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郑老板目光在厅中扫了一圈，“不知哪位有兴趣一试？”
“高手！一定要高手，内力深厚才行。”孟青云紧跟着补充乐一句。
武当少侠在此，哪个缺心眼的会跳出来自充高手？一时间，厅上众人全都成了哑巴。孟青云似乎对这个局面非常满意，他悠然自得地晃着脑袋：““怎么，没有高手？那――看来只好我来费些力气了。”
郑老板连忙把如意交到了他的手中：“孟少侠一展身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孟青云接过如意把玩了两下，然后抬起头嘿嘿一笑：“好了，请灭灯吧。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看出金光灿烂的效果。”
灭灯？郑老板隐隐觉得不妥，可话到这份上，却又不好回绝。转念一想，这孟青云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厅中又是英雄满座，能出什么差子？于是心中释然，吩咐仆人道：“灭灯！”
仆人们上前将灯火一一吹灭，众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孟青云的座位，等待着金光闪耀的奇景。可奇景却始终没有出现。
半晌之后，却听孟青云开口道：“咦？怎么今日功力不济，某非是旅途劳累了？算了算了，郑老板，你还是把灯重新点上吧。”话语说完，还伴着一声长叹，显得郁闷之极。
终于有人忍耐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厅堂中再次亮起，郑老板脸上忽红忽白，甚是难看。
孟青云拿着玉如意端详了一眼，又大叫一声：“坏了坏了。怎么玉中的洒金都不见了？难道刚才发功竟发反了？郑老板，你看这个怎么办呢？”
他一边说，一边把玉如意递了过来。果然，那如意中已无一丝洒金，和普通的湖水绿还有什么分别？

郑老板尴尬地咳了一声：“孟少侠是和在下开玩笑吧？”
再傻的人也明白，那如意显然是被孟青云趁黑掉了包。厅中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武当少侠的行为举止确实是有些荒唐了。
正在此时，忽听得门房处一阵嘈乱，随即有人向着大厅内迅捷无比地冲了过来。不待主人吩咐，两个护院拔刀迎了上去，高声喝问：“什么人？站住！”
那人却似充耳不闻，只顾向前，与护院错身的瞬间，竟把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撞的横飞了出去，远远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者显然武功了得，厅内人齐刷刷站起身来，凝神以待。
只有一个人仍嘻笑安坐。他自然就是那个孟青云了。
可他却又不是孟青云。
因为来人已冲入了大厅，只见此人披头散发、怒目圆睁，指着首座上的黑衣男子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偷了我的名贴？来败坏武当的名声！”
武当？名贴？难道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武当少侠吗？
众人正一头雾水，却听黑衣男子笑着说道：“孟青云盛名在外，果然有两下子，我点了你的穴道，居然不到一个时辰就被你冲开了。”
郑老板脸色骤变，他猛一挥手：“围起来！”
交朋友当然不是只为了喝酒吃饭。一干英雄纷纷亮出兵刃，把黑衣人围在了中间。孟青云更是按捺不住，他腾身跃起，长剑已然出鞘！
武当剑法！

孟青云虽然年轻，但功力在本门中已能排入前十。一剑既出，满厅都是剑光！
黑衣人却不躲不避，他只是右手轻轻一扬，一朵电光随即从他的衣袖中飞出。
黑色的电光，其势迅捷无比，当你看到它的时候，你甚至听不到一丝的破风之声。
风，怎能跟得上电的速度？
电光击中了孟青云的腰间。后者立刻全身酥麻，直挺挺地摔了下来。武当少侠的脸色难看无比，这已经是他一天来第二次被同一个人封住了穴道。
一支袖箭随着他同时坠落在地，叮当跳跃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那箭用黑色的玄铁铸成，大约半尺长，甚是精巧好看。
黑衣人此时才站起身，看着孟青云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应该感谢我的，如果我这支袖箭和其它箭一样装着箭头，你现在就已是死人了。”然后他伸了个懒腰，自顾自地走向门外，在他眼中，那些手持兵刃的英雄们竟似全都不存在一般。
英雄们很知趣地让开了道路，谁也不想让“装着箭头”的“其它箭”射在自己的身上。
只有郑老板不甘心地追出了几步，冲着黑衣人的背影嘶喊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一个贼。”这就是黑衣人给他的回答。
是的，他是一个贼，贼是不能把名字告诉别人的。
所以，他不可以说出来，他的名字叫凌熠。

