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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纨绔》 by公子欢喜 正文+广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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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王忽然托了墨啸来邀澜渊去赴宴,帖子不算,还送来了诸多礼物,酒器、玩物、配饰……尽对这他的心思来,还是一色黄澄澄的金色,一打开箱子快照亮了大半的天空。
“他还真是有心,不过顺便提了句你最近偏爱金色,就全弄成了这个样子。”墨啸看着一地的箱子嘻笑。
“这是什么意思?我又和他不熟。”澜渊拿着帖子莫名地问墨啸。
“这是拜帖礼,等你去了,还有更多宝贝等着当面送你呢。”嘻笑转成了嘲笑,墨啸的眉宇间颇有些鄙薄的意味,“我是来传话的,去还是不去?你给句准话。”
“去。既然还有礼,怎么能不去?”澜渊答道。
顺手拈起一颗金琉璃珠,灿金的颜色,金光闪闪,照得人都快睁不开眼睛。 果然,一去就被推上了首席,好酒好菜,缓歌慢舞地招待,又弄了五六个漂亮的少年来倒酒,甜甜地道一句
“二太子安好”,就嘴中含了酒过来“斟”。
鼠王的年纪在众王中不算大,有一双滴溜溜转得灵活的小眼睛,挺着一只仿佛怀孕六月的大肚子。摇晃着脑袋对澜渊把所有能夸能说的好话都说了个遍,最后又让人抬了几箱子东西上来,打开一看,还是赤足的金色,越发映得那张酒气熏天的脸上一层厚腻的油:“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还望二太子不要嫌弃。”
澜渊不置可否,挥挥扇子算是告辞。他客气地一路弯着腰跟在后头送出了快百里。
谁知有了一回就有第二、第三回,鼠族特意做的烫金的贴子隔三差五地送过来,想想没什么意思就拒绝了。那边就一次次地抬了礼品来孝敬,连人带东西一担一担地挑来,最后干脆连女儿都送来了。
“你现在就是开口要他那个王后,他也一定咧了嘴亲自抬着花轿给你送来。”墨啸笑着说。
“难不成我父皇明天退位与我了还是怎么着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值得巴结?”澜渊也隐隐觉得奇怪,“既然是你来起的头,那你总要跟我说个明白吧?”
“他看上的不是你,是你身上的那个金刚罩。”墨啸见他问起,就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妖族五百年一次天劫,旁人能躲,族王却要以一己之身生受,以示王之威武,这是妖界的规矩。再过几年就轮上他的天劫了,他想借你的金刚罩来挡天雷保命。”
“他怎么也是个王,上千年的修行,还能被个天雷打死?”澜渊半信半疑。
“打死倒不至于。不过元气大伤是一定的,以族王的修行,功力再深厚,承受了一次天劫后没有百年的静养是补不回来的。放在别的族也不会怎么样,提早把事儿交代完好好修养就成了。偏偏他们鼠族这时候正乱着,底下的几个长老并几个少主都盘算着当一回王,这大好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趁王刚挨过天雷,身受重伤的时候捅他一刀也不是从前其他族里没有的事。所以他才着急着想要借你的金刚罩。”墨啸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能毫发无伤地捱过来,族里服他的人也会多些,他的王位也能坐得安稳些。”
“难怪。”对这些事澜渊一向没什么兴趣,听完了也没什么感触,只是斟酌着词句道,“金刚罩这样的法器你也知道,俱荣俱损的,它承了多少力,我身上或多或少总是要受一些。若是你要借用,我没有二话。不过换了别人……”
“我明白。”墨啸接过话,知晓了澜渊的意思,“我也就是个传话的,他要不是在我门口嚎了三天,我也懒得理他。现在也正好让他死了这个心。”
“你把人和东西也都给我还回去。这满屋满院的,要是传了出去,太白金星那群老东西指不定在我父皇面前说成个什么样子。”澜渊不屑地瞥了堂下的礼担一眼,忽又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过去取出一颗金琉璃托在掌中看,“就拿他一颗珠子,不打紧吧?”
“你要的东西,谁敢说半个不字?”看着他嘱咐小厮把珠子包了给谁送去,澜渊无奈地摇头,“人家要的不是你一颗珠子。”


IP属地:四川51楼2013-02-03 1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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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王的书房总是安静得仿佛没有人烟。
    元宝捧着个盒子跑进来:“王,这是二太子刚让人送来的。”
    “嗯。”篱清点头示意他打开。
    “赫——”盒子一打开就蹦出满屋金光,惊得元宝后退一步,险些把盒子掉在地上,“什么东西?这么亮!”
    “合上吧。”目光复又回到手中的书上。
    元宝抬头看了一眼,狐王坐在窗旁,冷漠的面孔依旧看不出悲喜。阳光照进来,一头银发隐隐生光。
    “知道去篱落少主哪儿了吗?”篱清忽然问道。
    “王说要少主禁足一年,小的们谁也没敢放他出去。”
    “嗯。”篱清点点头,“去看看。”
    起身就走了出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头的吵闹声,房门洞开着,白衣的少年斜靠在椅上,一脚踩着矮凳,一脚高高翘起,手里拿了枝笔,另一手拿了张纸快贴到地下跪着的铜钱脸上:“看看,写得好不好?”
    “好,好,少主写的字没得挑。小的从没见过把字写得这么好看的。”铜钱不敢怠慢,满口称赞。
    “嗯……”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那是我大哥写得好看,还是我写得好看?”
    “这个……”铜钱踌躇。
    淡金色的眼睛一闪,笔“唰——”地一下在铜钱脸上画了一道:“说!”
    “当然是少主写得好。”铜钱只得擦着脸道。
    “这才像话。”篱落满意地点点头,淡金色的眼中满是自得,“我就说。”
    “王……”元宝见篱清站在门前止步不前,便低身唤道。
    “回去吧。”又向屋子里看了一眼,篱清回身向书房走去,“把刚才送来的东西送去给少主,就说是奖赏他字写得好看的。”
    不见悲喜的脸上,终于泛起一点笑意,淡淡的,淡到看不见。


