海的时候,日本人的军队也已经在上海周围完成了驻军包围。
        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有骗你,我是打算先杀了你,然后强行征用广运行,就算日后军事法庭算起账来,我便一肩承担——假如那时候我自己国家的军事法庭还能够存在的话,即便就是枪毙了我,我也不冤了。
        但是你当然也了解强行被征用的广运行会有怎么样的结果。民间运输不会招致日本人的报复,可是军需运输则是日本人攻击的第一目标,无论日后结果怎么样,广运行都是注定要被牺牲掉的,船是,人是,周家也是!
        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被画上要牺牲掉的标志,而且我很高兴这个陷阱将由我来设置……

        ***

        赐官:
        见字如晤。
        又多活过了一日,若能把这些遗书写成一本日记,不知回头看的时候多是笑还是哭。
        昨日我跟你说了我一开始的粗略计划,但那日没有杀掉你之后,我便改变了主意。你的背景远比我们调查的还要复杂,你有更值得利用的地方。
        原来是你洪门弟子,原来你跟青帮有这样那样的关系——但是,当我看见那群红十字会救助下来的老弱病残还有妇孺,被你安排了逐批转移至较为安全的内地的时候,突想,你这样的草莽或许也有你自己的正义,虽然对国家不堪大用,却是民众的脊梁……
        啊,说远了。
        广运行能够成为南方第一大船行,你果然有过人之处。我看了广运行历来的交易记录,你没有骗我。广运行周家到你手里的时候,其实基本上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不过你剑走偏锋,黑白通吃,这才撑起了广运行今天的盛势,便宜了我。
        我仔细研究了广运行的经营模式,最后得出结论,你必然还有其他的黑暗收入以及隐匿的运输渠道。天知道,我现在有多么迫切地需要那些隐匿的运输渠道。
        所以在第一天我杀不了你以后,我决定,我要找出你的弱点,让你自己把广运行送到我的手上,同时还要你自己帮我把我要运走的东西走你的隐匿运输渠道送出去。
        那一天,我见到你对着花红艳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我想,你果然就跟资料上写的一样好色。于是我去找花红艳,她愿意帮我,我很高兴,因为这时候我已经不打算杀你了,我也很希望你能够给红艳一个好结局。你重情义,负责任,这是你的优点,但是,被我抓在手里就是弱点。
        你另一个弱点其实也很明显,你太容易激动,而且一旦激动起来就会失去本来的冷静,看不清最简单的问题。可惜你这个人的野兽本能太强,就算身处危险状况,也总能在最后关头转危为安。那么,彻底把你点燃起来,会怎么样呢?是不是只有把你彻底点燃了,你才会真正地完全地忽略我想让你忽略的东西?
        


        62楼2008-12-2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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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设计第二天你出席在和平饭店的宴会上,并且我会“追杀”你,直到你被我逼到大上海舞厅里去,然后,花红艳会在哪里等着当你的“人质”。
          看,我都安排好了,可是,你真得是一个不懂得合作的家伙!
          我没有猜到你会喜欢……
          我只有将计就计,因为我没有时间再给你找一个合适的人来,我也没有余力找。
          但我那时候也非常犹豫,一方面我已经被你的行为气得出离愤怒,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杀死你,但另外一方面,我又有些侥幸地想,其实这也是办法之一,所以我只能交给老天来决定,结果,你的枪里,没有子弹。
          我的手一拿到你的枪,就从枪的重量上知道你没有上子弹匣,可是我还是开了枪,还是那样做了,否则你怎么能够烧起来呢?
          事实证明,我对了!你终于落入陷阱……

          ***

          赐官:
          见字如晤。
          看来,这些原意是遗书的信,或许真的会写成一本日记也不一定,但是还是希望你看不见更好。
          虽然计划在执行方面出了一些问题,但总体的流程没有发生改变。而且我注意到,你的眼睛,那是真的被点燃了,烧起来了的样子,你说:我们来联手!
          所谓联手,你的想法是,我们先假装演一出戏,我来逮捕你。然后你把你自己从明转暗,借助那些地下渠道帮我安全地转移“文物”,而我则假装征收广运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并且把那些企图打文物主意的人一网打尽。日本人也好,青洪帮的人也好,就算是蓝衣社的人也好,都不可能想得到,我一心要抓的人竟然是跟我同进同出的人。而这计划最大的好处,你说,就算以后军事法庭找我麻烦也不用怕了,毕竟又没有真的非法征用。
          周天赐,你虽然很聪明,但是,还是天真了一点。
          我带你看的那个仓库的文物是真的,我要运走它们也是真的,这些文物上的故事也全是真的。但是当你走通了你的地下渠道,这些文物就会被我换成我们要转移的工业单位中最必须隐蔽的军工单位的货物。而且你每使用过一条地下运输渠道,我就会立刻知道,然后这些都将作为蓝衣社的情报送入去档案整理。
          而同时,同时我不是假的要征用你的广运社,我还是真的要征用,并且已经开始号令广运社为我运输东西……
          不管如何,我终于开始正式接手广运行。
          广运行作为一个家族船行,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赐官,你居功至伟。然而即便这样,长年累月积累下来陋习旧病依然多不胜数。我深刻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完全掌握它,而且那个叫做周水生的老家伙跟福仔,你的跟班那个,更是让我觉得头痛。
          在不能伤害他们的情况下,我决定把他们一起送过去76号地下室,省得看着就烦。然后有消息说你的太太听闻你出事的消息,已经从广州上了船正要过来上海,如无意外,我想她到上海直接应该去的地方也是极司菲尔路76号的地下室。
          然后,杜大亨的人过来。他们说你拿了他的一笔钱,结果却没有给他们运货,我叫他们滚。
          但是他的出现提醒了我一些事情,对,没有错。
          我开始整理分析广运行的生意,具体的单据我已另外开列,你应该可以看见,就在下面。广运行的生意复杂,我要广运社是为了要做内迁运输,但这并不影响广运行其他的一些生意。
          这些是你的,我要还给你。
          我说过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但是看来我错了,没有了广运行,只要你还活着,你就能够东山再起。周家最大的资源是你,而不是其他什么事和物。假如你能够看见这封信,那么赐官,你须记住,你活着就是你们家还都活着!
          往来生意单据记录如下:
          ……

