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页资讯视频图片知道文库贴吧地图采购
进入贴吧全吧搜索

 
 
 
日一二三四五六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

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

一键签到
成为超级会员,使用一键签到
一键签到
本月漏签0次!
0
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
如何使用?
点击日历上漏签日期,即可进行补签。
连续签到:天  累计签到:天
0
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使用连续签到卡
08月10日漏签0天
张颂文吧 关注:4,361贴子:137,820
  • 看贴

  • 图片

  • 吧主推荐

  • 视频

  • 游戏

  •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 221回复贴,共15页
  • ,跳到 页  
<<返回张颂文吧
>0< 加载中...

小说《活着》里面找答案

  • 只看楼主
  • 收藏

  • 回复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他还以为我是被那些女人给折腾的,他不知道我破产了,我和一个雇工一样穷了。我苦笑着看他走远,心想还是别在这里站着,就走动起来。

  我走到丈人米行那边时,两个伙计正在卸门板,他们看到我后嘻嘻笑了一下,以为我又会过去向我丈人大声请安,我哪还有这个胆量?我把脑袋缩了缩,贴着另一端的房屋赶紧走了过去。我听到老丈人在里面咳嗽,接着呸的一声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城外,有一阵子我竟忘了自己输光家产这事,脑袋里空空荡荡,像是被捅过的马蜂窝。到了城外,看到那条斜着伸过去的小路,我又害怕了,我想接下去该怎么办呢?我在那条路上走了几步,走不动了,看看四周都看不到人影,我想拿根裤带吊死算啦。这么想着我又走动起来,走过了一棵榆树,我只是看一眼,根本就没打算去解裤带。其实我不想死,只是找个法子与自己赌气。我想着那一屁股债又不会和我一起吊死,就对自己说:

  “算啦,别死啦。”

  这债是要我爹去还了,一想到爹,我心里一阵发麻,这下他还不把我给揍死?我边走边想,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了,还是回家去吧。被我爹揍死,总比在外面像野狗一样吊死强。

  就那么一会儿工夫,我瘦了整整一圈,眼都青了,自己还不知道,回到了家里,我娘一看到我就惊叫起来,她看着我的脸问:

  “你是福贵吧?”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我看着娘的脸苦笑地点点头,我听到娘一惊一咋地说着什么,我不再看她,推门走到了自己屋里,正在梳头的家珍看到我也吃了一惊,她张嘴看着我。一想到她昨晚来劝我回家,我却对她又打又踢,我就扑嗵一声跪在她面前,对她说:

  “家珍,我完蛋啦。”

  说完我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家珍慌忙来扶我,她怀着有庆哪能把我扶起来?她就叫我娘。两个女人一起把我抬到床上,我躺到床上就口吐白沫,一副要死的样子,可把她们吓坏了,又是捶肩又是摇我的脑袋,我伸手把她们推开,对她们说:

  “我把家产输光啦。”

  我娘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她使劲看看我后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我把家产输光啦。”

  我那副模样让她信了,我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着眼泪说: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我娘到那时还在心疼我,她没怪我,倒是去怪我爹。

  家珍也哭了,她一边替我捶背一边说:

  “只要你以后不赌就好了。”

  我输了个精光,以后就是想赌也没本钱了。我听到爹在那边屋子里骂骂咧咧,他还不知道自己是穷光蛋了,他嫌两个女人的哭声吵他。听到我爹的声音,我娘就不哭了,她站起来走出去,家珍也跟了出去。我知道她们到我爹屋子里去了,不一会我就听到爹在那边喊叫起来:

  “孽子。”

  这时我女儿凤霞推门进来,又摇摇晃晃地把门关上。凤霞尖声细气地对我说:

  “爹,你快躲起来,爷爷要来揍你了。”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凤霞就过来拉我的手,拉不动我她就哭了。看着凤霞哭,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凤霞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护着她爹,就是看着这孩子,我也该千刀万剐。


2025-08-10 22:39:30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我爹想了想后说:

  “噢,是王喜。王喜,下面有块石头,硌得我难受。”

  王喜将我爹的身体翻了翻,摸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到一旁,我爹重又斜躺在那里,轻声说:

  “这下舒服了。”

  王喜问:“我扶你起来?”

  我爹摇摇头,喘息着说:

  “不用了。”

  随后我爹问他:

  “你先前看到过我掉下来没有?”