    IP属地:四川52楼2013-02-03 14: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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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30 09:2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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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西方极乐世界有三千年一度的菩提法会,广邀各路仙家尊者齐聚一堂辩经说法参禅,乃佛门中一大极盛之事。
      我佛如来遣了金翎大鹏口衔一朵清香白莲来邀,澜渊焚香净手方才敢自鹏嘴中接过莲花:“晚辈浅薄,见识鄙陋,不敢在真佛面前卖弄,更恐污言秽语扰了圣听,辜负佛祖一番美意。”
      金鹏昂首嘶鸣,振翅飞走。
      不日就有玄衣沙弥口颂佛号,呈上如来亲赐佛经真言百卷。澜渊一一虔诚接过,亲手郑重置于案头,言必潜心诵读,盼早日于佛祖莲座下亲耳聆听教诲。 “亏得你有自知之明。”跟虎王闲话时说起这事,擎威一脸鄙夷,“若让你这污浊的孽世魔障去了,我佛清圣气象岂不是荡然无存?也是出家人诚心,被你甜言蜜语地骗了过去,还真当你有多少的佛骨呢。还如来亲赐的经卷,你要能看进去一个字,忘川水少说也得退下一半深。”
      澜渊不语,摇着扇子任他取笑:“又不是我不愿去,可它一个一本正经的斋宴,连杯水酒都没有,有个什么意思?况且,已经有一个玄苍过去了,我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墨啸近来也忙得很,只有你这儿还能来说说话。”
      “哟,我好大的福气。”擎威张大了口,故作受宠若惊,“难不成那个狐王篱清也不理你了?”
      “他忙。”说起这事,澜渊就有些气闷。
      “不是刚出了关么?”
      “嗯。”澜渊合起扇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沿,“本来就事多,现在又三天两头的要静修,要斋戒,要修习。问什么也不答,他那个人,跟他说半天也不会回你三句的。”
      又抬起头拿眼看擎威:“你怎么就这么闲?”
      “我?”擎威却笑了,指着四壁的悬挂着的红绸道,“瞧瞧这个,我也正忙着呢。”
      澜渊这才注意到虎王府里原先的装饰全换,红艳艳的一片喜色:“怎么?有喜事?”
      “嗯。”拿出两封请柬送到澜渊面前,擎威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多么欢喜,“娶亲。另一张给篱清。墨啸他们的我都给了,就他前两天众王议事的时候没来。你总比我容易见他,替我送了吧。”
      “你?”澜渊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起花天酒地多年的酒友,“娶亲?”
      “王么,总要有个子嗣的。”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被底下的长老们天天抓着唠叨也实在头疼,虎王也有被逼无奈的时候,“老头子们着急了,我也没办法。反正早晚要娶,早一天娶早一天叫他们闭嘴。真的让他们在我房门口不吃不喝地跪死了,我也没法跟族人交代。”
      “采铃人美,性子也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气。”澜渊勉强收起惊讶,衷心祝福。
      兽族中的三大美人,蛇族的冥姬刚烈,狐族的红霓火辣,唯有虎族的采铃贤淑良善。


      IP属地:四川53楼2013-02-03 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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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今后你再在外头怎么胡来,想来她也能容忍。”
        “那是。”擎威笑着端起酒杯,“不然我如何甘心?”
        “你呀……”澜渊把请柬放进袖中,看着这满屋的红绸面露怜色,“可惜了好好一个美人,叫你白白糟蹋了。”
        “这句话别人说还成,从你二太子澜渊的嘴里说出来可就不叫人信服了。”擎威不客气地揭穿他的伪善,“再如何,我可没乱到你这个地步。”
        澜渊就不搭话了,笑笑地打开扇子摇,算是认了。 告别了擎威就直奔狐王府,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了。篱清自从出关之更为忙碌,来了几次,或是说在议事,或是如何,总不得见,澜渊起先不在意,寻了新欢厮混一阵后再来,依旧如此。即便半夜爬了墙头摸进去,篱清亦是埋头做事,无暇来应付他。澜渊奇怪狐族这一阵怎么有这么多事,篱清只说是惯例,再过几个月就好,其他就不愿多说。澜渊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一次倒是顺利,正逢狐王和长老们议完事,刚好得空。
        澜渊就拉着他去湖中的清凉亭中喝茶,那地方景色好,又清净,做什么也不怕人看见,正合澜渊的心思。
        篱清看着澜渊递过来的大红请柬,也不惊讶:“是该到这个时候了。”
        澜渊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最近这么忙,你不会也是在被逼婚吧?”
        话一问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可笑,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偏偏心里却在意着他的答案。
        “不是。”篱清平静地答道,“长老们现下还没有提。”
        “若提了呢?”心中一紧,不由抓着他的手继续追问。见他惊异,自己也觉得别扭,就别开脸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繁衍子息也是王的要务。”篱清沉默了一会儿,答道。
        眸光一暗,澜渊心下烦躁,不想再继续,只得另扯开话题,说起鼠王来借金刚罩的事。不知为何,墨啸说他偏好金色这一节按下了没说。
        讲到兽王要以己身受天雷时,看着面前的篱清,澜渊忽然问他:“你的天劫是什么时候?”
        “……”篱清一怔,脸上有什么快速地闪过,许久方开口,“还早。”
        “哦。”澜渊点头,走过去拥住他,脸贴着脸低语,“若是到了时候记得跟我拿金刚罩。别人我不肯,对你,我还能不肯么?”
        “好。”怀中的声音淡淡的,似有若无,不仔细听几乎要错过。 即便如此,心中仍有什么盘着挥之不去,连跟文舒聊天时,澜渊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二太子有心事?”细心的文舒察觉了他的走神,出言问道。
        “没、没有。”澜渊回过神,忙展了扇子掩饰,“我能有什么事?”