          ****

          赐官:
          见字如晤。
          赐官你应该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些我的计划了吧,我并不对自己能够彻底隐瞒你抱什么希望,但是,我还是盼望,你能够再多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
          军座今日也发来催促函,要我尽快搞定广运行。但是现在还不行,赐官,现在还不可以,我还没有完成广运行的生意分流。
          广运行对于你来说,船行已经是其他生意上的一个附带品。是我太笨,直到日前才发现这一点,我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想把船行从周家的生意里剥离出来,然后把一个没有负担的新的商行还给你,那么就算我还是骗了你讹了你,终究还不是太多。
          


          63楼2008-12-2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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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5
            双喜推开书房的门,“赐官,我没有迟到吧,啊?没有迟到吧?”
            “迟了!”我吓她,“你足足迟了一个点了!”
            双喜怒,“赐官,你最讨厌了!”然后喜滋滋地挨过来,“今天我们去哪里?”
            我好笑地拧拧她的鼻子,“还以为我带你去玩吗?”
            “……赐官?”双喜怀疑地看我一眼,“我就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有什么好事情啦,让你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了?”
            “天气好,心情好,得未?”我挑挑眉毛,“要不然你这样想,昨天晚上的靓女来找我,我被她勾引了,所以心情好……哇,啊!你属狗的啊?”
            “周天赐,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被别的女人勾引了,我就咬死你!”双喜很认真地警告我。
            我低头看看手上的齿痕,扁扁嘴,“那要是被别的男人勾引了,怎么办?”
            “啊?”她一愣,然后又羞又怒,“周天赐,你就是没个正经!”
            我连忙转过话题,“双喜,你还没食早餐吧,你先过去饭厅,我跟生叔把这里的事情交待好就过来,然后我们食了饭就出去,我要及第粥,记得叫他们把猪肝给我弄得嫩些!乖啦~~”
            双喜这才看见生叔正坐在我的对面,不由脸上一红,“知道了。”然后迅速地跑了出去。
            她开门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双喜。”
            “咩啊?”她回头看着我笑,就像窗外的阳光一样,热热地熨贴着我的心,只可惜,只可惜……
            “对不起。”我说,“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以为我说的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又笑了,“我知你做事辛苦嘛!不跟你计较了!”闪身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的笑容,突然,一股疼痛在我心里爆了一下,对不起双喜,对不起!
            “赐官?”生叔叫我,“怎么了?”
            “哦,没事,我们继续说。”我低下头来看文件,但就这样一低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滴水就这样滑落,在文件上晕出一片水痕。
            “赐官!”生叔蓦地伸出手压在文件上面,“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听实话!”
            我慢慢地慢慢地推开他的手,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我下了决定,“生叔,我可能,回不去,广州了……”
            9:00
            到达饭厅,用早餐。一家和乐融融。
            10:00
            到达商行,在双喜又惊又喜中,把商行的所有人都介绍给她认识,然后把她拉到商行经理的大办公室里。
            “赐官,你不是开玩笑吧?你真的要把这家商行……”
            “没错,就是要交给你打理!”我笑着把她按到经理的那张大老板椅上,“从今天开始,这里的所有,都是你的了。啊,对了,这家呢只是上海的分行,总行在香港,回广州以后过去看一下就知道了,那里比这里更加气派!”
            “但是我,我根本就不会……”
            “卿姨,生叔、福仔,他们都会帮你,教你!”我在她的面前缓缓蹲下,“好不好?”
            “诶,那么你呢?”
            “我?我当然是在旁边看你笑话啊!给你算你这次输了多少,下次赔了几何……”
            “讨厌啊,赐官!”她的粉拳打在我的肩头。
            “好啦好啦!我跟你说哦,你现在不要动不动就打人骂人的,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知不知道?要给我们的宝宝作一下表率,至少也要让他以为他老妈是个淑女嘛!”
            “懒得听你胡说八道!”双喜揪了我的耳垂一把,然后问,“赐官,你老实跟我说,为什么突然间对我那么好?”
            “哗!平时对你不好吗?”被她瞪视着,我只好挠挠头皮,“大概是想明白了,你怀了我的宝宝嘛!”
            “那么不怀孕你就应该对我不好啦?”柳眉倒竖。
            “都好,都好!”我不想跟她争辩,于是把她按在椅子里,“坐好了,别动来动去的,让我听听我儿子的声音。”
            我把耳朵压在她的肚子上,可是听了半天什么都听不出来,双喜看着我的样子笑坏了,“傻瓜!”她温柔地道,“现在才两个月不到,哪里听得出来了?”
            我轻轻地拉着她的手,蹲直身体看着她,“双喜……”
            “什么?”
            如果那一天到来,双喜,请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太伤心不要太生气!是,是我对不起你。欠你的,还不了的,我只能用其他方式补偿你。对不起,双喜,对不起!
            对不起……
            


