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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双城》by龙马甲 (7顾衍生--周鲍 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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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搡着那个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跑了多久,虽然自己感觉还好,但被我半挟持的家伙却已经明显体力不支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捂着他得嘴,连忙放下来,“对不住,对不住……”
“呼!”那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出来,“我说贤侄,我们这到底要往哪里去?”
我顿时僵硬住!
“刷!”闷了一整天,老天终于决定要开始下雨了,突如其来的闪电让整幢被切断了电源的大厦都亮了亮,然后,又像突如其来的失明一样,整幢楼又恢复了光明!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叶,叶世伯!”
有没搞错?
我那么辛苦为什么啊?就是希望我随便带一个人出来让所有人都以为叶世伯跟我在一起,而忽略躲在人群当中的真的叶世伯。因为就目前情况来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在我的旁边啊!我虽然随便拉一个人出来,可是只要这个人不是叶伯父,等下我们分开,基本上这个替罪羔羊也是安全的——但是,但是但是!但是为什么我随手拉的一个人还是,叶世伯呢?
“世,世伯大人?”我几乎惨叫,“怎么是你?”
他反而也是一愣,喘着气,“当,当然是……我……呼!”
“我当时不是已经把你踢开了吗?不是叫你摘下眼镜,脱掉外套,往人群里躲吗?”我哀号。
“是啊。”终于喘过一口气来的叶世伯大人说,“我脱掉外套,摘掉眼镜,你让我慢慢地走过去人多的地方……”
我~~错~~了~~
欲哭无泪!我怎么知道我的“慢”跟大人您的“慢”有如此天差地远的区别呢?
“在这里!”猛地一声吼,我叹口气,拉起世伯,“走啊!”
跑过去,拐弯!这里很熟悉,再拐一个弯就是令我终身难忘的小洗手间,不过往另外一边拐的话,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我探头看看——一扇门诶。连忙拉着叶伯父跑过去,小心推开,是楼梯!
我走过去附耳在栏杆上,果然有震动和声音隐隐传来。可恶!下面都等着我们了,还真是滴水不漏啊!嗯,楼梯这里都有人了,电梯那里一定守得更加严密了,诶,电梯?一拉叶伯父,低声道:“我们往上!”
“上?”叶伯父一愣。
“上去!”又开始跑,看着叶伯父擦汗的样子,我想他大概跟我此刻的想法一样,该死的蓝衣社!该死,不,该被我爱死的鲍望春!
唔,受伤的胳膊真的痛死了!
……
一口气跑到顶楼十二楼。看叶伯父的样子,简直就是虚脱,但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拉着他又跑到电梯口,吩咐他过三分钟后开始按电梯,然后躲开电梯来了不要上,看见电梯下去了,再等三分钟再按电梯,如是者三等到我回来!
豁出去了,这次不玩到你们死就是玩到我死!
三分钟复三分钟复三分钟,我一口气跑了九楼,在每层楼的电梯口按了要下的电钮后就走一刻也不停留,最后我喘着气拉着叶伯父等在顶楼的电梯口。
“贤侄,这是?”叶伯父实在看不懂我到底在做什么,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懂,只知道这样的后果只会对我们有利而已,“叶世伯,等下你就一直按着这个健,直到我叫你进来,呃,刀子给你一把?……算了,你的手还是比较适合用毛笔……”
“叮!”电梯到了,门还没全开,里面已经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多半不是好话,而且是用上海的鸟语说的,完全不用理解。
我深吸一口气,笑得一片天下太平,“大家好!”然后杀进去,挥刀直劈,或者直接把人扔出去,三分钟,全部搞定!
如果这些人是蓝衣社的,小鲍,我要为你担心了。不过估计这些人应该只是你从街上花钱找过来的废柴,所以我还是一点不用担心。拉进目瞪口呆的叶伯父,电梯门迅速合上开始往下走。
我举起刚才缴获的木棒,砸开电梯上的维修架的小窗口,双足用力一蹬引体向上,看清楚电梯上方果然可以呆人,立刻又跳下来,“伯父,我帮你,爬上去。”
叶伯父这次迅速地理解了我的意图,二话不说开始在我的帮助下爬上那个维修架。虽然磕磕碰碰,但是竟然还算顺利,我不经对叶伯父的矫健有些意外。
“叮!”十一层楼到达。我看见电梯门开就往外一棒子,结果落空,什么人都没有。按下暂停关门的纽,我把刚才被我砸下来的维修架窗口的挡板递给叶伯父,然后自己迅速地也爬了上去。趴在维修架的窗口处,脱下腕上的手表瞄瞄准,砸到电梯钮上,电梯门关起来,电梯开始往下走。



28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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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冷笑,“这一次?怎么,终于抓到我的把柄了?”
    他一把揪起我的头发,漂亮的嘴角噙着狞笑,用我的手枪顶着我的额头,“这次我要连你的保护伞一起干掉!”
    “用我的手枪?”我冷冷地反问。
    “对!用你手枪。”他回答得很认真,“你昨天没有射到我的几颗子弹我已经叫人从你的船沿上挖下来了,”他说,“我会用你的手枪杀了你以后再杀了总长,最后把手枪赛在你的手里,伪造成你枪杀了叶总长的样子——你手枪里的子弹可以作为证明。”
    拜托你说阴谋的时候不要那样详细好吗?我啼笑皆非,同时忍不住提醒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他问的还是很认真。
    “万一我的枪里没有子弹呢?”我问他,眼睛有些迷离,“昨天我射伤了你,我很后悔。但是你一直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怕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我会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我慢慢地慢慢地说,“所以,我决定只要你跟我作对一天,我的枪里就一颗子弹也不放!”
    他的表情整个地僵住。我要的就是这一刻,手指往他的手腕上一弹,他顿时拿捏不住那把手枪,我乘机甩头跃起,左手抢过去抓手枪。可是手臂上剧烈的疼痛提醒我,我忘记了这个手臂是刚才被他用刀劈伤过的,血都没有彻底止住,此刻更是酸软得简直不像我自己的一样。
    “啪!”我的手指堪堪擦到手枪,火辣辣的疼痛就从手上一直传到大脑,连身体都不禁抖动了一下。他踢起的脚毫不客气地把我的手往下一压,狠狠地把我的手踩在地上。
    “呵呵,竟然……”他俊美的脸上笑得肆意张狂,但我就是可以从那笑得流出眼泪的表情当中读到他深深的痛,“竟然又被你骗了!”
    我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手,很痛很痛。
    弯腰,捡枪,他再度用枪指住了我的头,“你总是骗我,欺负我!”冰冷的水珠从他的眼睛里落出来滑过他的脸颊,最后碎在我的眼睑,“你从来不知道你的每一句说话,对我的作用有多大。”为什么这个人,就连眼泪也是冰一样的冷,还是,我的眼睛太热了,所以觉得一切外来的水分都是那么冷?
    “我以为我是一个正常的人,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我错了。你有老婆,有老婆!我也有自己的未婚妻!我们,我们都是男人!但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你让我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热力那么温暖地喜欢着,就像,就像我跟你是从上辈子就开始相互喜欢着的一样!”手枪在他的手里颤抖,“周天赐,你赢了,你让我背叛黛林了!可是你呢,你总是在骗我,总是在骗我!”他的手腕突然一沉,然后整个人沉静下来,“赐官,”他浅浅地叫我,“我喜欢你!”眼泪跟着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收也收不住,“但是我现在还不能死,所以你可以等我一下吗?别喝孟婆汤,别过奈何桥,等我几天,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泪冻坏我了,我想说“我没有骗你,我没有……”
    但他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只是那样泪流满面地看着我,那样心痛绝望地对着我,按下了手枪的扳手,“砰!”
    我听见碎裂的声音,但那绝不是我的头骨碎裂的声音,因为我真的没有放子弹。然后我才知道,这是我的心,被他用眼泪冻结起来的心,碎裂的声音。
    “……小鲍,”我颤抖着绝望地说,“我没有骗你,这枪里……”全身乏力,心脏痛得狠不能此刻真的可以死掉去算了,“真的没有子弹!”