        IP属地:四川54楼2013-02-03 1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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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耳边是隆隆作响的雷声,极目是流散的云烟与刺眼的光亮,带着余温的焦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在鼻间流窜。一直急速向前的步伐却在眼前的迷雾慢慢散去,逐渐露出一片暗黑色的土地时陡然放缓了下来。
          葱郁的树林仿佛是被突然剜去了一大块般被天雷圈出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林木尽摧,万物俱毁,暗黑的天空,暗黑的土地,入眼只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狂怒的雷声逐渐趋于平静,只是在天际低低地嘶吼,一声一声,压在心上仿佛千斤巨石,脚步也越发沉重。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前方,在一片黑色中分外醒目,直直扎进眼里,痛就一路刺进心底。每靠近一步呼吸就凝滞一分,下一步就迈得更迟缓,这种心情竟是叫做恐惧,即使恐惧得发抖,脚步却依旧执着地想要往前,靠近他,触摸他,然后,质问他。
          “王正在调息,请二太子留步。”
          有人挡在他的前方。谁?看不清面目亦不想去看。手腕一挽,描金的扇子如同长剑般平送了出去,不要命的打法。趁对方侧身避让时,宝蓝色的衣袖轻轻在他面上一拂,手中结一个法印点在他的额头,人就被定在了原地。
          手指交错,挥舞的扇“唰——”地展开,金漆玉骨,重山飞瀑。嘴角一勾,挥手一扬,扇子如蝴蝶般飘落。
          眼睛却仍只看着眼前的那个人,那个正拄着断剑挺立在黑色土地上的狐王。
          就这样痴痴地走到他的面前,他也抬起脸来看向他:“你来了。”
          平静的声音,平静的面容,只有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稍稍流露出一些困顿,似乎他从未想过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澜渊无语,抬起袖子去擦他嘴角边溢出的红色液体,不断地擦去又不断地冒出来,蓝色的袖子很快被染成了一种混沌的暗色,却仍紧抿着唇不肯停下擦拭的动作。
          “不必了。”篱清略向后仰避开他的动作。
          手就停在了半空,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放下,墨蓝色的眼怔怔地对上那双灿金色的眸,一直看进去,想要一直看进他那颗始终看不透的心:“不是说还早吗?为什么?”
          “……”篱清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双眼睛,这样的眼神,与初次相遇时又有什么分别?
          澜渊蓦然后退一步,意兴飞扬的眼降下一片惨淡:“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是。”血,顺着嘴角滑落,落在白色的衣衫上就晕成一朵红花,红得生生刺瞎了人的双眼。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抽光,澜渊咬紧牙盯着篱清不动如山的脸庞:“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抑或,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话音渐低,说到最后一个字几乎成了一声叹息,伸出手颤抖着去握他拄着剑柄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冷得仿佛是万年的寒冰,无论如何去温暖也感受不到温度。
          “王,您有伤,宜尽快回府修养。”狐族的长老们都跪在不远处不敢上前。
          金色的眼平静地看着他,从里头甚至能看到自己比他更苍白的面容:“多谢二太子关心。”
          手自他的掌中抽出,澜渊看着他转身蹒跚地离去,想要去扶,那勉力挺直的背脊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拒绝。
          “篱清,你对我……可曾有过半点真心?”喃喃地问出口,明明知晓了答案却犹不死心。
          离去的身影站住了,银色的发在风里飞扬:“二太子予我所需,我予二太子所需,不够吗?”


          IP属地:四川56楼2013-02-03 1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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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然追过去拽回他的身子,他高挑起眉梢,金色的眼瞳波光流转,带血的唇边噙一抹冷冷的艳色:“二太子你以何来要我篱清的真心?”
            紧抓着他手臂的指不由松了,唇却弯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仰天长笑惊起远处无数飞鸟,直笑到眼中酸涩再直不起腰,才抬起眼看着这狐族尊贵孤傲的王:“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你不曾有真心,我不曾有真心……你我皆不会相思,那么,谁会了相思?又是谁害了相思?嗯?我绝色无双的狐王?”
            直起了身子笑看着他,自上而下看到他手中低垂的断剑,便是那一日,剑尖抵着咽喉,再近一寸就能害了性命:“如若……如若我说我是真心呢?”
            “……”篱清默然转身。
            “如若……如若我说,我对他人皆是逢场作戏,只有对你认真呢?”澜渊站在原地继续诉说。
            “二太子,散场吧。”篱清渐行渐远。
            “你不信?”高声问出口,心中已是紧缩成一团,疼痛难当。
            篱清停下脚步却不回头:“那一日,我在屏风之后。”
            “……”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滑落,“呵呵……我怎能说你不像狐呢?你确实是狐啊。”
            确实是狡诈的狐呵,狡诈的旁人不奉上真心就绝不托付的狐,狐族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呵呵……”空无一人的焦土上,澜渊独自一人低笑。
            雨落下来,笑声被雨声覆盖,嘴角仍开心地翘起着,任凭雨水打湿了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站了一个人,油纸伞为他挡去风吹雨打。
            澜渊抬起头,黑衣黑发的狼王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
            “你说对了,他可是狐王。”
            “我是来看笑话的。”狼王继续自上俯视着他,声调一派悠闲。
            “他从未把我放在心上。”澜渊不理会他的嘲弄,席地而坐,看着伞外的瓢泼大雨,“什么议事,什么闭关……他早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他的心里除了狐族就是他那个弟弟,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他需要静养百年吧?百年一过他是不是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问我凭什么要他的真心……哈哈哈哈……凭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墨啸,墨蓝色的眼中满是笑意,“你说我凭什么?嗯?西天如来佛祖尚敬我二太子澜渊三分,他却问我凭什么……”
            墨啸皱起眉头看他嗤笑。
            “知道吗?文舒说,不是真心就莫要去讨别人的真心。”垂下眼,宝蓝色的袍子上血渍、水渍和污泥交混在一起,从未如此狼狈,“如今即使我把真心剖开捧到他跟前,他也不屑看一眼吧?”
            “他那个人……”墨啸想说什么,却被澜渊打断,“他那个人,当真是只狐。”