  王喜摇摇头说:

  “没有,老爷。”

  我爹像是有些高兴,又问:

  “第一次掉下来?”

  王喜说:“是的,老爷。”

  我爹嘿嘿笑了几下,笑完后闭上了眼睛,脖子一歪,脑袋顺着粪缸滑到了地上。

  那天我们刚搬到了茅屋里,我和娘在屋里收拾着,凤霞高高兴兴地也跟着收拾东西,她不知道从此以后就要受苦了。

  家珍端着一大盆衣服从池塘边走上来,遇到了跑来的王喜,王喜说:

  “少奶奶,老爷像是熟了。”

  我们在屋里听到家珍在外面使劲喊:

  “娘,福贵,娘……”

  没喊几声,家珍就在那里呜呜地哭上了。那时我就想着是爹出事了,我跑出屋看到家珍站在那里,一大盆衣服全掉在地上。家珍看到我叫着:

  “福贵,是爹……”

  我脑袋嗡的一下,拼命往村口跑,跑到粪缸前时我爹已经断气了,我又推又喊,我爹就是不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站起来往回看,看到我娘扭着小脚又哭又喊地跑来,家珍抱着凤霞跟在后面。

  我爹死后,我像是染上了瘟疫一样浑身无力,整日坐在茅屋前的地上,一会儿眼泪汪汪,一会儿唉声叹气。凤霞时常陪我坐在一起,她玩着我的手问我:

  “爷爷掉下来了。”

  看到我点点头,她又问:

  “是风吹的吗?”

  我娘和家珍都不敢怎么大声哭,她们怕我想不开,也跟着爹一起去了。有时我不小心碰着什么,她们两人就会吓一跳,看到我没像爹那样摔倒在地,她们才放心地问我:

  “没事吧。”

  那几天我娘常对我说:

  “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

  她是在宽慰我,她还以为我是被穷折腾成这样的,其实我心里想着的是我死去的爹。我爹死在我手里了,我娘我家珍,还有凤霞却要跟着我受活罪。

  我爹死后十天,我丈人来了,他右手提着长衫脸色铁青地走进了村里,后面是一抬披红戴绿的花轿,十来个年轻人敲锣打鼓拥在两旁。村里人见了都挤上去看,以为是谁家娶亲嫁女,都说怎么先前没听说过,有一个人问我丈人:

  “是谁家的喜事?”

  我丈人板着脸大声说:

  “我家的喜事。”

  那时我正在我爹坟前,我听到锣鼓声抬起头来,看到我丈人气冲冲地走到我家茅屋前,他朝后面摆摆手,花轿放在了地上,锣鼓息了。当时我就知道他是要接家珍回去,我心里咚咚乱跳,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娘和家珍听到响声从屋里出来,家珍叫了声:

  “爹。”

  我丈人看看她女儿,对我娘说:

  “那畜生呢?”

  我娘陪着笑脸说:

  “你是说福贵吧?”

  “还会是谁。”

  我丈人的脸转了过来,看到了我,他向我走了两步,对我喊:

  “畜生,你过来。”

  我站着没有动,我哪敢过去。我丈人挥着手向我喊:

  “你过来,你这畜生,怎么不来向我请安了?畜生你听着,当初是怎么娶走家珍的,我今日也怎么接她回去。你看看,这是花轿,这是锣鼓,比你当初娶亲时只多不少。”

  喊完以后,我丈人回头对家珍说:

  “你快进屋去收拾一下。”

  家珍站着没动,叫了一声:

  “爹。”

  我丈人使劲跺了下脚说:

  “还不快去。”

  家珍看看站在远处地里的我,转身进屋了。我娘这时眼泪汪汪地对他说:

  “行行好,让家珍留下吧。”

  我丈人朝我娘摆摆手,又转过身来对我喊:

  “畜生,从今以后家珍和你一刀两断,我们陈家和你们徐家永不往来。”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我娘的身体弯下去求他:

  “求你看在福贵他爹的份上,让家珍留下吧。”

  我丈人冲着我娘喊:

  “他爹都让他气死啦。”

  喊完我丈人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便缓一下口气说:

  “你也别怪我心狠,都是那畜生胡来才会有今天。”

  说完丈人又转向我,喊道:

  “凤霞就留给你们徐家,家珍肚里的孩子就是我们陈家的人啦。”