    ***

    电梯里的灯,昏黄昏黄,为了所谓的格调特地弄出来的镂空花纹铁栅栏搁在小小的电梯里就像在一片金色的海藻群里放入了个铁笼子。如果有勇气一层一层推开浮动的浮华的金色海藻,就能看见孤零零的铁笼子里隔开了光阴隔开了繁华地锁着两颗心。
    是他开枪要杀我,可是我却为他一阵接着一阵地心痛起来,“算了,你别说杀我了。”我轻轻地说,“就连我的保护伞,你也下不去手!”如果他真的有杀我的心,刚才也用不着打昏叶世伯那么辛苦了,直接杀掉不是更加方便?可是,他下不去手,就像我的枪里终于撤走了所有子弹!
    


    31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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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20:4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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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地放开我,我却一伸手握住他的手,果然,又是冰凉得瘆人了,“小鲍……”沉沉的,重重的心痛涌上来,我猛地站起来一把抱住他,“我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说这话的时候,我以为是我这辈子最最无奈的时候,可是一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我一生人中最无力的沉沦的开始,我陷入一个叫做“鲍望春”的泥潭,无法自拔也不要别人拯救。
      “如果我真的死了……”
      “我会下来陪你。”他发誓一样,狠狠地反抱住我,“我不要你老婆来陪你,我来陪你就好。”
      “然后我们不喝……”
      “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他说一句,我就用吻吻掉一颗他的泪水,“就我们两个,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就我们两个!”
      “好。”我说,“就我们两个!”
      心却还是痛得不能自已,要是我死了,小鲍,我死了,我一定最痛的是留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还必须要活着。
      可是,我们现在都还活着,好在我们现在都还活着!
      这又该怎么办呢?
      “走吧,”半晌后,他轻轻地说,“带着叶总长离开上海,我不是真的要杀他,只要他离开几天就好。”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呢?”为什么每说一个“走”字,我以为已经碎掉了的心就会痛一次?
      “……”他沉默了一下,附着我的耳朵问,“你知道三年前紫禁城那批南下的文物吗?”
      我愕然,他说这个干吗?
      他看着我,“我负责它们的安全!”
      “……”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三年前那些文物因为某些原因分批南下,汇集南京存放了近四年。没想到日本人真地打了进来,而且速度那么快……”轻轻叹了口气,他继续道,“现在我用尽法子也只有安全撤离了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滞留上海。”他漂亮的眼睛那样定定地看着我,“能用的办法我都用掉了,谁都知道上海守不住了,日本人打进来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上面的意思是……”我看见他眼睛里的讥嘲,听进耳朵里的,却是颤抖的带着压抑的哽咽的声音,“有人说卖给英国人,有人说送给美国人换武器,还有人说直接留给日本人算了,保上海一时太平!”
      突然很想替他哭出来,我把怀抱收紧一些,“小鲍,小鲍……”
      “所以我要叶总长离开一段时间,趁着交通部一片混乱,安插人手把我要运出去的东西送出去并且决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狠狠地说,“上面的那群……我谁也不能相信,我谁也不能听命!我只知道我所要守护的这些东西是我们兄弟用命换回来的,我要保它们平安——如果不然,遇魔杀魔,遇佛弑佛!”
      我心痛难忍,“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要我帮你?广运行……”
      “广运行目标太大了,何况……”他推开我,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我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如说是一个痛到了深处不得不无力地笑出来的表情,“何况广运行一开始就是我抛出来的饵,现在想换,都来不及了。”
      我一怔。慢慢在脑海中把所有线索都整理出来,“你把我诳来上海,借着抓我开刀,吞并广运行,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你会用广运行运那批东西,把目标集中过来广运行,然后你暗渡陈仓,把文物从其他渠道运走……”
      “还要加上我打算用广运行吸引所有文物盗卖团伙的注意,破釜沉舟一网打尽!”他看着我笑,“我要杀光你的人,青帮的人,洪门的人,还有那些盗卖文物的人!”
      我眼睛一亮,“我们来联手!”我急急地抓住他的手,紧紧扣住,“我们可以让所有人都不怀疑你的确是用广运行在运文物,然后你暗渡陈仓的计策能够玩得更漂亮!”
      他蹙眉,“我的目标是彻底玩死广运行,你明不明白?”
      “玩不死,玩不死!”我挥挥手,“你舍不得!”——这一刻,跟他手指交握的周天赐活过来了,“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墈,就算要逆天,我们两个也不用怕,反正就算死了……”我举起他的手轻轻放到嘴边轻吻,“也有你陪着我不喝孟婆汤,不过奈何桥!”
      他怔怔地看着我,慢慢漾开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就我们两个!”
      我举起另一只揽着他腰身的手,等待着他从指尖开始跟我紧紧贴合,“就我们两个!”
      


      32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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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送叶世伯回家,自然又是一番人仰马翻。
        等到一切安定下来,我手臂上的伤口也有叶家的家庭医生为我作了妥善处理,用过迟到的晚餐以后,我与世伯坐在书房里喝茶。
        我寻思着怎么说服叶伯父在必要的时候能够给我们最大的帮助,思量间,反而叶伯父状似悠然地开口,“赐官啊,我跟你父也是多年的至交,你便像我自己的孩儿一样,所以但凡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无妨。”
        真想苦笑,有些忙,即便我开口,伯父大人你也真的能够帮上吗?可是思前想后,还是只能一咬牙,“想……请伯父,近日多休息一下。”
        “啪!”茶碗搁在桌子上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寂寥。我心怀惴惴,却又不敢不硬着头皮坚持,“伯父,今日受到了惊吓,其实南下调养一下也是好事。”
        “你不必在我面前说这样不知所谓的话。”叶伯父长长叹了口气,“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今天更救了我一命……”他咬了咬牙,“答应你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想问你……”
        我一凛,连忙坐端正,“叶世伯请指教。”
        “我原不该这样说——但是,鱼鲠在喉不吐不快,你,你跟他们蓝衣社的那位鲍处长到底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已经私下有了什么协议?”
        关、关系?说我很想有,但是确实是现在还没有,可不可以?
        只好撑着坦然的表情,“我跟他,当,当然没有什么关系!但现在,有个共同目标而已,如此而已。”
        叶伯父的眉头蹙紧,很久才徐徐释缓。我的心也跟着吊得半天高,半晌才晃晃悠悠地掉落下来,还好还好!于是迎着叶伯父的眼睛,“世伯,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的……”
        叶伯父一摆手,“好,我明白了,你不用再多说。”他站起来,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猛地一击掌“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了,只是现在非常时期,我断然不能离开!罢了,那件事我就不管了,你们需要我怎么配合尽管通知我就是。”
        我简直大喜过望,本来还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服这位正直倔强的老先生,没想到一上来就没有问题的反而是他,“世伯!”不由自主站起来,“谢谢你。”
        “傻孩子,你谢我什么?又不是为了什么私事……”叶伯父说了半句,突然有所悟地闭上了嘴巴。
        我心里却一顿苦笑,原来,叶伯父也知道小鲍要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只是因为彼此的立场才把事情僵持到这样的份上。叶伯父也算是一个正直的好人了,但是一旦沾上政治这种东西,就连最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咳,”叶伯父咳了一声把我从胡思乱想里唤醒,“不过有一点,赐官我要提醒你!你,我是绝对信得过的,但是那个鲍处长……赐官,你应该更加小心些才是。特务科的人,从来就不会有好人。”
        是啊,他们的楼里就算开朵花出来,也是有毒的!我叹口气,“我不需要他是一个好人,我只要……”他是他,就好。
        但我的口气让叶伯父产生了一些误会,“原来你已经有全盘计划了,”他欣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微微一笑之后,忍不住又叹气,“说起来,你跟你父亲还真像。”
        “像吗?”我摸摸头,“我总觉得老爸永远是高高在上,嗯,高不可攀的呢。”
        “你们身上都有一种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倔强。”叶世伯笑着说,“但是周世兄隐晦韬光,你却锋芒毕露!”
        好像,是给他有一点这样。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情,不过,烧得越猛烈的火越容易熄灭,掩埋在灰堆里的小火,却可以灼烧整夜。”叶伯父说,“你为人精明,灵巧机变。可是,你太容易上火了,赐官!而最危险的是——你一旦燃烧起来,就会看不清一些其实很简单的事情,对!这很危险!”
        我轻轻蹙起眉头,我很容易上火?我?而且会有危险?我?
        嗯,不知道碧螺春能不能当凉茶来用,不过万一越用越上火,又该怎么办?