            IP属地:四川57楼2013-02-03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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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站起身,举步走进雨中。
              “去哪儿?”墨啸举着伞追上来。
              “狐王府。” 狐王府是再不让进了,陌生的小厮把在门口一词一句说得恭敬有礼却摆明了不让进。
              “我王伤势未愈,不便见客,请二位日后再来。”
              墨啸还想再同他理论,澜渊却悄然踱到僻静处纵身翻过了墙头。 “依旧是爬墙么?”篱清挥退了左右,半倚在榻上打量着面前发丝凌乱浑身湿透的澜渊。
              “是。”澜渊立在榻前,目光触到他白得透明的脸色心中就是一痛。
              “何必?”轻轻叹息一声,灿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我说过我是真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窗外一枝杏花露华正浓。
              篱清的目光回到澜渊的脸上,神色古怪:“我亦说过我不信。”
              慢慢走到他的榻前,单膝点地,双眼正好同他灿金的眼平视:“告诉我,你在花灯上写了什么?”
              金色的眼中立时盛满愕然,旋即又平复:“你何必执着?”
              “你又何必躲避?”澜渊不放过,执意要问出答案。
              “……”篱清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澜渊又凝视了他许久,才起身离开。跨出门时,雨已经停了,天际一道七色彩虹。
              “是我的错。”
              紧闭的眼睁开,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怅然长叹一声后,又再合上。 “意料之中。”狼王与虎王说起雨中那一幕,擎威不以为然,“我还道篱清会乖顺到何时。”
              “只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局面。”墨啸道,“以后还不定怎么着。”
              “终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事,你担心什么。”
              “倒不是担心,只是感叹世事无常罢了,跟他相交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过堂堂二太子被弄成这个样子?”墨啸瞥眼看到壁上的大红喜字,不由扭头对着擎威笑道,“那就说一件你我能插手的事,你就打算这般轻易地束手就擒了?”
              “不然又如何?”擎威回瞪墨啸一眼,“你早晚也有这一天。”
              “话是这么说,可我至少要挑个我真心喜欢的才肯呐。”
              “呵……真心喜欢……”擎威的笑却淡了,只看着杯中的酒发呆,“也得寻得到啊。”
              正各自闷声饮酒的当儿,门外飞来一只黑羽红喙的炙鸟,收翅立于梁上,一开口却是澜渊一贯温雅斯文的语调:“有些许事物烦请转赠狐王府。”
              二王相顾苦笑:“谁说这事你我只有作壁上观的份?


              IP属地:四川58楼2013-02-03 1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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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暴戾无为的帝王,生前鱼肉一方百姓,纵一己之私欲,逞一世之极乐,死后必受刀山火海之刑,肉身于阴间受苦,怨念却缠绕于此,在眼前幻成一张穷凶极恶的可憎面目;有身世凄苦的女子,自幼被卖于青楼,千人骑万人骂,悲苦只诉与一个进京才子听,他流落街头时甚至将血汗积蓄相赠。待得他高中之时,却有押差来将她捉拿,无端端一桩灭门杀人案扣在她头上,临死方知,驸马的过往无需旁人知晓。冤死的怒气化成尖利风声,“我冤呐……”哭声萦萦在耳边回荡,一路寒凉到心底;更有诸多面色诡异的婴孩,或胎死腹中或生来未睁眼便夭折,鲜血淋漓地趴在脚下睁大无神的乌黑眼睛逼问:“为什么不要我?”……
                所有凄厉怨念缠住四肢身躯使劲将他逼往命盘边缘,回首下望,底下就是滚滚凡尘,再退一步就要失足落下,灰飞烟灭。耳边传来“桀桀”怪笑,所有冤魂恶鬼咧开血盆大嘴嘲弄他的下场,“下来吧,下来吧……”云烟化为万千手掌来捉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往末路。
                “放肆!”澜渊回神,手结伽蓝法印,口颂咒文,身上的金刚罩法器光芒大盛,身遭仿若金佛护身光灿灿一身金光刺眼。
                缠身怨念立时在光芒下散于无形,所到之处,蔽目黑烟急走消散。四下张望,终于见命盘中央有微光闪耀,走近细看,正是一枚金色密钥静静卧于盘上。俯身将它拾起收入掌中。命盘中央骤失密钥,感应般颤然一震。
                澜渊嘴角勾起,足下一点,仗着佛光护身,一路冲破烟雾直上高台。
                高台之上依旧没有人烟,远方天空却逐渐暗沉下来,期间闪电隐隐,雷声轰然,正是天帝震怒的前兆。
                心知天帝已经知悉,立刻会有天兵天将来拿,澜渊事不宜迟急忙行到高台东侧,将金色密钥抛入湛蓝虚空。
                眼前景物微晃,天空破碎,露出隐藏的又一空间,脚下白玉石板延伸,内里白色石桌之上正放了一面黄铜古镜。 举起镜子仔细端详,周边镂了一圈异草花卉并祥云如意的纹样,既无宝石镶嵌也无金银镀边,平整的镜面上映出一张温雅面孔,细长眼中一双墨中透蓝的眸。
                篱清、篱清、篱清……心中一直暗念这个名字,镜面泛起波纹,复归平静时内中就照出一间装饰古朴的卧房,房中木椅木桌青蓝纱帐,贵妃木榻上趴卧一只银白雪狐,狐族重伤的王正闭目调息。
                便再移不开眼,想要进入那房中,即便只能在一边静静看着也好。可天际轰鸣的雷声却分明预示着时间无多,只得敛起心神,墨蓝的眼仿佛又看到了满街花灯快映红了泰半夜空。
                镜面又起波澜,一圈一圈涟漪漾开,心神就被吸了进去,脚下无数场景变换,或是那日湖心亭中饮酒望月,或是那夜书房中你侬我侬,直至客栈中彻夜迷乱。
                “告诉我,那个花灯……那个花灯上写的是谁?”
                “你……啊……你不是看见了吗?”
                “我没看清。”
                “呵呵呵呵……那你便猜吧……”
                当日对话一字一句入耳,心情确实截然两番天地。我的狐王,即使是如此时刻你也半点不肯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柔情与真心,当真狡诈,当真冷情。
                心下大痛,脚下的场景却不再转移。抬眼四望,河水悠悠,点点莲花灯在河中摇曳。喧腾声四起,正是当日他放灯的时刻。