            65楼2008-12-20 1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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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我早知道广运行解散的消息放出去会立刻引来无数人的关注,但是我没有想到我最想吸引的人却迟迟不出现。等了两天以后,我失去耐心,厚着脸皮杀过去和平饭店的大上海舞厅。
              还是一样的纸醉金迷,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战争的氛围更加重了,所以舞池里空空荡荡的,但人都在下面坐得满满的。一杯一杯的烈酒流水介送上来,一个个醉汉倒得乱七八糟,一眼看过去倒像是死伤无数的样子。
              我在一个兔女郎的胸口塞了几张纸币,“我要见花红艳,白黛林。”
              兔女郎无精打采地媚笑,“两位老板都不在。”
              我加了两张纸币塞进去,兔女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记错了,花老板好像是在的。”
              我懒得跟她再罗嗦,把手上的一叠钱举起来,“带我进去找她,这些就全都是你的了。”
              兔女郎眼睛一亮,“好,没问题。”
              我跟着她走进后台,稍微留意了一下,我走过去的时候起码有十几双眼睛盯住了我。上海最大的情报贩子的聚集地吗?果然名不虚传。
              走到一间挂着金色流苏的化妆室的门口,兔女郎向我努努嘴,又伸出了手。我敲了敲房门,听见花红艳的声音传出来,才把钱交给她。
              花红艳问:“谁?”
              我懒得答话,一转门把闪身进去,结果正好跟白黛林那双哭红的眼睛对个正着。
              尴尬的氛围整个地笼罩下来,一时间就算脸皮厚者如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晌,花红艳咳了一声:“周大少倒是空得很,现在都有时间来跳舞吗?”
              我挠了挠发根,一咬牙,“白小姐,我知道你打算嫁给张大亨来救小鲍。但是不用了,我有办法救他的,你不用牺牲自己……”
              白黛林猛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我,连我都以为她要给我一个耳光的时候她却用手绢捂住嘴,两颗晶莹的泪水滑落面颊,“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好吧,老实说,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顿时缩手缩脚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好在花红艳看不下去了,拥着白黛林的肩膀把她送出门外,“黛林,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我们再好好商量。”
              送走了白黛林,我还是缩手缩脚地动也不敢动,这姿势落在花红艳的眼睛里终于让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见她笑了,我才舒展一下手脚,“哗,你们女人的眼泪比什么武器都厉害,其实我说呢,对着日本人,你们索性一起去哭一下,说不定东洋鬼子马上就给吓回去了!……喂喂,男女授受不亲啊,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花红艳拧着我的耳朵,脸上似笑非笑,“哟,这会儿倒想起你是有老婆的人了?”
              我无意跟她争论这个问题,伸手轻轻一弹她的手腕,“不要玩了,说正经事。”
              花红艳揉了揉被我弹中的手腕,微微一愕,复又浅笑着道:“都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胡说八道的。好~~~~说正经事。你这两天似乎都挺忙啊,干了很多大事嘛!”
              我看着她,“所以我才奇怪,你这里怎么会没有半点反应?”
              “反应?”她强笑了笑,“什么反应?你要我有什么反应?”
              我看着她,“大上海舞厅好大的名头,就凭小鲍,老实说——只怕还罩不住。”
              她把鲜红的嘴唇咬了咬,“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穿了就没有意思了。”我诡异地朝她笑笑,“总之,老杜,黄老板他们可是三番两头来找我了,难道你家‘军座’就一点也不急?”
              她慢慢舒了一口长气,“厉害啊你,这都给你发现了……不过他急也没有办法啊,你把广运行的事情弄得捅了天,军座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要啊,何况,”她叹口气,“广运行被征是迟早的事情,时间上的先后吧,就算是老杜,黄大老板也不过是赚一个翻手的财而已。”
              我眨了眨眼,也不多说了,索性直接要求:“花大家,帮我找个机会见一面军座。”
              “不用了!”花红艳冲口而出,然后苦涩一笑,“因为我知道他的计划。”
              “什么计划?”
              “张大亨虽然是上海滩上的一霸,但是比起如日中天的老杜,门生广多的黄大麻子终究是差了一截。你从来没有想过吗?黛林好好的谁不嫁,却要嫁给那个汉奸?”
              “难道是……”我慢慢睁大眼睛,“难道是?”
              


              67楼2008-12-20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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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耐烦地一把掀掉桌子,“周天赐,我不想吃!”
                我看着碎掉的酒坛酒杯还有滚落在地上的一颗颗橘红色的菠萝咕唠肉,心脏猛地紧缩一下,我们,到底是连一个好好吃一顿饭的机会,也没有吗?
                再抬起头,我脸上却是笑着,“东卿,你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他冷冷地看着我,“我们是敌人!”
                敌人?切!敌人!我看着他,真是一个好定论啊!不过既然你坚持,那么我就算是你的敌人好了。
                “白黛林在我的手上。”我跟他说,看着他跳起来。
                “她怎么会?”
                “你的军座告诉你,白黛林为了救你所以自己愿意去刺杀张大亨是吧?”我冷笑着问他,“然后你就自告奋勇地跳出来说你愿意为她去刺杀张大亨对吧?”我揉了揉鼻子,“不过很可惜,你未婚妻现在在我的手上,张大亨是我们青洪帮的大哥,我决不会容你杀他。所以,两天后,我在广州会馆等你,如果你不来接你的未婚妻,我只好把她交给老杜!”
                站起身,我深深再看他一眼,“东卿,白黛林是个好女孩子,别再辜负她了!”
                正要转身走开,深深的叹息传过来,“你做不来的,赐官……”他独特的清朗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你这辈子也做不来这种欺凌弱女子的事情。”
                我强笑笑,“人是会变的,不是吗?而且你说的,我们是敌人!”
                “是啊,”他叹息的声音简直像压抑着成千上百的愁绪,又像充斥了满满的嘲讽,“敌人!”顿一顿后,“赐官,你曾经对我说,如果我对你撒谎,你的心会痛,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如果你对我撒谎,我也是一样会痛的?”
                我浑身一震,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要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天以后是黛林要嫁给张大亨的日子,本来她就是准备那天动手刺杀的。你也打算利用那个机会刺杀平时只会躲在自己别墅里的张大亨的吧?所以如果我去广州会馆,我一定能够接到黛林,但是,我会永远都见不到你了,对吗?”
                我强笑,“我好好地在家抱着我的老婆仔,要你见什么?”
                他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跟我的眼睛直视,“刚才的那第三杯酒,我不想以后去你的坟上喝!”
                我浑身发抖地看着他慢慢拉起我的手,跟我十指相交,“赐官,见、字、如、面……”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见、字……”冰冷的双唇猛地凑上来紧紧吮吸住我的唇,女儿红的味道把我们两个牢牢牵系在一起……
                良久,他放开我,漂亮的眼睛已经泛起一片晶莹,“我只希望你能活着!别再卷进来。”
                我不满足,舔了舔唇又恶狠狠地一把抱住他,“迟了,东卿,迟了!”然后再一次跟他的唇紧密地契合在一起。
                你把我点燃起来又忘了熄灭,所以东卿,我便只有与你,生死与共!

