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莉同人小说吧 关注:26,276贴子:578,449

回复:【笔莉一家亲】【转载】经典绝世之作.《七夜雪》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也只能自刎于此了!”

  声音方落,他身后的十二名昆仑奴同时拔出了长刀,毫不犹豫地回手便是一割,鲜血冲天而起,十二颗头颅骨碌碌掉落在雪地上,宛如绽开了十二朵血红色的大花。

  “啊——”药师谷的女子们何曾见过如此惨厉场面,齐齐失声尖叫,掩住了眼睛。

 
 
 
  “住手!”薛紫夜脱口大呼,撩开帘子,“快住手!”

  话音未落,绿儿得了指令,动如脱兔,一瞬间几个起落便过了石阵,抢身来到妙风身侧,伸手去阻挡那自裁的一刀——然而终归晚了一步,短刀已然切入了小腹,血汹涌而出。

  “……”薛紫夜随后奔到,眼看妙风倒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俯下身,看清楚了他的样子:原来也是和明介差不多的年纪,有一头奇异的蓝色长发,面貌文雅清秀,眼神明亮。但不同的是,也许因为修习那种和煦心法的缘故,他没有明介那种孤独尖锐,反而从内而外地透出暖意来,完全感觉不到丝毫的妖邪意味。

  “呵……”那个人抬起头,看着她微笑,伸出满是血的手来,断断续续道,“薛谷主……你、你……已经穿过了石阵……也就是说,答应出诊了?”

  她任凭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感觉他的血在她手心里慢慢变冷,心里的惊涛骇浪一波波拍打上来,震得她无法说话——

  这个魔教的人,竟然和明介一模一样的疯狂!

  既然自幼被人用冰蚕之毒作为药人来饲养,她可以想象想象多年来这个人受过怎样的痛苦折磨,可是……为什么他还要这样不顾一切地为教王卖命?这些魔教的人,都是疯子吗?

  他一直一直地坚持着不昏过去,执意等待她最终的答复。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封住了他腹间断裂的血脉。

  “绿儿,小橙,蓝蓝,”她站起身,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抬他入谷。”

  被从雪地抬起的时候,妙风已然痛得快晕了过去,然而唇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果然没有错——药师谷薛谷主,是什么也不怕的。她唯一的弱点,便是怕看到近在眼前的死亡。

  他赢了。

  昆仑。大光明宫西侧殿。

  密室里,两人相对沉默。看着旁边刚收殓的零碎尸体,刚刚赶回的赤发大汉手上盘着蛇,咋舌道:“乖乖,幸亏我们没来得及下手!否则这就是我们的下场!”

  “教王闭关失败,走火入魔,又勉力平定了日圣女那边的叛乱,此刻定然元气大伤,”瞳抱着剑,靠在柱子上望着外头灰白色的天空,冷冷道,“狡猾的老狐狸……他那时候已然衰弱无力,为了不让我起疑心,居然还大胆地亲自接见了我。”

  如果那时候动手,定然早将其斩于沥血剑下了!只可惜,自己当时也被他的虚张声势唬住了。

  “他妈的,妙水也不及时传个消息给你,”妙火狠狠啐了一口,心有不甘,“错过那么好的机会!”

  瞳的眼神渐渐凝聚:“妙水靠不住——看来,我们还是得自己订计划。”

  “也是!”妙火眼里腾地冒起了火光,捶了一拳,“目下教王走火入魔,妙风那厮又被派了出去,只有明力一人在宫。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妙风此刻大约早已到药师谷,”瞳的眼睛转为紫色,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管他能否请到薛紫夜,我们绝对要抢在他回来之前动手!否则,难保他不打听到我夺了龙血珠的消息——这个消息一泄露,妙火,我们就彻底暴露了。”

  妙火有些火大地瞪着瞳,怒斥:“跟你说过,要做掉那个女人!真不知道你那时候哪根筋搭错了,留到现在,可他妈的成大患了吧?”

  瞳蹙了蹙眉头,却无法反驳。

  的确,在离开药师谷的时候,是应该杀掉那个女人的。可为什么自己在那个时候,竟然鬼使神差地放过了她?

  他有些烦乱地摇了摇头。看来,这次计划成功后,无论如何要再去一趟药师谷—— 一定要把那个女人给杀了,让自己断了那一点念想才好。

  否则,迟早会因此送命。

  他握紧沥血剑,声音冷涩:“我会从修罗场里挑一队心腹半途截杀他们——妙风武功高绝,我也不指望行动能成功。只盼能阻得他们一时,好让这边时间充裕,从容下手。”

  妙火点了点头:“那么这边如何安排?”

  “教王既然对外掩饰他的伤情,必然还会如平日那样带着灰獒去山顶的乐园散步,”他望着云雪笼罩的昆仑绝顶,冷冷道,“我先回修罗场的暗界冥想静坐,凝聚瞳力——三日后,我们就行动!”

  “好。”妙火思索了一下,随即问道,“要通知妙水吗?”

  瞳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不必。那个女人,敌友莫测,还是先不要指望她了。”

  机会不再来,如果不抓住,可能一生里都不会再有扳倒教王的时候!

  不成功,便成仁。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遥远的漠河雪谷。

  夏之园里,薛紫夜望着南方的天空,蹙起了眉头。

  已经二十多天了,霍展白应该已经到了扬州——不知道找到了师傅没?八年来,她从未去找过师傅,也不知道如今她是否还住在扬州。只盼那个家伙的运气好一些,能顺利找到。


57楼2007-07-16 23:10
回复
      否则……沫儿的病,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

      她叹了口气,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眉间的担忧更深——明介,如今又是如何?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伤了她,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

     
     
     
      就算是拿到了龙血珠,完成了这次的命令,但是回到了大光明宫后,他的日子会好过多少呢?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回到修罗场,和别的杀手一样等待着下一次嗜血的命令。

      明介,明介,你真的全都忘了吗?