                IP属地:四川60楼2013-02-03 1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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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30 09:2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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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岸有人银发白衣,一双金瞳灿过十里花灯。就这么隔着人群贪婪地看,看他接过花灯,看他提笔书写,看他将灯慢慢放入河中。
                  河水粼粼,慢慢载着那花灯往这里飘,极目去看,烛火朦胧,照得灯壁上黑黑两团小小的黑影。
                  “钩那个!”
                  身旁有人伸着竹竿去拽,无端刮来一阵风,驱散河面上无数明灯,独独吹着那一朵往远处移。
                  等的就是这一刻。
                  身形腾空而起,踩着河上花灯往风里追去,凡胎俗眼看不见他这逆天而来的狂妄太子,只当是风过余波。
                  那灯就在前方,触手可及。
                  “胆大妄为的孽障!”天空中显出天帝怒容,声若惊雷,怒目圆睁,恨不得将他剔骨剥皮。
                  澜渊却仿佛不曾听见看见,只顾着将花灯托到眼前仔细看。
                  澜渊。
                  一笔一画写得工整分明,火光明灭,那字仿佛是跟着烛火在一起跳动,心如擂鼓,一起一落,也是这般的节奏。
                  “哈哈哈哈……”将灯环在胸前仰天大笑,“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我的狐王,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不是真心!”
                  笑声转为凄苦:“只是如今呢?篱清……”
                  声音淹没在雷声里。
                  “速将这孽障拿来!”天帝在云层后愤而下令。
                  天际便降下耀眼光团正冲着他而来,澜渊一概不管,只抱着花灯痴笑。 再回神,他已跪在灵霄宝殿之上,殿下文官武将俱都看着他,同情、叹息或是冷漠,甚至幸灾乐祸,兴奋得都快将心思漫出了眼角。
                  花灯还好好的托在他手里,一低头就能看到灯壁上清楚无误的“澜渊”两字,嘴角就勾了起来,眉梢微挑,仿佛还是那个醉卧花丛的浪荡纨绔子。
                  “无知孽障!你可知你犯下多大过错!只因你一时兴起,稍有不慎就将打乱人世定数,引来湿处久雨成灾,旱地烈阳不落,天下苍生尽毁你手!你何德何能来担这个罪过,你又如何来向三界交代!”天帝于御座上震怒异常,满殿仙众皆不敢抬头出声,“平日便四处游荡不务正业,朕处处纵容于你,却不想纵出你这么个为祸人间的祸害!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掌将你打死,也好过今日你如此任意妄为来贻害众生!朕有你如此这般的孽子,你叫朕如何面对满殿仙家,如何面对三界众生,更如何面对万千黎民!”
                  殿上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寂静中却见澜渊抬起头,一双墨蓝眼瞳平静无绪:“我的罪业,我来担。”
                  眉眼梢弯,唇边绽开夺目笑容,于抽气声中再一字一顿重复一遍:“我的罪业,我来担。”


                  IP属地:四川61楼2013-02-03 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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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狐王府前的礼担快铺到三里外,一担一担地用红布头盖了排列整齐,狼王墨啸站在队列最前头苦笑,什么叫些许事物,若再用红绸扎个同心结挂上,别人还当他墨啸来跟狐王提亲呢。还有那个擎威也好没义气,说什么“我是快娶妻的人,这么浩浩荡荡地过去,那几个老家伙定是以为我要娶红霓,这等的齐人之福我可无福消受。”便独独让他一个人来丢丑。齐人之福,他倒是想得美!
                    暗暗在心里啐一口,墨啸的脸上又黑了一层。
                    出来迎接的是元宝,一边指挥着几个小厮往里搬东西,一边领着墨啸往堂上坐:“王正静养着,不便见客。长老们又不在,狼王您千万别见怪。再说,您和王是熟人,怎么还送这么多东西,又这么贵重,王知道了定要说您见外。小的先在这儿替王谢过了。”
                    “无妨。”墨啸摆手辩解,“我不过是个跑腿的。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你们主子心里应该明白。他现在伤重,送来的都是疗伤补身子的圣品,你们也别请示不请示了,先给他用着就是了,横竖他现在自己也作不了主,等到他能作主的时候他要是觉得不痛快,就让他亲自来找我墨啸说话。”
                    元宝连连称是,偷偷回身随手掀开一块红布来看,赫然是一株从未见过的仙草,小人般的形状,五官四肢俱都栩栩如生,通身奶白,还散出淡淡的荧光。知必是极罕见贵重的东西,不禁暗自咋舌。
                    “药草之类的无所谓,只是这十多坛酒你可收好了,世上通共也没多少,我都没这个福份享。人家指明是要你家主子亲启的,到时候可一滴都不能少。篱清要怎么着是他的事,在他有吩咐前,你可给我看仔细了。尤其是你家那个小主子,千万别让他瞧见。”墨啸指着一旁的礼担郑重吩咐。
                    “小的明白,狼王您放心。”元宝虽觉奇怪,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急忙亲手接过一坛小心察看。
                    “其他也没什么,要是东西不够就跟我说一声。”墨啸又指着最后几个箱子道,“这是给你们的,好好照顾着你家的王,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也说不了这个人情。”
                    “是是是是是……”瞧着这沉甸甸的箱子,一众小厮都忙不迭地点头许诺,“您放心,小的们一定把王伺候得好好的,您尽管放心!”
                    手脚也不由更麻利了些,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好叫堂上的狼王看看自己对狐王是如阿的忠心。
                    “嗯……那就好好地伺候着吧。”见把澜渊吩咐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墨啸便要起身告辞。
                    出屋时,朝天空看了一眼,却是乌云满天,遮去方才还大好的艳阳,沉沉的,压得人浑身不舒服。
                    这是?
                    正奇怪着,就见擎威匆匆往这边而来:“哟,这是来娶红霓了?”
                    “你倒还有心思玩笑。”擎威满脸凝重,走到墨啸面前低声道,“澜渊出事了。” 天宫的水牢阴森而寒冷,只借着壁上几盏摇曳的长明灯来看清里外事物的轮廓。问狱卒讨来一截短短的蜡烛点燃花灯灯芯,略带些粉色的光芒竟能带来几缕暖意,便托在手中细看,灯上的“澜渊”两字快刻进了心里。
                    “你这是何苦?”玄苍站在牢外叹气,面相忠厚的大太子只能远远站在水池外探视。
                    “你不明白。”目光依旧不离花灯,话语轻松,昔日每一次闯祸时,面对百思不得其解的玄苍他都是这样简单地回答。
                    “还疼不疼?”从小就拿这个与自己个性迥异的弟弟没辙,玄苍无奈地又叹了一口气,“你服个软也就好了,当堂顶撞父皇做什么?”
                    灵霄殿上,面对天帝的怒容,蓝衣的太子竟轻笑着问:“你说,要我如何来担我的罪业?嗯?”
                    丝毫不知悔改的口气,天帝龙颜大怒,当即下令以法印锁住他天族仙骨,再关往天牢听候发落。


