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客居浅忆惹相思
新任不久的准噶尔汗策零,这一次带上自己的六千人马,随廉亲王一起踏上征途。从库巴克塞莱到宰桑泊,不过一日行程,他们清晨出发,黄昏便到了宰桑泊畔的清军大营。
去年打下宰桑泊之后,亲王便命傅尔丹将军留下长久驻守。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傅尔丹带着三千士兵,在此建造了不少房子,原先小小的军营,如今已是一个小镇规模。
傅尔丹向来擅长军垦,之前先皇在的时候,为征讨准噶尔,也曾在边境处垦荒好几年。这回傅尔丹也没有让宰桑泊的土地闲着,抢在北国短短的耕作期,收获了足够下一年的粮食。同时也命军士们放养牲畜,搜罗马匹,亲王再次见到傅尔丹时,将军俨然已是一个大财主了。
亲王赞叹不已,对傅尔丹笑道:“将军此举,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傅尔丹忙说:“八爷,这些全靠先皇当年的教诲,奴才时刻不敢忘记,每到一处,都尽量自给自足。”
提到先皇,亲王不觉心中一阵感伤。不过策零这会儿正在身边,当年的准噶尔大王子,对康熙似乎并无好感。
亲王只淡淡一笑,温和地对傅尔丹说:“若不是将军这样的才干,只怕也难做到。可惜不能人人都如将军,不然军饷就不会叫我伤透脑筋了。”
“八爷,您太过奖了...”傅尔丹连忙自谦,心中却已然暖如春风。
傅尔丹把将军府让给亲王下榻,这是一幢二层木屋,面积不小,样式却很简陋。当初建造仓促,军营也用不着太讲究,另外此地木材丰富,烧砖的材料人手却不够,只能因此制宜,所有的房屋都是这种粗糙的木建筑。
在将军府一楼宽敞却低矮的大厅里,傅尔丹设宴为亲王一行接风洗尘。席上的每一道菜,都出自驻守将士们的自产,就连酒水,也是他们用当地的葡萄自酿的。
众人又是一番夸奖,傅尔丹连连称谢,仍然十分谦逊。傅尔丹是战功卓绝的老将军,大半辈子为康熙而活,别人的称赞他当然不在意,只有先皇心目中那个未来之君的话,在他心中才会有份量。自然,这个人就是他面前的这位八贤王,方才一见面的时候,他的心就被八爷暖过了。
福晋穿着侍卫的衣服,只得同哈桑他们一桌。可怜的她,只盼着筵席快些散了,她才能和爷说上一句话。
“娜尔泰,再来一杯!”哈桑带着几个侍卫喝得正起兴,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劝酒,对她心中的焦灼丝毫不觉。
“再喝她要醉了。”奥吉勒飞快抓过她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奥吉勒出手很突然,倒把哈桑吓了一跳,酒也醒了一半。他这才意识到娜尔泰还有个名字,那是他们奴才不能说的,人家是福晋呀。
这会儿,亲王那边的谈话行将结束。奥吉勒推了一下哈桑,示意他过去伺候。
“奥吉勒...”福晋却满脸的为难。
“咱先不过去,”奥吉勒小声安慰道。“等将军他们走了...”
那边傅尔丹已经在起身告辞,亲王的侍卫们也都站起来,跟着哈桑围到亲王身边去了。奥吉勒虽然站起,却没有挪地儿,福晋便躲在他身后,生怕被傅尔丹认出。
好在哈桑站位很准,恰好挡住了傅尔丹的视线。福晋眼巴巴地等到傅尔丹出了大门,才长吁了一口气。
策零冲她这边看过来,眼里似笑非笑。她赶紧低下头,心中寻思,大王子昨天就知她女扮男装,早就见怪不怪了,今儿却要这样看她,哼,准没安好心。
终于,策零和他的随从们也离开了,现在屋里都是自己人了。
亲王仍然坐在桌边,哈桑给侍卫们分配了任务,大家各就各位去了。厅里的侍卫,只剩下了哈桑和奥吉勒二人,厅门外的侍卫,也将门给关上了。
她从奥吉勒身后走出,见哈桑正低头和亲王耳语。不一会儿,亲王转头笑道:“娜尔泰,你过来。”
哈桑和奥吉勒先上了楼,她慢慢向他走去。
“还磨蹭什么?快过来。”他微笑依旧,口中却已在催促。
她快步奔到了他面前,还没开口,胳膊却被他拉住,她不得不弯下腰来,正好耳朵碰到了他的嘴唇。
“傻丫头,”他在她耳边轻声嗔道。“怎么呆呆的?还不快扶我上楼?”
她顿悟,开始遵守自己的职责。他好像失去了白天的行走能力,甚至连筵席开始之前的水平都达不到了。
“你...”她刚想发问,却被他的眼色制止。他指指楼上,大概是叫她先扶他上去。
这简陋的木房子,楼梯造得又陡又窄,亲王每一步都很费力。不过窄也有窄的好处,亲王可以扶住两边的墙,一条腿也能爬上去,她的帮助似乎又微不足道了。
楼上的屋顶一样低矮,不过卧房并不小。哈桑和奥吉勒已经准备好了就寝的一切,等福晋把亲王扶进卧房之后,他俩就退到门外,带上了房门。
“你的腿怎么样了?”她扶他在床沿坐下,急忙蹲下身去查看。
“不忙。”他按住了她。
“怎么突然变坏了?”她心疼地望着他,虽然日间辛苦,可他和傅尔丹迈进这座房子的时候,还是能行走的。
“小仙子,今夜又要辛苦你了。”他柔柔一笑。
“什么话?”她瞪了他一眼。“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了?”
“先用药油吧。”他抱住了伤腿,她赶忙替他脱了靴,小心把腿放到床上,然后转身去热药油。
等她回到床边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肿了?”她手一抖,差点洒了药油。“我去叫苏罗门。”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他低声喝道。“傻丫头,油都热好了...”
她只好坐回他身边,将药油倒入掌中,可却不敢去揉他的伤处。
“这不行,”她直摇头。“肿得太厉害了。”
“不碍事。”他笑了笑,一把拿过她手中的瓷瓶,自己动手了。
他眉间一蹙,她的心就收紧了。他眉间越蹙越紧,唇闭得更紧,半声也没有吭。
“我... 我帮你...”她颤着声,眼却盯着他额上沁出的细汗。
他放开手,慢慢躺了下去。她重新将油熏热了,将手也熏暖了些,然后,极轻柔地覆上他的伤处。
“呃...”他低低闷哼了一声,开始喘息。
她不敢分心,只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掌心,驾驭着心中最深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喘息止住了。
“小仙子,累着你了...”他已经坐起身。
“你好些了?”她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
“好多了。”他的脸色应证了他的话。
她挪开双手,低头一看,奇迹,肿全消了!
“神医的药油这么灵?”她惊诧莫名,怎么以前没有发现?
“没那么灵,”他苦笑着。“方才我不该饮那葡萄酒...”
“葡萄酒?我们都喝了...”她不解。
“你们没事,我喝不得,喝了腿疼,不过...”他抱住了她。
“怎么会?”没等他说完,她怯生生地问开了。“怎么会?怎么会...”
他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她不自觉地抱紧了他的腰。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或许,她要的也不是答案,只是... 他唇边的微笑里,忽然掺了一分苦涩,心中不觉酸疼起来。她,似乎很久以前,问过同样的问题,那时候,她还不敢拥住他...
“不过,我知道了,以后不喝就是。”他柔柔吻着她的耳垂。
“怎么会...”她还在自语,只是揽在他腰上的双臂,勒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