      还是,只是因为,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

      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她沉默地想着,听到背后有响动。

      “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然而,那个蓝发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

      “哟,好得这么快?”薛紫夜不由从唇间吐出一声冷笑,望着他腹部的伤口,“果然,你下刀时有意避开了血脉吧?你赌我不会看着你死?”

      “在下可立时自尽,以消薛谷主心头之怒。”妙风递上短匕,面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微微躬身,“但在此之前,还请薛谷主尽早去往昆仑,以免耽误教王病情。”

      薛紫夜一时语塞。

      妙风脸上犹自带着那种一贯的温和笑意——那种笑,是带着从内心发出的平和宁静光芒的。“沐春风”之术乃是圣火令上记载的最高武学,和“铁马冰河”并称阴阳两系的绝顶心法,然而此术要求修习者心地温暖宁和,若心地阴邪惨厉,修习时便容易半途走火入魔。

      而这个人修习二十余年,竟然将内息和本身的气质这样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

      她不解地望着他:“从小被饲冰蚕之毒,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

      妙风微笑:“教王于我,恩同再造。”

      薛紫夜蹙眉:“我不明白。”

      “薛谷主不知,我本是楼兰王室一支,”妙风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后国运衰弱,被迫流亡。路上遭遇盗匪,全赖教王相救而活到现在。”

      “哦……”薛紫夜喃喃,望着天空,“那么说来,那个教王,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妙风恭声:“还请薛谷主出手相救。”

      “好吧,我答应你,去昆仑替你们教王看诊——”薛紫夜拂袖站起,望着这个一直微笑的青年男子,竖起了一根手指,“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妙风颔首:“薛谷主尽管开口。”

      薛紫夜冷笑起来:“你能做这个主?”

      “在下可以。”妙风弯下腰,从袖中摸出一物,恭谨地递了过来,“这是教王派在下前来时,授予的圣物——教王口谕,只要薛谷主肯出手相救,但凡任何要求,均可答允。”

      “圣火令?!”薛紫夜一眼看到,失声惊呼。

      那枚玄铁铸造的令符沉重无比,闪着冰冷的光,密密麻麻刻满了不认识的文字。薛紫夜隐约听入谷的江湖人物谈起过,知道此乃魔教至高无上的圣物,一直为教王所持有。

      “哦……”她笑了一笑,“看来,你们教王,这次病得不轻哪。”

      妙风无言。

      她将圣火令收起,对着妙风点了点头:“好,我明日就随你出谷去昆仑。”

      “多谢。”妙风欣喜地笑,心里一松,忽然便觉得伤口的剧痛再也不能忍受,低低呻吟一声,手捂腹部踉跄跪倒在地,血从指间慢慢沁出。

      “唉,”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俯身将他扶住,叹息,“和明介一样,都是不要命的。”

      明介?妙风微微一惊,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从那里带出来了……”

      修罗场。暗界。

      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有骨肉断裂的钝响,有临死前的狂吼——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畜生界里命如草芥,五百个孩子,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进行下一轮修炼。

      而最后可以从生死界杀出的,五百人中不足五十人。

      这里是修罗场里杀手们的最高境界:超出六畜与生死两界,得大光明。那是多年苦练终于出头的象征,严酷的淘汰中,只有极少数杀手能活着进入光明界——活着的,都成为了大光明宫顶尖的杀手精英。就如……他和妙风。

      黑暗的最深处,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闭目不语。

      那一些惨叫呼喊,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

      他只是凝聚了全部心神,观心静气,将所有力量凝聚在双目中间,眼睛却是紧闭着的。他已然在暗界里一个人闭关静坐了两日,不进任何饮食,不发出一言一语。

      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更不可大意。

      其实,就算是三日的静坐凝神,也是不够的。跟随了十几年,他深深知道玉座上那个人的可怕。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一定要抢在妙风从药师谷返回之前下手,否则,即便是妙风未曾得知他去过药师谷夺龙血珠的秘密,也会带回那个女医者给教王治伤—— 一旦教王伤势好转,便再也没有机会下手!


    58楼2007-07-16 23:10
    回复
      2025-08-20 15:56:29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惊骇出声,跳了起来。

        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

        “紫夜没能炼出真正的解药,”廖青染脸色平静,将那封信放在桌上,望着那个脸色大变的人,“霍七公子,最早她写给你的五味药材之方,其实是假的。”

       
       
       
        “是……假的?”霍展白一时愣住。

        “是的。”廖青染手指点过桌面上的东西,“这几味药均为绝世奇葩,药性极烈,又各不相融,根本不可能相辅相成配成一方——紫夜当年抵不过你的苦苦哀求,怕你一时绝望,才故意开了这个‘不可能’的方子。”

        霍展白怔住,握剑的手渐渐发抖。

        “沫儿的病症,紫夜在信上细细说了,的确罕见。她此次竭尽心力,也只炼出一枚药,可以将沫儿的性命再延长三月。”廖青染微微颔首,叹息道,“霍七公子,请你不要怪罪徒儿——”

        “不可能!”霍展白死死盯着桌上的药,忽地大叫,“不可能!我、我用了八年时间,才……”

        他按捺不住心头的狂怒 :“你是说她骗了我?她……骗了我?!”