                    IP属地:四川62楼2013-02-03 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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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重罪者,都须受法印锁骨之刑。法印一寸一寸生生钉入周身关节,只是站在一旁观看就觉鲜血淋漓无法忍受,更遑论受刑之人。一待行刑完毕,毕生修行为被法印锁闭,与凡人无异,体内痛楚又时时折磨不得缓解,实为酷刑。
                      “还好,不疼。”抬起脸来露一个笑,天牢的阴湿寒气更加剧了周身痛楚,拼尽了全力才不让眉头皱起来。“哪里比得上天雷轰顶呢?”
                      “你就再熬两天,母后正在给你求情,我等等也再去帮你说说。再如何你也是他儿子,父皇他不会忍心看你被打散精魄的。”玄苍出言安慰,可从眉宇间的忧愁就可明白天帝这次确实是动了真怒,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通的。
                      “我应得的。”蹙着眉忍受了好一阵疼痛稍有些缓和,澜渊对玄苍笑道,“你也别担心,他不是说对我疏于管教么?这回就让他好好管教一番。最好要我魂飞魄散,他也能给众仙立个大公无私的榜样。”
                      玄苍听罢,立刻白了脸,忙呵斥他:“别胡言乱语,怎么能这么说话?”
                      “玩笑罢了。”澜渊嘻笑,“我的精魄我爱惜着呢。就算是要灰飞烟灭,也得让我甘心才行。现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甘心?你说是么?”
                      最后一句是对着花灯问的,柔声细语,墨蓝瞳中溢满温柔,脸上的笑,都快痴了。 牢中与外界不通音讯,玄苍自从来过后亦不再来。再一次步出牢房时,外头天空正蓝,不知自己在牢中到底住了几日。
                      刑台四周围满了各路神仙,竟连西方如来也来了,于莲座上对他点头微笑。又去看天后与玄苍,面容憔悴了许多。
                      天帝的脸色依旧难看,冷冷俯视着殿下的自己,沉声宣判:“二太子澜渊大胆逆天,罪业深重,本不可赦。然念及其年少无知,虽逆天妄为,却不改时局,未曾引得滔天灾祸。兼有佛祖慈悲为怀,以宏大佛法为其消赎灾业。着处以黔刑,以其半世修行抵罪,并罚往人间思过百年。”
                      随后便有天将将他缚于巨大刑柱,衣衫敞开,细小银针刺向裸露胸膛,在心口处一笔一笔刺出一个“罪”字。银针是长白山万年寒潭潭底的冰柱磨成,又用无量业火淬过,每一针画过皆是寒热交加,如遭万蚁噬咬,痛楚不堪,偏偏又极是清醒,眼睁睁看银针拔出又刺下,许久还未完成一半,苦痛仿佛无边无际。
                      其后又有人来将他体内一半法印逼出,当初寸寸钉入,如今又寸寸启出,结痂的伤口再撕破开,先前的痛再来过一遍。冷汗湿了一身又一身,连喊一声痛都没有气力。
                      篱清,我的狐王,是否连受过的苦痛你我都要相当才是公平? 在宸安殿中养了几天伤就来了天帝的旨意要他快快下界思过。他的父皇气得不清,再不要见他这个忤逆的儿。天后和玄苍并着一众仙家在殿前跪了几日他也不肯松口,若不是请了如来佛祖亲自来为他作保,天帝还真能下得了将他打散精魄的狠心。
                      下界这一日,来了不少人送行。太子终是太子,虽是被贬也是天帝亲生的骨肉,过个几年想念了就能召回来的。于是都堆了笑来要他多多保重。澜渊一一谢过,走到天后跟前,眼中才有了些情感。天后早哭红了眼,噙着泪花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我的儿,你放心,便去人间受几日苦,母后自会让你早日回来。”
                      “母后您也珍重。”
                      又嘱托了玄苍几句,澜渊方才回过身。身后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侍从,都低着头等他的吩咐。