        ****

        雨越来越大,虽然是交通总长家的司机,但在这样的雨天也不敢多踩油门。于是,我坐在这更像船一样的车里,漂浮在上海街头。
        从前面车窗刷不断刷动才看得清的玻璃窗,我却猛地注意到街上其实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死寂。一个个的身影不断地穿梭在我们车的周围,最清晰的是来来去去的人身上都穿着军装,法国的,英国的,美国的,俄国的……鬼影幢幢,我皱起眉头。
        


        33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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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帮瘪三都把这里当成他们窝里了,”司机忍不住啐了一口,“也不管人能不能走路,把铁丝网都搬到路当中来了,唉!”
          苦笑慢慢地爬上我的嘴角,我的国家啊!有些无力无奈的哀伤,看着因为雨水冲刷那一团一团的街灯的光投影在车窗上,形成一个个颤抖的烛火似的光点。
          我轻轻地伸出手指,追逐那颤抖的光点。但车一直在开,就算是缓缓的移动也终究在行驶当中,所以就算我再怎么努力,总也抓不住那一朵颤颤巍巍地开放的火焰。心有不甘,继续追逐,手指就变成了扑火的蝶,在虚幻和绝望里耗尽力气,怅然跌落。
          车窗上刷刷的雨声很大,车外不知道来自什么国家的军队在构筑他们自己的防御工事,车内我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狭小的车厢、外面的风雨和嚣杂反而构成了现在一个只剩下我自己的空间,于是我可以放任自己的无助。原来,其实,我也很,寂寞,很软弱!
          风一更,雨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我的故园不是这里,是那江心浸着明月,木棉吐着火焰,空气都缥缈着甜香的广州。可是,我,却已经,回不去了。
          对不起,回不去了……

          ****

          回到会馆,几乎头沾到枕头就睡死过去。这一天下来生生死死几次,还要劳心斗智,我承认我不是铁打的,能够安安稳稳在床上睡觉,只能说是老爸在天上估计过得还不错以至于有时间来帮帮我。
          结果一宿无梦,连我以为无论如何也应该可以见到的某杯碧螺春也奉欠身影,不过这样的效果是当我在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精神饱满意气风发,如果眼前有只老虎相信我也能活生生打到它趴下。
          而且,天气也很好,风也过去了,雨也过去了。就连我昨天还觉得讨厌的粥,我也连喝了三大碗。所以当我擦着嘴巴说:“这粥还真不错。”的时候,我直接从福仔张大的嘴巴里看见了他的一颗蛀牙,“要当心身体啊,年轻人!”我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笑着走出去。
          例行性地签字,盖章,跟来来往往面上焦躁不安的人打招呼,与形形色色为了这个那个来恳求我的人讨论然后施以适当的援手……许多金钱从我的手上流走,然后又有更多的金钱流进站在我身后福仔紧紧抱着的箱子里。
          一切都让我非常满意!
          然后,一个电话传了进来,“周少爷,周少爷!”传话的人连滚带爬地跑进我的办公室,“他们,他们来电话,说……”
          码头上出事了!
          ——不早点来,等得我快要累死,真是!

          ***

          驱车到码头的路上也不是很太平,街上到处是关卡,防御工事把好好的上海的马路修得像一个个蜂巢,一派马上日本人就会打进来的样子,人人惊慌失控……
          但我心情好,我视而不见,视而不见,就是不见!
          然而,有些人我却想见得要命!
          比如说那个骄傲地站在码头上,冷冷地用下眼角俯视众生的人。他换了一套军装,但是看起来却更加俊美绝伦,不,光用俊美形容他似乎有些不合适,可惜我嘴拙又没有什么文采,没法吟诵出华丽的长篇美文来形容他。
          所以我只好连车没有停稳都不顾地打开车门冲了下去,“鲍~~~~处长,来跟我吃午饭的吗?”
          一时间乱哄哄的码头所有的人都有些呆滞,甚至包括了他。他看着我的眼神,有一霎那我觉得他仿佛又变成了那天那个傻傻乖乖地被我牵着手逛街的小孩,但是下一刻,冷洌冰冻的眼神杀了过来。
          “周大少的饭局怎么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吃得起的。”眼神警告——你给我认真点!
          我收到警告了,但还是忍不住想逗他,“噢,原来~~~~~~鲍处是来请我吃饭的!”
          他看着我,头微微一侧,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跑了出来,“周大少果然有先见之明,”嘴角稍稍地勾着,“我正是来请周大少到我那里去坐坐的。”
          哟活!生气了,生气了!
          我挑挑一侧眉毛,“生不入官门死不下地狱,鲍处若是请我吃饭呢,我随便降点尊迂点贵也就凑合了。但若是要到你那里去‘坐坐’……”冷笑一声,“只怕鲍处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刷!”他抖开一张纸,“我是不知道我的面子有多大,我只晓得你周大少面子再大也大不过法律。这是你的拘捕令。”
          


          34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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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律?”我嚣张地笑,连看也不看一眼那所谓的“拘捕令”,“法律值多少钱一斤啊?而且你又知不知道,你那所谓的什么狗屁法律,根本就是我们纳税,我们掏钱给你们做出来的,如今却要反骨到我头上来吗?”
            “嗯,”小鲍看着我,又笑笑,小心翼翼地叠起拘捕令塞到我手里,“那么,周大少在牢里的时候有空就看看,别浪费了你纳的税!”
            说着一挥手,立刻有两个人上来企图架住我,但是我要是这样就给他们抓住以后还混什么?双臂一振他们顿时倒退两步,“我看谁敢动我!”
            “谁敢动我家少爷?!”我还没有动手,我周围的船行伙计都举起了手里的木棒砖头菜刀,大有一个不慎大打出手的可能。
            “鲍处长,鲍处长!”生叔满头大汗地挤过人群凑上来,颤颤巍巍地递上一支烟,“您别跟我们老百姓计较,别计较!”一面拼命给我打眼色。
            但这时候……好吧,我承认我这时候在走神。
            我看着他用纤长白皙的手指夹着那支烟送到嘴边,然后用雪白的牙齿轻轻咬住,接着才慢慢翕上丰润殷红的嘴唇,似笑非笑的眼神勾着我,秋波一转……猛地,一股热流直指我的下腹。
            慌不迭地转身面对空旷的黄浦江,我仰头深吸一口天地正气!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嗯,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可恶!差点,出丑了!这妖精……
            而我的转身在生叔看来却是生气发标的预兆,连忙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赐官,赐官!”一边递给我一包“烟”跟一包火柴,“莫死蠢啦,去啦,唉,行啦行啦~~~~~~”
            可刚刚平复了一点汹涌而来的火焰的我,一接到那“烟”,顿时就想哭了。这根本就是一包厚厚的钱,用手指拨开一点烟盒纸,英,英镑??
            更想流眼泪了!
            生叔啊,你为我担心我很感动!但是,这么多钱——送到那个人手上他绝对会很温和很大方地收下来,然后继续逮捕我的。最要命的是,这笔钱到了他的手上,就算你家少爷我是在跟他演戏的,就算以后我送上门去给他当牛做马的,他也绝对不会再还给我的!
            “做咩哉?”生叔怒了,“还不去?”
            硬着头皮转身,擦火柴点烟,把烟盒死攥在手里,不去看他的眼神。可是有风!第一支火柴熄了,第二支火柴灭了,我不得不靠近他一点,用身体挡住风也挡住了别人的眼神。
            “刷!”火柴亮了,他的眼睛也亮了,头凑上来貌似用嘴里的烟汲火,唇角却从我的手上擦过。我如遭电殛,手里攥着的烟盒什么时候被他拿走的竟然完全不知道!
            “周大少真是客气了。”他却一点也不客气,拿着烟盒塞进自己的口袋,笑嘻嘻得好像偷了鱼的猫,粉色的粉嫩的舌尖还伸到嘴角不着痕迹地舔舔。
            啊啊啊啊!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自为河岳,上则为日星……这,这这妖精!!!!!!!!
            我恨不得跳到黄浦江里去,浑身的燥热让我再度濒临出丑。其他站得远的人或许不知道,但生叔就在我们身边,他终于觉察不对,“赐,赐官?”
            可惜小鲍根本不给他搞懂的时间,“既然大少这样大方,我也不小气。手铐什么的就不上了,”他彬彬有礼地说,“我们这就走吧,”眼睛却勾着我的魂,“周大少。”
            吸气,吸气!你要玩是吧,好,我奉陪!
            “你要拿我,我当然没有办法可说,”努力清清脑袋,“不过……只怕我这些兄弟不答应。”一边说一边给福仔打了个手势,嘿嘿,来吧来吧,我金刚不坏万法皆空大威天龙,我就不信斗不过你这个妖精!心情好兴奋!
            福仔飞快地跟旁边人说了几句话,码头上顿时闹了起来。
            “特务要抓人啦!”
            “……杀人啦!”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可是规规矩矩的良民,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我们都是老百姓!”
            “……特务要杀老百姓啦!”
            “日本人没有打进来,中国人自己就要杀自己人啦!”
            “……日本人打进来啦!特务是汉奸!”
            “大家打日本人啊!”
            “大家打特务,打汉奸!”
            完全混乱!
            黑白分明的鹰眼刹那闪过一道电光,那是他动真气的表示,我突然有些后悔,但已经来不及了。小鲍回头只有一个字的命令:“打!”
            