        廖青染叹息:“紫夜她只是心太软——她本该一早就告诉你:沫儿得的是绝症。”

        “不可能!她不可能骗我……我马上回去问她。”霍展白脸色苍白,胡乱地翻着桌上的奇珍异宝,“你看,龙血珠已经不在了!药应该炼出来了!”

        “霍公子,”廖青染叹了口气,“你不必回去见小徒了,因为——”

        她侧过身,望着庭外那一株起死回生的古木兰树,一字一顿道 :

        “从今天开始,徐沫的病,转由我负责。”

        霍展白怔住,心里乍喜乍悲。

        “你不要怪紫夜,她已然呕心沥血,”廖青染回头望着他,拿起了那支紫玉簪,叹息,“你知道吗?这本是我给她的唯一信物——我本以为她会凭着这个,让我帮忙复苏那具冰下的尸体的……她一直太执著于过去的事。”

        她看定了那个来访的白衣剑客,忽地一笑:“可是,她最终拿它来救了一个不相干的孩子。”

        听得那一番话,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

        “那……廖前辈可有把握?”他讷讷问。

        “有五成。”廖青染点头。

        霍展白释然,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沫儿的病已然危急,我现下就收拾行装,”廖青染将桌上的东西收起,吩咐侍女去室内整理药囊衣物,“等相公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就和你连夜下临安。”

        “是。”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有劳廖前辈了。”

        这边刚开始忙碌,门口已然传来了推门声,有人急速走入,声音里带着三分警惕 :“小青,外头院子里有陌生人脚印——有谁来了?”

        “没事,风行,”廖青染随口应,“是我徒儿的朋友来访。”

        声音一入耳,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双双失声惊呼。

        “老五?!”

        “老七?!”

        霍展白目瞪口呆。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腰畔空空,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昔日倾倒江湖的“玉树名剑”卫风行,会变成这副模样!

        屋里的孩子被他们两个这一声惊呼吓醒了,哇哇地大哭。

        “你们原来认识?”廖青染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有些诧异,然而顾不上多说,横了卫风行一眼,“还愣着干吗?快去给阿宝换尿布!你想我们儿子哭死啊?”

        卫风行震了一震,立刻侧身一溜,入了内室。

        片刻,孩子的哭叫便停止了。

        霍展白犹自目瞪口呆站在那里,望着房内。卫风行剥换婴儿尿布的手法娴熟已极,简直可与当年他的一手“玉树剑法”媲美。

        “原来……”他讷讷转过头来,看着廖青染,口吃道,“你、你就是我五嫂?”


      61楼2007-07-16 23:11
      回复
        至此已经在第七夜了.也就是最后一点.

        明天来发


        63楼2007-07-16 23:12
        回复
          都没有人看么>>???好失败.

          这么经典的文


          64楼2007-07-17 16:49
          回复
            人家已经看过了啊啊啊..

            这书也不新了嘛...

            没人看也是正常的


            IP属地:浙江65楼2007-07-17 18:48
            回复
              • 60.21.6.*


              楼主加油,辛苦啦,MUA


              66楼2007-07-17 20:05
              回复
                回复:【笔莉一家亲】【转载】经典绝世之作.《七夜雪》 
                 人家已经看过了啊啊啊.. 

                这书也不新了嘛... 

                没人看也是正常的 
                 
                 
                 作者: 叶子不自由 2007-7-17 18:48   回复此发言 
                 
                --------------------------------------------------------------------------------
                 
                也是哦.反正转过来再说吧


                67楼2007-07-17 23:06
                回复
                  2025-08-20 15:50:29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你一个人在这冰冷的水里睡了那么多年,是不是感到寂寞呢?

                    或许,霍展白说得对,我不该这样地强留着你,应让你早日解脱,重入轮回。

                    她俯身在冰面上,望着冰下的人。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

                   
                   
                   
                    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双肩肩胛骨之间,一股暖流无声无息注入,她只觉全身瞬间如沐春风。

                    “夜里很冷,”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薛谷主,小心身体。”

                    她缓缓站了起来,伫立在冰上,许久许久,开口低声道:“明日走之前,帮我把雪怀也带走吧。”

                    妙风默默颔首,看着她提灯转身,朝着夏之园走去——她的脚步那样轻盈,不惊起一片雪花,仿佛寒夜里的幽灵。这个湖里,藏着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

                    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缓缓俯下身,竖起手掌,虚切在冰上。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

                    “咔啦”一声,水下的人浮出了水面。

                    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

                    第二日,他们便按期离开了药师谷。

                    对于谷主多年来第一次出谷,绿儿和霜红都很紧张,争先恐后地表示要随行,却被薛紫夜毫不犹豫地拒绝——大光明宫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她又怎能让这些丫头跟着自己去冒险?

                    侍女们无计可施,只好尽心尽力准备她的行装。

                    当薛紫夜步出谷口,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大衣,披肩,手炉,木炭,火石,食物,药囊……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你们当我是去开杂货店吗?”拎起马车里款式各异的大衣和丁零当啷一串手炉,薛紫夜哭笑不得,“连手炉都放了五个!蠢丫头,你们干脆把整个药师谷都装进去得了!”