  我娘站在一旁呜呜地哭,她抹着眼泪说:

  “这让我怎么去向徐家祖宗交待。”

  家珍提了个包裹走了出来,我丈人对她说:

  “上轿。”

  家珍扭头看看我,走到轿子旁又回头看了看我,再看看我娘,钻进了轿子。这时凤霞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一看到她娘坐上轿子了,她也想坐进去,她半个身体才进轿子,就被家珍的手推了出来。

  我丈人向轿夫挥了挥手,轿子被抬了起来,家珍在里面大声哭起来,我丈人喊道:

  “给我往响里敲。”

  十来个年轻人拼命地敲响了锣鼓,我就听不到家珍的哭声了。轿子上了路,我丈人手提长衫和轿子走得一样快。我娘扭着小脚,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村口才站住。

  这时凤霞跑了过来,她睁大眼睛对我说:

  “爹,娘坐上轿子啦。”

  凤霞高兴的样子叫我看了难受,我对她说:

  “凤霞,你过来。”

  凤霞走到我身边,我摸着她的脸说:

  “凤霞,你可不要忘记我是你爹。”

  凤霞听了这话格格笑起来,她说:

  “你也不要忘记我是凤霞。”

  福贵说到这里看着我嘿嘿笑了,这位四十年前的浪子,如今赤裸着胸膛坐在青草上,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射下来,照在他眯缝的眼睛上。他腿上沾满了泥巴,刮光了的脑袋上稀稀疏疏地钻出来些许白发,胸前的皮肤皱成一条一条,汗水在那里起伏着流下来。此刻那头老牛蹲在池塘泛黄的水中,只露出脑袋和一条长长的脊梁,我看到池水犹如拍岸一样拍击着那条黝黑的脊梁。

  这位老人是我最初遇到的,那时候我刚刚开始那段漫游的生活,我年轻无忧无虑,每一张新的脸都会使我兴致勃勃,一切我所不知的事物都会深深吸引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遇到了福贵,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像他那样对我全盘托出,只要我想知道的,他都愿意展示。

  和福贵相遇,使我对以后收集民谣的日子充满快乐的期待,我以为那块肥沃茂盛的土地上福贵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我确实遇到了许多像福贵那样的老人,他们穿得和福贵一样的衣裤,裤裆都快耷拉到膝盖了。他们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阳光和泥土,他们向我微笑时,我看到空洞的嘴里牙齿所剩无几。他们时常流出混浊的眼泪,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时常悲伤,他们在高兴时甚至是在什么事都没有的平静时刻,也会泪流而出,然后举起和乡间泥路一样粗糙的手指,擦去眼泪,如同弹去身上的稻草。

  可是我再也没遇到一个像福贵这样令我难忘的人了,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讲述自己。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地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在这里,我常常听到后辈们这样骂他们:

  “一大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福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自己,似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次一次地重度此生了。他的讲述像鸟爪抓住树枝那样紧紧抓住我。

  家珍走后,我娘时常坐在一边偷偷抹眼泪,我本想找几句话去宽慰宽慰她,一看到她那付样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倒是她常对我说: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问你奶奶去。”

  我娘坐到田埂上,看到我用锄头就常喊:

  “留神别砍了脚。”

  我用镰刀时,她更不放心,时时说:

  “福贵,别把手割破了。”

  我娘老是在一旁提醒也不管用,活太多,我得快干,一快就免不了砍了脚割破手。手脚一出血,可把我娘心疼坏了,扭着小脚跑过来,捏一块烂泥巴堵住出血的地方,嘴里一个劲儿地数落我,一说得说半晌,我还不能回嘴,要不她眼泪都会掉出来。

  我娘常说地里的泥是最养人的,不光是长庄稼,还能治病。那么多年下来,我身上那儿弄破了,都往上贴一块湿泥巴。我娘说得对,不能小看那些烂泥巴,那可是治百病的。

  人要是累得整天没力气,就不会去乱想了。租了龙二的田以后,我一挨到床就呼呼地睡去,根本没工夫去想别的什么。说起来日子过得又苦又累,我心里反倒踏实了。我想着我们徐家也算是有一只小鸡了,照我这么干下去,过不了几年小鸡就会变成鹅,徐家总有一天会重新发起来的。

