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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珥 6(2) 
 


 
 

  琳是我唯一的朋友。休息的时候,我们长时间地坐在图书馆里打发时间,琳在这样的季节里可以穿上高领的毛衣,挡住她脖子上的那块印记。那个喜欢她的胖男生会在她看书的时候给她送来汉堡和热牛奶,也不说什么,放在桌上就离开。琳往往都不去动它,直到它慢慢冷却。 有时候她会逼着我把热牛奶喝掉,她说:“李珥,你太瘦了,我真担心风会把你吹跑,你应该多吃点,脸色才会红润一点。” 

 
 
 
  我听她说完这话,用两只手在脸上用力地搓,直到搓出两片红晕来,这才对着她傻笑。 

  和琳相处是非常舒服的,她并不过问我的一切,当然我也不过问她的事情。和我比起来,琳的社交能力要强出许多,有时候她会拉着我去嘉年华做服务,或者替移动公司推销手机卡,要么就到商场门口替某家公司发传单,她总是能变换出许多的招数来挣钱,我跟在她的后面,轻松,自在,无需动太多的脑子,也不至于在生活上太过窘迫。 

  琳吃着我替她买的松软的蛋糕,舔着手指高兴地对我说:“今晚去看电影吧,我知道有好片子,汤姆·克鲁斯的。我请客。” 

  我说:“我喜欢刘德华。” 

  “恶俗。”她骂我。 

  我哈哈笑,我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我喜欢梁家辉,除了《情人》外,我还看过他的另一部电影,他在里面演一个对爱情无限忠贞的男人,落魄的样子让我几度落泪,心痛得无以复加,我还记得那部影片的名字叫《长恨歌》。是王安忆的小说改编的,多么天才的一个名字啊,长恨,短痛。或许,这就是爱情真正的模样。 

  “想什么呢?”琳把五根手指放到我面前晃动。 

  “我得去学生家里了,”我说,“今天第一次去,要认真。” 

  就在这时候,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图书馆,我看到手机上许弋两个字不停地在闪烁,我慌乱地按掉了它。 

  手机又响,我又按掉。 

  然后,我逃出了图书馆。 

  手机依然不折不挠地响着。琳跟在我的身后出来,把我的外套往我身上一套说:“你忘了你的衣服。” 

  “谢谢。”我说。 

  她看着我的手机。它还在响。 

  “我走了。”我仓促地说完,转身跑出了琳的视线。 

  那天晚上,下很大的雨。我从学生家里出来,坐地铁回到学校,滂沱大雨,我没有带伞。回去晚了宿舍会关门,我站在地铁口思索了一下,把外套顶在头上,咬咬牙,直冲进雨里。快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身影急急地冲上来,把伞罩到我的头上,是琳。 

  琳在雨里大声地冲我喊:“为什么要关手机?” 

  我说:“手机没电。” 

  她一面拉着我往学校里走一面骂我,“为什么不打车,这么大的雨!” 

  “我没钱!”我冲着她喊。 

  “你够了!”琳把伞丢在我的脚下,“李珥,我恨你这样折磨你自己,我告诉你,一个女人,如果她自己不爱自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爱她的!” 

  琳说完这话就跑掉了。 

  我呆在雨里,过了很久,才捡起那把伞,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宿舍走去。 

  那晚,我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琳的话:“我告诉你,一个女人,如果她自己都不爱自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爱她的!”我试图挣扎,从那咒语一样的话里挣扎出来,可是我做不到,我全身像被什么捆住了似的难受,又像沉入深深的海底,无法呼吸的疼痛。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医院里。 

  琳守在我的身边,她温和地问我:“亲爱的,我买了新鲜的栗子蛋糕,还有稀粥,你要不要来一点?” 

  “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琳说,“你高烧四十度,说胡话。把你们宿舍的人都吓坏了,知道我是你唯一的姐姐,所以打电话给我。” 

  “谢谢你。”我说。 

  “别这么讲。”琳抚摸我的额头,“李珥,对不起,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丢下你。” 

  我别过头去,眼泪掉了下来。 

  “谁是吧啦?”她替我擦干泪水,问我。 

  我吃惊地看着她。 

  她说:“你昨晚一直在喊吧啦。”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活在吧啦的世界里也许已经很久,那个女孩与我的青春期紧密相缠,虽然她再也不会回来,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走出属于她的疆域,我看着琳,有看着吧啦的错觉,我相信吧啦和琳一样,她们站在和爱情无关的角度,一样地疼爱着我,让我的疼痛可以得到释放。 

  从这一点来说,我是何其幸运。 

  “谁是许弋?”琳忽然又问。 

  我吓了一跳,难道我还喊了许弋的名字,那我会不会……天呐,我的那个天呐。


69楼2006-07-14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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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6(3) 
     


     
     

      见我紧张的样子,琳微笑了,她说:“那个叫许弋的,一直在打你的手机。于是我就接了,我告诉他你生病了,他说他马上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从病床上跳下去,但是我没有力气,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琳多此一举地按住我说:“李珥,你冷静。” 

     
     
     
      “琳。”我说,“我不想见到他。” 

      “你确定?” 

      我点点头。 

      “那么好,你睡吧,你需要休息。我来对付他。”琳拍拍我。 

      我看着输液管里晶亮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滴入我的体内,觉得困倦之极,然后,我就真的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半夜,琳趴在我床边休息。然后,我闻到百合花轻幽的香气,琳被我惊醒,她抬起头问我:“需要什么,吃饭,还是上洗手间?” 

      我转头看着花。百合,在黑夜里有惊人的妩媚的美。 

      “他来过了。”琳说,“花是他送的,还有,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琳递过来一个信封,厚厚的。 

      我打开来,里面装的全都是钱。 

      “我点过了,三千块,他说他还你的,我就替你收下了。”琳说。 

      “他人呢?” 

      “他有急事,走了。让你打电话给他。” 

      “噢。”我说。 

      琳嘻笑着着:“不过说真的,那破小孩真帅,难怪你整日这么魂不守舍。” 

      我把信封里那张白色的纸抽出来,上面写着两个字:谢谢。 

      我为这个两个陌生的客气的字,又不可收拾没有出息地心痛了。我真怕,就算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依然会是我今生无法靠近的温暖。


    70楼2006-07-14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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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06:3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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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7(2) 
       


       
       

        我还是没有说话,把头别向了一边。 

        他继续握住我的手,说:“我那天去了医院,我看你躺在那里,你睡着了,我看了你很久,你的样子很熟悉,有好长时间,我都没有看过一张这样熟悉的脸了。” 

        我还是把头别向一边,虽然这个姿势很难看并且很难保持。可我被他的话感动了,我终 
       
       
      于保持不住情不自禁地转头的一瞬间,许弋的脸突兀地逼近,然后,咬住了、我的、嘴唇。 

        我的心狂跳起来,我想推开他,他却顺势把手覆在我手上面,紧紧地按在他胸口不松开。 

        在那一个瞬间里,嘴唇难以言喻地疼痛不堪,冰凉的手指贴在他脖子下面温暖的皮肤上。我想挣脱开,他反而更是按住。 

        那个留在记忆里优雅而沉静的少年许弋呵,此刻蜕变成这样一个执拗自私的男子。这是我的第一个吻,在陌生城市夜晚无人的滴雨的屋檐下,终于献给我亲爱的许弋。我流着眼泪完成它,心里那么疼那么疼。 

        很久以后我看到一本杂志,上面说接吻时会把女人的手放在胸前的男人,才是真正爱她。 

        那时我已经同许弋在一起,我们一起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我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独自笑起来,他从椅子的另一头坐过来,环住我说:“你看到什么好玩的了?” 