            35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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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场被吓住,等看见他的手下一个个真地举起手抬起腿,我连忙喊停,“住手!”他们蓝衣社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这里的伙计最多耍耍嘴皮子,动起手来一定是我的钱吃亏,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而蓝衣社这里最大的魔头就站在我的对面,阴谋得逞地噙着笑容,“周大少还真懂的体贴伙计。”
              “啊!”身后传来某个没有来得及住手的笨蛋被人一耳光扇倒在地的声音,他们蓝衣社似乎自上而下都喜欢扇人耳光这个活动,但我却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回头猛地大吼一声,“你们统统给我住手!”然后转回来瞪着他,“你疯啦?他们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我讨厌被人说!”他理直气壮。
              “这是言论自由的社会!”我跳脚。
              他耸耸肩摊摊手,“你周大少爱怎么说是你的事,我会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完全忘记了这是在演戏,“好,好极了!”猛地后退一步,“你要抓我是不是,来啊,来啊!反正你们蓝衣社做事情不需要理由,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爱抓谁就抓谁!好,你抓我啊,来啊!”
              “你不用往这里给我下套,”他冷笑着顿了顿,“你要我们抓你的理由是吧,”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没问题啊。”勾勾指头,一个蓝衣社的下属立刻递过来一个袋子。
              打开,掏出来一个青铜酒樽,“这是我们在你的船上找到的,但在上海历史博物馆去年两月份被盗的古文物清单中,就有这个!”
              “哇哦!”我气得身体也晃了起来,“真是,真是……你们要栽赃也找大一点的东西来嘛,这样的小东西……”然后大头凑上去一副要仔细看的样子,手却迅速地一巴掌扫过去。
              当时我们都站在码头上,旁边就是黄浦江。他根本没有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所以我这样一挥,小小的青铜酒樽整个就从他的手上飞出去,“扑通!”掉进了黄浦江。
              “噢噢!”我叹气,“太小了,”我摇头,“没拿稳,”恶意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噢!”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摊摊手,“可惜了,啊,还有其他证据吗?”
              “周、天、赐!”小鲍雪白的脸都气得青了,但是我却很高兴——这家伙需要一点教训,他应该知道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是人而别的人就活该被他打被他骂的。可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吓坏了我。
              他手一抓,军装外套的纽扣顿时四射飞散出去,闪电般脱下军装摘下帽子,我以为他是打算上来跟我好好交流一番拳脚的时候他却向着黄浦江跳下去。
              “喂!”我一把没有抓住,只能冲着江面喊,“你疯啦!这只是一只杯子!”昨天一场混战下来,他身上的伤口没有比我少!
              “王八蛋!”一捧江水从下往上激上来,弄得我一头一脑的湿,他的眼神简直就像要吃了我,“这是我的职责!”然后一个猛子扎入水里。
              我怔住,这是第一次那么近那么清晰地明白他的人生观。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会比人的生命更重要,可是或许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他的职责。
              也许我们都没有错,也许我们都是错的,谁知道呢!这只是,平行的我们之间的,距离!
              “好吧,我认输!”我长长地叹口气,对着小鲍的下属低声下气,“我跟你们回去,但你们……”我指了指江面,“能不能请你们处长先上来?”
              那个下属冷淡而平静地说:“没有找到那件文物以前,他不会上来的。”然后为我戴上手铐。
              “……”DIU!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徒弟!

              第六章

              黄昏,我坐在那个闷热的,烧着叫做“老虎灶”这种诡异东西的茶馆里。就算这时候人人自危,但洗澡的人总还是有的。天气太热了,不洗澡应该会发臭吧。
              说到这个,我忍不住低下头去嗅嗅身上——果然,臭的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结果因为吸入了更臭的味道,所以头昏脑胀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捏着鼻子看身上这件居然还是我花钱买来的短衫,我欲哭无泪。老爸,我对不起你啊,终于也开始做赔本生意了!
              叹了口气,把心思转到应该用的地方,比如说今天下午我的“越狱”,又比如说从上午开始就没有再正眼看过我的某个人……忍不住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36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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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耀华的……”
                “这是黄子……”
                “还有这个……”他站在一个箱子前面,“这是王绍仁的血,他哭着投降,我一枪射进了他的心脏……”
                他徜徉在一个个木箱之间,走在过去的回忆里,只是背影已经看得人难受。
                “小鲍,”我轻轻地叫他,“难过的话……”
                “不!”他猛地站住,用手撑住额头,“不是难过。”他说,“是仇恨!”
                我静静地站着,看着他,看着他不停抖动的肩膀慢慢平复。他回过头来,给我一个平静的笑容,“难过在这个时代,没有用!”
                猛地拍了拍手,手上的灰尘跟过往一起缥缈起来,“现在,这些都是你的了,周天赐。”他说,“全天下都以为你在躲避我的追捕,没有人会想到我会把这里所有的东西交给你负责。当你寻找运输途径的时候,我会忙着吞并你的广运行,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我不会过问你用什么办法运送,只要你把它们弄出去,安全地送到安全的地方,别让我的兄弟们的血白流。”
                我苦笑,“你还真是相信我啊……”
                “你知道这些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他看着我慢慢伸出手,“它们远大于我的生命。”
                低头苦笑片刻,再抬头,我伸出手与他相握,“那么我就来守护它们!”——还有你!

                ***

                “你就住在这里?”跟着鲍望春跑了大半夜的仓库,结果又绕了两个圈子回来,最后我们踏上颤颤巍巍的楼梯,咚咚的声音几乎把我的心也蹬出来,而这整座房子的味道,比我身上的还要臭。
                他冷笑,“周大少,你就将就吧,我又不是什么广州首富!”
                小鲍一直以来都对我广州首富的身份抱持着一种仇视的态度,所以我选择闭嘴,因为如果再跟他打起来,这楼梯,实在是太危险了点。
                小心翼翼地又踏了两步,“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发自翘起的楼梯的木板,吓得我差点跳起来,“这楼……”我忍耐地说,“也实在是,太德高望重了哈!”
                “喂!”他当作没有听见我的不满,只是说,“点根火柴过来。”
                “干吗?”我一边掏火柴一边问。
                “我找不到钥匙了。”
                点火柴,找钥匙,我们两个高个子一起缩着肩膀困在这会发出奇怪声音的楼梯上。虽然周围环境实在不怎么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有一种“浪漫”的感觉。何况透过昏黄的火柴上的点点光看他白皙柔和美丽的脸还有,翻找着钥匙的时候那认真的表情,真是,享受……
                “噗嗤!”我突然忍不住笑起来,拿在手里的火柴跟着晃动,让他找钥匙的大计不断遭受阻挠。
                “够了哦。”他说,“别笑了。”
                “呵呵,哈……哈……”我还是忍不住。
                “我说不要笑了!”他终于生气,一脚踩过来,幸亏我反应快脚缩得也快,所以逃过一劫,但是火柴掉了下去,又是一片黑暗。
                小鲍气得不行,“你到底给我笑点什么?”咬牙切齿,如果有光,我想我一定能够看见他雪白的牙齿上反射的光芒。
                “还是,不要告诉你比较好!”我笑得直喘气,却还是要钓他上钩。
                “了不起吗?”他冷哼一下,“不说算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听见我细细索索像老鼠啃东西似的依然不断的笑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把拽住我,“说!你到底笑什么,笑什么?”
                我伸出手准确地揽住他纤细的腰身,感受着他不自觉地一阵僵硬,熟门熟路地凑到他的耳边,“我在想一个词——引狼入室!”
                怀里的身体顿时石化,“啪!”钥匙也跟着掉了下去。
                好半晌,蚊子叫一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中,“有……胆子……你就……试试看!”
                一点都没有威吓力的话反而让我心跳如雷,啊呜一口将他的唇整个包含住,汲取馋了我一整天的甜蜜!
                结果我们花了足足十多分钟才找到钥匙进门。
                ……
                本来我的意思是趁火打劫,啊,不是,是趁热打铁!趁着他被我吻得连开门都要我搀扶着的当口,直接把人送到床上,然后飞擒大嚼,啊,不是,是亲热温存!
                谁知道一打开门,一拉开电灯线,房间里清冷宁谧的氛围和光明却让他猛地清醒过来,把我狠狠一推,还顺手给了我一肘拐,“滚开,臭死了!”
                啊啊,真遗憾!
                不过我一向不喜欢用强(龙:我实在忍不住了,周大少,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所以吸两口气平复一下也就算了。不过这也给了我认真打量这房间的机会。
                