  从那以后,我是再没穿过绸衣了,我穿的粗布衣服是我娘亲手织的布,刚穿上那阵子觉得不自在,身上的肉被磨来磨去,日子一久也就舒坦了。前几天村里的王喜死了,王喜是我家从前的佃户,比我大两岁,他死前嘱咐儿子把他的旧绸衣送给我,他一直没忘记我从前是少爷,他是想让我死之前穿上绸衣风光风光。我啊,对不起王喜的一片好心,那件绸衣我往身上一穿就赶紧脱了下来,那个难受啊,滑溜溜的像是穿上了鼻涕做的衣服。

  那么过了三个来月,长根来了,就是我家的雇工。那天我正在地里干活,我娘和凤霞坐在田埂上。长根拄着一根枯树枝,破衣褴衫地走过来,手里挎着那个包裹,还拿一只缺了口的碗,他成了个叫花子。是凤霞先看到他,凤霞站起来叫着他喊:

  “长根,长根。”

  我娘一看到是从小在我家长大的长根,赶紧迎了上去,长根抹着眼泪说:

  “太太,我想少爷和凤霞,就回来看一眼。”

  长根走到田间,看到我穿着粗布衣服满身是泥,呜呜地哭,说道:

  “少爷,你怎么成这样子了。”

  我输光家产以后,最苦的就是长根了。长根替我家干了一辈子,按规矩老了就该由我家养起来。可我家一破落,他也只好离开,只能要饭过日子。

  看到长根回来时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发酸,小时候他整天背着我走东逛西,我长大后也从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他还回来看我们,我问长根:

  “你还好吧?”

  长根擦擦眼睛说:“还好。”

  我问:“还没找到雇你的人家?”

  长根摇摇头说:“我这么老了,谁家会雇我?”

  听了这话,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长根却不觉得自己苦,他还为我哭,说道:

  “少爷,你哪受得起这种苦。”

  那天晚上,长根在我家茅屋里过的。我和娘商量着把长根留在家里,这样一来日子会更苦,我对娘说:

  “苦也要把他留下,我们每人剩两口饭也就养活他了。”

  我娘点点头说:“长根这么好的心肠。”

  第二天早晨,我对长根说:

  “长根,你一回来就好了,我正缺一个帮手,往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长根听后看着我笑,笑着笑着眼泪掉了出来,他说:

  “少爷,我没有帮你的力气了,有你这份心意我就够了。”

  说完长根就要走,我和娘死活拦不住他,他说:

  “你们别拦我了,往后我还要来看你们。”

  长根那天走后,还来过一次,那次他给凤霞带来一根扎头发的红绸,是他捡来的,洗干净后放在胸口专门来送给凤霞。长根那次走后,我就再没有见到他了。

  我租了龙二的田,就是他的佃户了,便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叫他龙二,得叫他龙老爷,起先龙二听我这么叫,总是摆摆手说:

  “福贵,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时间一久他也习惯了,我在地里干活时,他常会走过来说几句话。有一次我正割着稻子,凤霞跟在后面捡稻穗,龙二一摇一摆走过来,对我说: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刚开始我们只是被包围住,解放军没有立刻来打我们,我们还不怎么害怕,连长也不怕,他说蒋委员长会派坦克来救我们出去的。后来前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响,我们也没有很害怕,只是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可干,连长没有命令我们开炮。有个老兵想想前面的弟兄流血送命,我们老闲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就去问连长:

  “我们是不是也打几炮?”

  连长那时候躲在坑道里赌钱,他气冲冲地反问:

  “打炮,往哪里打?”

  连长说得也对,几炮打出去要是打在国军兄弟头上,前面的国军一气之下杀回来收拾我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连长命令我们都在坑道里呆着,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是别出去打炮。

  被包围以后,我们的粮食和弹药全靠空投。飞机在上面一出现,下面的国军就跟蚂蚁似的密密麻麻地拥来拥去,扔下的一箱箱弹药没人要,全都往一袋袋大米上扑。飞机一走,抢到大米的国军兄弟两个人提一袋,旁边的人端着枪,保护他们,那么一堆一堆地分散开去,都走回自己的坑道。

  没过多久,成群结伙的国军向房屋和光秃秃的树木涌去,远近的茅屋顶上都爬上去了人,又拆茅屋又砍树,这哪还像是打仗,乱糟糟的响声差不多都要盖住前沿的枪炮声了。才半天工夫,眼睛望得到的房屋树木全没了,空地上全都是扛着房梁,树木和抱着木板、凳子的大兵,他们回到自己的坑道后,一条条煮米饭的炊烟就升了起来,在空中扭来扭去。