        “没有。” 

        “有。”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就是有!”他用手捏着我的两颊左右晃动,接着严肃地说:“你越来越胖了。耳朵猪。” 

        “你才是猪。” 

        “耳朵猪,猪耳朵。”他为他的顺口溜洋洋得意,笑得肩膀一直抖个不停。 

        说时迟那时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肩膀上狠狠扒拉了一口。 

        “啊——”许弋同志仰天长啸起来。 

        “此猪待宰。”我抽风般地回敬。既而笑嘻嘻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看我的书去了。 

        就这样,我终于成了许弋的女朋友。 

        这好像是一件预谋已久的事情,等到成功的那一天,我却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而且随着时日的增长,这种不安开始越来越强大,有时候稍不小心,就会将整个自己完全淹没。有一天,许弋在电话里对我说:“李珥,在这个世界上,也许你不算最美的女孩子,但你一定是最美好的女孩子。” 

        我把手机从右耳换到左耳。低声请求他:“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他也许说了,可是我没有听见。 

        我的左耳还是这样,在最最关键的时候失聪。不过我没有告诉许弋这一点,就像我其实也不很了解他一样,我知道我们都是受过伤的孩子,敏感,脆弱而且多疑。我唯一的希望是,我和他的爱情能够朝着我想象的方向发展,它完全不必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平安就好。 

        许弋在我的建议下,辞去了酒吧的工作,断了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交往,在课余时间专心替一家电脑公司做事,这让我多多少少有些成就感。 

        不是很忙的时候,我们约会。我们的约会和其他大学生是完全不同的,有时候是在电脑公司配给他的一间小小的机房,他埋头弄他的电脑,我埋头看我的书。有时候是在麦当劳,我们面对面各自吃完自己的汉堡和薯条,有时候是在大街上,在上海一些古旧的弄堂里,他牵着我的手散步。我喜欢被他牵着,因为他每每握我的手,都是紧紧的,不肯放松的样子。这让我心安。我跟琳说起这个,她笑我:“亲爱的孩子,这说明你缺乏安全感。” 

        也许真的是吧。我的安全感其实来自于我自己,我内心深处有根危险的弦,我深知它不能碰,碰了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我僵持着自己,学会现世安稳。 

        不过许弋也不是没有给我带来过麻烦,他的生活来源全靠自己,所以他总是缺钱花,也许是从小养成了大手大脚的习惯,他有了钱的时候从不去考虑没钱的时候该怎么办,比如冬天来临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件一千多块的红色大衣,漂亮是很漂亮,可是我心疼了很久,他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我正在开发一个新的软件,很快就很有钱了。”结果,他的开发没有成功,钱并没有挣来,相反,因为添置电脑设备,他又陷入了经济的恐慌。我不断地借钱给他,于是我的钱也不够用,只好不断地求琳给我找新的活干。琳有时候生气了,说以后再也不管我,但她说这么说,却总还是想方设法地帮我。 

        还有一次,我在上课的时候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一个女孩,她说许弋给我带了东西,让我去校门口拿一下,好在那天是上大课,我正好也坐在教室的门边,于是我偷偷地溜了出去。我在走到校门口之前一直在揣测许弋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对这类惊喜的恐惧远远超过了盼望。


      72楼2006-07-14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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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7(3)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那天盼来的“惊喜”是这样的,一个打扮时尚的女生冒到我面前来问我是不是李珥,我说我是,她扑上来,笑嘻嘻地用力地扇了我一耳光,然后跳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我捂住脸,在地上慢慢地蹲下来。大约两分钟后,我站起身来回到了宿舍。 

         
         
         
          吃午饭的时候我在食堂里遇到琳,她吃惊地问我:“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肿了? 

          “没事。”我尽量平静地答。 

          “不对。”琳坚持说,“你肯定有事,你的眼睛也是肿的。” 

          “真的没事。”我说。 

          我不想把被人扇耳光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琳,包括许弋。但琳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被目击者传得面目全非,对我非常的不利。琳瞒着我给许弋打了电话,狠狠地骂了许弋一顿,只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周末的时候许弋让我去他们学校找他。他在校门口接我,一见我就揽我入怀。我的脸微红了,他爱怜地摸摸我的脸说:“怎么样,这些天好不好?” 

          我说:“挺好啊。” 

          他笑,带着我一起走过他们校园那条宽阔的大路。经过的女生们都用不同的眼光在看着我们,这也是我不喜欢来他们学校的最主要的原因,在这个不大的大学校园里,英俊的许弋和在天中时一模一样,无论何时,都是一个让人关注的焦点和不会疲倦的话题。 

          就像琳说的:“你那个破小孩身上,有种要命的贵族气息。” 

          她总唤他破小孩,并且不太看好我们的爱情。 

          不过这没有什么。我理解琳。琳自己的爱情也毫无进展,我知道她一定深深地喜欢着一个男生,可是那个男生并不喜欢她。那个胖男生还在坚持不懈地追求着琳,不过琳也一直毫不所动,真是世事两难全呵。 

          许弋带我来到他们学校最大的操场,操场上有些男生正在打蓝球,一些女生在旁边呐喊,他拉着我一直往前走,走到那堆叫喊着的女生的面前,指着其中的一个问我:“那天,是不是她打了你?” 

          我看着那个女生,她已经换了一套衣服,但她的样子我不会忘记。 

          我摇了摇头,拉着许弋说:“我们走吧。” 

          许弋平静地说:“我再问你一次,是不是她打了你?” 

          我还是没做声,那个女生却跳了起来:“就是我,就是我打了你的心肝宝贝,那又怎么样,你打回我啊,打啊!” 

          许弋一巴掌就挥到了那个女生的脸上。打完了他还不够,还要扑上去打。 

          “不要,不要打!”我尖叫着,拼命地拉住了他。 

          许弋动手打女生的事让他在校园里的人气指数急速下降,不过他并不在乎,他把我搂在怀里说:“李珥,这一辈子,我不会欺负你,谁要敢欺负你,我也绝对不让!” 