                ***

                小鲍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的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身,心中突然一动手便抚上了他的胸口。
                “周天赐!”他猛地一把推开我,白皙的脸上,酒意依旧盎然,但眉眼间却又添了一分怒气,“你的脑子里除了这种,这种事情,还有没有别的?!”
                我微窘,但还是低声解释,“我想看看你的伤口……”一想到那日开枪的刹那,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忍不住整个地碎裂掉,“那样重的伤。”
                他微微后退半步低下头去,半晌才负气似的说:“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你枪法太臭,子弹没有留在体内,内脏也没有伤到……”狠狠地抬头剜我一眼,“否则我现在能不能站起来都是问题,还来这里跟你罗嗦?”
                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心痛还是欣喜好,张大了嘴,“啊,啊!”反而说不出话来。
                而看见我这副样子他怒了,俊眉微挑,“怎么,我只是身上多了两个洞你很不爽是不是?”
                我再蠢这时候也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我心痛都心痛死了!”一面说一面上来要解开他的长衫看,“让我看看,伤口收口了没有!”
                这次轮到他窘,手快地拍掉我的毛手,“你,你乱摸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讪讪然地缩回手,嘴里忍不住嘟囔,“亲都亲了,倒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他鹰眼微眯,“你说什么?”
                当然打死我也不说第二遍,连忙转换话题,“换个地方详谈吧,你原来打算去哪里?”
                


                71楼2008-12-20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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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3 06:3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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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给了我一个赞赏的微笑,“不错,这就是和平饭店的结构草图。张大亨的婚礼礼厅定在三楼,就是这里……”
                  小鲍一边说一边画,很快三楼礼堂的结构草图也出来了。我站在他的旁边抱着手臂,突然指着图上几个点说:“如果能在这几个地方作埋伏倒是不错。”
                  他愣了一下,“不错,这几个正是阻击点!我是军校里学过,你又是……算了。”小孩负气地抿了抿嘴,丰润玲珑的嘴角又勾出两个可爱的小鼓,看得我心头一热。但接着,他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我笑得没心没肺的,“赐官,你有没有想过加入军方的特种部队?我当年考过,不过体能测试没有过关,但是我觉得你很合适!”
                  我简直哭笑不得,他怎么就是学不乖呢,那么快就忘记他的“军座”卖了他的事情了?于是想也没有想地冲口而出,“是啊,好啊,然后我的上级就派我来杀你……”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要糟糕,果然,小鲍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赐官,我知道你一直对我要杀你这件事很生气。”他低声地说,声音却渐渐响起来,“但是,”他抬起头直视我,“如果这一切统统重来,我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我还是会作同样的选择。”他挑衅似的看着我,“我不会道歉,也不会后悔。”
                  “是,”我苦笑一下,“我知道。”怎么还能不知道呢,你的“遗书”篇篇字字都是你的桀骜你的立场你的选择,我怎么可能还会不知道?
                  “可是东卿,”我轻轻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你可以明白我的想法。”我一毫不让地跟他对视,“无论我多么喜欢你,多么爱你,一心一念整个世界里都是只剩下了一个你,我的观点还是——如果这个国家已经沦落到需要靠欺骗和讹诈老百姓来维持了,那么亡不亡,都无所谓了,我不稀罕。”
                  “但是我稀罕!”他大声地说。
                  我们对视着,过了一会儿我轻笑出来,“傻瓜,我们能不能活过明天还是一个未知数,怎么现在又为这种事情吵起来?”
                  他也愣了愣,轻轻一叹,“是啊。”
                  我用手指着那几个阻击点,“只是你既然能够知道这几个是阻击点,我这样的外行凭着经验也会发现,那么一天照三顿饭的次序躲避江湖仇杀的张大亨一定更加清楚。只怕我们还没有埋伏好已经被躲在那里的青帮杀手灭了口。”
                  他把铅笔往桌上一扔,“但是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办法?我们又没有人,又没有武器……”
                  我笑了,“谁说我们没有武器?”
                  “你?”他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揪住我,“你到底偷了我多少东西?”
                  “诶诶诶,鲍处!”我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摇手,“话是不可以这样说的,你看,杀张大亨的命令是你们军座下的,那么我用这批武器来杀张大亨就无所谓‘偷’或者‘不偷’了,盎冇盎?”
                  他松开手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诡辩!”
                  “诡辩算什么,有用就好!”
                  他长叹一声,“现在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输给你了,”他说,“你这家伙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我飞快地凑上去轻啄一口他的唇,趁着他的耳光没有下来以前迅速撤退,“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他已经没好气了。
                  “我安排了船,打算明天下午五点送双喜和黛林离开上海去广州。”我看着他,“无论明天我们是不是能够活下来,她们回到广州,卿姨都一定会保她们平安。”
                  “卿姨?”
                  “是我小妈。”我说。
                  “好。”他点头,但眼睛却微微有些红,“我对不起黛林。”
                  “不是你不好,”我揉揉他的头发,“是我不好,而且我也对不起双喜,”亲一口他白皙的额头,“最坏的是我!”
                  “不是。”他嘴角轻轻勾了勾,但是声音坚定,“不是。”
                  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说的那句:“我这辈子没有遗憾了!”而听见他说的“不是”,我所能够再想起来的所有的话也就只是,“我这辈子没有遗憾了!”
                  “啊,”他猛地反应过来一样,“那么就是说,明天张大亨的婚礼以前,黛林就会离开。”
                  “是。”我恶狠狠地笑,“所以,明天我们就不妨大开杀戒好了,凡是来参加的这狗屁婚礼的,都没有什么好东西,死多少都算给上海搞清洁。”
                  他开心地摩拳擦掌,“直接从正门杀进去!”亮亮的眼睛跟我一起发着嗜血的光芒,连笑容我们都充满了类似的邪佞,“多杀一个都当垫背!”
                  