                38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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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20:3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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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种禽兽的念头在看见小孩的刹那,粉碎!
                  他的身体泡在浴桶里,头靠在浴桶的边上,浴巾搭在肩上,人,却已经睡着了。
                  我突然恍然,我昨天晚上回去还有时间和机会好好睡一觉,而他,也许已经有好多天都没有好好睡过了吧,累成这样……
                  轻轻地走过去,拿起浴巾绞干,一动水面他就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我,眼睛微眯,有些摸不清楚状况。
                  思无邪,思无邪!
                  “小鲍,”我轻轻地叫,“起来擦干身体,上床去睡。”
                  “啊?嗯?”还是有点迷糊,然后突然,“啊!你……”整个人醒过来,傻傻地看着我,一副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身体藏到水里去的样子。
                  抬手慢慢地触及他的脸颊,他微微有些往后缩,却还是逃不过我的魔掌(= =|||),我的手抚摸在他白皙的脸庞上,“我没那么禽兽!”叹口气说,“放心吧,我不会碰你的,除非哪一天你自己愿意!”
                  说完,我就后悔了!

                  ***

                  我在晨曦里醒来,从小小的阳台透入的金色的阳光一直射到我睡的沙发的角上,雪白的窗帘微微拂动,令人仿佛身处天堂……
                  但那是错觉!
                  与其说我是自觉自发地醒过来还不如说我是被楼下猛然发出来的一声叫喊给惊醒的,就在楼下,有一个粗粝的嗓子不怕吓坏人地在喊:“拎出来噢!”
                  当然那个时候我根本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但是从睡梦中被人吵醒总是非常生气,更何况其实我这一晚上又没有睡得很好。小鲍的沙发虽然舒服,但我一米八的个子——想也知道这一夜下来,我简直已经手脚麻木,形同僵尸。
                  小鲍倒是邀请我跟他一起睡床,问题是,只是单纯地“睡”床!因为今天我们都会很忙。于是我立刻就拒绝了,一夜无眠还是小事,金枪不倒却又无处发泄却是会要人命的,所以宁可睡沙发!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腕,“五点?”搞什么鬼?
                  但下面又猛地传来一声:“拎出来哦!”
                  声音难听到令人发指,我立刻就跳起来冲到阳台上,到底是哪个混蛋敢打扰本大少睡觉?然后,叹为观止!
                  楼下无数看得见的房间又或者看不见的房间都出来一个人,一般都是妇人,手里拎着马桶放到街边,接着开始聊天。而那个叫得很难听的男人就一一把马桶里的东西倒进他推来的大粪桶里,臭气熏天!
                  原来是倒夜香啊,不禁好笑。突然想起从前的再从前,双喜也是做这件事的,真是有些怀念。但是话又要说回来,能够倒夜香都倒得如此有气势,上海人真的是很杰出啊。不过也真是没有想到啊,这房子歪歪斜斜的,怎么能够跑出来那么多人家呢?简直,简直就有点像我小时候看见过的蜂巢,排得密密麻麻的……
                  倒夜香的声音,妇人们嘻笑聊天的声音,很快把这个城市从睡梦中唤醒。一点也看不出来兵临城下,国之将亡的样子,真不知道应该说这算是大城市的麻木还是小市民的韧性。
                  突然想起来,楼下这样喧闹,而那个平时稍有动静就异常警觉的人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连忙跑过去推开卧室的房门,那家伙竟然还睡着!
                  有点哭笑不得地轻轻唤了一声,“小鲍。”没有反应,再叫一声大点的,“小鲍!”依然裹在薄薄的毯子里睡得像只淋油的虾子。
                  我不得不走过去,伸手去推他,“小……”黑洞洞的枪口笔直地指着我的鼻子!好极了,幸亏昨天晚上没有跟他睡在一起,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
                  多少有些忿忿地推开枪口,“喂,要不要起床的?”
                  凶狠地瞪着我老半天,眼睛看见的内容才仿佛刚刚进入大脑了,小鲍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是你啊……”声音软软的,样子懒懒的,真让人上火!他微眯着眼睛,打个哈欠,把手枪重新扔到枕头下面,“几点了?”
                  “五点!”
                  “还早啊,”小孩嘟嘟囔囔的,“让我再睡一下。”整个人又要倒回去。
                  我都醒过来了你还想睡?心里极度不平衡,当下就毫不客气地整个人扑上去,“起~~来~~啦!”一边忍不住手脚并用,他的皮肤真好,雪白的,粉嫩的,带着少年特有的细腻,几乎连毛孔都找不到;脖子也很可爱,修长美丽,摸起来舒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引诱人去掐;然后是半畅的睡衣里露出来的锁骨,细细的,精巧秀雅至极,间中那小小的凹处简直就是为了承载别人对他的相思而特地由老天亲手打造出来的……我觉得喉头越来越紧,忍不住吞咽了两口唾沫,然后就忍不住俯身亲了上去。
                  “嗯,哼……唔……”破碎的呻吟慢慢地溢出来,我心喜若狂,一边加紧亲吻着,一边手慢慢往下探去……
                  但是——
                  火热的手突然被一只温度偏低的手掌抓住,凉凉的感觉一直沁到心里。
                  不要抬头不要抬头,不要看他的眼睛,不要看他的表情——我这样告诉自己,我努力地这样说服自己,可是……
                  可是我是周天赐,我距离禽兽,还有比我自己想象更远的路!
                  叹着气我慢慢抬起头来,看住他的眼睛,不意外地看见了那清冷坚毅的眼神还有一种说不出是隐忍愤怒还是无奈的表情。小鲍小鲍,哪怕只是有一点点犹豫,你给我一点点迟疑也好啊,苦笑!
                  他一个字也不说,我却慢慢地爬起来,“下次,别随便露出那种表情,我会忍不住的!”
                  又要洗冷水澡了,要命!


                  40楼2008-12-19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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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家经营广运行到我已经第五代,正因为祖父辈的不懈努力,广运行才能在今天被称为南方第一大的船行。
                    当然,到我这个年纪也知道,如果要做大做好一件事,完全清清白白的,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广运行到我的手里的时候老爸没有告诉我的一些隐秘的事情终于也在后来我慢慢地摸索中,由卿姨一点一点转交给了我。
                    那时候卿姨的表情都有些无奈的样子,可是也有些欣慰,轻轻叹一声:“赐官,你也大个仔了……”音尾袅袅而没,然后就再也没有过问一句。
                    卿姨真是我这辈子所见中最聪明的女人!
                    这样想的时候,我半蹲在上海一个弄堂口,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褂子,脑袋上则戴着一个毡帽,嘴里叼着只剩下烟屁股的烟头——就跟所有的飞仔,啊,对不起,上海这里叫做“瘪三”一样,我在等人。
                    等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弄堂那头有一个胖胖的人影匆匆了走了过来,看见我的时候乍然一惊然后愤怒的神色就表现出来,“阿三阿四他们人呢?你又是谁?”
                    哟!还敢跟大少我吆五喝六的,胆子不小嘛!
                    我微笑着站起来,“郑老板跑出来偷情,气派还是很大啊!”
                    郑肥佬呆住,好半晌,腊肠似的嘴巴哆嗦着抖出:“你,你……”
                    我拿出一张条子,“不知道禄福赌坊的杨老板,郑老板还记不记得。”
                    这下,腊肠嘴连抖也抖不动了,浑身僵硬得跟木头一样。
                    我伸出手拍拍肥佬人模狗样的西装,“杨老板让我来收一笔年前的旧账,呵呵……”心情有点好起来了,“郑老板几醒目,明白的啦?”
                    禄福赌坊当然就是广运行私下投资的赌坊,只是这赌坊吸引的,却是以各名流大亨为主的赌徒。所以必要的时候,自然我们就有必要的办法。
                    推着郑肥佬走出弄堂,坐上外面气派的轿车——真搞不懂这人是人头还是猪脑,背着有财有势的大老婆出来偷情竟然还那么嚣张地坐这种轿车,最叫人看不下去的是,竟然还带着那么废柴的保镖。
                    我用脚踢开车边被我打昏过去的几条废柴,坐在郑肥佬的旁边,向抖如筛糠的司机笑笑,“去‘宝合祥’丝绸店。”
                    ……
                    三个小时以后,我穿上长衫,戴上金丝边眼镜,沾了发蜡的梳子把头发三七开——我是“宝合祥”丝绸店的经理,专司负责进出货运输事务,唉,很忙啊……