          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对我好。”他轻轻咬着我的指尖说,“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我好而且不求回报的女孩子。” 

          我把头抬起来看他,我以为他会吻我,但他没有,他看了我好长时间,最终艰难地转过了头去。我知道我们之间都有一些些莫名的障碍,不过这没有什么,只要他有耐心,我更有的是耐心。 

          春节到来的时候,我计划着和许弋一起回家,我想了很久,用了尽量不刺激他的言辞提出我的要求,但是如果我所料,他很坚决地拒绝了我。并且希望我能留在上海陪他过年。可是这对我而言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爸爸妈妈早就做好了迎接我的准备,还有尤他,如果我不回家,就算找到再合理的理由,我相信他们也会一起冲到上海来。我跟许弋说对不起。他若无其事地摇摇头说:“没关系,你应该回去的,你有你的家。” 

          “许弋。”我抱歉地说,“我很快回来。” 

          “没事。”他说,“你回家玩开心点。” 

          我走的那一天上海非常非常的冷,许弋送我到车站,他用他的大衣裹住我,这在我和他之间算是非常亲呢的举动,那天,他一直送我到月台,我从他的大衣里钻出来,跳上车,转过身看他的时候,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春节就要来了,万家团圆的日子,他是那样孤零零,那样落寞。于是我又拖着我沉重的行李跳下车来。 

          “你干什么?”他问我。 

          “我不想走了。”我说。 

          “傻丫头!”他一把把我揽进怀里,拉起他的大衣盖住我们的头,忘情地吻了我。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他反应过来,忽然放开我,然后替我拎起行李,粗暴地把我往车上推。 

          “回去!”他说。 

          “我不!”我说,“我要留下来陪你。” 

          “回去!回去!”他不顾我的请求,硬是把我推上了车,然后,他转身大踏步地跑离了月台。


        73楼2006-07-14 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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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7(4) 
           


           
           

            火车开动了,我当着列车员的面,眼泪流了下来。见惯了离别的列车员毫无同情心地推我一把说:“快到里面去,不要挡着这里!” 

            就这样,因着对许弋的惦念,我过了平生中最心不在焉的一个春节。就连尤他让我去广场放烟花,我也毫无兴致。仿佛我自己的欢乐是对许弋的嘲讽对爱情的背叛。尤他终于问我:“你到底怎么了李珥?” 

           
           
           
            “我恋爱了。”我对他说。 

            “是吗?” 

            “和许弋。”我说。 

            我以为他会暴跳如雷,但我以为错了,尤他只是轻轻地噢了一声。 

            我无从去关心他的喜怒,更重要的是,许弋在发来一个新年祝福后就彻底地关掉了手机,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要我毫无挂念。天知道,面对这一切,我是多么的无能为力。 

            初二的那天早上,我去了吧啦的墓地。 

            她的墓前青草依依,一束新鲜的黄玫瑰放在那里,上面还有美丽的露珠。我俯下身抚摸那花瓣,一种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吓得我落荒而逃,一个人影挡住了我的去路。 

            “小耳朵。”他说,“你要去哪里呢?” 

            “哎!”我好不容易让自己镇定下来:“新年好啊,张漾。” 

            他笑笑地看着我:“你好像长高了。” 

            “怎么会。”我说,“十六岁后我就再也没有长过个儿啦。” 

            他伸出手,在我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一下说:“新年快乐!” 

            “你回家过年啊?”我真是废话连篇。 

            “是啊。”他说,“回家过年。”他也废话连篇。 

            “我们很快就要开学了。”我继续废话连篇。 

            “我们也是。”他摸摸后脑勺,配合着我。 

            “你还在这里干嘛呢?”我问他。 

            他指指前面:“我等我爸爸,他去前面了。” 

            “噢。”我说,“再见。” 

            “再见。” 

            我往前走了几步,想再回头,可是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回头。却听到他在后面喊:“小耳朵。” 

            我停下我的步子。 

            他说:“你要是哪天换了信箱或是电话号码,记得一定要通知我。” 

            我回身,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他说:“好的呀,我一定会的。” 

            他举起手再次跟我说再见。我也朝着他微笑地挥手。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忽然没有道理地想起了梁家辉,我一面快步下山一面做着一个极富哲理的思索,一个人在戏里戏外肯定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你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戏里,还是戏外。


          74楼2006-07-14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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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8(2) 
             


             
             

              …… 

              我越走越远,后面的话我再也听不见。 

              等我回到客栈收拾我的东西,铺好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张漾来敲门了,他背上了他的背包,语气沉重地对我说:“对不起,小耳朵,你恐怕得自己玩了,我接到电话,爸爸病了, 
             
             
            我要赶回去。” 

              我担心地问:“这么晚,怎么走呢?” 

              “我有办法的。”他摸摸我的头发说,“乖,照顾好自己,不要不开心。” 

              说完,他走了。 

              我把门关上,又不争气地哭了。 

              那天晚上,因为担心张漾,我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早,我打电话想问问他在哪里,有没有想办法回到家,爸爸的身体到底如何了,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电话,后来就干脆关机了。晚上的时候,我不放心,再打,是一个女生接的,她问我我是谁,我说我是张漾的朋友。 

              她说:“你是李珥吧?” 

              我说:“是。” 

              “我是蒋皎,张漾的女朋友。”她说,“我知道你是尤他的小表妹,我们见过的。” 

              “噢。”我说。 

              “前些天他跟我吵架,所以跑去了丽江,不过现在没事了。”蒋皎说,“他很累,在睡觉,我就不方便喊醒他了,你有空来北京玩啊。” 

              “好的呀。”我声音轻快地说。


            76楼2006-07-14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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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9 
               


               
               

                回到上海,我要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店,又换了我的电话卡。 

                其实我也不用怕什么,但其实,我也怕着什么。所以,换了也好。 

                这世界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呢,还是那句话,现世安稳,才是最好。 

               
               
               
                我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发现宿舍里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着我,我摸摸我自己的脸说:“我怎么了?” 

                “你……不是在丽江出事了吗?” 

                “我……出事?”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让我去问琳。 

                我飞奔到图书馆,琳站在借书台里面正在借书给别人,看到我的出现,她从借书台里冲出来,抱住我上上下下地看:“你没事吧,没事吧,李珥?你把我吓死了。” 

                “怎么了?”我说。 

                “许弋说你在丽江出了车祸,病危。难道不是真的?” 

                我的脑子轰轰做响。好半天我才问出来:“你借了他多少钱?” 

                “七千块。”琳说,“我全部的积蓄。” 

                我抱住琳,全身发抖。 

                我决定去找许弋。我要跟他说个清楚。我又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走了很长时间的路去了他们学校。我一路上都在想,等我见到他,我应该如何跟他说,面对自己深深爱过的人,责备的话要如何才能说出口,但我实在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我在他们校门口看到许弋,他站在那里等我,初夏的风轻轻地吹着,吹动他额前的头发,他的样子让我心碎。 

                他看到我,并没有主动走近。我如做梦一般地走近他,他伸出手来抱我。我把他推开,他继续来抱,我高声让他滚,他抱住我,眼泪流下来,他说:“李珥你别这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很痛苦。” 

                “你到底怎么了?”我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我爸爸出狱了。他说他是被别人冤枉的。他整天缠着我,我真的很烦啊,你知道不知道,李珥,我想你,你不要离开我。我天天都在想你。” 

                我的心在瞬间又软了,像长时间出炉的棉花糖,在空气里萎缩,消失。 

                “他出来后没工作,我很累,真的很累。”许弋抱住我不放,“李珥,我知道就你对我最好,我现在终于明白。” 

                我轻轻推开他:“别这样,这是在学校门口,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好吗?” 