                    侍女们讷讷,相顾做了个鬼脸。

                    “这些东西都用不上——你们好好给我听宁姨的话,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薛紫夜一手拎了一堆杂物从马车内出来,扔回给了绿儿,回顾妙风,声音忽然低了一低,“帮我把雪怀带出来吧。”

                    “但凭谷主吩咐。”妙风躬身,足尖一点随即消失。

                    周围的侍女们还没回过神来,只是刹那,他就从湖边返回,手里横抱着一个用大氅裹着的东西,一个起落来到马车旁,对着薛紫夜轻轻点头,俯身将那一袭大氅放到了车厢里。

                    “雪怀……”薛紫夜喃喃叹息,揭开了大氅一角,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我们回家了。”

                    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多少年了,如今,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

                    “对了,绿儿,跟你说过的事,别忘了!”在跳上马车前,薛紫夜回头吩咐,唇角掠过一丝笑意。侍女们还没来得及答应,妙风已然掠上了马车,低喝一声,长鞭一击,催动了马车向前疾驰。

                    瞬间碾过了皑皑白雪,消失在谷口漫天的风雪里。

                    千里之外,一羽雪白的鸟正飞过京师上空,在紫禁城的风雪里奋力拍打着双翅,一路向北。

                    风大,雪大。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

                    第二日日落的时候,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

                    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

                    “就在这里。”她撩开厚重的帘子,微微咳嗽,吃力地将用大氅裹着的人抱了出来。

                    “我来。”妙风跳下车,伸出双臂接过,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久无人居住,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风呼啸而过,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

                    他抱着尸体转身,看到这个破败的村落,忽然间眼神深处有一道光亮了一下。

                    ——果然,是这个地方?!

                    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凝望了片刻,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

                    妙风同样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来到村子北面的空地上。

                    那里,隐约遍布着隆起的坟丘,是村里的坟场。

                    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他定然很孤独吧?

                    “埋在这里吧。”她默然凝望了片刻,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开始挖掘。

                    然而长年冰冻的土坚硬如铁,她用尽全力挖下去,只在冻土上戳出一个淡白色的点。

                    “我来吧。”不想如此耽误时间,妙风在她身侧弯下身,伸出手来——他没有拿任何工具,然而那些坚硬的冻土在他掌锋下却如豆腐一样裂开,只是一掌切下,便裂开了一尺深。

                    “滚开!让我自己来!”然而她却愤怒起来,一把将他推开,更加用力地用匕首戳着土。

                    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


                  70楼2007-07-17 23:07
                  回复
                      内息从掌心汹涌而出,无声无息透入土地,一寸寸将万古冰封的冻土融化。

                      薛紫夜用尽全力戳着土,咳嗽着。开始时那些冻土坚硬如铁,然而一刀一刀地挖下去,匕首下的土地开始松软,越到后来便越是轻松。一个时辰后,一个八尺长三尺宽的土坑已然挖好。

                     
                     
                     
                      她跪在雪地上筋疲力尽地喘息,将雪怀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移入坑中。

                      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夹杂着雪的土,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她咬着牙,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这把土再撒下去,就永远看不到了……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

                      那个强留了十多年的梦,在这一刻后,便是要彻底地结束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逃避的理由。

                      风雪如刀,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忽然间眼前一黑。

                      “小心!”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妙风竟是片刻都不耽误地带着她上路,看来昆仑山上那个魔头的病情,已然是万分危急了。外面风声呼啸,她睁开眼睛,长久地茫然望着顶篷,那一盏琉璃灯也在微微晃动。她只觉得全身寒冷,四肢百骸中仿佛也有冰冷的针密密刺了进来。

                      原来……自己的身体,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

                      神志恍惚之间,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

                      “……葛生蒙棘,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那不是《葛生》吗?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

                      荆棘覆盖着藤葛,蔹草长满了山。我所爱的人埋葬在此处。

                      谁来与他做伴?唯有孤独!

                      夏日漫长,冬夜凄凉。等百年之后,再回来伴你长眠。

                      ——那样的一字一句,无不深入此刻的心中。如此慰藉而伏贴,仿佛一只手宁静而又温柔地抚过。她霍地坐起,撩开帘子往外看去。

                      “薛谷主,你醒了?”乐曲随即中止,车外的人探头进来。

                      “是你?”她看到了他腰畔的短笛,便不再多问,侧头想掩饰脸上的泪痕。

                      “饿吗?”妙风依然是微笑着,递过一包东西——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接到手里,居然犹自热气腾腾。

                      “冻硬了,我热了一下。”妙风微微一笑,又扔过来一个酒囊,“这是绿儿她们备好的药酒,说你一直要靠这个驱寒——也是热的。”

                      薛紫夜怔了怔,还没说话,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回身继续赶车。

                      唉……对着这个戴着微笑面具、又没有半分脾气的人,她是连发火或者抱怨的机会都找不到——咬了一口软糕,又喝了一口药酒,觉得胸口的窒息感稍稍散开了一些。望着软糕上赫然的两个手印,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高深的绝学却被用来加热残羹冷炙,当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然而刚笑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薛谷主!”妙风手腕一紧,疾驰的马车被硬生生顿住。他停住了马车,撩开帘子飞身掠入,一把将昏迷的人扶起,右掌按在了她的背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力汹涌透入,运转在她各处筋脉之中,将因寒意凝滞的血脉一分分重新融化。

                      过了一炷香时分,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

                      “哎,我方才……晕过去了吗?”感觉到身后抵着自己的手掌,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苦笑了起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身为药师谷谷主,居然还需要别人相救。

                      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便不再多耽搁,重新掠出车外,长鞭一震,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已然出来二十天,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

                      出来前,教王慎重嘱托,令他务必在一个月内返回,否则结局难测。

                      妙风微微蹙起了眉头——所谓难测的,并不只是病情吧?还有教中那些微妙复杂的局面,诸多蠢蠢欲动的手下。以教王目下的力量,能控制局面一个月已然不易,如果不尽快请到名医,大光明宫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他心下焦急,顾不得顾惜马力,急急向着西方赶去。