  那时候最多的就是子弹了,往那里躺都硌得身体疼。四周的房屋被拆光,树也砍光后,满地的国军提着刺刀去割枯草,那情形真像是农忙时在割稻子,有些人满头大汗地刨着树根。还有一些人开始掘坟,用掘出的棺材板烧火。掘出了棺材就把死人骨头往坑外一丢,也不给重新埋了,到了那种时候,谁也不怕死人骨头了,夜里就是挨在一起睡觉也不会做恶梦。煮米饭的柴越来越少,米倒是越来越多。没人抢米了,我们三个人去扛了几袋米回来,铺在坑道当睡觉的床,这样躺着就不怕子弹硌得身体难受了。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等到再也没有什么可当柴煮米饭时,蒋委员长还没有把我们救出去。好在那时飞机不再往下投大米,改成投大饼,成包的大饼一落地,弟兄们像牲畜一样扑上去乱抢,叠得一层又一层,跟我娘纳出的鞋底一样,他们嗷嗷乱叫着和野狼没什么两样。

  老全说:“我们分开去抢。”

  这种时候只能分开去抢,才能多抢些大饼回来。我们爬出坑道,自己选了个方向走去。当时子弹在很近的地方飞来飞去,常有一些流弹窜过来。有一次我跑着跑着,身边一个人突然摔倒,我还以为他是饿昏了,扭头一看他半个脑袋没了,吓得我腿一软也差一点摔倒。抢大饼比抢大米还难,按说国军每天都在拼命地死人,可当飞机从天那边飞过来时,人全从地里冒了出来,光秃秃的地上像是突然长出了一排排草,跟着飞机跑,大饼一扔下,人才散开去,各自冲向看好的降落伞。大饼包得也不结实,一落地就散了,几十上百个人往一个地方扑,有些人还没挨着地就撞昏过去了,我抢一次大饼就跟被人吊起来用皮带打了一顿似的全身疼。到头来也只是抢到了几张大饼。回到坑道里,老全已经坐在那里了,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抢到的饼也不比我多。老全当了八年兵,心里还是很善良,他把自己的饼往我的上面一放,说等春生回来一起吃。我们两个就蹲在坑道里,露出脑袋张望春生。

  过了一会,我们看到春生怀里抱着一堆胶鞋猫着腰跑来了,这孩子高兴得满脸通红,他一翻身滚了进来,指着满地的胶鞋问我们:

  “多不多?”

  老全望望我,问春生:

  “这能吃吗?”

  春生说:“可以煮米饭啊。”

  我们一想还真对,看看春生脸上一点伤都没有,老全对我说:

  “这小子比谁都精。”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后来我们就不去抢大饼了,用上了春生的办法。抢大饼的人叠在一起时,我们就去扒他们脚上的胶鞋,有些脚没有反应,有些脚乱蹬起来,我们就随手捡个钢盔狠狠揍那些不老实的脚,挨了揍的脚抽搐几下都跟冻僵似的硬了。我们抱着胶鞋回到坑道里生火,反正大米有的是,这样还免去了皮肉之苦。我们三个人边煮着米饭,边看着那些光脚在冬天里一走一跳的人,嘿嘿笑个不停。

  前沿的枪炮声越来越紧,也不分白天和晚上。我们呆在坑道里也听惯了,经常有炮弹在不远处爆炸,我们连的大炮都被打烂了,这些大炮一炮都没放,就成了一堆烂铁,我们更加没事可干了。那么一些日子下来,春生也不怎么害怕了,到那时候怕也没有用。枪炮声越来越近,我们总觉得还远着呢。最难受的就是天越来越冷,睡上几分钟就是冻醒一次。炮弹在外面爆炸时常震得我们耳朵里嗡嗡乱叫,春生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他迷迷糊糊睡着时,一颗炮弹飞到近处一炸,把他的身体都弹了起来,他被吵醒后怒气冲冲地站在坑道上,对前面的枪炮声大喊:

  “你们他娘的轻一点,吵得老子都睡不着。”