                    ***

                    接下来的三天,我不停地在店里、码头、仓库上来回跑,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就算有了那么一小会儿休息的时间也不得不绕过一堆人,小心翼翼给会馆的生叔福仔打电话。而往往说了不到两句,又不得不挂掉,结果除了报一下平安,几乎什么有作用的话也没有说上。
                    更不要说回“家”。
                    真是很奇妙的感觉,虽然只是借宿了一宿,而且睡得也很不舒服,但心里面就是有一丝片缕的依恋。想象着那是那个人休息的地方,想象着那是我们两个人休息的地方,然后心就很温暖……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我终于把事情处理得七七八八。而当店里的下属因为我同样拖着他们连忙三天,所以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样的时候,我想我也应该休息一下了。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连郑肥佬都高兴得脸上的肉抖了抖——同样还是因为我,他已经三天没有好好安慰他的情妇了。
                    于是“宝合祥”丝绸店打烊关店门,大家转身回家。
                    差不多要走到“家”那个弄堂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对。本来夏夜的晚上通常人们入睡都比较晚,但是现在非常时期,街上路上才入夜已经安静得像一座死城,偶尔有人走过也是脚步匆匆唯恐被别人注意到自己似的。不过也是,街上已经戒备森严到连苍蝇蚊子都不敢飞出去的地步了,可惜日本人的生命力比苍蝇蚊子要强太多……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安静,我才注意到一件事,我被人跟踪了!
                    仔细考量三天以来自己的一切作为,并且把自己的每一个行为拿出来分析比较,我最后判定,自己应该没有任何破绽会让人发现我,周天赐就躲在那个正全天下追捕我的人的家里!
                    那么,难道问题是出在小鲍哪里?
                    不!那个人虽然有些时候傻傻的,但是对于细节上的精明只在我之上。我宁可相信是自己出了纰漏也不相信会是他有了破绽。
                    


                    41楼2008-12-19 1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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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王八蛋本能地一刀劈下去,结果不出我所料的,刀子笔直嵌进桌身一时拔也拔不出来。何况,我又怎么会给他时间拔?
                      “DIU你老母的日本鬼子!”手一按桌面,身体就弹起脚就踢出去,“欺我中华无人吗?”
                      但是可是然而是——
                      “闪开!”一个清清冷冷,不对,应该说是还包含了一股怒气的声音传来,而我竟然立刻就做了比改变江山更难的事情,我听话了!而且是很没有志气的很乖地听了进去,一缩身体屁股在桌面上打个旋,身体已经转到桌子底下去了。
                      然后“砰!”明显加了消音器的手枪射击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东洋忍者的尸体倒下来的时候,我举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犀利啊,东卿……”
                      黑白分明的眼睛狠狠地剜着我,“别叫我东卿!”
                      “诶?”
                      “不是叫你不要回来了吗?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明显地转移话题,但眼神还是那么凶狠。
                      我说我是回来缅怀过去的,不知道他听了会不会相信。于是我笑,“我是回来看看有没有拉下什么要紧东西。”
                      “你除了那身臭皮,还带过来什么东西?”他的火气真大。
                      我抱起双臂,“那么你又回来干什么?”
                      他的愤怒升级了,抬手就要给我一个耳光,“要不是担心你这个笨蛋会回来,我来干什么?”
                      本来已经要躲开了,但是心中猛地一动,我一把拉住他,仰开的身体又飞快凑了回去。于是,“啪!”
                      与此同时,“砰!”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肩头飞过去,火辣辣的痛,可是心里却无比的痛快。我对他笑笑,“欠我一个吻,要利息的哦!”
                      歉疚跟狠厉的眼神同时在他的眼中转过,最后却变成发火前的阴霾,“你这个……”
                      “嘘!”我伸出手指凑在自己的唇上亲了亲又一下子按到他的嘴唇上,“阳台两点钟方向,他们有阻击手。”
                      他的脸色有些白,“我们被锁定了?”
                      “放心!”我笑嘻嘻的,“有赐官哥哥在,我们没事!” 
                      ——你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小鲍!你刚才说的“要不是担心你这个笨蛋会回来,我来干什么?”把我从一个多么冰冷的地方救出来,我险些就溺死在自己的绝望里了,但是你来了,你担心我了!就算是又一次欺骗,至少现在,我活过来了。
                      但既然我活过来了,狗日的日本人,你们就要倒霉啦!游目四周,我立刻就笑了,对!就是你!
                      我轻松地笑着,反手砸掉埋在墙壁角上的电线插头,拽过刚刚被枪毙的日本鬼子尸首趁着他的鲜血还未凝固,借了小鲍的刀子割开尸首的动脉给他放血,一阵噼里啪啦的火星以后,整片楼区都黑掉。
                      但是既然这里都黑了,什么都看不见的阻击手当然只剩下被我们阻击的分。
                      嗯,抗日,抗日!

                      ***

                      一个小时以后,“这就是所谓的‘狡兔三穴’吗?”我施施然地在小鲍位于苏州河边的公寓内走走看看,“不过你好鬼吝啬,干吗叫我去住那里的小房子,这里的房子明显舒服许多!”
                      他拿着医疗箱走过来,“你到底要不要洗澡疗伤?血太多吗?”
                      我看看肩头的伤口,凑过去,“小鲍,你老实说。看这样,你是不是很心疼?”
                      “是啊!”他理所当然地点头,“我当然心疼,我又要买一套衣服了诶。”
                      “……”我的笑脸垮下来。
                      “周大少,拜托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公务人员可以吧?你已经穿走了我五套衣服了,我现在除了军装,已经没有其他衣服可以穿了。”
                      我连忙说:“我不介意你不穿……”
                      眼睛瞪起来了,生气了生气了!但是现在我的肩膀受伤,打架对我不利,于是连忙低头,“我去洗澡!”
                      “等一下!”他没好气地叫住我,“当心伤口不要碰到水!”
                      我充满希望地看着他,“要不然你帮我洗?或者我们一起洗?”
                      他脸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羞地红了红,但随即又笑嘻嘻地回望我,手却慢慢地从内袋里拿出一把飞刀把玩,“你说呢?”
                      “……”怨念啊,为什么他的身上会带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呢?
                      我去洗澡,不,我逃命地去洗澡。
                      ……
                      洗完澡出来,却诧异地发现他竟然等着我,忍不住就口花花,“这样就迫不及待了?”
                      他神情淡淡地伸出手直戳我的伤口,我顿时痛得冷汗直冒,“喂,你疯啦?”
                      


                      45楼2008-12-20 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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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后悔自己看着他的眼睛,我宁可看见他紧张也不是因为以为我只是单纯吃醋而松口气的表情,我猛地闭上了眼睛。
                        “……有力气生气,”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从他的口气里听见挑衅,“我们再来一局!”他的手沿着我的背脊往下。
                        “嗯哼……”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但他的唇凑上来,接着我就不由自主地沉沦下去。
                        可是东卿东卿东卿,我怎么会忘记了呢?
                        东风恶,欢情薄,那是——错!错!错!