                  74楼2008-12-20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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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上来紧紧压住我,但我还是大笑了两声,“哈,哈!”
                    陆彦明眼神奇怪地看着我,“你笑什么?”
                    “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可惜杜先生却因为怕死去了香港!”我喘一口气,“这样好笑的事情,我不笑,难道应该哭吗?”
                    “嘭嘭!”几个拳头砸在我的身上,“放肆,你才是怕死!”
                    我拼命抬起头来,大声叫:“杜先生,杜先生!学生家中尚有老小,都知道国难当头却也是翻云覆雨扭转乾坤的好时机,所以拼着这一身的剐也要留在上海,你为什么不出来听听学生的话?”
                    陆彦明大怒,“周天赐!”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过来,“算了,彦明,让他进来。”
                    众青帮弟子一起望向陆彦明,陆彦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们这才放开我。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陆彦明过来,“对不起赐少,我还是不相信你。”一面说,一面卸下了我的胳膊。
                    我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他这才让开道路,“若你敢对杜老板有一丝不敬,我让你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我叹息,只有没有尝过这种滋味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威胁,而我现在的煎熬又跟生不如死有什么区别。掀了掀嘴角,“受教了。”一步步甩着脱臼的两条手臂往内堂走进去。
                    老杜还是坐在他的老位置上,看见我进来,点了点头,“嗯,我还以为周大少也加入蓝衣社了,”他不冷不热地说,“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啊?”
                    我叹口气,看来我威胁戴雨农不得伤害小鲍的事情,终于也被那个家伙利用着散布得全上海都知道了,懒得计较那些闲言碎语会怎么说,我咬咬牙把自己的目的先说出来。
                    “杜先生,学生这里又有一笔买卖想请教。”
                    老杜当场拒绝,“老张总算也是青帮的人,我不会杀他。”
                    “不是杀他,”我很想擦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但是双臂抬也抬不起来,咬了咬牙,继续道:“学生想请杜先生救一个人。”
                    “啪!”是茶杯重重顿在桌子上的声音,“少年人!”老杜怒道,“少年人一时间被美色所迷,知错能返才是善莫大焉!”他瞪着我,老脸上浮出一丝尴尬,“何况,何况对方明明是不怀好意的……”突然说不下去。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杜先生都会认为是我在找借口,”我吸一口气,“但是学生这次是真的在为先生计!”我说,“花红艳是戴雨农的女人,这次刺杀计划失败,不管她是生是死,都无法再在大上海舞厅当家。所以这个上海最大的地下情报交易市场就落在了白黛林手上,而如果真的让张大亨娶走了白黛林,”我看着老杜,“青帮之主只怕就要易位了。”
                    老杜的面色虽然不变,但眼皮却不受控制地一跳。
                    我接着道:“现在日本人势大,但是国军的防御工事也基本完成。上海究竟最后落在谁的手里都不好说,但最起码,情报战的重点在哪里不用学生多说了吧?先生是青帮龙头,张大亨却是亲日一派,学生一向钦佩先生以国家为重的品德,这国难当头的关键,先生真的要把战机拱手相送日本人吗?”
                    老杜终于蹙起了眉头。
                    我连忙继续,“退一万步说,”我问,“听闻杜先生跟蒋先生是八拜之交,其他人能降日本人,先生作为中华最大的帮会龙头能够投降吗?”
                    老杜想一想,“不错,我降不得。我若降了,我的台就全坍了。”
                    “既然如此,先生不帮老蒋还能帮谁?”我紧紧盯着他,“鲍望春是蓝衣社的弃卒,但先生自然知道这个人的能力如何,戴雨农放弃了他,简直是自毁长城,更不要说,大上海舞厅其实一半都是他的名下。先生救了他,等于直接接手上海最大的地下情报网。”再加一击,“只要他活着,白黛林就嫁不得张大亨,就算嫁了也动不了大上海舞厅!这日进斗金的好地方,杜先生还要客气吗?”
                    老杜瞅了我一眼,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周大少,你为了救你的情人,还真的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啊!”
                    我惨笑一声,“周天赐没有出息,但确实放不下他,他……”心里一阵揪紧,话再也说不下去。
                    “洪门教导得好啊,”老杜阴恻恻地笑道,“连喜欢男人的弟子都放出来行走江湖。”
                    这句话说得太冲,我只觉得一股气直击脑海,当下想也不想地回道:“有卖国求荣的青帮大亨,自然有喜欢男人的洪门弟子。”
                    


                    81楼2008-12-20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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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巴掌狠狠地敲在桌子上,“周天赐,现在是你在求我!”老杜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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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老杜冷哼道,“我不管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我只问你,你的那个鲍望春是不是原来蓝衣社的人,是不是坏了我很多生意的人,是不是对我多次无礼的人,是不是我曾经下了暗杀花红都要杀的人?”
                      我深深吸了口气,一条腿屈下去,另一条腿也跪了下去,紧紧咬着牙关,不再多说一个字。
                      老杜重新举起茶杯,慢慢啜饮……
                      就在我就要绝望的时候,他终于放下茶杯,“这样吧,”他慢慢地说,“老张怎么说都是我们青帮的弟子,他娶姨太,我们怎么都要送点礼过去,不过是不是会有人动礼品的主意,我们可就不知道了。”他说,“能不能救人还是要看周大少自己,最多,有人动手抢礼品的时候,场面我们让他乱得再多厉害一些罢了。不过周大少,这种动筋伤骨的事情,你看我该怎么跟下面的兄弟交待?”
                      “交代?”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得不说,“杜先生不妨给我一个报价。”
                      “一口价,五十万吧。”老杜慢慢地道。
                      “五十万?”我倒吸一口冷气,“广运行全部拆卖掉不过三十八万,杜先生未免太狮子大开口了吧?”
                      “但是周大少的家底可远远不只这点啊,除了广运行,周大少的其他产业也不在少数呢!”老杜冷笑道,“反正我是无所谓的,周大少自己看着办吧。”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请先生叫人进来替我接上胳膊,”我惨笑着,“否则,怎么开支票呢,噢?”