【三、 两个世界的人】
南雪从扬州府衙走出来的时候，他那一贯严峻的面孔上多了些许笑意。他现在很高兴，因为他手中多了一个褡裢，那里面有一百两银子。
这是他杀死姜霸而获得的赏银。英雄似乎都该视金钱如粪土的，但是对南雪来说，这一百两银子却非常重要。
南雪买了一件上好的貂皮大氅，既轻软又暖和，在瑟瑟的寒秋中，能穿上这样的貂皮大氅，一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南雪又去租了一辆马车――扬州府中最好、最舒适的马车。然后他给了车伙计一小块碎银子：“我来赶这辆车，你自己另想方法，到金陵城里等着我。”
伙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挠着脑袋：“南捕头，您……这是何必？这车厢宽敞着呢，您只管往车里一躺，我保证您舒舒坦坦地一觉睡到金陵城。”
南雪摇摇头，没有再作解释，他本不是个擅于言辞的人，但他表现出来的态度已是如此坚决：这车只有他自己赶才能放心，因为他要带到金陵去的，是他一生最为心爱、最为宝贵的东西。
抵达金陵的第二天，南雪到当地府衙，拜访了金陵城的周总捕头。
“你是扬州府的差人，怎么跑到我金陵的地界上来了？”周总捕头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在南雪自亮身份之后，他便很直率地问道。
按照衙门里的编制，南雪的品阶要比对方低一级，他行了个拜见上官的礼节，然后恭敬回答：“标下这次到金陵城，是为了处理一些私事。既然到了这里，我就想随便问问，看城中有没有犯了大案，正在悬赏捉拿的贼子？”

“哦！”周捕头哈哈一笑，“感情你是想在我金陵城里挣几个赏钱？”
南雪脸色微微一红，显得有些尴尬，但他不说话，显然便是默认了对方的猜测。
“唉，要说我们这些在衙门里办差的，每个月二两银子的俸禄，确实是少了些。”周捕头先是感慨了一句，然后又转过话题问道，“南兄弟，你前几日是不是刚刚手刃了横行两江的大盗姜霸，获得了一百两的赏银？”
“此人恶贯满盈，即便没有悬赏，我也一样要了他的性命。”南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陡然闪过一丝锐气，稍纵而逝。
“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也听说了，那姜霸曾以一万两纹银贿赂你，却被你一口回绝。就冲这一点，你南雪就是我六扇门中了不起的人物！”周捕头开怀赞了一番，“不过金陵城已经有好些日没发过大案子了，这样吧，你先回住处暂歇，如果有了好差事，我一定不会忘了兄弟。我也巴不得能和兄弟联手，擒他几个大贼呢！”
周捕头一边说，一边伸出大手，在南雪的肩头重重地拍了几下。后者心头泛起些许暖意，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些兄弟们，虽然大家都很清贫，又在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他却能时常感到满足。
因为他对得起肩头的责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坚守着自己的道德标准，从精神层面上来说，他无疑是富裕和快乐的。
不过，这个世界是如此残酷，当你需要银子的时候，你往往会发现那些精神上的富裕和快乐会变得不堪一击。
南雪现在便非常需要银子，他离开府衙，走在金陵城的街市上，恨不能迎面撞过来十个大贼。

因为那些大贼已不仅仅是贼，他们便是银子。
凌熠，无疑可以称得上是一名“大贼”。
这个大贼此时正坐在金陵城西一家小酒馆中，就着几样小菜悠然自饮。
酒馆的生意看起来并不好，所以小二们也不太忙碌。他们聚在帐台前，饶有兴趣的看着凌熠，议论纷纷。
从中午时分开始，凌熠已经喝下了足足两斤的老酒，小二们都在猜测，这个一身黑衣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会醉过去？
至少他现在还毫无要醉倒的迹象，凌熠的酒量好得很，尤其是在他心情愉快的时候。而一个人的怀中如果揣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如意，那他想不愉快都是很难的。
在凌熠隔壁桌的年轻人感觉却完全不同。他只不过刚刚喝下了一壶酒，目光便已开始有些发直了。年轻人注意到凌熠正在乐呵呵地看着他，于是他非常不满地问道：“你笑什么？你觉得我很好笑吗？”
“借酒浇愁愁更愁，嘿嘿，你还是个读书人，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难道不好笑吗？”凌熠一边说，一边大咧咧地夹起一筷子煮干丝，送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年轻人的脸微微一红，他的确是个读书人，而且，还是个在当地多少有些名气的秀才。沉默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你不是我，又怎能了解我心中的苦闷？你只管说些风凉话，我不用理你就是了。”
凌熠大笑了两声：“哈哈，你不理我，我却偏要理你。”说罢，他竟起身跨步，来到那书生的桌边坐下：“小二，将我的酒菜统统挪过来，这位兄弟的酒钱，今天也一并都算到我的帐上！”