                      IP属地:四川63楼2013-02-03 1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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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此去不比从前,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天后道。
                        “那也不必太多,一个就够。”扫视了一圈,澜渊下令,“都把头抬起来。”
                        行到一个天奴身前停住脚,澜渊问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招福。”那天奴低低回答,胆怯地垂下眼不敢直视。
                        “本太子是去思过,用不着那么大的福气。倒是人间百事艰难,须求些金银度日。不如就叫银两吧。母后你说可好?”
                        “都随你,你要如何便就如何了。”天后自是没有异议。又反复嘱咐了几遍要注意身子,被锁去了一半修为就不要再逞强,天冷记得添衣,要什么就让银两回来取,千万不要委屈,等天帝气消了就立刻让你回来云云,才看着澜渊带着小仆离去。 “是谁送来的东西?”房内的篱清问道。
                        站在门外的元宝躬身回答:“是狼王半个月前送来的,前几日您昏迷不醒,小的斗胆就自作主张先给您用了。”
                        “墨啸送来的?”
                        “是。狼王说看了东西您就该知道是谁送的。若您觉得不痛快,他等着您去找他问话。”
                        “……”房里就没了声响。
                        “那个……王……”元宝一时犹豫不决,“这个……东西您看是怎么……”
                        “留着吧。”过了许久,房内才又传来篱清的声音。
                        “另外还送来十多坛子酒,说是让您亲启,小的给您收在密室里。”
                        “酒么?”
                        “是。”
                        “好,收着吧,和那套酒器放一起吧。”


                        IP属地:四川64楼2013-02-03 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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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太子下界,即使是来思过的,也比不得别人,连要住哪儿都要由得他来挑。澜渊也不客气,径自到后山树林里拿扇子一指,一座带花墙小院的精舍就凭空拔地而起。白胡子拖到地上还能绕三圈的本地土地公站在院门前对他点头哈腰:“二太子您看看还成不成,哪儿不满意咱再改。”半点用不着他费心思。
                          闲来掌一只紫砂壶倚在窗边坐,密林绿叶之间,黝黑山峦之前,狐王府凌空欲飞的屋檐露出黄灿灿的一角。若站在院中极目远眺,万绿丛中那点红影或许便是狐王栖身的朱阁画楼,更或许此刻狐王也正在楼上凭栏往这边望。篱清,我在这处望的是你,你看的又是谁? “这世上当真没有公平,旁人若犯了错半点活命的机会没有,换了咱们的澜渊太子就硬是改成了个闭门思过。”
                          “这叫哪门子思过?不就是变着法儿叫你逍遥自在么?瞧瞧这屋子再瞧瞧这院子,这都叫思过那我天天在这儿思过得了。”
                          门边一黑一黄站了两个人,虎王和狼王一搭一唱地来“探监”。澜渊徐徐从窗边回过头来:“还真是同我相好了快千年的好兄弟,我这才刚落了难,你们就来了。平日一个人影都摸不着,看笑话的时候倒是一个比一个冒得快。”
                          “我们这是来恭祝二太子有惊无险,化险为夷。”虎王大模大样地拱拱手坐了,又扬一扬手中的酒坛,“可惜你现下有伤喝不得酒,这一坛陈年佳酿只得由我们俩来为你代劳。”
                          “那我就谢过了。”拿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澜渊看着茶叶在杯中起起落落,“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是问我为什么要逆天是不是?这事说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目下我不想提。”
                          瞥一眼内室,那花灯就摆在床头,隔着道屏风根本看不见:“旁人爱说什么就让他说什么,反正我这胡作非为的名头也不差这一条。”
                          墨啸进屋时就一直若有所思,此时一眼瞧见澜渊放在桌上的竹扇,不由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就不问了,你总有你的道理。不过,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太子也需勤俭度日了?还是这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小的眼拙,实在瞧不出来。”
                          “呵呵……”澜渊拿起扇子浅笑,“只是用着趁手罢了。以前没在意,现在翻出来才觉出了珍贵,可惜现在都入秋了,迟了。”
                          心气浮动,关节处的法印就泛起一阵疼痛,腰都痛得弓了起来。墨啸、擎威两人见他面色不对急忙起身来扶,却被澜渊拒绝:“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以后总要习惯的。”脸上已经惨白,半晌才缓过来。
                          其后就不敢再跟他提扇子的事,拉拉扯扯谈了些别的,擎威的婚事、各族的一些传闻,只字不提远处那一家。
                          谈话间,澜渊的视线总有意无意地往窗那边瞟,墨啸只当没发现。
                          临走时,听澜渊吩咐银两:“要再有人来,就说今天的人限满了。”
                          天帝有令,这思过的百年间澜渊不得出精舍一步,每天也只许三人探望,若超了三人的限制,即便是天后亲临也不得入。
                          墨啸回身面对澜渊道:“且不说他自己有伤在身出不得门,即使他出得来,你这里他也……”
                          看着澜渊的笑脸再说不下去,“你该明白。”
                          “我明白。”澜渊点头,“只是他来不来是他的事,我等不等却是我作主。”
                          “你们两个……”墨啸重重叹一口气,“多简单的事,到了你们这里怎么就稀里糊涂弄得连我都快看不明白了。”
                          “糊涂的是我。只当讨一颗真心这么容易,原来到了手不好好看护着也会丢。等到丢了,哪怕我愿用我的真心来换他的无心,人家也不肯。”一直紧握在手里的竹扇慢慢打开: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
                          盼千金游子何之。
                          症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呵……先前我怎么没看明白?”
                          手指蓦然用力,关节泛白,又是一阵刺骨的疼。
                          “听说他已经醒了,送去的东西他都没退,看来是收下了。”最后,墨啸说。
                          “好。”痛还在四肢游走,脸上却硬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收下,就好。”


