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怎知并肩成空幻
夜色已沉,月光下的乌玛尔城堡显得格外冷峻。各处哨兵在静悄悄地巡逻,只有兵器上烁动的寒光,才表示他们并不是静止的。
亲王寝宫闭上的窗格,挡不住月色的渗入。丝丝线线地透进来,滴在地下,染上帐幔...
帐幔里的人,静静躺着,浅浅的呼吸却不那么均匀。这三日的急行,他的艰难只有他自己了解,就连最贴身的侍卫也全不知晓。他明白自己的不可替代,因此执意隐瞒着自身的不适。事实上,即使十四没提出让他明日坐车,他也很可能不得不如此。
苏罗门一时的办法,能保他伤势十日内不致复发,前提却是他如平日那般起居,而不是战时日行数百里。这一点,他和神医在福晋面前,都丝毫没有透露。
那夜苏罗门来到他的帐中,带来波斯与厄罗斯开战的消息。他当即就作了决定,尽管苏罗门再三告诫,他的伤情难以容许这样的奔波,但神医拗不过执着的病人,只得把策零的绿药丸,当作最后的一道屏障。如果一切顺利,神医当能在二十日之后,再与亲王相聚。
不过绿药丸的功效,一日不如一日,到了今夜,已不足以让他安睡。他咬紧牙关,缓缓侧过头,看见了帐幔上那几点淡淡的月光...
轻轻启开双唇,他低低呼出了那个亲爱的名字。贴心口那里,他珍藏着她的那颗心...
他眉间一展,唇角浮起一丝笑意,慢慢摸出了那方旧帕...
她的发丝抚摩着他的脸颊,他满意地闭上了眼,柔柔吻着帕上她留给他的每一个印记...
“你又瞒了我...”她带泪的眸光在他面前闪烁。
“小仙子,你来了...”他将手伸给她,满心的欢喜。
她握住他的手,紧紧贴在心口。
“你为何如此狠心?还叫神医一起来骗我?”她的泪珠滴在他的手背,烫得他的心好生疼痛。
“我...”他试图劝慰,却发觉自己没了词。
“你... 你总也不肯听我劝...”她俯下身,吻着他的五官。“总是叫人心疼,叫人心疼死...”
“小仙子...”他低吟着。“我想你... 想得紧... 想得受不了... 呃...”
他痛苦地呻吟着,祈求着她的吻不要停下。此刻他是多么需要她的抚慰,他所有的伤痛,只有她的温柔,才能真正治愈...
“爷... 爷...”哈桑焦急地呼唤着。
可是哈桑得到的回应,只是更痛苦的呻吟。哈桑情急之下,掏出瓷瓶,倒出两粒绿药丸,塞入主人口中。然而抱起主人,替他抚按着胸口,直到他的呼吸逐渐平缓,沉沉睡去。
哈桑不敢再离开,便在床边铺上褥子,就地躺下,今夜他必须守在这里。
就这时,忽听有人轻轻叩门。哈桑一骨碌爬起来,将门开了条缝,往外一瞅,却是策零。
“大王子?”哈桑虽然声音很低,却掩不住那份惊讶。
策零小声道:“刚才本来是给你送药来的,门口的侍卫说你就在外屋,我进来一看,外屋却没人,亲王的情况...”
“爷他...”哈桑低下头,开了门让进策零。“大王子,您过来看看爷吧,方才睡梦里突然疼得十分厉害,我不得已给爷服了两粒药丸。”
“两粒?”策零吓了一跳。
“大王子您有所不知,这三日来,每夜临睡前爷都服用一粒,早上起床又服一粒。今夜睡前也服过一粒,却不管用...”哈桑几乎快哭出来了。
“先别着急,待我先看看亲王。”策零安慰着哈桑,来到床前。
哈桑点亮了另一盏灯烛,策零撩起了帐幔。
亲王双目紧闭,眉间微蹙,虽说睡着了,呼吸却似乎太浅。策零在床边坐下,摸着亲王的脉搏,不觉神色沉重。
“大王子...”哈桑紧张起来。“爷他...”
“他晕过去了。”策零简短的回答,却如一个惊雷炸响在哈桑头上。
“爷....”哈桑一把抱住亲王,又是揉胸口又是掐人中。“爷,您醒醒,醒醒...”
“先不要动他,”策零按住了哈桑。“绿药丸已经失效,我这就派最快的马去接苏罗门。”
“那福晋她...”哈桑想到了更多。
“我会让人把她一块儿接来,”策零说得很决断。“你先在这儿守着,我这就去找大将军。”
“大王子,多亏了您...”哈桑不知如何感激。
策零勉强笑了笑,转身走出门去。
不多会儿,门外响起了十四急切的声音。
“八哥... 八哥...”
他冲进里屋,扑到床前,颓然跪下,趴在床沿泣不成声。
“十四哥...”策零拍了拍他的肩头。“明天我们的计划不能变,八哥也不会允许我们改变的。”
“策零...”十四抬起头,抹干了眼泪。“可我们就这么将八哥留下?”
“您放心,我会派人用最快的速度,将苏罗门和福晋接过来,”策零扶起了十四。“相信神医会有办法的。”
十四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叮嘱哈桑道:“八哥就全靠你了。”
“请十四爷放心,”哈桑跪了下来。“奴才就是舍了性命,也要护好八爷。”
“您还是回去休息要紧,明天的大军还要靠您带领。”策零劝道。
“八哥,”十四含泪望着昏迷的兄长。“原想着我们兄弟并肩,却不曾想竟要这般别离,八哥,明日一战,我一定不会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