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在场的人,人人都抱着同样想法,深知今夜此战虽然战到最终必能将寇仲击死,但头上几人却非死不可,是以方才见到师妃暄抢先出手,心下都不由大是欣慰,就算师妃暄最后不敌,一来可以耗去寇仲不少内力,同时见一见慈航静斋这新一代掌门人的功力究竟如何,二来众人也可观得寇仲武功之中的破绽,只有过去与寇仲交过手想的深远的,则知道此人极不好对付,只怕只有活到最后才可摘得他项上人头,是以方才虽有距离较近的,却谁也没有干冒大险,舍生相救,只道京兆宁此番定然丢了性命,却见寇仲手持着钢伞,脸容冷静而不现半丝情绪,仿似丝毫不把他方才的话放在心上,调转伞柄,毫不动气地还于京兆宁身前,两道目光精芒电闪,凝目说道:“兄弟是条汉子!”冷酷的眼神忽然生出变化,把眼中的杀气溶解,露出缅怀回忆的神情:“当初我在洛阳为王世充卖命攻打密公之时,记得大家曾经一起作战!兄弟那时曾经为我澄清说情,我寇仲铭记在心,可惜今日兄弟为李唐效命,如若投到我帐下,无论何时,我寇仲无上欢迎!日后必有一番作为,”说话间虎目一扫,威凌四射的眼神自四周的敌人脸上扫过,若无其事般淡淡道,“在场的朋友若另有高投亦不要紧,从此以后,往日恩仇一笔勾销,今晚我杀你不是忘恩,你杀我不算负义!无需手下留情!”
众人无不被他豪气盖天的威霸神情所慑,被那人犹如实质的眼神划过脸上,心下纷纷暗自心惊,知晓寇仲知道各人的心思,何以却毫不畏惧车轮战,知他这一番话便是下了一决生死的战书。京兆宁脸如土色,神气灰败,自知与他武功造诣上相差太远,又想起旧日情谊,知那人是不愿对自己动手,故意相让,自言般说道:“伞在人在,伞亡人亡,今日京某人为主公报仇不成,更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岂能改投敌人。”身子往前一冲,伞尖刺入自己体内,登时身亡。
师妃暄低眉说道:“善哉!寇施主,你作了好大的杀孽!”寇仲目光凝注的瞧着倒在脚下京兆宁惨死的尸身片刻,不知是否想到昔日在洛阳时的共事之情,神智逐渐凝聚,持着铁伞,放到尸体的足边。可惜在两军对垒冷酷无情的战场上,有的只是胜利和败亡。甚么歉疚、后悔、惆怅的情绪,均没其容身之地。若受任何情绪影响,做出违背理智的事,只会落得兵败身亡的结果。
众人片刻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交互看了一眼,低声道:“仙子莫要再耽搁,同他还有什么江湖交情可讲,大伙儿一起上!”未待师妃暄说话,众人早飞掠过去,把寇仲团团围了起来,一派剑拔弩张之局。寇仲弯着腰尚未站直,一个女子的惊呼声忽然出乎众人意料响起:“小心身后!”却正是一直在角落观战的李秀宁的声音。
那人眼神一顿,划过一丝复杂难解的情绪,脑后仿佛长眼,脚步倏然向左一移,青光闪动,一柄利器从身边疾刺而过,向他偷袭的乃是曾在龙泉败于他手下的上官龙的龙头拐杖,一击不中,已然远避。
李秀宁见状,心头的滋味更是难以形容。不断反问自己,“为甚么我见他遇险,便即心惊?”此次重逢,今时今日的寇仲虽是李唐最大的仇敌,但却无损他精明霸气,反多添了历经沧桑后的成熟感。
她一生中,何曾对几个男人动情?但因以匡助二哥得天下为目标,故一直把儿女私情搁摆在一旁。甚至乎设法使自己变得理智无情,任何事只从功利的角度去作考虑。遇上寇仲后,每趟要对付他,她都要经过内心的挣扎。但当时她也只告诉自己是因首次对一个男人动情而生出这心情。便连将他让与玉致,她当初也觉得不曾有过怨悔。
直到方才亲眼见到那人生死未卜之际,她才猛然发现到,自己对他的生死仍是那么关心。那就像险些失去了些甚么最珍贵的东西似的。一时之间,连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盼望谁胜谁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