                “好的。”他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我和他去了学校附近的那个公园,我们曾在那里一起看过书嘻笑过的石头长椅,只是过去我坚守的感觉早已不复存在,并且我知道,它们永远不会再重来。 

                “为什么要骗琳?”我单刀直入地问他。 

                “还不是因为我爸爸。”他说,“他到上海来找我,他想留在上海工作,他的那些老朋友都不理他,他一无所获,后来,被车撞了,小腿骨折,住在医院里,需要一大笔钱,我筹不到,我没办法……” 

                “够了!”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所说的,我打断他,“你编的故事可以演电视剧了。许弋,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么吗,就是谎言!谎言!” 

                他的脸色苍白着:“难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我咬咬牙说:“是的。” 

                他忽然笑了一下说:“那样也好,你也不会痛苦了。” 

                我继续咬咬牙说:“是的,我不会。“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园。


              77楼2006-07-14 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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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10(2) 
                 


                 

                  我强撑着微笑:“怎么会?我只是昨晚睡得太晚,撑不住了。你在这里慢慢看,用不着管我。” 

                  琳不放心地说:“没事吧,可是呢,我也不能陪你回去,我待会儿还得去把那些没卖完的货给退掉。” 

                 
                 
                 
                  “没事。”我说,“我可以自己走。” 

                  离开体育场的时候,我再次回头看了一下舞台上的蒋皎,哦,不,应该是蒋雅希。她穿紫色的长裙,微卷的长发,像个高贵的公主。可我不敢去看台下为她呐喊的人群,我怕会看到谁谁谁,有些往事,已经完全不必再提起。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人冲到台上去献花,他抱住了蒋皎,在歌迷的尖叫声里,轻轻地吻了她的脸。 

                  琳转身回头找我,我赶紧逃跑。 

                  献花的那个人,是许弋。


                79楼2006-07-14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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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06:2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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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11 
                   


                   
                   

                    那个春节,我回到了家里。 

                    尤他来车站接的我,他穿着一件黄色的大衣,看上去像只可爱的狗熊,替我把笨重的行李接过去,然后他说:“你怎么又瘦了?” 

                    “不想胖呗。”我没好气地说。 

                   
                   
                   
                    “许弋呢?”他往我身后看,“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听说他爸爸出狱了,恢复官职了呢。” 

                    “我们分手了。”我说。 

                    “是吗?”他不相信的样子。 

                    “一年前就分手了。”我说。 

                    他的表情怪怪的。 

                    我们回到家里,发现姨妈他们都在。门一开,妈妈爸爸都冲上来抱我,弄得我不知道该抱哪一个好。我把外面的大衣脱掉,妈妈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她当着众人的面哽咽着说:“你怎么这么瘦,在学校是不是吃得不好?” 

                    “我就是吃什么也不胖嘛。”我连忙解释。 

                    “暑假也不回家,整天打工打工!”爸爸也责备我说,“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还没有尤他恋家!” 

                    “就是。”姨妈也跟着起哄,“最起码以后电话多往家里打打,你爸你妈又不是付不起电话费!” 

                    尤他在一旁兴灾乐祸地笑。眼看长枪短炮都冲着我来,我赶紧转移话题:“我饿了,有吃的吗?在火车上啥也没吃。” 

                    那晚我吃得非常多,一向很能吃的尤他却吃得相当少,我恨他用那种忧心忡忡的眼光来看我,简直恨到了极点,所以吃完饭,跟姨妈她们寒喧了一小会儿,我就借口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一会儿,妈妈过来敲门,对我说:“我们和你爸爸出去散散步,顺便送送你姨妈姨父。” 

                    “好的。”我说,“早点回来啊。” 

                    “你要是累,就洗了澡,早点休息吧。” 

                    “好的。”我说。 

                    我在门缝里看到尤他,他已经穿上了他那件难看的黄色大衣,背对着我在换鞋。我大声喊过去:“尤他,买好烟花啊,过年的时候咱们去广场放。” 

                    他好像只是在鼻子里含糊地嗯了一声算做应答,然后就和他们一起走掉了。 

                    他们都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我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四周,这套三居室的房子代表着我的整个少年时代,我记得我们搬进来的时候是我十四岁生日的那一天,全家都高兴坏了,我穿着我的白色小裙子趴在我小屋的窗台上,感觉自己开始拥有一个全新的世界,得意洋洋心满意足。 

                    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时单纯的自己,也只是记忆里一个青青的印痕。就在我努力想把自己从这种可耻的沉思中拔出来的时候,门铃响了。我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人是尤他。 

                    这是我料想到的。 

                    “刚才换鞋的时候,我的手机忘了鞋柜上了。”他说。 

                    我沉默地让他进来。 

                    他把手机拿到手里,盯着我说:“李珥,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你知道吗?” 

                    “是吗?”我说,“也许吧。” 

                    “我不喜欢看到你这样。”他强调。 

                    “没有谁逼着你看的。”我也盯着他,心平气和地说,“你这么愤怒完全没有必要。” 

                    他把手里的手机“啪”地一下重新拍回到鞋柜上,冲着我喊:“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就是失恋吗,就算许弋欠了你的,还有谁欠了你的呢?你爸爸吗,你妈妈吗,还是我们这些让你总是讨厌总是觉得多余的人?!李珥,我告诉你,如果你觉得痛苦只是你一个人的事,如果你觉得折磨你自己只与你自己有关,那你就错了,你就大错特错了!” 

                    尤他朝我喊完,把门拉开,毅然离去。 

                    他的手机在鞋柜上闪烁。他又忘了把它带走。我走过去,把手机拿过来,打开来,我在他手机的屏保上看到一张如花的笑脸。那是从一张照片上翻拍下来的。那是十四岁的我。那是尤他记忆里的我。那是不懂事世事不解风情没有秘密可爱透明的我。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尤他,傻孩子,我们都回不去了。


                  80楼2006-07-14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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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节:陪我去一个地方


                    因为还要收拾行李,那天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多呆一会儿。 


                    我把电话接起来。 

                    张漾说:“小姑娘,我忽然很想你。” 

                    我说:“嗯。” 

                    他说:“我们要分开,我舍不得。” 

                    我有些握不住我的电话了,这要命的甜言蜜语,我真想为此粉身碎骨。 

                    “我就在你家楼下。”他说。 

                    “等我。”我挂了电话飞奔下楼。 


                    张漾从一棵大树后闪了出来,天还没有黑,只是黄昏。冬天黄昏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像镶了一道暗暗的金边。我们就这样站着,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终于,我笑了,他也笑了。 

                    我问他:“要到我家坐坐吗?” 