                      风雪越来越大,几乎已齐到了马膝,马车陷在大雪里,到得天黑时分,八匹马都疲惫不堪。心知再强行催促,骏马多半便要力尽倒地。妙风不得已在一片背风的戈壁前勒住了马,暂时休息片刻。

                      疾行一日一夜,他也觉得有些饥饿,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

                      然而一低头,便脱口惊呼了一声。

                      ——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目紧闭,脸颊毫无血色,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

                      妙风大惊,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再度以“沐春风”之术将内息透入。

                      不到片刻,薛紫夜轻轻透出一口气,动了动手


                    71楼2007-07-17 23:07
                    回复
                       果然不愧是修罗场里和瞳并称的高手!

                        她在风雪中努力呼吸,脸色已然又开始逐渐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妙风用眼角余光扫着周围,心下忧虑,知道再不为她续气便无法支持。然而此刻大敌环伺,八骏中尚有五人未曾现身,怎能稍有大意?

                       
                       
                       
                        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开膛破肚,惨不忍睹。

                        “追风,白兔,蹑景,晨凫,胭脂,出来吧,”妙风将手里的剑插入雪地,缓缓开口,平日一直微笑的脸上慢慢拢上一层杀气,双手交叠压在剑柄上,将长剑一分分插入雪中,“我知道是瞳派你们来的——别让我一个个解决了,一起联手上吧!”

                        薛紫夜猛然震了一下,脱口低呼出来——瞳?妙风说,是瞳指派的这些杀手?!

                        她僵在那里,觉得寒冷彻心。

                        剑插入雪地,然而仿佛有火焰在剑上燃烧,周围的积雪不断融化,迅速扩了开去,居然已经将周围三丈内的积雪全部融化!

                        “嘿,大家都出来算了。”雪地下,忽然有个声音冷冷道,“反正他也快要把雪化光了。”

                        地面一动,五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冒了出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心。

                        杀气一波波地逼来,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

                        “薛谷主。”在她快要无法支持的时候,忽然听到妙风低低唤了一声,随即一只手贴上了背心灵台穴,迅速将内息送入。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敢分出手替她疗伤?

                        周围五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瞬间的变化,然而没有弄清妙风在做什么,怕失去先机,一时间还不敢有所动作。

                        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

                        她咬紧了牙,默默点了点头。

                        “我会跟上。”妙风补了一句。

                        “他在替她续气疗伤!快动手!”终于看出了他们之间其实是在拖延时间,八骏里的追风发出低低一声冷笑,那五个影子忽然凭空消失了,风雪里只有漫天的杀气逼了过来!

                        “快走!”妙风一掌将薛紫夜推出,拔出了雪地里的剑,霍然抬首,一击斩破虚空!


                      74楼2007-07-17 23:08
                      回复
                         妙风气息甫平,抬手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八骏岂是寻常之辈,他方才也是动用了天魔裂体这样的禁忌之术才能将其击败。然而此刻,强行施用禁术后遭受的强烈反击也让他身受重伤。

                          他以剑拄地,向着西方勉强行走——那个女医者,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

                         
                         
                         
                          然而,走不了三丈,他的眼神忽然凝聚了——

                          脚印!在薛紫夜离去的那一行脚印旁边,居然还有另一行浅浅的足迹!

                          他霍然回首,扫视这片激斗后的雪地,剑尖平平掠过雪地,将剩余的积雪轰然扫开。雪上有五具尸体,加上更早前被一剑断喉的铜爵和葬身雪下的追电,一共是七人——他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少了一具尸体!

                          飞翩?前一轮袭击里,被他一击逼退的飞翩竟然没死?

                          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

                          她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一里,两里……风雪几度将她推倒,妙风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在慢慢消失,她只觉得胸中重新凝结起了冰块,无法呼吸,踉跄着跌倒在深雪里。

                          眼前依稀有绿意,听到遥远的驼铃声——那、那是乌里雅苏台吗?

                          那个意为“多杨柳之地”的戈壁绿洲?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用双手撑起自己身体,咬牙朝着那个方向一寸寸挪动。要快点到那里……不然,那些风雪,会将她冻僵在半途。

                          “哟,还能动啊?”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一只脚忽然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看脸色,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劲装的白衣人落在她身侧,戴着面具,发出冷冷的笑——听声音,居然是个女子。

                          “算我慈悲,不让你多受苦了,”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握剑的手有些发抖,气息甫平,“割下你的头,回去向瞳复命!”

                          瞳?那一瞬间薛紫夜触电一样抬头,望向极西的昆仑方向。

                          明介,原来真的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薛紫夜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那一支雪亮的剑向着她疾斩下来,手伸向腰畔,却已然来不及。

                          “叮!”风里忽然传来一声金铁交击之声,飞翩那一剑到了中途忽然急转,堪堪格开一把掷过来的青钢剑。剑上附着强烈的内息,飞翩勉强接下,一连后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只觉胸口血气翻涌。

                          然而不等她站稳,那人已然抢身赶到,双掌虚合,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

                          沐春风?她识得厉害,立刻提起了全身的功力竭力反击,双剑交叠面前,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温暖气流——雪花轰然纷飞。一掌过后,双方各自退了一步,剧烈地喘息。

                          看来,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

                          “嘿嘿,看来,你伤得比我要重啊,”飞翩忽然冷笑起来,看着挡在薛紫夜面前的人,讽刺道,“你这么想救这个女人?那么赶快出手给她续气啊!现在不续气,她就死定了!”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没有回音。

                          他盯着飞翩,小心翼翼地朝后退了三尺,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雪地,忽然全身一震。薛紫夜脸朝下匍匐在雪里,已然一动不动。他大惊,下意识地想俯身去扶起她,终于强自忍住——此时如果弯腰,背后空门势必全部大开,只怕一瞬间就会被格杀剑下!