书生无可奈何地苦笑着：“这位兄台，你我素不相识，你又何必如此戏耍于我？”
“兄弟此言差矣。”凌熠模仿对方那文绉绉的语气，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并非要戏耍于你，我来，是要为君解忧啊。”
书生斜着醉眼：“兄台说笑了，你尚且不知我忧从何来，如何能解？”
凌熠拿起酒壶，将二人面前的酒杯各自斟满，然后纵声笑道：“你能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我。你的忧愁，难道不是因为满芳楼的翠娘吗？”
书生一怔，酒劲立刻醒了有七分，他瞪大双眼看着凌熠：“你……你怎会知道？”
“我如何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此生能得一红颜知己，那真是可喜可贺啊。来，我敬你一杯！”凌熠一抬手，将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
书生却没有端杯，他的神色有些尴尬，压低声音说道：“兄台言及此事，还望小声一些。在下好歹……好歹也算是背有功名的人。”
“哦，那又怎样？”凌熠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瞟着那书生，“你是不是觉得翠娘是个青楼女子，会辱没了你身上的功名？”
书生叹了口气，垂下头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凌熠的猜测。
却听凌熠又问道：“你的功名是生下来就有的吗？”
“不是。小生出身悲苦，父母早亡。但我自幼勤奋，虽寄人篱下，但十数载昼夜苦读，终于有了今天的出息。”书生正色回答，神情间颇感骄傲。

“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凌熠把玉如意推到书生面前，“你把它交给满芳楼的老鸨，不但可以帮翠娘赎身，还可以得到千两纹银的节余，然后你们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你们的地方，快快活活地做一对比翼鸳鸯，岂不美哉？”
“这……这我怎么敢当！”面对突入其来的厚礼，书生反而有些惶恐无措了。
“有什么不敢当的？这如意既不能当肉吃，也不能当酒喝，揣在我身上，和泥土粪草没什么区别。你拿去，成就一段美好姻缘，这才不负了美玉之名。”凌熠双目中闪动着炯炯的亮光，令人无法回绝。
书生起身离座，深深一揖：“请兄台留下大号，小生日后必当重重报答。”
凌熠哈哈大笑，当笑声止歇之时，酒馆中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这就是凌熠，他是一个贼，他费尽周折盗来了玉如意，只是为了帮助素不相识的书生去娶一个青楼女子。
他是否知道，有一个叫做南雪的捕快，即使在非常需要银子的时候，这个捕快也不愿接受盗贼的贿赂。
他们，似乎完全就是来自于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现在，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了金陵城，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呢？

王老鸨重重地吐出了“实力”两个字，显然是意有所指。众人领会，纷纷掏出名贴，并“请王妈妈取笔墨来，尚有附言要随贴敬上。”待得笔墨取到，看那所写附言时，却多半是“愿出纹银××两”之类。
王老鸨亲自下到人丛中，将那些名贴一张张地收了过去，不少人趁此机会将小锭银子悄悄塞在她的手里，嘱咐她“多多美言几句”。王老鸨当然是来者不拒，待一圈转完之后，她拿着那些名贴自向楼上的房间而去，再次走出时，已带回了秋芸姑娘的初选结果。
“留鹤山庄的吴员外，顺风商行的赵掌柜，还有城南福润米铺的贾二公子，贺喜三位！秋芸姑娘对你们青睐有加，邀请你们共同到房间中当面一叙呢。”
被点到的三人应声而出，在众人艳慕的眼光中，他们昂首上了楼，来到王老鸨的面前。后者随即推开闺门，笑道：“请进去吧。姑娘正在里面等着你们。”
走在中间的中年汉子正是那个吴员外，他是第一个被点中名的，此时底气也是最足，抢先一步跨进了屋内，赵掌柜和贾二公子亦不甘落后，紧紧相随。
这是一间装饰颇为典雅的女子闺房，些许若有若无的兰馨香气弥散其中。房间被一扇雕花楠木屏风分成了前后两进。屏风前的厅堂中摆放着一套桌椅，似是待客的所在，屏风后则端坐着一名女子，隐约看去，身形窈窕，丰姿卓越。
屋内另有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她迎上前款款一礼：“三位请坐。”这丫鬟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娇俏可爱。
三人在桌旁坐好，吴员外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开口道：“怎么？秋芸姑娘不出来一叙吗？”