                      ****

                      跟着老杜一帮“送贺礼”的人进入和平饭店,我随随便便就甩掉了负责盯住我的青帮弟子,在小洗手间里重新检查了一遍装备以后,开始小心翼翼地一个个房间搜索。
                      一路上我不断诅咒汉奸张,不过是讨一房姨太太,竟然带了那么多保镖出来,简直跟他躲在他那个保险箱似的窝里也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黛林告诉张大亨有刺杀的事情,所以他推迟了举办婚礼的时间。我看看手表,现在是七点半了,根据消息,八点钟在礼堂举行婚礼。那么黛林应该在化妆间里,而小鲍应该也没有机会被汉奸张送走,所以应该也在哪间房间里关押着。
                      但是,到底在哪里呢?心急如焚!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突然远远传了过来,我心中一动,立刻赶过去。
                      然而同样闻声赶过去的人有好几拨,我不得不隐匿踪迹一点点地靠近,接着就听见两个看完了究竟又跑回去的青帮弟子的交谈——
                      “靠,邢三这瘪三这辈子算完了!”
                      “不过没有想到那个什么蓝衣社的姓鲍的那么狠……他真的是兔子?”
                      “没错,是蓝衣社上面自己传开来的,否则邢三怎么会去逗他,结果倒好,自己那话儿被一口咬掉……”
                      “啪啪!”两声枪响,然后我才知道开枪的人是我自己,看着他们两个像烂西瓜一样的头颅,我只觉得自己的魂灵就像飞在半空当中,飘飘乎乎却怎么也着不了地。
                      他们,他们竟然这样对待他!这样对待那样骄傲的他!
                      对待我视若珍宝的……他!
                      或许本来也许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不会被这样羞辱……如果,如果不是因为我,一定要爱他……
                      我想我快要疯了,不!我已经疯了,我提起枪再也顾不得藏匿自己的踪迹,大开杀戒!于是整条走廊上,血流成河!
                      这一刻,我终于懂得,东卿,你说得对,人命是很贱的,如草芥,一收割就是一茬。可是不断不断流下来的,从我的眼睛里流下来的,到底是什么?
                      我踢开房门,又是一顿扫射,最后,我看见他——
                      他赤裸着身体蜷在地上,浑身鲜血遍体鳞伤!
                      “……东卿?”我站不稳脚步,我举不动枪,我眼睛模糊,我浑身颤抖,“东卿啊,东卿!”我大吼大叫,但声音发出来我才发现那是抖动的,哭泣的声音,“东卿……”
                      我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扔掉枪一步步爬过去,“东卿啊,东卿……东卿,东卿……”
                      我这样恐惧,以至于我爬过去却不敢碰他,我怕我一伸手,他就整个的碎裂掉,我看着他,他明明在我的眼前,却像隔了万里河山一样让我动也不敢动一下。
                      


                      82楼2008-12-20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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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嘭!”一声巨响传入我的耳中,我开始有迷迷糊糊的意识,我在哪里?东卿在哪里?
                        东卿!想到这个名字,痛楚就从心底深处先一步意识地传过来。
                        醒过来!我命令自己,醒过来!
                        我终于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这还是我的世界吗?还有我的世界吗?我挣扎着跳起来,大脑一阵晕眩,连忙打开水池上的水龙头,把整个头放到下面冲刷一下。
                        很好,我想,现在我终于清醒了。
                        东卿几乎拿走了我所有的武器,只有我肋下自己那把常用的手枪还有一把日式军刀被他留在我身边——是怕我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吗?
                        我惨笑一下,抬眼看镜子里那个男人,都是你!都是你的执念才有这样绝望的今天,很满意吗?周大少?
                        一拳轰碎镜子,我转身,如果这就是我这一辈子的命,那么就让我直面结局吧!
                        东卿……

                        ***

                        整个和平饭店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鸡飞狗跳,我抓一个慌张的青帮弟子问了一下,似乎是老杜送来的礼品听说“被劫了”!我知道这是老杜的援军终于到了,于是痛快地一巴掌拍晕那个青帮弟子,现在我只要找到小鲍,我就会同样地劈晕他把他带走!
                        只要,他还活着!
                        眼前一伙人推推搡搡地拥挤着过来,我微微一眯眼,张大亨那张惊慌失措的肥脸清楚地印入我的眼帘。
                        好机会!我突然明白到东卿的意图了,他把我劈晕了扔在洗手间,除了他要自己去救白黛林,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没有放弃刺杀张大亨的计划,他的倔强跟我一样,自始至终,我们都不懂得,放弃!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目的,那么我来替你完成吧,东卿!
                        你就给我,好好活着!我把所有的欠你的,对不起你的,一起还给你,你就给我,好好活着,东卿!
                        深吸一口气,我小心翼翼地从旁边靠近那个保镖团,立刻有人发现并且朝我开枪。但我迅速闪开,再出现的时候,我已经双手抡起军刀,飞快地扑杀上去。
                        他们急着开枪,但是我已经靠得他们太近,周围身边层层叠叠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每一个角度我都在他们自己人的掩护下面,我犹如修罗附体,除了杀,还是杀!
                        遇佛杀佛,遇魔弑魔!
                        用我的命用我的血用我的入魔换你的活着,这样,行不行?东卿!
                        “啊——”我嘶吼,子弹打入身体的痛楚刺激了我,但我继续!血肉飞溅,肢体残断,我用修罗场来换你的自由,这样,可不可以?东卿!
                        劈!砍!杀……究竟要怎样,才能达到可以跟你在一起的彼岸?东卿!
                        今生无望,下辈子又可不可以?东卿!
                        如果下辈子,我们还是这样的命运,我们还要不要这样的执著?东卿!
                        要是下辈子,我们知道了我们的结局我还会不会执意要牵你的手,你还会不会执意要拉我一起拜倒祖宗的牌位之前?东卿……啊……
                        浑身浴血,伤痕累累,但我面前的人群减少,我距离张大亨越来越近。可惜也因为人差不多给我杀得没剩多少了,所以我身边可以用来掩护的活的防护墙也渐渐坍塌。
                        好在汉奸张比我更加害怕,“你到底是谁?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他在人群中央尖叫,我劈杀溅起的血飞溅在他的肥脸上,他更加惊慌失措。
                        我心中一动,不想拖累更多的人,“汉奸张!”我大喝一声,“告诉我,你是不是中国人?”
                        “你……”他仓皇大叫。
                        “你是不是中国人?”双手持刀,继续劈杀,“是不是中国人?”
                        身上又中了一枪,痛入骨髓,我挣扎着前进,“是不是中国人?”
                        他身边的保镖们手里即便握着枪,也被我入魔一样的杀意吓到,我还是问:“是不是中国人?”
                        “好汉!”汉奸张满头满脸的热汗和吓出来的泪水,“你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的头脑已经迷糊了,只是不断不断地问:“是不是,中国人?”不断不断地杀!
                        “放过我!放过我!”终于,汉奸张的身边再也没有剩下一个可以站起来的人,我的刀逼到了他的脖子旁边。
                        “好汉,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汉奸张涕泪俱下,跪倒在我的面前,但是他不知道,其实我已经根本就再没有杀他的力气。
                        我最后的力气都用来维持着我站着,举着刀的姿态,“是不是,中国人?”
                        