                          “怎么?不敢分心?”飞翩持剑冷睨,“也是,修罗场出来的,谁会笨到把自己空门卖给对手呢?”

                          她冷笑起来,讥讽:“也好!瞳吩咐了,若不能取来你的性命,取到这个女人的性命也是一样——妙风使,我就在这里跟你耗着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手指缓缓收紧。

                          “薛谷主?”他再一次低声唤,然而雪地上那个人一动不动,已然没有生的气息。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冻结,眼里神色转瞬换了千百种,身子微微颤抖。再不出手,便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然而即便是他此刻分心去救薛紫夜,也难免不被立时格杀剑下,这一来就是一个活不了!

                          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

                          “嘿,”飞翩发出一声冷笑,“能将妙风使逼到如此两难境地,我们八骏也不算——”

                          然而话音未落,妙风在一瞬间低下了头,松开了结印防卫的双手,抢身从雪地上托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同时,他侧身一转,背对着飞翩,护住怀里的人,一手便往她背心灵台穴上按去!

                          “刷!”一直以言语相激,一旦得了空当,飞翩的剑立刻如同电光一般疾刺妙风后心。

                          那一瞬间露出了空门,被人所乘,妙风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剑气破体。他一手托住薛紫夜背心急速送入内息,另一只手却空手迎白刃,硬生生向着飞翩心口击去——心知单手决计无可能接下这全力的一击,所以此刻他已然完全放弃了防御,不求己生,只求能毙敌于同时!

                          也只有这样,方能保薛紫夜暂有一线生机。

                          剑锋刺进他后心肌肉,与此同时,他的手也快击到了飞翩胸口。双方都没有丝毫的停顿——两个修罗场出来的杀手眼里,全部充满了舍身之时的冷酷决断!


                        76楼2007-07-17 23:08
                        回复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杨柳林里,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是什么让她觉得不自然——那张永远微笑着的脸上,不知何时,居然泯灭了笑容!

                            他……又在为什么而悲伤?

                            以重金雇用了乌里雅苏台最好的车夫,马车沿着驿路疾驰。

                           
                           
                           
                            车里,薛紫夜一直有些惴惴地望着妙风。这个人一路上都在握着一支短笛出神,眼睛望着车外皑皑的白雪,一句话也不说——最奇怪的是,他脸上还是没有一丝笑容。

                            “你……怎么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她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伤口恶化了?”

                            “没有。”妙风平静地回答,“谷主的药很好。”

                            “那么,”她纳闷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笑了?”

                            他反而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她:“我为什么要笑?”

                            薛紫夜愣住——沐春风之术会从内而外地改变人的气质和性格,让修习者变得圆融宁和,心无杂念,那种微笑,也就是这样由内而外自然流露出来的。而从一开始看到妙风起,她就知道他十多年来修习精深,已然将本身气质与内息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了。

                            然而,此刻他脸上,却忽然失了笑容。

                            薛紫夜隐隐担心,却只道:“原来你还会吹笛子。”

                            妙风终于微微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短笛:“不,这不是笛子,是筚篥,我们西域人的乐器——以前姐姐教过我十几首楼兰的古曲,可惜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他微微侧头,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的名字叫雅弥……”

                            那些事情,其实已然多年未曾想起了……十几年来浴血奔驰在黑暗里,用剑斩开一切,不惜以生命来阻挡一切不利教王的人,那样纯粹而坚定,没有怀疑,没有犹豫,更没有后悔——原本,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是非常平静而满足的吧?

                            他不去回想以往的岁月,因为这些都是多余的。

                            可为什么这一刻,那些遗忘了多年的事情,忽然间重重叠叠地又浮现出来了呢?

                            “你这样可不行哪,”出神的刹那,一只手忽然按上了他胸口的绷带,薛紫夜担忧地望着他,“你的内息和情绪开始无法协调了,这样下去很容易走岔。我先用银针替你封住,以防……”

                            “不必了。”妙风忽然蹙起了眉头,烫着一样往后一退,忽地抬起头,看定了她——

                            “薛谷主,”她看到他忽然笑了起来,轻声道,“你会后悔的。”

                            被那样轻如梦寐的语气惊了一下,薛紫夜抬头看着眼前人,怔了一怔,却随即笑了,“或许吧……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绷带上打了一个结,凑过去用牙齿咬断长出来的布,“但现在,哪有扔着病人不管的医生?”

                            他沉默下去,不再反抗,任凭医者处理着伤口,眼睛却一直望着西域湛蓝色的天空。

                            群山在缓缓后退,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

                            ——再过三日,便可以抵达昆仑了吧?

                            他忍不住撩起帘子,用胡语厉叱,命令车夫加快速度。

                            距离被派出宫,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天,一路频频遇到意外,幸亏还能在一个月的期限之内赶回。然而,不知道大光明宫那边,如今又是怎样的情况?瞳……你会不会料到,我会带了一个昔日的熟人返回?

                            不过,你大约也已经不记得了吧……毕竟那一夜,我看到教王亲手用三枚金针封住了你的所有记忆,将跪在冰河旁濒临崩溃的你强行带回宫中。

                            如果当时我没有下手把你击昏,大约你早已跟着跳了下去吧?