  我赶紧把他拉下来,当时子弹已在坑道上面飞来飞去了。

  国军的阵地一天比一天小,我们就不敢随便爬出坑道,除非饿极了才出去找吃的。每天都有几千伤号被抬下来,我们连的阵地在后方,成了伤号的天下。有那么几天,我和老全、春生扑在坑道上,露出三个脑袋,看那些抬担架的将缺胳膊断腿的伤号抬过来。隔上不多时间,就过来一长串担架,抬担架的都猫着腰,跑到我们近前找一块空地,喊一、二、三,喊到三时将担架一翻,倒垃圾似的将伤号扔到地上就不管了。


2025-08-10 22:33:30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伤号疼得嗷嗷乱叫,哭天喊地的叫声是一长串一长串响过来。

  老全看着那些抬担架的离去,骂了一声:

  “这些畜生。”

  伤号越来越多,只要前面枪炮声还在响,就有担架往这里来,喊着一、二、三把伤号往地上扔。地上的伤号起先是一堆一堆,没多久就连成一片,在那里疼得嗷嗷直叫,那叫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和春生看得心里一阵阵冒寒气,连老全都直皱眉。我想这仗怎么打呀。

  天一黑,又下起了雪。有一长段时间没有枪炮声,我们就听着躺在坑道外面几千没死的伤号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那是疼得受不了的声音,我这辈子就再没听到过这么怕人的声音了。一大片一大片,就像潮水从我们身上涌过去。雪花落下来,天太黑,我们看不见雪花,只是觉得身体又冷又湿,手上软绵绵一片,慢慢地化了,没多久又积上了厚厚一层雪花。

  我们三个人紧挨着睡在一起,又饿又冷,那时候飞机也来得少了,都很难找到吃的东西。谁也不会再去盼蒋委员长来救我们了,接下去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春生推推我,问:

  “福贵,你睡着了吗?”

  我说:“没有。”

  他又推推老全,老全没说话。春生鼻子抽了两下,对我说:

  “这下活不成了。”

  我听了这话鼻子里也酸溜溜的,老全这时说话了,他两条胳膊伸了伸说:

  “别说这丧气话。”

  他身体坐起来,又说:

  “老子大小也打过几十次仗了,每次我都对自己说:“老子死也要活着。子弹从我身上什么地方都擦过,就是没伤着我。春生,只要想着自己不死,就死不了。”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喊了几下后,老全还是那么一副样子,我才想完了,老全出事了。我赶紧爬出坑道,向老全跑去,跑到跟前一看,老全背脊上一滩血,我眼睛一黑,哇哇地喊春生。等春生跑过来后,我们两个人把老全抬回到坑道,子弹在我们身旁时时呼的一下擦过去。

  我们让老全躺下,我用手顶住他背脊上那滩血,那地方又湿又烫,血还在流,从我指缝流出去。老全眼睛慢吞吞地眨了一下,像是看了一会我们,随后嘴巴动了动,声音沙沙地问我们:

  “这是什么地方?”

  我和春生抬头向周围望望,我们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好重新去看老全,老全将眼睛紧紧闭了一下,接着慢慢睁开,越睁越大,他的嘴歪了歪,像是在苦笑,我们听到他沙哑地说:

  “老子连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老全说完这话,过了没多久就死了。老全死后脑袋歪到了一旁,我和春生知道他已经死了,互相看了半晌,春生先哭了,春生一哭我也忍不住哭了。

  后来,我们看到了连长,他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腰里绑满了钞票,提着个包裹向西走去。我们知道他是要逃命了,衣服里绑着的钞票让他走路时像个一扭一扭的胖老太婆。有个娃娃兵向他喊:

  “连长,蒋委员长还救不救我们?”

  连长回过头来说:

  “蠢蛋,这种时候你娘也不会来救你了,还是自己救自己吧。”一个老兵向他打了一枪,没打中。连长一听到子弹朝他飞去,全没有了过去的威风,撒开两腿就疯跑起来,好几个人都端起枪来打他,连长哇哇叫着跳来跳去在雪地里逃远了。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枪炮声响到了我们鼻子底下,我们都看得见前面开枪的人影了,在硝烟里一个一个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我算计着自己活不到中午,到不了中午就该轮到我去死了。一个来月在枪炮里混下来后,我倒不怎么怕死,只是觉得自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实在是冤,我娘和家珍都不知道我死在何处。

