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手了!其余六剑一瞬发出了低低的呼声,立刻掠来,趁着对方被钉住的刹那齐
齐出剑,六把剑交织成了一道光网,只要一个眨眼就能把人绞成碎片!
在那一瞬间,妙风霍然转身!
“刷!”他根本不去管刺向他身周的剑,只是不顾一切地伸出另一只手,以指为
剑,瞬地点在了七剑中年纪最小、武功也最弱的周行之咽喉上!
所有的剑,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
“八弟,你——”卫风行大吃一惊,和所有人一起猝不及防地倒退出三步。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
“不要管我!”周行之脸色惨白,嘶声厉呼。
显然刚才一番激战也让他体力透支,妙风气息甫平,眼神却冰冷:“我收回方才
的话:你们七人联手,的确可以拦下我——但,至少要留下一半人的性命。”
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七剑沉默下来,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
霍展白也望着妙风,沉吟不决。
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只在于剿灭魔宫,如果半途和妙风硬碰硬地交手,只怕尚未到
昆仑就损失惨重——不如干脆让他离开,也免得多一个阻碍。
沉吟之间,卫风行忽然惊呼出声:“大家小心!”
鼎剑阁的七剑齐齐一惊,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大氅内忽然间伸出了第三只
手,苍白而微弱。
他们忽然间明白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妙风使身边,居然还带着一个人?!
他竟然就这样带着人和他们交手!那个人居然如此重要,即使是牺牲自己的一只手
去挡,也在所不惜?!
那只手急急地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张开,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却似无法发
出声音来,妙风脸色变了,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手往前一送,剑割破了周行之
的咽喉:“你们让不让路?”
周行之也是硬气,居然毫无惧色:“不要让!”
“放开八弟,”终于,霍展白开口了,“你走。”
他往后微微退开一步,离开了璇玑位——他一动,布置严密的剑阵顿时洞开。
妙风松了一口气,瞬地收手,翻身掠回马背。
霍展白站在大雪里,望着东北方一骑绝尘而去,忽然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他不知
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永远地错过了什么。
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紧紧握着墨魂剑,任大雪落满了一身。一直到旁边的卫风
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觉过来。翻身上马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
消失的方向。
然而,那一骑,早已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如冰呼啸,一去不回头。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已然无声无息地从身边经过了吗?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
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
妙风拥着薛紫夜,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
整个天和地中,只有风雪呼啸。
冰冷的雪,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
“扑通!”筋疲力尽的马被雪坎绊了一跤,前膝一屈,将两人从马背上狠狠摔下
来。妙风急切之间伸手在马鞍上一按,想要掠起,然而身体居然沉重如铁,根本没
有了平日的灵活。
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摔落雪地。
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
和教王一战后身体一直未曾恢复,而方才和鼎剑阁七剑一轮交手,更是恶化了伤
势。此刻他的身体,也已然快要到了极限。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拥有凌驾于常人的力量,但此刻在这片看不到头的雪原上,这
一场跋涉是那样无助而绝望。这样相依踉跄而行的两人在上苍的眼睛里,渺小如蝼
蚁。
“……”他忽然感觉手臂被用力握紧,然而风雪里只有细微急促的呼吸声,仿佛
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出来。
“薛谷主!”妙风忙解开大氅,将狐裘里的女子抱了出来,双手抵住她的后心。
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了
出来,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微微在空气里痉挛,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
刚才……刚才是幻觉吗?她、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
那一瞬间,濒死的她感到莫名的喜悦,以惊人的力气抬起了手,想去触摸那个声
音的来源——然而因为剧毒的侵蚀,却无法发出一个字来。
“……”她无声而急促地呼吸,眼前渐渐空白,忽然慢慢浮现出一个温暖的笑靥
——
“等回来再和你比酒!”
梅花如雪而落,梅树下,那个人对着她笑着举起手,比了一个猜拳的手势。
“霍、霍……”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薛谷主!”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停下来看她,“你终于
醒了?”
是,是谁的声音?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雪。
“雅弥……是你?”她的神志稍微回复,吐出轻微的叹息——原来,是这个人一
直不放弃地想挽回她的生命吗?他与她相识不久,却陪伴到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也是一种深厚的宿缘吧?
他想说什么,她却忽然竖起了手指:“嘘……你看。”
纤细苍白的手指颤巍巍地伸出,指向飘满了雪的天空,失去血色的唇微微开合,
发出欢喜的叹息:“光。”
妙风下意识地抬头,然而灰白色的天冷凝如铁,只有无数的雪花纷纷扬扬迎头而
落,荒凉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