                    “不太好吧。”他说。 

                    “我爸妈都不在家呢。” 

                    “那就更不好了吧。”他说。 

                    我为他的歪心思涨红了脸,他却更乐了。 

                    “明天我去车站送你。”他说。 

                    “好。”我说。 

                    “我想抱抱你。”他说,“可是这里人来人往的。” 

                    我伸出我的手,他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握住了它。我拖着他往前走,命令似地说:“陪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他说,“郊外不去,今晚降温,我怕你会感冒。” 

                    “去了就知道了。”我说。 

                    “呵呵,”他笑起来,“你这样拉着我,不怕被人看见了吗?” 

                    我松开了他,走到他的前面去。还好,他一直好脾气地跟着我。 

                    我把张漾带去了“算了”。这是一个我们一直回避的地方,我在心里为自己的勇敢鼓掌,我终于敢面对一些东西,不是吗?我必须要知道一些事实,现在而今眼目下,我必须要是他最最重要的人。 

                    “算了”还是那个样子,好像一点儿没有变,只是人烟稀少。很久以前我曾经在这里,为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生,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一个女孩像老鹰护小鸡一样地把我搂在怀里。我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带着对爱情的忠贞感甜蜜地昏过去。时光像被剪碎了的碎片在瞬间重新被粘贴,我看到过去,看到我年少而不顾一切的十七岁,心里有点不可思议的闷。那时候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爱上别的人。 

                    张漾拉了我一把,我们面对面坐到角落里。我的小肚鸡肠也许已经被他识破,但他什么也不说,于是我的脸就又红了。 

                    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爱怜地碰了碰我的脸。 

                    我的脸就更红了,傻不啦叽地说:“我很怕,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好。” 

                    “我也是。”他说。 

                    “还有,我很怕受伤。” 

                    “我也是。” 

                    “我常常没有安全感。” 

                    “我也是。” 

                    “……我爱过一个人,不是你。” 

                    “……我也是。” 

                    “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不想。”他干脆地答。 

                    “我觉得我一直都弄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 

                    “那我们慢慢去探索吧,”他用难得温和的口气回答我说,“因为我也不太懂。” 

                    “噢,”我说,“我很想知道,你是哪一天爱上我的,可以告诉我吗?” 

                    “从你爱上我的那一天起。”他看着我的眼睛说。 

                    那晚,我们说了很多的话,他喝光了一大杯啤酒,我喝光了一大杯酸梅汁。我们还共同吃掉了一大块蛋糕。夜里十点的时候,妈妈打电话来催我回家,张漾买了单,把我送到我家楼下。离别的时候,他轻轻地抱了抱我。我闻到他身上啤酒的淡淡味道,也许是在酒吧里话已经说得太多了,那一刻,我们什么也没说,我转身上了楼。 

                    我并不是没有尝过“离别”的滋味,但这一次,确实有些与众不同。那天晚上,我跑到阳台上去抽烟,我很久不抽烟了,只一小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想好了许多种离别的方式以及离别时将要说的话甚至离别后我都该做些什么,还流了一些不争气的眼泪。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白费心机,因为第二天一早他发短消息告诉我,他会送我去上海。然后坐当天晚上的车回北京去报到。 

                    我看完这个短消息,在床上呆坐了半个小时,以至于我赶到车站的时候,差点错过了火车。爸爸把我送上了车厢。火车发动了,大约三分钟后,他神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着他亲切的脸,心里像温泉一样汩汩地冒着烟。因为是临时买票的缘故,他并没有座位,只好坐在我座位的扶手上。不过这样也好,我们说起话来显得挺方便。 

                    火车轰隆隆地往前开,我对他说:“噢,其实你不必送我去的,我以前一个人就可以。” 

                    他说:“那当然,以前你不是我女朋友嘛。” 

                    “可是,”我口是心非地说,“我不太愿意,因为这样你会很辛苦。” 

                    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搂住我的肩膀说,“我的小姑娘,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以后的日子,我都会这样尽量地宠着你。”


                    84楼2006-07-14 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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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节:爱是两个人的事

                      不知道站了多久,头顶上的雨停住了,我吃惊地抬头,发现头上多了一把小花伞,撑伞的人,是她。 

                      她柔声说:“淋了雨会感冒的,你一定很累了,我请你到咖啡馆坐坐吧。” 

                      本来,我应该微笑着拒绝她,带着我仅存的骄傲离开。但是我做不到,我听话地跟着她又进了咖啡屋,我们面对面坐着,她要了一些吃的,还给我要了啤酒,我们的样子看上去很像一对情侣。但是我心里的绝望已经溃不成军,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爱情失去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 

                      “许弋。”她轻声说,“你瘦了。” 

                      我破罐子破摔:“为伊消得人憔悴。” 

                      “你最近在忙什么?”她转开话题。 

                      “思念你。” 

                      “呵呵。”她笑,“以前你都不会这样的甜言蜜语。” 

                      “嗯。”我说,“所以我才失去你。” 

                      “不是这样子的。”她说,“你失去我不是因为这个。” 

                      “那你说说看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爱我。” 

                      扯淡。 

                      “我不甘心。”我说。 

                      “你说对了。”她说,“你只是不甘心,不是爱。” 

                      “那爱是什么?”我问她。 

                      “爱是两个人的事。”她像个哲学家兼预言家,“也许很快,你就会遇到一个你最爱的女生,然后你会发现,我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看来,你是和别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了,对吧?” 

                      她并不直接作答,而是说:“许弋,我相信不管有我没我,你的生活都会很精彩。” 

                      “呵,”我摇摇头,“你是在取笑我吗?” 

                      “我是真心话。”她平静地答。 

                      “真的不想重头再来?”我问。 

                      她看着我,缓缓地,坚决地摇头。 

                      我也终于心死,站起身来,把早就准备好的口袋里的四千块钱掏出来给放在桌上。然后离开。我知道四千块并没有还清我欠她的所有债务,但目前我只有这么多钱,如果情债一辈子也还不清,别的债还是算得越清楚越好。 

                      她站起身来,想把钱还给我。 

                      我丢下一句话仓皇而逃:“余下的,我也会尽快还你。” 

                      “许弋!”她喊我,我没有回头。走出咖啡屋的时候,里面正在放一首老掉牙的歌:“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屋里再也不见你和我,美丽的往事已模糊……” 

                      这一次,我居然没法忍住我的眼泪,满大街的霓虹在眼前变得模糊。我只是弄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我都要在失去很久之后才会懂得珍惜呢? 




                      暑假的第一个周末,就在我进入半梦半醒的最佳状态的时候,有人来敲门了。 

                      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很难看的那种白色,短发,看上去笨笨的。 

                      “雅希姐请你去,她打不通你的电话,让我来跑一趟。” 

                      “谁?”我说,“不认得。” 

                      “你开玩笑了吧。”她说,“难道你不记得见过我吗?” 