  我看看春生,他的一只手还搁在老全身上,愁眉苦脸地也在看着我。我们吃了几天生米,春生的脸都吃肿了。他伸舌头舔舔嘴唇,对我说:

  “我想吃大饼。”

  到这时候死活已经不重要了,死之前能够吃上大饼也就知足了。春生站了起来,我没叫他小心子弹,他看了看说:

  “兴许外面还有饼,我去找找。”

  春生爬出了坑道,我没拦他,反正到不了中午我们都得死,他要是真吃到大饼那就太好了。我看着他有气无力地从尸体上跨了过去,这孩子走了几步还回过头来对我说:

  “你别走开,我找着了大饼就回来。”

  他垂着双手,低头走入了前面的浓烟。那个时候空气里满是焦糊和硝烟味,吸到嗓子眼里觉得有一颗一颗小石子似的东西。

  中午没到的时候,坑道里还活着的人全被俘虏了。当端着枪的解放军冲上来时,有个老兵让我们举起双手,他紧张得脸都青了,叫嚷着要我们别碰身边的枪,他怕到时候连他也跟着倒楣。有个比春生大不了多少的解放军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我心一横,想这次是真要死了。可他没有开枪,对我叫嚷着什么,我一听是要我爬出去,我心里一下子咚咚乱跳了,我又有活的盼头了。我爬出坑道后,他对我说:

  “把手放下吧。”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位长官把我扶起来,问我要说什么。我还是叫他连长,还是哭。旁边一个解放军对我说:

  “他是团长。”

  他这一说把我吓住了,心想糟了。可听到坐着的俘虏哄地笑起来,又看到团长笑着问我:

  “你要说什么?”

  我这才放心下来,对团长说:

  “我要回家。”

  解放军让我回家,还给了盘缠。我一路急匆匆往南走,饿了就用解放军给的盘缠买个烧饼吃下去,困了就找个平整一点地方睡一觉。我太想家了,一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和我娘和家珍,和我一双儿女团聚,我又是哭又是笑,疯疯癫癫地往南跑。

  我走到长江边时,南面还没有解放,解放军在准备渡江了。我过不去,在那里耽搁了几个月。我就到处找活干,免得饿死。我知道解放军缺摇船的,我以前有钱时觉得好玩,学过摇船。好几次我都想参加解放军,替他们摇船摇过长江去。

  想想解放军对我好,我要报恩。可我实在是怕打仗,怕见不到家里人。为了家珍她们,我对自己说:

  “我就不报恩了,我记得解放军的好。”

  我是跟在往南打去的解放军屁股后面回到家里的,算算时间,我离家都快两年了。走的时候是深秋,回来是初秋。我满身泥土走上了家乡的路,后来我看到了自己的村庄,一点都没变,我一眼就看到了,我急冲冲往前走。看到我家先前的砖瓦房,又看到了现在的茅屋,我一看到茅屋忍不住跑了起来。

  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带着个三岁的男孩在割草。我一看到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就认出来了,那是我的凤霞。凤霞拉着有庆的手,有庆走路还磕磕绊绊。我就向凤霞有庆喊:

  “凤霞,有庆。”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凤霞像是没有听到,倒是有庆转回身来看我,他被凤霞拉着还在走,脑袋朝我这里歪着。我又喊:

  “凤霞,有庆。”

  这时有庆拉住了他姐姐,凤霞向我转了过来,我跑到跟前,蹲下去问凤霞:

  “凤霞,还认识我吗?”

  凤霞张大眼睛看了我一阵,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我对凤霞说:

  “我是你爹啊。”

  凤霞笑了起来,她的嘴巴一张一张,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我没往细里想。我知道凤霞认出我来了,她张着嘴向我笑,她的门牙都掉了。我伸手去摸她的脸,她的眼睛亮了亮,就把脸往我手上贴,我又去看有庆,有庆自然认不出我,他害怕地贴在姐姐身上,我去拉他,他就躲着我,我对他说:

  “儿子啊,我是你爹。”

  有庆干脆躲到了姐姐身后,推着凤霞说:

  “我们快走呀。”

  这时有一个女人向我们这里跑来,哇哇叫着我的名字,我认出来是家珍,家珍跑得跌跌撞撞,跑到跟前喊了一声:

  “福贵。”

  就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我对家珍说:

  “哭什么,哭什么。”

  这么一说,我也呜呜地哭了。

  我总算回到了家里,看到家珍和一双儿女都活得好好的,我的心放下了。她们拥着我往家里走去,一走近自家的茅屋,我就连连喊:

  “娘,娘。”

  喊着我就跑了起来,跑到茅屋里一看,没见到我娘,当时我眼睛就黑了一下,折回来问家珍:

  “我娘呢?”