                        84楼2008-12-20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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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这里了,东卿,但我已经没有余力了,东卿,我要为你杀的人已经跪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没有力气下手了,东卿!
                          这叫做什么,喜剧?悲剧?闹剧?
                          我的手不住颤抖,我站不住了,终于,我的终点要到了吗?
                          整个人瘫倒下去,好像一场,梦啊……
                          汉奸张等不到我的刀劈在身上的痛,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恰好是我倒在地上的一刻,他惊跳起来,转头就跑。
                          我神智迷糊了片刻,但心底深处却有个声音在叫,不可以放走他!
                          倒卧在地上的身体抽搐起来,我咬紧牙关去掏肋下的手枪,但颤抖的手和迷糊的眼严重影响了准头,第一枪竟然没有命中。
                          最糟糕的是,我的射击提醒了逃跑中的汉奸张,他颤抖着掏出皮带上扣着的枪盒子里他自己的手枪,向我瞄准。
                          原来,这就是我的结局啊!可惜,未能为你杀掉这个家伙,可惜……东卿,真可惜……
                          我慢慢闭上眼睛,
                          “砰!”枪响。
                          但我没有觉到痛,因为一个人抢在枪响的同时扑到了我的身上,血腥气满头满脑地灌进我的体内,我猛地睁开眼——
                          微微有些长了的头发沾了水原来是有些卷的,贴在他雪白的脸上,更衬得他的肌肤白得有种透明的质感。他鼻梁高挺,脸部的轮廓分明,但无论是脸颊还是鼻子还是嘴唇,每一条曲线都那么柔和。
                          他喜欢算计别人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折射出漂亮的流光溢彩;
                          他喜欢嘲讽别人的时候,眉角微微一挑,露出一种小孩子嘲笑其他不讲道理的小孩子的神情;
                          他喜欢负气的时候,嘴角微微一抿,两边的唇角勾起两个小鼓;
                          他喜欢笑的时候,两颊稍微鼓起,然后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他喜欢即便是完全不讲道理的时候,也是正襟危坐,给你开口:“请……”
                          他是,我的,东卿啊……
                          “啊!”我嘶吼我咆哮,我的血气冲上脑袋,我猛地抬起手臂向着前方的人影射击!
                          “砰!”
                          “砰!”两声枪响同时响起,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伏在我身上的人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呼——
                          “不!”
                          然后鲜血就从他的嘴里喷出来。
                          接着我才看清楚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开枪射中的人是跑出来为东卿挡子弹的女人,白黛林!
                          他为我挡子弹,但是黛林却又跑出来为他挡子弹,而我抬手射击中的,却是,黛林。同时还有汉奸张射出来的第二颗子弹。它们一前一后射穿了那嬴弱纤瘦的身体,凄艳的血花绽放在那袭月白的旗袍上。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看她要保护的人,就这样,缓缓瘫倒,如同一朵染血的白玫瑰,悠悠地旋转着,飘落……
                          你们啊,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爱我们啊!你们为什么不可以,先爱你们自己?而我们啊,我们又究竟为什么会相爱……
                          “不!”东卿趴在我的身上,他为我挡下的子弹射在他的肩头,血从他的肩上一直流到我的脸上,“不……”
                          我来不及想更多,只是完全出于下意识地抬起手来再射一枪,正中目瞪口呆的汉奸张的脑门,血浆脑浆迸射。
                          结束了!
                          我瘫倒在地上,东卿从我的身上慢慢爬起来,一点点爬过去,他把黛林的尸身紧紧紧紧搂在怀里,就像恨不得把她整个人都嵌入他的身体里去一样。
                          我想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但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抱着黛林的尸体,不回头看我一眼,他想叫她的名字,想跟她说那么多那么多的话,可是他也说不出来。
                          于是,只有“啊!啊……”一声比一声更加苍凉,更加悲伤的嘶吼从他少了一截舌头的嘴里发出来。
                          和平饭店这狭窄的过道里,尸体堆积,血流成河。我们一路走来,我们那样辛苦地希望共生共死,我们这样绝望地希望可以在这一辈子一起死过去,在下辈子才能携手,但是现在,我们都活着,不应该不可以绝对不能够失去的,却失去了……
                          可是就算这样,还是要,活下去啊!东卿,黛林也是希望你,要活下去啊!
                          我挣扎着爬起来,拖着身体过去,抓起他的手臂,“走!”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我咬了咬牙关,又一把抓起他,“走!”
                          “啪!”一个耳光打过来,打得好!这是我欠你,但是,你还是要走!
                          


                          85楼2008-12-20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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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我忍无可忍,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让我安静点!”
                            “下地狱就安静了!”约瑟神父叹口气,取出一管针筒,“别告诉撒旦是我鼓吹你下去的哦,我可是上帝的忠实子民。”
                            “不要给我打镇定剂!”我嘶哑地说,“我不想睡过去!”
                            因为一睡过去,我就不得不被眼前的鲜血淹没,我怕死那种绝望无力的感觉,我怕死一再重复看见自己射杀白黛林的镜头。
                            但其实,我最怕的,还是又一次看见东卿闭上眼睛,一根根掰开我的手指,从此不闻不问,恶狠狠地把我抛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
                            “切!”约瑟神父比比中指,“还给我拿乔!那么好的药,你捉摸着我想给你用啊?诶,我说你一个病人,怎么那么多麻烦?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先生可配合得多了。”
                            “他!”我谙哑地问,“没事吧?”
                            “早没事儿了!前两天活蹦乱跳地把他老婆埋在后头墓园里后就走了,啊……”约瑟神父放下针筒,突然意识到他自己的形容似乎有点问题,尴尬地挠了挠头,“反正就是没事儿了,哈!”
                            是吧,没事了,走了,离开了……
                            结束了!
                            一下子,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
                            “我说吧,开始痛了不是,给你打镇静剂还不要。”约瑟神父重新去摸针筒。
                            “我宁可痛,”我惨笑着制止了他,“别浪费药了,给需要的人用吧。”
                            约瑟神父歪着头看看我,“真没见过比你更倔的病号……好!我留着这药,你就痛得哭吧。啊,对了,你朋友走的时候,让我转交给你一件东西。”他伸手到白大褂的口袋里掏了半天,“找着了,给!”
                            那是,挂上了两颗子弹头的项链,我接过,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面果然空了,“他,让你转交给我,这个?”
                            “是啊,对了,还让我说什么——这是你欠他的,好好活着,等着还给他。”约瑟神父看看我,“多怪的事儿?巴巴地给你两颗子弹却说你欠他,不给不就不欠了吗……”
                            “神父!”
                            “啊,什么?”
                            “我很痛,请你出去吧,我不想我哭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
                            “……”约瑟神父叹口气,收拾了医疗用具走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却突然转回头来,“好好活着,”他说,“活着才能还债!”
                            是,活着才能还债,活着才能把欠你的两颗子弹都还给你!
                            我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终于,开始肆无忌惮地痛哭!