                      我真想抽她!不过我还是笑眯眯地盯着她的脸蛋看。好像,有点,小印象了。 

                      她在我似曾相识的眼光里兴奋起来:“嘿嘿,怎么样,想起来了吧,我是雅希姐的助手小凡啊,上次她来上海开演唱会,我们还一起吃过饭的呢!” 

                      靠!蒋皎。 

                      她怎么又来了! 

                      “她在宾馆等你。”小凡说,“我喊了车来,就在巷口那边等着,我们快走吧。” 

                      “不去,我要睡觉。”我干脆地说。 

                      就在这时,我越过小凡的肩膀看到巷口那边有几个男生朝我这里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我认得,我曾经替他买过一台电脑,我那时候正缺钱花,看那小子呆头呆脑肯定不会玩电脑,于是就随便弄了一台糊弄他并大大地赚了一把差价。那台电脑的确是有些破了,我费劲了心思才把它整得看上去能用,结果电脑被那小子拿回家不久硬盘就整个牺牲了,别说打游戏,连字都打不了,这不,天天吵着闹着非要退货,烦都给他烦死! 

                      “那走吧。”我说,“我们走后门。” 


                      车子一路开到了和平饭店。 

                      “跟我来吧。”小凡说,“雅希姐喜欢这里,每次来都住这里,你还记得么?” 

                      我当然记得,那个圣诞节,我被蒋雅希同学灌醉了,带到这里来。哦不,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记不记得都无所谓。 

                      我们上了楼,小凡替我按了门铃。 

                      里面传出蒋皎的声音:“进来吧,门开着。” 

                      我推开门,小凡没有跟着我走进来。门在我的身后沉重地合上,我走到里面,看到站在窗台边的她,室内的温度很低,情景并不像我想像的那么暧昧,她穿了一套较薄的红色的运动衫,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并没有化妆,转头冲我微笑。 

                      我说了一句废话:“你又来了?”


                      88楼2006-07-14 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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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节:不安分的灵魂

                        我把门关上,转身走到蒋皎身边,劝她说:“何必呢,怄气伤神,我们早点吃了饭,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又不误工作,两全其美。” 

                        她拿一双媚眼看着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特别坏?” 

                        “呵呵。”我干笑。 

                        “都是现实逼的。”蒋皎说,“你不知道那死丫头,肯定是瞒着我谈恋爱了。还撒谎,说什么要回家收拾收拾,当我是白痴,哼!”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你这么霸道的老板吗?” 

                        “我跟她有合约的,跟我三年,三年不许谈恋爱。你问问她,我认识她的时候她都在做什么,是我改变了她的命运,你知道不?” 

                        “知道。”我说,“你现在不正在改变我的命运么。” 

                        “许帅,你乱讲!”她趴到我肩上来,“你跟那些人怎么会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问。 

                        “我们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蒋皎说,“你别看我不顺眼,其实,我们是一样的,都有不安分的灵魂,不会安于现状,没法过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注定要折腾。” 

                        说完,她哈哈笑起来。 

                        “蒋皎。”我说,“你是明星,愿意巴结你的人很多,为何你一定要找我?” 

                        “因为你是许帅。”她说,“当年全天中女生可望而不可及的王子。” 

                        “哈哈!” 

                        “我爱你。”她俯身过来,抱住我说,“我说我爱你,你一定要相信。” 

                        我当然不信,但是我并不在乎原因,如果这些从头到尾只是一场游戏,玩玩也没什么,输的未必是我。 

                        去年的圣诞夜,我们都喝得太多,所以不够清醒,才会有那场该死的序幕。谁会料到断了的戏又锣鼓开场,只好演下去。 

                        不幸的是那天晚上,我们又喝多了。一瓶红酒不够,我们又开了另一瓶。后来,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五粮液,于是我们继续喝。蒋皎喝醉了就开始唱歌,是她的代表曲目:十八岁的那一年,我见过一颗流星,它悄悄地对我说,在感情的世界没有永远……说实话,这歌不错,我也跟着她唱了一会儿,唱歌不是我的长项,她笑我走调,手掌“叭嗒叭嗒”地敲到我的背上,我则拿起桌上的大水杯来敲她的头。她没躲得过,摸了摸自己的头,然后回转身来,紧紧地抱住我说:“许帅,我痛。” 

                        我口齿不清地说:“哪……哪里痛?吃药嘛!” 

                        她仰起头来吻我。 

                        我闭上眼,天花板上的灯在我的眼前消失,心聋目盲的欢娱只是一剂短暂的止痛药,但也许我跟她一样需要。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我们歪在客厅的沙发上各自睡着了。那只猫又来到我的梦里,我不再像以往那样怕它,更何况这一次它不叫,只是温柔地看着我,让我心碎。 

                        早上九点半钟,小凡按门铃让我脱离那没完没了的梦魇,我支撑着身子起来开了门,然后倒在沙发上继续睡。小凡站在蒋皎的边上,轻声喊她:“雅希姐,雅希姐,快起来,不然要迟到了。” 

                        蒋皎根本就没有要醒的迹象。 

                        小凡把地上的酒瓶和酒杯收拾好,把餐桌上的残羹也收拾掉,再回到沙发那里继续喊:“雅希姐,快起来吧,再不起来真赶不上了。” 

                        蒋皎从沙发上跳起来,挥手就给小凡一耳光:“给我闭嘴!” 

                        小凡捂着脸退后,眼泪从指尖滑过,掉到地板上。 

                        我以为蒋皎会继续睡,谁知道她爬起来,蹬蹬蹬地上楼梳洗打扮去了。小凡则蹲到地上,双臂抱着自己,嘤嘤地哭起来。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好了。”我说,“改天我替你打回她。” 

                        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小凡的哭声越发大起来。 

                        蒋皎在楼上喊:“我的那件绿色的大衣呢?” 

                        主子到底是主子,小凡赶紧抹干眼泪,站起身,跑上楼替她找大衣去了。 

                        走的时候,蒋皎站在门边对我说:“许公子,别客气,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好生呆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给我打电话,我工作完了立刻回来陪你哦。” 

                        她微笑着,食指放到唇边,送过来一个飞吻,然后仪态万方地离开。 

                        确定她走远以后,我把茶几上的烟灰缸砸到了对面雪白的墙上。 

                        我看着墙上那块斑痕恶狠狠地想:“我的房子,还不是我想咋整就咋整,谁敢管我我就灭了谁!” 

                        我在蒋皎家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晚上六点的时候,小凡来了,拎着几大包新衣服,说是蒋皎替我买的。 

                        “行了。”我说,“放那里吧。” 

                        “雅希姐要你换上,她等你去吃饭。” 

                        蒋皎请我去的,是一家很豪华的西餐厅,价格狂贵。我进去没多久遇到几个脸熟的明星从我旁边走过。我在蒋皎对面坐下,她欣赏地看着我说:“我就知道你穿着它会好看!”


                        90楼2006-07-14 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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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节:居然敢又这样耍我


                          和夏米米一同不见的,是我钱包里的三千多块钱现金! 

