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回暖,韩庚几乎是亲眼一点点看着紫金山由晦暗萧瑟变成郁郁葱葱的模样。
这让他萌生了织云锦的想法,跟郑允浩说了说,第二天就有人将所有要用的画笔线纸和材料机具都搬了过来,专门装修了两个相通的大房间给他织造。
环境是更好了,可韩庚却发现,以前自己只需要用五道纸张取花样,现在却要用七八道才能完成。一二三四道都很顺利,可是第五道需要薄亮细纸,将花样描画干净然后打横顺格式。只是,这纸格伤眼伤得厉害,只弄了两天眼睛就又红又肿,第三天就有点睁不开了。
郑允浩说什么都不准他再忙,连织具房的房门都锁起来了。看韩庚整个人又疲倦黯淡下去,立即派手下的人去寻访龘民间会织布的老人,城南城北一家一家的询问,才问出了,要用铅粉调水使笔全抹一通,方免纸格伤眼。
完成以后终于可以进行下一步挑花结本的工序,才猛然发现,夏天又到了。
那天特地认真梳洗,穿了新衣服,早饭时也喝了一大碗粥,在门边张望。郑允浩走过来,握住他的手,“你紧张什么?”
韩庚缩回手,“好,好久没见到胖丫头了。”
郑允浩重新拉回他的手,用了些力气不给他挣脱的余地,笑着说:“不光胖丫头,还有你的小姐姐,哦对了,还有她三个月大的胖儿子。”
韩庚一听,脸色都亮起来了,连忙上楼,拿出了自己一直随身佩戴,最近弯腰挑线不太方便才摘下来的白玉籽料平安长寿龟。
郑允浩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韩庚握着那个憨态可掬的小乌龟坠子,不说话。
郑允浩脸色变黑,一把夺过来:“这太贵重了,又是你祖上流传下来的,不合适送人!我着人去玉器行买一盒给那个娃的吉祥物件,可好?”
韩庚看着他,摇了摇头。
韩庚不知道郑允浩是怎么跟她们说的,她们进来的时候虽然开心落泪,但总感觉目光怯怯的,似乎很怕郑允浩。尤其是胖丫头,几次话到嘴边,看到坐在另一侧的郑允浩的身影又把话噎了回去。好在,有个大胖娃娃,大家的注意力还是在刚出生的小孩身上。
韩庚把白玉籽料平安长寿龟挂在了娃娃的脖子上。
小姐姐感激地看着他,过了许久,有些哽咽地说:“韩庚啊,我和我先生打算走了。”
韩庚正握着娃的小手指,一边逗弄,一边疑惑地问:“走?”
“我和我先生,打算出国。我先生说,可能•••要打仗了。”
韩庚放下了娃娃的手,抬起头,更加疑惑地说:“打仗?”
小姐姐哭笑不得:“你是多久没看报纸,就算没看报纸,也给听街头巷尾的谈论吧?”说到这里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韩庚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能接触外界,有些惊慌地住了口,小心地去看旁边那个郑处长的脸色。
跟胖丫头和小姐姐恋恋不舍地告别之后,韩庚准备回楼上休息,却看到郑允浩正在戴手表,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郑允浩走过去,手上还在系表链,“我来不及了,有任务。委座要去趟庐山,我们得暗中保护他。”明明是顶级保密的任务,却还是对着他说出了口,谈不上奢望得到他的一点关心,至少很期望他能多跟自己说两句话。
可是韩庚头都没有回,脚步顿都没顿,直接往楼上走。
郑允浩在原地僵硬了许久,手表带怎么也扣不上,干脆扔在一边。离开前交代了一下,第二天就有报纸往别墅里送了,仆人每天都会准时地拿到早餐桌上。
韩庚这才开始一点点地知道外面的情况,知道了中国内外局势紧绷,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第三天,韩庚只喝了小半碗粥就再没有碰,而是惊讶地捧起了报纸,阅读起头版头条,委员长在庐山发抗战演说“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