小丫鬟给三人奉上茶水，笑着说：“要我们家小姐出来倒也不难，不过，那得看你们怎么做了。”
“哈哈，这还不容易？”吴员外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直塞到小丫鬟手中，“这是我吴某人的，去给秋芸姑娘看看，还满意否？”
小丫鬟攥着银票，却不动身，两眼骨碌碌地在赵掌柜和贾二公子身上转了一圈。那两位会意，连忙也伸手入怀，各自掏出银票，递与那丫鬟。后者这才抿嘴一笑：“请诸位稍等。”然后她迈开碎步，走到了屏风后面，透过屏风依稀可见，秋芸姑娘接过银票，仔细端详起来。
屏风外的三人各自揣摩：“不知另两人银票面值多少？我可别一出手便落了下风。”
片刻后，却听屏风后有人说道：“吴员外的三千两银子我这就笑纳了，小红，送客。”这声音温宛清脆，正是出自于秋芸姑娘，而她口中的小红，自然就是那个丫鬟了。
小红答应一声，出了屏风，来到三人桌前，对吴员外施了个礼：“这位员外爷，我们家小姐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就请回吧。”
吴员外一脸的愕然：“这……什么意思？怎么收了我的银子，还要让我离开？”
“你坐在这里，心中可还想到你的元配夫人？”秋芸姑娘忽然在屏风后淡淡地说出这么一句，吴员外脸色一变：“你，你提她干什么？”
“你本是一介穷苦书生，二十年前，你的老丈人欣赏你的文才，招你入赘，你才有了今天的家业。没想到你不思报恩，反而自命风流，不但到处寻花问柳，上个月还偷偷纳了个外房，藏娇在城西的彩衣巷中。这件事情如果被你那元配夫人知道了，你可有好果子吃？”

秋芸看似不经意间，却把吴员外的老底给揭了出来。吴员外也是明白人，一见态势不对，立刻便转了口风：“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便是了，还请姑娘把银票还给我。”一边说着，他一边站起了身，向着屏风处走去。
“哎——给人的银子，哪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小红抢上一步，伸手抓在他的腰间，吴员外顿时半身酥麻，竟动弹不得，他咧着嘴，叫嚷起来：“好啊，你们这是明摆着下套子抢钱哪。”
“你若不服，只管去报官，到时候我们便将其中的原委，一一说个明白。”小红看着对方，笑嘻嘻地说道。
“多说无益，送他出去吧。”秋芸在屏风后吩咐了一句。小红点点头，右手在吴员外胸口轻轻一推，这个一百来斤的男子立时便站立不住，连退了五六步，直接摔出了屋门之外。
楼下尚未散去的看客们先是一愣，随即幸灾乐祸地叫起好来：“哈哈，这是怎么了？银子不够，被人给踹出来了吧？”
吴员外脸上红白莫辨，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只能无奈地咽了口唾沫，低头出了院门，悻悻而去。
房间内，赵掌柜和贾二公子面面相觑，似乎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后，还是秋芸率先开了口：“赵掌柜的，听说去年你联合了扬州城五家最大的商行，从东北进了一批上好的人参和鹿茸，货值但数十万两纹银。这批货到了山东境内的时候，却被一伙强盗给劫走了，五大商行因此元气大伤。”

“姑娘，你不用再说了。”赵掌柜连忙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我那五千两银票，姑娘只管留下便是，我先行告辞。”
这赵掌柜虽然形容瘦小，貌不惊人，但却是商界有数的厉害角色，那起劫案，正是他一手导演策划的。这件事情如果被捅出去，其余四家商行岂能饶了他？这个秋芸居然会知道这个秘密，显然也不是普通的来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既是有备而来，自己当然是走为上策了。
秋芸脆生生地一笑：“赵掌柜倒真是个明白人。小红，你也送送他吧。”
“不敢劳烦姑娘的大驾。”赵掌柜见小红又抬手欲推，连忙闪身躲过，急匆匆地逃出乐屋子。
小红得意洋洋地眯起眼睛，目送对方落荒而走。然后她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贾二公子：“请问这位公子，你是自己走呢？还是让我送送你？”
“你这是什么话？”贾二公子一本正经地反问，“我还没见到秋芸姑娘，怎么能走？”
屏风后响起了秋芸冷冰冰的声音：“你的丑事是最龌龊的。我本不想污了我的口——难道你非逼我说出来吗？”
“丑事？”贾二嘿嘿一笑，“我这个人最喜欢听各种丑事，但说无妨。”
秋芸皱了皱眉头：“贾老太爷去年娶了一房小妾，今年这小妾便产下一名男婴。等这孩儿长大了，究竟是该叫你兄长，还是该叫你父亲大人，这个问题，你敢否回答？”
“这有何不敢？”那年轻男子一边哈哈笑着，一边从桌前站了起来，“我既不是那孩儿的兄长，也不是他的父亲——因为我，跟本就不是什么贾二公子！”
秋芸也蓦地站起，厉声道：“小红，送客！”