                          真是见了鬼了! 

                          我疑心自己在做梦,手指却无意中碰到床上的一粒药丸。我把它拿到手里研究了半天,确定那个叫夏米米的死丫头确实存在过。 

                          居然敢又这样耍我!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找回来! 





                          我没有找回夏米米。 

                          事实是:她真的不见了。 

                          还有一个更要命的事实就是:我发现自己很担心她。并且,很想她。 

                          蒋皎给我的现金都被夏米米偷走了,好在父亲在我卡上打了一些钱,我用它们买火车票坐火车回到了北京。一路上,我都神游太虚,一颗心仿佛被谁偷走,整个人空空荡荡。小凡来车站接我,她好心提醒我:“你要小心,雅希姐暴怒中。” 

                          我先发飙:“她暴怒关我什么事!” 

                          小凡不敢再吱声,我让司机把空调开到最大,坐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蒋皎家。我下车进屋,小凡和司机并没有跟着进来。蒋皎坐在沙发上,她微笑着问我说:“许帅,这两天你去哪里了?” 

                          “玩去了。”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她努力维持着她的脾气问我:“是跟一个姓夏的人去哪里玩了吧?” 

                          “谁姓夏?” 

                          “你是否觉得自己过分?” 

                          “是吗?”我答非所问。 

                          “晚上我有演出,你去看吗?” 

                          “不。” 

                          我知道她在尽力的忍,说真的,我以为她会赶我走。但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温和地说:“那好吧,你看上去很累,去休息一会儿。想吃什么告诉钟点工。” 

                          “好的。”我说。说完,我上楼,进了客房。门一关上我就开始打夏米米的电话,她的电话终于开机了,但是接电话的是一中年男人,他很明确地告诉我我打错了,当我打到第五次的时候他开始骂:“我不认得什么夏米米,你怎么不干脆打这个电话找本拉登?” 

                          靠! 

                          我只好求助小凡。 

                          小凡说:“难道你真成了夏米米的FANS?” 

                          “差不多吧。”我说。 

                          小凡说,“今晚皎姐在工体有演出,是台演唱会,听说夏米米也去。” 

                          我谢过小凡,打开门跑到楼下,蒋皎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听到我的脚步,她睁开眼问:“不是说要休息的吗?” 

                          “你几点演出?”我问她。 

                          “晚上八点。不过我呆会儿就要走了,要化妆,还有彩排。” 

                          “我陪你去吧。”我说。 

                          “一分钟九个主意!”她虽然骂我,但看上去还是很有些高兴。我当然也很高兴,唯一烦恼的人是小凡,她在车上拿忧心忡忡的眼神偷偷地看我,我朝她挤挤眼,她的样子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要昏过去。 

                          之前是记者招待会,我知道夏米米有参加,但我没有记者证,不能进去,只好在后台傻傻地等。 

                          一小时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再次见到夏米米。她穿得夸张,墨镜,戴一顶白色的帽子,经纪人,保安,陪着她招摇过市。 

                          我,蒋皎,小凡,和她们一行人面对面。 

                          她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好像从来就不认得我,然后很快被人拉走。 

                          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大声喊她:“夏米米!” 

                          她没有听见,去到她专属的化妆间,关上了门。 

                          蒋皎说:“怎么你认得她?” 

                          “电视上见过。”我说。 

                          她嘲笑我:“别把我当傻子。” 

                          我不理她,跟到那间化妆间,在蒋皎吃惊的眼神里大力地拍门,很快有人过来开,是她的经纪人,用冷冷的语气对我说:“现在不接受采访。” 

                          “我不访她。”我说,“我只是找她还钱。” 

                          “你是谁?”她问我。 

                          “告诉她,我是许弋。” 

                          “你稍等。”她说。 

                          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又打开了。我以为会是夏米米本人,结果还是那个经纪人,用更冷的语气对我说:“对不起,夏小姐说不认识你。” 

                          我警告她:“如果她不还钱,如果你还敢关门,我就一直敲,敲到全世界的记者都来为止。” 

                          “请便。”她根本不在乎我的恐吓,又把门关上了。 

                          我抬腿就要踢门,有人上来拉住我:“许帅,你适可而止,好吗?” 

                          是小凡。 

                          “不要管我!”我觉得胸闷气闷,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爆发。 

                          “雅希姐已经气走了,你再闹就很难收场了。”小凡哄我说,“他们会叫保安,直接把你从这里哄出去。我看你还是走吧,你有什么话,我想办法替你去跟夏米米说。” 

                          “那好。”我说,“你让她别躲着我,不然我什么事都做得出!” 

                          “好的好的。”小凡说,“包在我身上。” 

                          我正准备走,门却忽然开了,夏米米的经纪人叫我说:“许先生,请留步。” 

                          我转头。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微笑,她对我说:“夏小姐请你进来。”


                          98楼2006-07-14 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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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节:这就是宿命

                            他摇开窗户唤我:“吉吉。” 

                            我们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见面。那一刻我很恍惚,我以为他已经忘掉世间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他问我:“你在快餐店干得开心吗?” 

                            “嗯。”我说。 

                            他笑:“嗯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的笑里有讽刺的意味,心里就像忽然破了一个洞,本想用力扯回来,却越拉越大,不可收拾地失落。 

                            “吉吉。”赵海生说,“这些天,是我特意留给你的,你感受一下生活,也不见得是坏事,但从明天起,你不许再去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他说,“我已经联系好一家美院,你可以去做旁听生,我一直觉得,你在画画上面比你父亲更有天赋。纸,笔,颜料,电脑,我都替你准备好了。” 

                            “我不想画画。”我看着窗外说,“我讨厌画画。” 

                            他慢悠悠地说:“你听好了,你没有选择,必须画。” 

                            我咬着牙问他:“你凭什么管我?” 

                            “你一定要知道吗?” 

                            我说:“嗯。” 

                            他俯身过来,拉我入怀,不由分说地吻了我。 

                            然后,在我狂乱的心跳声里,我听到他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吉吉,我爱你。” 

                            我觉得我像是淹进了海水里。小时候有一次去海边玩,掉到海水中的时候,就是那种感觉,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却又意外逢生,那一次,拉我起来的人是母亲,她拍拍窘迫而后怕的我说:“吉吉,你要学会游泳,要知道,妈妈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在你身边的。”赵海生亲吻我的时候,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回忆起了母亲的脸,她是那么美,美得令人窒息,她在很远的地方用温柔的声音对我说:“吉吉,这就是宿命。” 




                            在赵海生的安排下,我到了一所大学的美术学院学画画。大学生活只是掩人耳目,我准确的身份是赵海生的情人。 

                            画画之余,我最大的爱好是做饭,我喜欢做饭,看赵海生或是米米狼吞虎咽地吃下它们。米米每个周末回来住,赵海生每个周末回去住。所以很长的时间里,米米并不知道我和赵海生的关系,直到有一次,她回来得较早,她是想给我一个惊喜,结果推开门的时候,看到赵海生在吻我。 

                            我们慌乱地分开,米米并没有尖叫,她吐了一下舌头,冷静地把门替我们关上了。 

                            赵海生多少有些尴尬,他拍拍我说:“没事,她迟早会知道的。” 

                            我还是觉得很不安,催促他快走。赵海生走的时候,米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很轻快地说:“赵叔叔再见!哦,不对,姐夫再见哦!” 

