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
耶律梓信守承诺,将解药交与他们后放了他们回到自己的军营去。十日后再过来商讨和解事宜的不再是韩庚,而是一直跟在韩庚身边的高校尉,还有秋白和冬羽。
那日耶律梓很爽快的答允了北齐开出来的所有条件。他声称既然有美人在侧,又何须在乎这区区贡银和贡品。
那日高无忧和秋白冬羽在蟊国军营内徘徊良久,也没等到金希澈的身影。得到的只有他差人送来的一支口信:
回去吧。我很好。不用惦念。
金希澈抱膝坐在帐内的窗子前,目光投在外面的一草一木上。耶律梓虽说要他从了他,可却也没做出半分越矩之事。并每日命人送来可以缓解他体内毒素的汤药过来,可喝了一段时日,身子依旧是老样子,不见一点起色。
少间一只黄雀扑棱着翅膀落在金希澈的窗前。他怜爱地伸出手指拂了拂它的羽毛,笑道:“你又来了。”
那只黄雀叫了两声,似是对他的回应一般。
“我倒是羡慕你羡慕得紧,可以来去自由。”他眼神一暗,“如果有来世,我情愿像你一样,做一只可以自由自在的鸟儿。”
“怎么,今生还没过完,就惦记着来世了?”耶律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吩咐手下人把膳食送了进来。
金希澈瞥了那一桌酒肉一眼后又转头继续逗弄着那只黄雀,“我没胃口。”
“没胃口多少也要吃点。”耶律梓拿起匕首割了几片牛肉入碟,伸到他的嘴边,“你来我这儿也有一个多月了,你可一直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这样身子骨哪儿受得了啊。”他语锋一转,“如果韩庚看到你这副样子,你料想他会不会心疼?”
金希澈盯着他,双眼略微地眯了眯,“你知不知道,我很厌恶你。”
耶律梓无所谓地耸耸肩,“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我跟你,没什么感情。”他语气淡漠。
耶律梓放下手中的碟子,思虑片刻后从怀内掏出一根金钗来,交到他的手上。“这是我一个姑姑的钗,我想我应该交给你。”
那金钗,钗头是一只雀鸟,做展翅状。整只钗不大,亦不长。既然耶律梓说这钗原本的主人是他的一个姑姑,那想必应是蟊国的公主。可既然贵为公主,又怎会在头饰上出现像雀鸟这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禽类。
“若说是公主所带之物,实在是太过寒酸了。”金希澈把那金钗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后又交回耶律梓的手里,“皇室之物,我不能要。”
耶律梓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也是我那姑姑福薄。虽为一国公主,奈何生母身份实在太过卑微,因此也不受皇室重视。就连婚嫁,也是祖可汗随意指了一门的,远嫁到北齐来……”他长叹一口气,“嫁给了时任卯族的首领,婚后第五年,卯族上下就被灭门了。”
金希澈心里咯噔一下,大脑一片空白。片刻后他哑着嗓子问道:“……她叫什么,嫁的人又叫什么……”
“因为祖可汗名讳是耶律山,姑姑的生母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能得到祖可汗的半分垂怜,所以起名为耶律忆山。她嫁的人我有点想不起来了,就记得叫什么滨的。”
“原来,她是蟊国人……怪不得韩栋可以轻而易举的就挑唆先帝灭了卯族全门……”金希澈喃喃道,眼底里埋着苍凉与灼热的恨意。手上也不自觉地加了力气,惹得那只黄雀狠狠地照着他的手背叨了一口,趁机逃离了他的魔掌。他从耶律梓的手里拿过那只金钗,片刻后问道,“你那日威胁我从了你,今日又交给我忆山公主的金钗,到底有何居心。”
“忆山公主。”耶律梓笑了一声,“难道你不应该叫她一声娘亲么。”他站起身在地上转了几圈,“你我也算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我对你没有恶意。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你了,你长得很像她。要不然我为什么要竭力留你在我身边?就因为那日在战乱中那短短一见,就能让我对你倾心么。我耶律梓还没那么肤浅。”
金希澈盯着他沉默不语。
“留在蟊国吧。我们回到皇宫以后你便可以认祖归宗了,届时给你一个蟊国世子的爵位,保你日后衣食无忧。”
“你知道的,我不会这么做。我生在北齐,长在北齐,纵使我的族人被灭了门,我也是北齐的人。”金希澈眨了眨眼睛,“更何况,那里还有我未了的事。”
“未了的事,韩庚么?”耶律梓不屑地哼了一声,“万一他知道了你和蟊国的关系,你以为你们之间还能像如此这般亲密无间?你确定他不会因为你的身世而起疑么?!”
金希澈垂眸盯着桌上的饭菜看了片刻后眼神又飞向了窗外,淡然道:“也不全是为了他。”他语气一顿,“灭门之仇,总要报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等我完了这个事,我会从北齐抽身,到蟊国来看一看的。”
耶律梓闻言眯了眯眼睛,“难不成,你要弑君?”
“这世上,没有我金希澈做不成的事。”
“罢了罢了。既然你松口了,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你有你的事,我自然也有我的事。”他重新坐到金希澈身边,将那装着几片牛肉的碟子重新递到金希澈面前,“这回你总可以吃点东西了吧?”
金希澈眉头一皱,“大鱼大肉的,看着就没什么胃口。换些清粥小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