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我名唤伊方,乃是礼部尚书之女。我出生那年京城的一神算子曾言:“令女命数曲折,委实不易养在帝都,依在下思量,若破不开命数,必然活不过双十年华。”
父亲道:“道长有何法子可使小女躲过此劫?”
“永不回帝都也。”
我长在青城落霞山庄,那里满城花开,四季更替。漫山遍野都是绿色,铺满了整个山。
虽不在帝都,却乐得清闲自在。我时常逃了先生的课跑去后山摘花玩,无奈欢喜不了须臾就被抓回去挨手板亦或是顶着课本罚站。
青城风景如画,山庄更是得天独厚,每得风光顾,吹得那花瓣如喝了百年陈酿般从枝头凋落。不单是花,树也长得很是茂盛,枝叶攒成一团,替我遮着日头。
我差人弄了个秋千,闲暇之余坐坐。想来我天生跟书本许是有宿命缘分,前世看得多了今生委实看不进去几个字,也就坐在秋千上勉强入得了眼。
即便如此我却爱极了诗句,先生道:“不读书何来吟诗?你且先把论语十则背来听。”
我寻思着先生常道文化博大精深,遂老老实实回答:“回先生,学生以为文化博大精深,汉字更是如星辰般多,如此背下几句再改几个字便可成新句。”
先生愣是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末了挥挥手叫我下去念书了。我还不自知地想着是自己说的忒有道理,要让先生细细寻思后决定是否发扬光大。
我识得几句洋文,十岁那年城中来了个洋人,犹记那时全天下的学子均往青城跑,想着长长见识。京城中的皇帝老儿想必觉得太乱,便颁了旨意从天下十大书院中各挑一个来青城,组了十人一班学习。恰恰我读的书院是天下十大书院之一,恰恰先生报了我去听课。我后来晓得先生念在我看不进去国语天天捣乱遂让我暂且离开一阵子,好让他寻寻清净。
我们去了知府家的临时学堂,我不由感叹钱多果然厉害。牌匾上乃是皇帝亲手写的字,龙飞凤舞,自有一番风骨。府内亭台楼阁,假山画廊,甚是好看。
读书的地方也就是个巴掌大的地方,想来十人占不了多少地,那知府便也吝啬地随意划了块地给我们。桌案和椅子倒是上品,我坐了坐高度尚好,趴着睡觉甚是舒坦,遂我挑了最后一个位子坐着。
那洋人瞧着有些年纪了,说话间语调很是怪异,我听着也很是有趣。只是过了一节课后便失了兴趣,秉着不给先生丢脸的原则就勉强听着。
班上倒是有两个少年长得甚英俊,我从未在青城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便留心多看了几眼。一个着白色锦袍,时常笑着,眉眼处清灵,我跟着他几次发现他性格和我很是合得来,都喜爬树捣鸟窝,也跟我一样听不进去课,名曰宋依斐。另一个反倒穿着黑衣裳,很少见他露出笑意,却也谈不上冷漠。他的位子离我不远,我一转头就能看见他的侧脸,小小年纪脸庞的轮廓十分坚毅,眼睛专注地盯着那洋人,我总结下来就是死板,名曰易凌峰。
也不晓得熬了多少天,总算是熬来了最后一节课,这节课较之新鲜,是我们教洋人我们的语言。
我趴在桌上思量许久,觉得这不失是一个好词,象征美好。轮上我了,我落落大方地起身,对洋人揖了一揖,道:“学生伊方,献词一个,此词象征美好,乃是超脱一切的空灵之美,从而使人充满笑意,”我顿了顿,见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我,我继续说道:“此词名为含笑九泉。”
我话音刚落,便听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男的豪放大笑,女的拿帕子掩着嘴轻笑。我倒觉得没什么,我看见那易凌峰罕见地勾了勾唇角,挽着一抹笑,我不禁迷了眼,待回过神后立刻坐下。方坐下才知不合礼节,又起身对洋人揖了一揖,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