  家珍什么也不说,就是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也就知道娘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站在门口脑袋一垂,眼泪便刷刷地流了出来。

  我离家两个月多一点,我娘就死了。家珍告诉我,我娘死前一遍一遍对家珍说:

  “福贵不会是去赌钱的。”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毙掉龙二后,我往家里走去时脖子上一阵阵冒冷气,我是越想越险,要不是当初我爹和我是两个败家子,没准被毙掉的就是我了。我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胳膊,都好好的,我想想自己是该死却没死,我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到了家龙二又成了我的替死鬼,我家的祖坟埋对了地方,我对自己说:

  “这下可要好好活了。”

  我回到家里时,家珍正在给我纳鞋底,她看到我的脸色吓一跳,以为我病了。当我把自己想的告诉她,她也吓得脸蛋白一阵青一阵,嘴里咝咝地说:

  “真险啊。”

  后来我就想开了,觉得也用不着自己吓唬自己,这都是命。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我的后半截该会越来越好了。我这么对家珍说了,家珍用牙咬断了线,看着我说:

  “我也不想要什么福分,只求每年都能给你做一双新鞋。”

  我知道家珍的话,我的女人是在求我们从今以后再不分开。看着她老了许多的脸,我心里一阵酸疼。家珍说得对,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就不在乎什么福分了。

  福贵的讲述到这里中断,我发现我们都坐在阳光下了,阳光的移动使树荫悄悄离开我们,转到了另一边。福贵的身体动了几下才站起来,他拍了拍膝盖对我说:

  “我全身都是越来越硬,只有一个地方越来越软。”

  我听后不由高声笑起来,朝他耷拉下去的裤裆看看,那里沾了几根青草。他也嘿嘿笑了一下,很高兴我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他转过身去喊那头牛:

  “福贵。”


2025-08-10 22:27:30
广告
不感兴趣
开通SVIP免广告
  • 璐村惂鐢ㄦ埛_005bWM2馃惥
  • 贾发
    1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隐藏此楼查看此楼
  那头牛已经从水里出来了,正在啃吃着池塘旁的青草,牛站在两棵柳树下面,牛背上的柳枝失去了垂直的姿态,出现了纷乱的弯曲。在牛的脊背上刷动,一些树叶慢吞吞的掉落下去。老人又叫了一声:

  “福贵。”

  牛的屁股像是一块大石头慢慢地移进了水里,随后牛脑袋从柳枝里钻了出来,两只圆滚滚的眼睛朝我们缓缓移来。老人对牛说:

  “家珍他们早在干活啦,你也歇够了。我知道你没吃饱,谁让你在水里呆这么久?”

  福贵牵着牛到了水田里,给牛套上犁的工夫,他对我说:

  “牛老了也和人老了一样,饿了还得先歇一下,才吃得下去东西。”

  我重新在树荫里坐下来,将背包垫在腰后,靠着树干,用草帽扇着风。老牛的肚皮耷拉下来,长长一条,它耕动时肚皮犹如一只大水袋一样摇来晃去。我注意到福贵耷拉下去的裤裆,他的裤裆也在晃动,很像牛的肚皮。

  那天我一直在树荫里坐到夕阳西下,我没有离开是因为福贵的讲述还没有结束。

  我回家后的日子苦是苦,过得还算安稳。凤霞和有庆一天天大起来,我呢,一天比一天老了。我自己还没觉得,家珍也没觉得,我只是觉得力气远不如从前。到了有一天,我挑着一担菜进城去卖,路过原先绸店那地方,一个熟人见到我就叫了:

  “福贵,你头发白啦。”


登录百度账号

扫二维码下载贴吧客户端

下载贴吧APP
看高清直播、视频!
  • 贴吧页面意见反馈
  • 违规贴吧举报反馈通道
  • 贴吧违规信息处理公示
  •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221回复贴,共15页
  • ,跳到 页  
<<返回张颂文吧
分享到:
©2025 Baidu贴吧协议|隐私政策|吧主制度|意见反馈|网络谣言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