小红收起笑容，飞足向那男子踢出，男子并不转头，右手一挥，飘飘长袖已将对方的脚踝裹了进去。
“坐下吧。”男子手臂微一加力，小红站立不稳，非常听话地倒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男子的衣袖在她面前顺势拂过，她只觉得身体一麻，已动弹不得。
小丫鬟刚才那种俏皮得意的风采早已消失殆尽，只听她又气又急地喊道：“小姐，这个人武功好得很，我……我被他点住了穴道！”
“大胆贼人，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伴随着这声娇斥，那扇厚重的楠木屏风被一脚踢飞，随即，一条软鞭从屏风后探出，夹杂着呼呼的风声，直奔那年轻男子的面门而去。
男子不躲不避，右手轻轻一抄，将那软鞭的鞭梢攥在了掌心。然后他嬉皮笑脸地睁大眼睛，对着软鞭对面的那个女子不住地打量起来。
只见秋芸杏眼粉面，容貌秀丽脱俗，加之身形窈窕修长，又透出几分英飒之气。她身着一袭黄衫，束腰宽袖，衣袂飘飘。
“果然是绝色美女，不枉此行，不枉此行！”男子摇头晃脑地赞道，语气中三分调侃，七分认真。
秋芸用力想夺回软鞭，但暗一使劲时，却不能拔动分毫。对方又如此戏谑，她不禁羞怒交加，涨红了脸斥问：“你是谁？你想要干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姑娘难道没有听说过吗？”男子从容不迫地答道，“你为了银子而来，我同样也为银子而来。我不管你是谁，你又何必问我是谁？”

“好你个黄雀在后，我打的就是你这只黄雀！”秋芸话音未落，人已腾身跃出，借着软鞭上的相持之力向着那男子而去，将及近前时，两腿突然连环踢出，在瞬息之间，已攻出了七八招。
男子右手扯回软鞭，左手拆出，将对方的腿攻一一格挡化解。
眼见秋芸身势将落，她突然左足往后一劈，踩在了软鞭上。
本来她欺近之后，软鞭已经耷软，现在随着这一踩又被撑得紧绷绷的。秋芸借着软鞭的弹力，再次跃出，右腿笔直，向着男子的面门劈扫了过去。
这一招变化显然出乎男子的预料，他不得已撒手松开了鞭梢，身体平平往后倒下，方才躲开了这一腿。
随即他如泥鳅一般，背贴着桌面上滑出，翻身跃到了半丈开外，同时口中忍不住大声赞了一句：“姑娘好俊的身手。”
秋芸心中却更是惊讶，自己刚才这一番攻击已是竭尽全力，对方却能举重若轻的一一化解，如果他认真还击，自己多半抵挡不住。
所以她虽然成功夺回了软鞭，但却并不乘势追击，只是拉开架势喝到：“知道姑娘的厉害，还不快走！”

【五、辽东来客】
江苏巡抚衙门，一省最高的军政枢纽重地，即便是州府官员，一般也不能随便进出。可这天早晨，衙门口却来了两个小小的捕头。走在前面的那人身材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子，神形豪迈；另一人看起来则要年轻一些，他身着白衣，沉稳安静，倒有几分书生的气质，但他怀中抱着的长剑却又时刻散发出一种凌厉的锐气。
衙门口的亲兵拦住了二人。络腮胡子扯起嗓门，大咧咧地说道：“干什么？我是金陵府衙的周总捕头，今天可是有人请我们过来的，你看看，这是什么？”
周捕头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交到亲兵手中，那令牌颜色乌黑，不似寻常府衙中的牌票，倒像是军中之物。亲兵看到这令牌，立刻换了副脸色，陪笑道：“原来是袁将军的客人，失礼了，两位请随我来。”
周捕头满意地“嗯”了一声，回头招呼同伴：“南捕头，我们进去吧。”那白衣男子正是南雪，他没有答话，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周捕头知道对方就是这个沉默脾气，也不为意，两人跟在那亲兵身后，向着衙门内走去。
走了没多远，亲兵往左一拐，折向了西首的偏院。众人眼前出现了一片池塘，周围亭台水榭各备，颇具江南风韵。
“这巡抚衙门和金陵府衙就是不一样啊。”周捕头忍不住叹道，“瞧这个小院子，甚是养人呢！”
“这是我们家大人留待贵客上差的地方。就是金陵知府，也未必能来过这里呢。”
听了亲兵的解释，南雪禁不住皱起眉头，问了句：“周捕头，今天请我们来的，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