                            那时候的你,还真是愚蠢啊……


                          79楼2007-07-17 23:09
                          回复
                              她却根本没有避让,依旧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被系在地上的人。獒犬直接扑上了她的肩,将她恶狠狠地朝后按倒,利齿噬向她的咽喉。

                              “啊。”看到她遇险,那个死去一样静默的人终于有了反应,脱口低低惊叫了一声,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颈中和手足的金索瞬地将他扯回地上,不能动弹丝毫。

                             
                             
                             
                              就在獒犬即将咬断她咽喉的瞬间,薛紫夜只觉得背后一紧,有一股力量将她横里拉了开去。

                              “咔嚓!”獒犬咬了一个空,满口尖利的白牙咬合,交击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她被那股柔和的力道送出三尺,平安落地。只觉得背心一麻,双腿忽然间不能动弹。

                              “薛谷主,勿近神兽。”那个声音轻轻道,封住她穴道后将她放下。

                              “风,”教王看着那个无声无息进来的人,脸上浮出了微笑,伸出手来,“我的孩子,你回来了?快过来。”

                              妙风走过去,低首在玉阶前单膝跪下:“参见教王。”

                              “真是个能干的好孩子,果然带着药师谷主按时返回。”教王赞许地微笑起来,手落在妙风的顶心,轻轻抚摩,“风,我没有养错你——你很懂事,又很能干。不像瞳这条毒蛇,时刻想着要反噬恩主。”

                              “……”妙风顿了一顿,却只是沉默。

                              “放了明介!”被点了穴的薛紫夜开口,厉声大喝,“马上放了他!”

                              明介?教王一惊,目光里陡然射出了冷亮的利剑。然而脸上的表情却不变,缓缓起身,带着温和的笑:“薛谷主,你说什么?”

                              “马上放了他!”她无法挪动双足,愤怒地抬起头,毫不畏惧地瞪着教王,紧握着手里的圣火令,“还要活命的话,就把他放了!否则你自己也别想活!”

                              “……”教王默默吸了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探询的目光落在妙风身上。

                              然而妙风却低下了头去,避开了教王的眼光。

                              如果说出真相,以教王的性格,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当年屠村时的漏网之鱼吧?短短一瞬,他心里天人交战,第一次不敢对视教王的眼睛。

                              “不!不要给他治!”然而被金索系住的瞳,却蓦然爆发出一声厉喝,仰首看着薛紫夜,“这个魔鬼!他是——”

                              “咔!”白色的风在大殿里一掠即回,手刀狠狠斩落在瞳的后背上。

                              “敢对教王不敬!”妙风在千钧一发时截断了瞳的话,一掠而出,手迅疾地斩落——绝不能让瞳在此刻把真相说出来!否则,薛紫夜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复仇,不但自己会被逼得动手,而教王也从此无救。

                              “住手!”薛紫夜厉声惊叫,看着瞳满身是血地倒了下去,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他却是漠然地回视着她的目光,垂下了手。

                              “风,在贵客面前动手,太冒昧了。”仿佛明白了什么,教王的眼睛一瞬间亮如妖鬼,训斥最信任的下属——敢在没有得到他命令的情况下忽然动手,势必是为了极重要的事吧?

                              教王冷笑:“来人,给我把这个叛徒先押回去!”

                              “不许杀他!”看到教徒上来解开金索拖走昏迷的人,薛紫夜再一次尖叫起来。

                              “薛谷主果然医者父母心。”教王回头微笑,慈祥有如圣者,“瞳这个叛徒试图谋刺本座,本座清理门户,也是理所应当——”

                              薛紫夜蓦地一惊,明白过来:明介费尽了心思夺来龙血珠,原来竟是用来对付教王的?!

                              他……是因为返回昆仑山后谋逆不成,才会落到了如今的境地?

                              “但既然薛谷主为他求情,不妨暂时饶他一命。”教王轻描淡写地承诺。

                              没有料到这位天下畏惧的魔宫教王如此好说话,薛紫夜一愣,长长松了一口气,开口:“教王这一念之仁,必当有厚报。”

                              “风,”教王蹙了蹙眉,“太失礼了,还不赶快解开薛谷主的穴?”

                              “是。”看到瞳已然消失,妙风这才俯身解开了薛紫夜双腿上的穴道。

                              “薛谷主,你持圣火令来要我饶恕一个叛徒的性命——那么,你将如愿。”教王微笑着,眼神转为冷厉,一字一句地开口,“从此后瞳的性命便属于你。但是,只有在你治愈了本座的病后,才能将他带走。”

                              是要挟,还是交换?

                              薛紫夜唇角微微扬起,傲然回答:“一言为定!”

                              “谷主好气概,”教王微笑起来,“也不先诊断一下本座的病情?”

                              “紫夜自有把握。”她眼神骄傲。

                              “那么,请先前往山顶乐园休息。明日便要劳烦谷主看诊。”教王微笑,命令一旁的侍从将贵客带走。

                              在她刚踏出大殿时,老人再也无法支持地咳嗽了起来,感觉嘴里又冲上来大股的血——看来,用尽内力也已然压不住伤势了。如果这个女人不出手相救,多半自己会比瞳那个家伙更早一步死吧?

                              所以,无论如何,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

                              呵……不过七日之后,七星海棠之毒便从眼部深入脑髓,逐步侵蚀人的神志,到时候你这个神医,就带着这个天下无人能治的白痴离去吧——

                              我以明尊的名义发誓,你们两个,绝不能活着离开这座昆仑山!