                            ***

                            8月9日,日本驻上海海军陆战队士兵驱车闯入虹桥军用机场挑衅,被中国士兵击毙。驻沪日军以此为借口要挟中国政府撤退上海保安部队,撤除所有防御工事。中国严词拒绝,日本开始紧急备战。
                            10日,我收到来自广州的电报,是卿姨亲自发来的,上面只有两个字:“回家!”
                            11日,京沪警备司令张治中率第87、第88师到上海杨树浦及虹口以北布防。
                            12日,原广运行上海分行全部撤离上海,我躺在担架上,被福仔和另一个兄弟抬着上了船。我想看看在岸上是不是还能看见那抹我熟悉了的绿色,可是,我什么也看不清楚,黄浦江很快就要进入戒严状态,日本人的军舰几乎近在咫尺。
                            他在哪里?他会不会还惦记我?我们,究竟还有没有能够再见面的一天?我完全不知道。
                            只知道在这个硝烟弥漫的江上,我们曾经,快乐过。
                            ……无情最是别离岸,只道相思莫道缘!
                            8月13日,日海军陆战队首先由虹口向天通庵车站至横浜路段开枪挑衅,8.13事件爆发,淞沪会战拉开序幕……

                            (《双城》上半部上海篇,完结!)


                            87楼2008-12-20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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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3 06:3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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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戴雨农扔出一份任命书,“你签字吧。”
                              鲍望春拿出笔来看也不看地签上自己的名字,递还给戴雨农。
                              戴雨农皱着眉头拿回任命书,“东卿啊,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大男人的,不要总是沉迷在过往当中。算了,这个跟你说了也不是一次了!既然你签了名,终究还是我的学生,听我的,以后这里就别住了,赚了钱是用来花的!何况我们这样天天把脑袋提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人,谁知到明天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该享受的还是好好享受一下,啊?”
                              鲍望春只是微微低了低头,却没有说什么话。
                              戴雨农摇了摇头不再多说,换了一个话题,“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鲍望春立刻抬起头来,白皙俊美的脸上难得地闪过一道殷红,“随时,待命。”
                              好像又看见了一年多前那个热血激昂的小伙子,戴雨农微笑起来,“也不用这样着急。上次我们暗算了南本隆实,可惜功亏一篑,在最后关头让他逃走了。事后,李士群怎么看。”
                              鲍望春思忖片刻,“他,怀疑,我,但,不敢,动手。”
                              戴雨农一拍手,“我猜也是这样。”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年前我让你打入伪政府内部,这一年来委屈了你。但你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不仅成功组织了暗杀行动,为国家铲除了几个头号间谍,并且挑起了三头特务李士群跟他日本主子之间的矛盾,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日本人迟早也要收拾他了。总之,这一年来,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好。”
                              背负着手在房间里走了两步,“不过,目前党国的战略重点已经转移,你再留在上海不仅难有作为,而且也是浪费人才。李士群都开始怀疑你,日本人一定也早就看出来你是哪派的人了,所以我想你换一个地方,你怎么说?”
                              鲍望春想也不想,“服从。”
                              戴雨农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你考虑清楚,我想你去的地方,是广州。而在上海,你最起码上上下下都有关系网,是安全的,但是到了广州……”
                              鲍望春眼神收缩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说:“我去。”
                              “既然如此,”戴雨农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份委任状严肃地念道,“传委员长令!”
                              鲍望春迅速站起来,立正。
                              戴雨农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念道:“兹命鲍望春创建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广州行营调查课,即日生效。”
                              鲍望春接过委任状,但眼睛依然紧紧盯着戴雨农,“请,军座,示下。”
                              拍了拍他的肩膀,戴雨农轻轻一笑,“聪明!交待你几件事。一、南本隆实现在广州,他的暗杀令没有解除;二、广州现在是我中华从外获得各种援助物资的唯一的途径,目前欧洲局势也不稳,你要尽一切可能在欧洲沦陷以前得到尽可能多的国际援助;三、国际华人民间援助资金已经汇入瑞士银行,你可以利用这笔资金来购买战略物资,货单我会等你到了广州以后发电报给你。至于这个握有瑞士银行账号密码的人,你……嗯,首要任务,咳咳,当然是保护他……”
                              鲍望春轻轻眯了眯他那双黑白分明的鹰眼,“是谁?”
                              戴雨农尴尬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周天赐。”


                              002

                              “周老板,早啊!”凉茶铺的老板递了一碗凉茶过去,“怎么,又是通宵?”
                              周天赐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是啊。”接过凉茶一口饮尽,“鬼子的飞机大白天地飞来飞去,谁敢出来谈生意啊……啊啊,凉果拿过来,怎么那么苦?”
                              “知道你辛苦,给你熬得浓些。”凉茶铺的老板笑着递了一个小三角包过来,“不过周老板,说句实话,我们这些人至佩服你不过。广运行倒了几次,你就翻身几次,半年前听说你差点宣布破产,那么多衰仔都估你这次玩完了,谁知道你那么快又站了起来,还把老婆孩子送去了香港,周老板,你叻!”
                              周天赐哈哈笑笑,一巴掌拍在凉茶铺老板的肩膀上,“要我光顾生意也不用这样拍我马屁,下次凉茶收便宜点就得。”
                              凉茶铺老板哈哈大笑,“周老板,你是广州首富,你还要我便宜?要不然索性这样,我把整个凉茶铺都送给你算了。”笑容渐渐转为苦涩,“反正这世道,生意也做不下去。”
                              周天赐眉头微挑正要说话,猛地“呜呜”大作,奇异的声音从头上传过来,两架印着日本红膏药国徽的飞机嚣张地从广州上空掠过,不一会儿,远处又传来了轰炸的喧天巨响,不知又有几家家破人亡了。
                              


                              90楼2008-12-20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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