                            赵海生回头笑了一下,把门关上,走了。 


                            “姐姐,”米米说,“你等一等,我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呢。” 

                            “嗯?” 

                            “你保证不生气我才说。” 

                            “说吧,我保证。” 

                            “我不想参加高考了。” 

                            “为啥?”我急得差点跳起来。 

                            “都说了不生气的。”她把嘴嘟起来,“你再这样,我怎么敢继续说下去呢?” 

                            在米米继续说话以前,我已经在大脑里做了无数的猜测,很多个念头在我心里上下跳跃,翻滚,但,都远不及米米说出来的话让我震惊。 

                            她说:“我想去唱歌。” 


                            在我的反对下,米米还是去上海参赛了,出钱资助她的人,是赵海生。 

                            我知道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米米在机场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千万莫生气等她凯旋,随即就关了机。我赶到赵海生的办公室,那是我第一次去他的公司,我在公共汽车上捏紧了我的拳头想,我一定要当面告诉他,他也许有权决定我的一切,但米米的将来他却不能,他无权,无权!路上很堵,公车摇了半天才到站。我赶到他公司楼下的时候他已经下班,带一个女人正在上车。 

                            “噢,吉吉。”他神色稍有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又指着旁边的美女对我说:“我太太。” 

                            原来他有太太。 

                            我喘着气:“米米……”忽然就失语。 

                            “米米有她的理想,你为什么不让她去试一试?”赵海生微笑着说,“你放心,我派了人陪她去,保证她安全回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他。 

                            “对不起,吉吉。”他说,“这是米米的意思,我要尊重她。” 

                            赵海生美丽的太太一直微笑。 

                            我转身就跑,他没有跟上来。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收拾好我的东西,准备离开。我知道赵海生没做错什么,他有太太,我早该想得到,他为米米做这一切,无非也是为了我。但我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想领这个情。他没有错,一切的耻辱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的,我感觉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就差断的那一刻。我只知道,我必须走,不论如何,走掉,永远不再回头。 

                            我把箱子合起来的时候门打开了。


                            104楼2006-07-14 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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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11 06: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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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节:心如刀绞

                              “不!”我失声尖叫。然后,我彻底地晕了过去。 

                              之后的很多天,我才知道,米米是在我离开北京的当天晚上出事的,她去拍一个广告,搭建的高台忽然离奇倒塌,她脑袋着地,当场昏迷不醒。但是,她一直没死掉,在医院里撑了两个月,才离开这个人世。 


                              我想念米米,心如刀绞。 

                              第二天,赵海生带着我成功地躲过了所有的媒体,回到了老家。我把米米葬在了父亲的旁边,希望他们可以在九泉之下互相照顾。 

                              海还是那片海,一百年一千年,潮涨潮落,从不改变。所不同的是,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地消失不见,永远都不再回来。刹那繁华都是假相,如果没有贪恋,也许我们可以活得更好。只可惜年轻的我和米米不懂得这一点,所以才会得如此下场。 

                              我对生已经毫无眷恋,那晚我自杀,我用的是刀片,割向我的手腕,疼痛提醒我死去的过程。我看到血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身体流出,没有任何恐惧。我用最后的力气走向大海深处,等待海浪卷走我的身体,夏吉吉三个字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醒来的时候,四周是白色的。 

                              我以为我到了天堂,且好像听到米米在歌唱。我兴奋地转过头,却看到赵海生。他伸出手握住我的,对我说:“等你好起来,我要好好揍你一顿。” 

                              我看到我手腕上白色的纱布,碍眼的,丑陋的,纠缠在那里,明白自己是没死。 

                              “你最好把我揍死。”我扭过头去说,“不然,我还是会想别的办法。” 

                              “吉吉。”赵海生说,“你想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我瞪大了眼睛。 

                              “听我跟你说个故事。”赵海生说,“这个故事有点长,你要有点耐心听。很多年前,在澳州,有个中国的留学生,他很穷,每天要打两份工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和学业。有一天晚上,已经很晚了,天上下着很大的雨,留学生从打工的地方出来,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车撞了。撞他的车子很快就开走了,后面的车上下来一个穿蓝色旗袍的中国女人,把他送进了医院。那个中国女人不仅救了留学生的命,还替他付了所有的医药费。后来,他们成了朋友,她常常跟留学生讲起她留在中国的两个女儿,说她们长得漂亮极了,也像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一对双胞胎。有时候,她也会讲起他在中国的的前夫,说他前夫的画画得好极了,只是时运不好,所以当不了画家。她还说,她嫁给一个老头来到澳洲,只是权宜之计,最多五年,她肯定带着钱回去,帮前夫实现梦想,让两个女儿快乐长大。她的故事打动了留学生,留学生出院以后,常常去找那个女人聊天,虽然女人比她大十岁,但他却感觉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爱上了她的沉静,美好,善良,温柔。有时候,他坐在她家里听她弹琴,能听上一整天,也不觉得厌倦。虽然留学生和女人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是还是被他的先生认为绝不能容忍,老头子有一天喝醉酒,拿出了他家里的猎枪,对着留学生扣动了手里的扳机,女人冲过来,挡住了那颗子弹……” 

                              我颤声问他:“你的故事里,说的都是谁?” 

                              赵海生说:“那个女人,就是半夏,你的母亲,而那个留学生,就是我。” 

                              我大惊:“这么说来,你压根就不是我父亲的学生?” 

                              “当然不是。”赵海生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爱上你的原因,你跟你的母亲实在是太像了,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就是一个人。你穿上那件蓝色旗袍的时候,我简直就要疯了,恨不得告诉你一切。这也是我为什么要纵容米米的原因,我对自己发过誓,一定要让她的家人幸福,倾尽我所有,也要让你们幸福。回国的前三年,我一直在创业,有了钱,我才有勇气去找你们。现在,米米走了,我心里,比你还要难过,吉吉,如果你还不珍惜你的生命,你让我怎么跟你九泉之下的母亲交待呢?你又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这么说,你爱的一直是我的母亲?” 

                              “不。”赵海生说,“吉吉,我现在爱的是你。逝者已去,唯有生者可以鲜活地谈情说爱。我是一个生活在现实里的人,一个成人,懂得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任。你明白吗?” 

                              我的眼泪流下来。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赵海生用温热的掌心紧握我的,“我跟她的手续已经办妥,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我听到海浪的呼吸,在城市的最中央。风呼啸而过,夹带着微尘,泥土,飞絮和所有不堪重负的往事,纷纷扬扬,一去不返。 

                              而夏天,是真真正正地过去了。


                              109楼2006-07-14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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