                              在侍从带着薛紫夜离开后,大光明殿里重新陷入了死寂。


                            89楼2007-07-17 23:11
                            回复
                              2025-08-20 15:44:29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风,抬起头,”教王坐回了玉座上,拄着金杖不住地喘息,冷冷开口,“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和瞳有什么关系?”

                                妙风猛然一震,肩背微微发抖,却终不敢抬头。

                                “看着我!”第一次看到心腹下属沉默地抵抗,教王眼里露出锋锐的表情,重重顿了顿 
                               
                               
                              金杖,“她为什么知道瞳的本名?为什么你刚才要阻拦?你知道了什么?”

                                沉默许久,妙风忽地单膝跪倒:“求教王宽恕!”

                                “你说了,我就宽恕。”教王握紧了金杖,盯着白衣的年轻人。

                                “薛紫夜她……她……乃是当初摩迦村寨里的唯一幸存者!”顿了许久,妙风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句话,脸色渐渐苍白,“属下怕瞳会将当初灭族真相泄露给她,所以冒昧动手。请教王见谅。”

                                “摩迦村寨?瞳的故乡吗?”教王沉吟着,慢慢回忆那一场血案,冷笑起来,“果然……又是一条漏网之鱼。斩草不除根啊……”

                                他拄着金杖,眼神里慢慢透出了杀气:“那么,她目下尚未得知真相?”

                                “是。”妙风垂下头。

                                “那么,在她死之前再告诉她罢。”教王唇角露出冷酷的笑意,“那之前,她还有用。”

                                那样的语调轻而冷,仿佛一把刀子缓慢地拔出,折射出冷酷的光。深知教王脾性,妙风瞬间一震,重重叩下首去:“教王……求您饶恕她!”

                                玉座上,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

                                “风,”不可思议地看着阶下长跪不起的弟子,教王眼神凝聚,“你说什么?”

                                “属下斗胆,请教王放她一条生路!”他俯身,额头叩上了坚硬的玉阶。

                                金杖闪电一样探出,点在下颌,阻拦了他继续叩首。玉座上的教王眯起了眼睛,审视着,不知是喜是怒:“风,你这是干什么?你竟然替一个对我不利的人求情?从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你脸上的笑容,被谁夺走了?”

                                妙风无言,微微低头。

                                体内那股操控自如的和煦真气已经渐渐凝滞,到了胸中仿佛被什么堵塞,再也无法上升——沐春风之术一失,如今的他只有平日的三四成功力,一身绝学也被废掉了大半。

                                教王凝视着妙风苍白的脸,咬牙切齿:“是那个女人,破了你的沐春风之术?”

                                “这一路上,她……她救了属下很多次。”听出了教王的怒意,妙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为薛紫夜辩护,仿佛不知如何措辞,有些不安,双手握紧,“一直以来,除了教王,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属下只是不想看她死。”

                                “我明白了。”没有再让他说下去,教王放下了金杖,眼里瞬间恢复了平静,“风,二十八年了,这还是你第一次顾惜别人的死活。”

                                妙风没有说话,仿佛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脸色苍白,没有一丝笑容。

                                教王沉吟不语,只看着这个心腹弟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种种表情,不由暗自心惊: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十几年如一日的笑容消失了,而十几年如一日的漠然却被打破了。

                                他的眼里,不再只有纯粹、坚定的杀戮信念。

                                ——终于是被折断了啊……这把无想无念之剑!

                                “如果我执意要杀她,你——”用金杖点着他的下颌,教王冷然道,“会怎样?”

                                妙风的手无声地握紧,眼里掠过一阵混乱,垂下了眼帘,最终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属下……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那样茫然的回答,在教王听来却不啻于某种威胁。

                                “……”他的眼神一变,金杖带着怒意重重落下!

                                然而妙风沉默地低着头,也不躲,任凭金杖击落在背上,低哼了一声,却没有动一分。

                                “竟敢这样对我说话!”金杖接二连三地落下来,狂怒,几乎要将他立毙杖下,“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你却是这样要挟我?你们这群狼崽子!”

                                然而妙风只是低着头,沉默地忍受。

                                “好吧。”终于,教王将金杖一扔,挫败似的往后一靠,将身体埋入了玉座,颓然叹息,“风,这是你二十年来对我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我答应你——那个女人,真是了不起。”

                                “多谢教王。”妙风眼里透出了欣喜,深深俯首。

                                然而一开口便再也压不住翻涌的血气,妙风一口血喷在玉座下。

                                教王同样在剧烈地喘息,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修炼铁马冰河走火入魔以来,全身筋脉走岔,剧痛无比,身体已然是一日不如一日。

                                在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能舍弃这枚最听话的棋子!

                                黑暗而冰冷的牢狱,只有微弱的水滴落下的声音。

                                这个单独的牢狱是由一只巨大的铁笼构成,位于雪狱最深处,光线黯淡。长长的金索垂落下来,钉住了被囚之人的四肢,令其无法动弹分毫。雪狱里不时传出受刑的惨叫,凄厉如鬼,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囚笼中被困的人却动也不动。

                                “啪”的一声响,一团柔软的东西扔到了笼中,竟是蛇皮缠着人皮,团成一团。

                                腥气扑鼻而来,但那个被锁住的人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这可是你同党的人皮——不想看看吗?瞳?”蓝衣的女子站在笼外,冷笑起来,看着里面那个被锁住的人,讥讽着,“对,我忘了,你现在是想看也看不见了。”


                              90楼2007-07-17 23:1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