                        ****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地去摸身边的人,空的!
                        虽然在意料当中,但是还是克制不住地心口一阵闷痛,叹息几乎已经在口腔中打转了,门口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动,然后闭上眼睛。
                        我听着他慢慢走到床边,然后声音消失,却有一道轻轻的气息喷拂在我的脸上。眼睛蓦然睁开,果然对上的就是他微微吓了一跳的表情。
                        丰润的唇微张着,小巧的鼻翼涨鼓一下,然后眼睫轻颤,眼睛不由自主地下垂,露出完美的内双刻痕,再抬起来的时候就是一个略微带着羞涩的笑容。
                        我几乎神魂颠倒。
                        “起身啦,不用做事了吗?想死了?”恶狠狠的话以他软软的口气说出来,我只觉得浑身都软了,却有一个地方又硬起来。猛地伸手一把搂住他,就企图往床上拖。
                        但是,“大清早的,你疯了你!”他人没有被拖上床,我却被他拉了起来,“起床!”
                        对,我忘记了,他是一个身手不亚于我的家伙,在我肩膀还伤着的时候,还是不要挑战比较好。不过,“喂,要求一个早安吻不过分吧?”
                        他装模做样地想一想,“不行,你还没有刷牙!”嘴边漾起一个狡诈的笑容,缓缓离开床边三步,然后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翕,丰润的嘴唇却是一张,露出雪白的牙齿跟粉红的舌尖。
                        我口干舌燥地看着他伸出那昨夜我尝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粉舌沿着他的唇缓缓一舔,一股恶火直冲脑海,伸手要拉他却怎么也够不到,“鲍、望、春!”
                        他手快脚快地闪出去,“有本事就起来抓我啊!”
                        等我抓到你,你就知道厉害了!小妖精!
                        我恨恨地起床,一回头却看见床单上的狼狈,虽然自己的脸皮也不算薄了,但是忍不住红了一下,匆匆逃出去洗漱。
                        洗脸的时候听见客厅传来响亮的电话铃声,过了一会儿,小鲍的声音也远远传过来,“赐官,我有事,先去上班了。”
                        我甚至来不及答应一声,就听见房门一关的声音,把刚才我脑子里关于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每天早上都有一幕温馨的幻想一并关掉。
                        我呆了片刻,开始把脸沉入盛满了水的脸盆里,黑色的发丝飘浮在我的脸颊旁边,让我产生一种我沉溺在深水里的感觉。但我不是早就已经沉溺了吗,苦笑,苦笑,苦笑!
                        猛地抬头,水挂在我的脸上,连眼睛都湿润了,连忙用毛巾擦干。
                        周天赐周天赐,你是好汉一条,别学女人家的没用!
                        客厅外又传来开门的声音,我连忙迎出去,“什么东西忘记了……”
                        然后我就跟进门的人眼对眼,脸对脸地呆住——
                        白黛林!

                        ***

                        我傻乎乎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又笨拙地说:“小鲍,啊,我是说鲍处长,上班去了。”
                        好在白黛林对于我出现在她未来要嫁进来的新家也很诧异,呆了很一会儿才清醒过来似的,“啊,哦,我知道了。”
                        尴尬的气氛又维持了一会儿,我们两个几乎同时地说:“啊,你坐!”
                        她诧异地看着我,对了,这将是她的家,对她来讲我是客人,心里的不舒服翻腾起来。
                        “对不起,呵呵!”我只能傻笑,“一时间忘记了,对了,白小姐跟鲍处长的好事,快近了吧?”
                        白黛林的脸红了红,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子温婉的气质在某些时候的确很动人——如果她的结婚对象不是小鲍的话,我也会喜欢她的。但是现在我却只能干笑着说:“恭喜恭喜!”心里却阴暗地不断骂脏话。
                        “嗯。”她低下头,“望春说,等,等打退了日本人,我们就结婚。”
                        抗日战争会打好多年的!——啊,我,我说了什么?周天赐你这个混帐!
                        “我看这房子空着,不好,”她依然低着头解释,“所以经常过来,打扫一下。没想到周先生会在这里。”
                        


                        48楼2008-12-20 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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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尴尬地说,“鲍处长,他,他让我暂时借住的。”
                          “是。”她微笑着抬起头来,“周先生不用跟我解释,望春工作上的事情,我不会管的。”她眨眨眼睛,“你就当作没有看见我吧,我也,没有看见周先生在这里住着。”
                          可恶,有点欣赏她了。
                          “周先生用过早餐了吗?”她接着笑问,“要不然你先去吃早餐吧,走出这个弄堂有家早餐店,他们那里的阳春面做得很好吃。”
                          “啊,”我呆呆地问,“那么你……”
                          “我是来打扫房子的啊。”她还是笑得那么温柔,“周先生有什么衣服要洗的也一并交给我吧。”
                          “唔得!”我吓一跳,卧室里那片狼藉给她看见还了得,“啊,我是说,是说,既然最近我借住在这里,打扫房间的事情怎么能还麻烦白小姐呢?当然是我自己来处理嘛,哈哈,哈哈哈!”
                          白黛林笑笑,“没关系的,不用客气。”一边说一边就往里面走。
                          “当然不是客气!”我也急了,抢先两步拦在她的面前,“白小姐,白小姐!真的不用了。”
                          白黛林看了我一眼,微微蹙了蹙眉,“有什么,不方便我看见的吗?”
                          我眼睛一亮,“是,当然了,你知道,我跟鲍处长的工作……那个……”
                          她果然停住了脚步,“既然这样,那么就算了吧。”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那瘦弱的肩膀看在我的眼睛里,让我隐隐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忍。其实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是深深深深喜欢着小鲍的人,不同的是,我还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是她又错了什么,却连最后的保护伞也没有了。
                          一个没有克制,道歉已经冲口而出:“白小姐,对不起。”
                          她诧异地回身看看我,然后微笑又浮现出来,“没事的,周先生。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
                          但是,其实——不是啊!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有些混乱,不,这混乱其实指的是我的心情而不是别的什么。表面上我一如既往地忙碌在“宝合祥”店里、仓库、码头、车站……有时候则拿着叶世伯的名喇四处拜访人。
                          我总是笑着,但跟人说着说着眼神就飘忽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每一天每一天,我都用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情期待着那个人发现我到底在做什么,然后我们两个人摊牌,这样的话,是死是活也可以给我一个透明的答复。我就像一个为了吸引父母注意而特地去学坏的小孩,不由自主地做着一些莫名其妙又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
                          可是每当看见他的时候,冲口而出的话又这样被自己咽下去。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太美好,所以我明知道越是拖日后的痛就越深,却还是忍不住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沦。
                          他大约也是隐隐约约知道我知道了一些什么,所以他开始养成一个习惯——
                          那天晚上我从噩梦当中转醒,他不在我身边,我仓皇地披着衣服起身,“小鲍,小鲍……”
                          他在书房,在写东西,脸色平静,不!甚至还有些许微笑。听见我找他的时候就抬头应一声,看见我跟进书房,就给我扔一支烟,“怎么不睡了?”
                          “没有你在身边,我睡不着!”我笑嘻嘻地回答。
                          他含嗔地睇我一眼,“油嘴滑舌!”继续低头写东西。
                          但是我是说实话,是实话,小鲍,我说的,是真的!我笑着,但心如刀割。一直过了好半天才有力气说出另外一句话,“你在写什么?”
                          他从正写着的纸上抬起头来,看着我微笑:“遗书。”
                          “……”点烟的火烧到我的手指,痛得我一声惨呼,“搞什么鬼?!”
                          “我在写遗书。”他重复一遍,“干我这一行的,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现在的局势又那么坏……”顿一顿,他叹了口气,“假如我明天就死了,赐官,我盼你能看一看。”
                          我恼怒,“大男人,做什么这种婆婆妈妈的事?我不看!”
                          他看着我,还是微笑着,却轻轻叹一口气出来,嘴唇轻轻地动,无声。
                          我怕他会说出更让我害怕的话,慌忙逃出去还顺手关上书房的房门。然后静悄悄地站在门口,本来只是想平静一下擂鼓一样的信条,却隐约听见门里的他说:“我们,究竟,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以为我听不见的,但我的耳朵太好,我听见了。
                          烟落在地上……
                          


                          49楼2008-12-20 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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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不!我恐惧着那一天的到来,我心情反复,百转千回。
                            可是我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无关我的期待跟恐惧,地球有自转跟公转的。那一天,所有的故事会一起发生!