                          IP属地:四川65楼2013-02-03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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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一会儿远处的翘角飞檐,再同墨啸或是擎威聊聊,天后和玄苍也会来,却依旧每天只让两人进来,还剩了一个空缺就在心里悄悄填上。体内的法印还时常会作痛,经年久日,那样的疼却始终习惯不了,一分一分痛进了骨子里,还日渐加剧,每每对着那花灯的时间长了或是看着扇面发呆的时候就要钻出来闹腾,怕痛急了损坏东西,就赶紧把花灯和扇子远远放到一边,等平息了再看。
                            银两说:“太子你这是做什么?既然看着难受就别再看,哪有你这样自找苦吃的?”
                            “不看我更难受。”澜渊的脸上难得正经。
                            墨啸有时会带来篱清的消息:“听说已经好了许多了,能出房了。”、“内伤大概还要再调养一段日子,听伺候的小厮说从外看已经看不出什么了。”、“你送去的酒他今天开了一坛,用的也是你送的那套酒器,只喝了一小杯就被劝住了,怕他身体还受不住。”“……”
                            “是该劝住他,本来那酒就性寒,用了那杯子就更寒,他才好了多少……”澜渊坐在窗前,只有这时候眼中的落寞才露了出来。
                            远远地看那模糊成一点的楼阁,你这是做什么?你现在的心思我都不敢再猜。 狐王府里又是怎样的情形?
                            白衣的狐王独自站在院中,似是赏花,眼光却淡淡地涣散开,一站就不知站了多久。
                            “二太子真叫可怜,好好的去逆什么天?被罚到咱这破地方来思过不说,光心口刺个字就不知有多疼。”
                            “可不是?要是换了我,光听听就觉得心里发毛,这要怎么捱过来哟。”
                            “还被用法印锁了一半修为呢。多好的人呐,出手又大方……”
                            “……”
                            静养中的王一般不问世事,前几日听小厮们闲聊才知道。之后心里就一直闷闷的,似乎有什么不得疏解。
                            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十多坛子酒,拍开了封泥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入鼻,春风笑。是多少年前的夜晚,有人搂住了他一遍遍地追问:“喜不喜欢?嗯?喜欢还是不喜欢?”又是多少年前,有人蓝衣金扇站在座下露齿微笑:“前日在下酒后失态,今日特来赔罪。还望狐王大人大量,不要和在下一般见识才好。”
                            寒玉制成的酒器果然不凡,微甜的酒液带着寒气从喉头凉到心底。
                            澜渊,你总是如此,温柔地给一分希望又温柔地加倍给十分失望。傻一时尚算是天作孽,傻一世就是他狐王篱清自作孽。 花开花落,隆冬时飞雪满天,盛夏时烈日炎炎,每一日在心头刻一个记号,一百年后再数一数,纵横交错都快分不清,而百年确实就这么在疼痛或是静坐中逝去。
                            这百年里,擎威成了亲,贤淑的采铃有一副好手腕,斜风细雨间就把虎王驯服得服服帖帖,休说是娶妾,连过来喝杯酒也得虎后点了头才算。
                            “这就叫现世报。”狼王幸灾乐祸,分外的开心。


                            IP属地:四川66楼2013-02-03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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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30 09:14: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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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一日,天空忽现异色,白晃晃一道剑气冲天又红彤彤一条火舌烧去漫天云朵,最后,更有赤龙与银龙鏖战于天际又双双坠落,响声震得整座后山都抖了三抖。
                              派了银两去天界打探消息,竟是东海龙宫的赤炎皇子与勖扬天君。起因是赤炎趁勖扬君赴西天菩提法会时,私自带了天崇宫一个天奴下凡,且设下结界隐去气息,二人一走便是百年。直至勖扬君归来才搜寻得到,并怒而交手。
                              谁能惹得从不轻易出手的勖扬君不惜化出原形来战?澜渊只知一人。
                              若真如此,那人只怕……不敢妄加猜想,只让银两加紧探听,不得遗漏任何只字片语。
                              没几天就有了结果,赤炎皇子被剔去仙骨,永世囚于天崇山下。众人都说重了,可天胄神族的意思连天帝也违拗不得。
                              澜渊让银两把当初文舒亲手送的琼花露取来,一人对着窗外独斟独饮良久。 又曾经,墨啸过来说起,有一家人家大主子养病疗伤无暇过问俗事,小主子如脱缰的野马般到处闯祸无所顾忌,人人怨声载道无处喊冤。
                              想起当年有人不过闭关一年,苦主就站了一屋子,这么些年下来,怕是整个府邸也要容不下。
                              便摇着扇子笑道:“这有什么,不就是几只野鸡几只野兔么?从前及至今后,凡小主子闹了事就让他们都递个条子进来寻我澜渊就是了。”
                              想了一想又补了一句:“只是这事不许张扬,若让我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嚷开的,我拔了他的舌头去给那小主子下酒。”
                              话未说完,墨啸就已苦了脸:“你这不是更放纵了他么?”
                              澜渊只是笑:“我不纵着他,难道还纵着你么?” 天帝下了诏让他回去,澜渊一口回绝:
                              “我原先花天酒地惯了,现在这样清心寡欲的也挺好。”视线一直停在远处的山前。
                              天后无奈,只得含着泪回去。 狐王的伤全好了,百年来第一次在众王议事时露面,依旧银发白衣有一双灿金的眼瞳,依旧寡言少语脸上看不出悲喜。银两把众人的描述一字不漏地复述给澜渊听,澜渊倚在窗前看那翘起的檐角,手里的折扇展开又收拢。
                              “你倒是悠闲,可苦了那个篱清,伤才刚好就又要操劳。”墨啸匆匆走进来端起茶壶就猛灌了一大口,“再别说我墨啸不够义气,我费了多少口舌才从赤狐那个老家伙嘴里帮你套出话来。篱落,那个你纵着的小主子,快到天劫了。”
                              竹扇“唰——”地启开,窗前的人怔了一怔才扭过头来:“谢了。”
                              百年间,只这一回,笑一直延伸到了眼底。


                              IP属地:四川67楼2013-02-03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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