                            ***

                            但我没有想到那一天真的会那么快到来!
                            下午两点,我扒开经理室百叶窗,看着外面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不由轻轻冷笑了一声。今天的生意还真是好得令人惊讶啊,虽然来得大部分都是连布跟丝绸都分不出的家伙!
                            掏出手枪,我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把它原封未动地塞进枪套里。接着就把从小鲍那里骗过来的十几把飞刀藏好,然后推开“宝合祥”的后门,从楼梯间转到隔壁店面,穿堂而过。
                            但是出了店面就跟两个穿着便衣的特务相了个照面,大家都吃了一惊,我笑笑,甩手送出两把飞刀然后转身就逃。
                            一路飞奔,街上行人不多,也不用担心伤到无辜的人,但是被人追的感觉的确不好。我开始伺机反击。周围的环境在我第一天来宝合祥上班的时候就摸清楚了,什么地方可以躲,什么地方可以穿越,甚至什么地方藏了一套随时可供我替换的衣服,我都准备好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人竟然那么多。
                            两下对击中,我发现我托大了,这个时候我的确应该用枪的,但可惜我已经没有机会往我的枪里放入子弹。
                            下次,我咬牙切齿地诅咒发誓,下次我要是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不用别人来杀我,我自己就去跳黄浦江。犯贱这种事情,人生一次已经太多!
                            好在我还没有来得及受伤,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我的面前,接着我就看见陆彦明那张带着些微嘲笑表情的瘦脸,他说:“上车。”
                            我叹口气,枪林弹雨中翻身滚上车。后面瞬间杀出来起码二十个以上的便衣特务,子弹磕在车身上不断冒出火花,我一边担忧着轿车的轮胎会不会被他们打坏一边还要抱着头避免被流弹伤到,但是当一个手雷在靠近我这边的车门外炸开的时候,我火了!
                            靠!老虎唔发威,咪当我瘟猫!取出手枪弹匣,上子弹,拉保险栓,瞄准开火,几个冲在前面的混账胸口飚出鲜血倒下……这些动作几乎一霎那完成,就连我自己都不禁有些得意。
                            直到陆彦明那充满嘲笑口吻的话语传过来:“天赐大少果然耳明目聪,机灵过人,就算随便找一个合作对象都能找到蓝衣社派出那么多杀手来伺候。”
                            勃然大怒,我正打算反唇相讥,一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该说什么?说这些人不是小鲍的手下,跟小鲍没有关系?他们连小鲍也要杀?但是!小鲍不提醒我会有杀手出现,是真的不知道这些人会来杀我吗?还是他或许知道却当作不知道,更或许他其实非常清楚却就是不想告诉我……
                            毕竟他要杀我,其实,这是小鲍一开始就告诉我得那么清楚的事情!
                            我无力无奈无法可想无话可说,只有“啪!”一个耳光自己扇在自己的脸上,“是,”我恶狠狠地说,“我犯贱!”
                            陆彦明反而也说不出话来了。
                            轿车一直开进法租界,开到杜公馆门口,我先一步把手枪连同身上所有的鸡零狗碎统统交给陆彦明,然后晃荡着双手走进去。
                            还是一样的大堂,一样的摆设,坐在主位的人甚至还是穿着那身长衫——让我深深怀疑他同样的长衫有好几件,以至于就算换了衫看起来还是没有换一样。
                            但这一次,我懒得装傻充愣,我累了。于是一拱手,“杜先生。”
                            死老鬼一副看不见我的样子,继续慢慢悠悠地品他的茶。我等了片刻,没有人招呼我也没有人应答,心中一动仰天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杜先生找我过来是有好生意招待,原来,是我猜错了。”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既然如此,我就不妨碍杜先生品茶了,告辞。”
                            转身才走到门口,两个穿着黑色丝绸褂子的男人一起伸手拦住了我。我冷冷一笑,“这就是青帮待客的规矩吗?”
                            杜先生依然坐在那里,也是一声冷笑,“青帮待客有待客的规矩,对不懂规矩的也有不用规矩的规矩。”
                            死老鬼,给我玩绕口令吗?豁然转身,“天赐倒是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青帮,这不懂规矩也不知道是哪里不懂了哪里的规矩,杜先生不妨明言。”
                            


                            50楼2008-12-20 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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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20:2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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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先生把茶碗往桌上一磕,发出一声“咚”的声音,虽然我自认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由为这一声响心脏紧缩了一下。
                              “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跟周大少说。”杜先生冷冷地吩咐,厅堂里站着伺候着的人顿时统统退下,连厅门都给我们关得严严实实的。
                              我冷眼看着,心中却不住盘算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但想想,就算他要玩把戏,目的也无非就是广云行跟钱那么两个,万变不离其宗,与其我这里猜测不断,还不如听他说些什么。这样一想,心反而定了下来。
                              “年轻人,有脾气有冲劲是好事,但是,不要忘记分寸!”杜老倌忽而一笑,“我原来还以为周大少爷是个城府够深的少年英杰,不过现在看来,大少爷倒是让我失望了。”
                              我被他忽忽悠悠的说话方式弄得烦不胜烦,皮笑肉不笑地应一声:“那是天赐不识抬举,让杜先生失望了。但是学生最近实在是忙得有些昏头昏脑,要不然,我们另外定个日子让先生好好教训学生一顿如何?”
                              “周天赐!”杜老倌面色一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上海滩上时至今日还有胆子跟我这样说话的人统统都给我丢到黄浦江里去喂王八了,你想做下一个吗?”
                              “学生是跑船的,丢到黄浦江里能不能喂上王八颇有些玄疑,不过珠江里的王八倒是喂了我不少……”我叹气,你要干什么你说,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到底要什么?凶我我就怕啊?鸟你?!
                              杜老倌愣了半晌,猛地抬头笑起来,“侬只小赤佬……好好好,算侬光棍!王八……哈哈!”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我瞪着他。
                              他足足笑了好半天,手里的手帕都擦了好几次眼角才慢慢歇下来,“是我发戆了。周大少果然是爽快人,也够胆识!”他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
                              我等了很久了好吗?这死老鬼!
                              “上海毕竟是我青帮的一亩三分地,最近周大少忙的事,我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他看着我,猛地砸下他以为的撒手锏,“我只是不懂,以周大少的人才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蓝衣社的人要夺你周家的广运行呢?!”他紧紧盯着我,等着看我如遭电击,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惜我早就知道了!我皱皱眉头,寻找一个适合的词汇来表现我的难过,但我还没有找到,他似乎不满意刚才的效果,索性给我把话说得更加清楚——
                              “天赐啊,我长你一辈,也不怕人说我倚老卖老。你可知道你这些日子忙着的事,其实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你把周家所有的力量都运用出来帮人,人家却一心一意地谋算着你的家业,甚至做好了准备等你替他们办好事就杀你灭口……”他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突然又一笑,“不过,是不是我过虑了?我看周大少你是胸有成竹,莫非早就看透了他们的魍魉诡计?”
                              瞒不过去了,我索性也就坦白,“总,也要防着一二!”
                              “好!”老杜仰天哈哈大笑,“我就说那群瘪三怎么会把你周家大少玩得死去活来……”猛地凑过来,“既然如此,不如周大少我们联手,让那群没有良心的东西长长眼睛。想玩我们青洪帮,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听前面一句的时候,我不禁汗颜。说实话,真的是差点就死去活来了,但听见后边半句,一下子心里面通透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小鲍的手脚也算是快了啊,三两下就把我广运行拾掇得差不多了。但这样一来,我刚答应老杜跟他合作的那个承诺就算废了,十万块啊,等于打了个老大的水漂出去。老杜是一心想利用广运行来运鸦片的,我也是被他压得死死才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以小鲍的性子,却是连甩都不会甩他们。老杜的青帮本来就跟蓝衣社的人互有仇隙,这次没有给小鲍活活气死只怕都算他家山有福,可是老杜近年来在上海滩上又什么时候受过气来,他只怕恨得活吃了小鲍的心都有。
                              这便难怪他全上海地找我了,在他看来只有找到我才能名正言顺地打压住小鲍的嚣张气焰。但谁知道后来却发现,我竟然是跟小鲍合作的,只怕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脸都要气歪了吧。想到这里不禁心里一阵痛快。
                              再然后他发现我跟小鲍的合作似乎也有问题存在,我做着一些非但他看不懂只怕连我自己也看不懂的事情,而在我的背后,小鲍又有他的动作……这才有了他派出陆彦明在我最危险的时候救了我一条小命的经过。
                              


                              51楼2008-12-20 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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