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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漾 4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里,发现蒋皎母女都在。我父亲正在替她们面前的茶杯加水,看样子,她们已经坐了老半天了。 

  “嗨。”我装做若无其事地跟她们打招呼。几天不见,蒋皎的新发型真是乱得不可开交,像个鸡窝一样顶在头上,她画了紫色的眼影,我最不喜欢的俗不可耐的紫色。我怀念那个直发的穿黑白校服的蒋皎,至少那时的她,不会让我感觉讨厌。 

 
 
 
  “张漾,我们正在跟你爸爸商量你们去北京读书的事情呢。”蒋皎妈妈说,“他说他就不去送你们了,蒋皎他爸也忙,就我一个人送你们去吧,我们家在北京有房子,你们周末可以去那边住……” 

  “好。”我笑眯眯地说。 

  “蟑螂,你吃过饭了吗?”蒋皎问我。 

  “吃过了。”我说。 

  “吃什么的呢?”她总是这样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拉面。” 

  “拉面怎么会有营养!”蒋皎妈妈叫起来,“走吧,我们还没吃饭呢,一起出去再吃点东西,最近有家新开的川菜馆不错噢,就在义正路上,离这里不远。” 

  “走吧。”蒋皎拖我。 

  “不去了。”我打着哈欠说,“今天站一天柜台,累死了,想睡觉。” 

  “你又去卖手机啦!”蒋皎叫起来,“不是让你不要去的吗?” 

  我瞪她一眼,她闭了嘴。 

  “阿姨你坐坐,我去洗个澡。”我招呼打完,就拿着汗衫进了浴室。蒋皎跟着我一直到了浴室的门口,我问她:“要干嘛,难道想看我洗澡啊?” 

  她嘴一咧说:“怎么了,又不是没看过!” 

  “去外面等着我!”我说。 

  她依然站在门边不走:“蟑螂,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去找我?” 

  “你说什么?”我装听不明白。 

  “我就喜欢你这种坏坏的脾气。”她忽然笑起来,抱住我说,“你真的好有个性呃。” 

  我的脑子里却忽然闪过那双清澈的眼睛。我有些艰难地推开蒋皎,哄她说:“好啦,洗完澡出来陪你!” 

  她终于放开了手。 

  那晚,蒋皎陪我睡在我家那张狭窄的小木床上,床一动,就咯吱咯吱地响。蒋皎抱着我不肯放手,然后,她开始莫名其妙地流泪,眼泪流到我胸前的皮肤上,痒痒的。我还是没有任何欲望。她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的,蟑螂,我们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事的……” 

  在她的喃喃自语中,我沉沉睡去。 

  半夜我醒来,发现蒋皎并没有睡,她坐在我小屋的窗边,穿着我的大汗衫,在抽烟。她抽烟的样子看上去很老道,但她并没有当着我的面抽过烟。 

  我撑起半个身子来看着她,她的卷发,还有她黑暗里那张脸的轮廓。我知道,这个任性的女孩给了我很多的东西,她为了爱情受尽委屈,我都知道。 

  听到响动,她转过身来,透过月光,我看到她在流泪,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地从她的脸上流下来。 

  “你怎么了?”我问她。 

  “我看到一颗流星。”她说,“嗖一下,就过去了。” 

  我伸出手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过来。 

  她灭掉烟头,重新回到床上。贴紧我,她的身子是冰冷的,我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 

  “蟑螂,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知道我斗不过她,但是没关系,她已经不在了,我愿意跟一个灵魂斗到底,我心甘情愿,再苦再痛我也坚持到底。” 

  “别胡说!”我骂她。 

  “好,我不胡说。” 

  我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她伸长了手臂抱住我。小木床又开始咯吱咯吱地响起来,我拍拍她的背说:“睡吧,以后别抽烟了,烟抽多了牙会黄,皮肤会老,多难看啊。” 

  “蟑螂我漂亮不漂亮?” 

  “漂亮。” 

  “我温柔不温柔?” 

  “温柔。” 

  “那你爱我不爱我?” 

  “……爱。” 

  “我会爱你一辈子。” 

  “唔。” 

  …… 

  她终于睡着了。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我从小木床上爬起来,坐到窗边,蒋皎刚才坐过的位置,我拿起烟盒,发现蒋皎将我所有的烟都抽光了。我把空烟盒一把扔到窗外,天空很黑,没有蒋皎说过的那颗流星。透过窗玻璃,我忽然发现我的手机蓝色屏幕在闪烁,看样子有未读的短消息。我转身拿起手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只有两个字:晚安。 

  我想我知道是谁。 

  李,珥。 

  不过我知道我肯定不会主动再去找她。 

  我就要走了。离开。 

  蒋皎说得没错,离开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


45楼2006-07-14 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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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 6(2) 
     


     

      睡就睡。 

      我倒头就睡。 

      可短消息在这时候偏偏又响了,还是那个不留名的人。这一回是一个问句:有些事,有些人,是不是如果你真的想忘记,就一定会忘记? 

     
     
     
      蒋皎把眼睛闭起来,倔强地不来看我的手机,用半边微肿的脸对着我。 

      我把短信删掉了。 

      我知道,是李珥。 

      她知道我的新手机号。 

      我没有回信息,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上帝作证,我是真的想忘记。但上帝也肯定知道,我没法去忘记。


    48楼2006-07-14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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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23:4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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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 7(1) 
       


       
       

        十二月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开始适应北京的天气。 

        偶尔上网,信箱总是空着。只有一次,收到李珥的信,她只是简单的问候,我回了信,还是那句老话,让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她久不回信,估计是高三,上网的时候也不多。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会再见到黑人。 

       
       
       
        那天我到一家写字楼去找工作,那里有家网络公司招人,我想去碰碰运气。那是一幢很气派的大楼,我刚到楼下就看到黑人,他穿了保安的制服,戴着白手套,看上去人模狗样,正在指挥人停车。我把帽沿一拉,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 

        网络公司的人很客气,接待我的是一个矮个子的小胡子,他很客气地告诉我,要招的人昨天全招齐了,让我下次动作快一些。 

        “好的,下次我一定坐火箭来。”我说。 

        小胡子乐呵呵地跟我说再见,我坐电梯下楼来,经过大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住了。 

        “小子,”他说,“我一直在北京等你,你果然送上门来了。” 

        “你想干什么?”我说,“打架我未必怕你。” 

        “不打。”黑人说,“打架是粗人干的事,我想请你喝酒,你敢去么?” 

        我问他:“谁买单?” 

        他牛气冲天地说:“当然是我。” 

        “现在去吗?”我问他。 

        “当然不,我晚上六点半才下班,晚上十点整,我们三里屯见。” 

        “好。”我跟他摆摆手往前走,他在我的身后喊道:“不见不散啊,你要是不敢来,我就当你怕了!” 

        呵,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晚上十点,我结束了当晚的家教。准时到达三里屯。黑人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他换下了制服,还是光头,黑色的皮夹克,黑色的皮裤子,黑色的手套,戴副黑眼镜,把自己搞得像蝙蝠侠。 

        “我没想到你会来,我以前没说错,天中就数你像个男人。” 

        我冷冷地说:“我不喜欢欠人,如果你觉得我欠着你什么,最好今晚把它全算清,一了百了。” 

        “你不欠我什么,你欠的是她,但你永远还不了她。所以,我要替她还一个公道。” 

        “行。”我说,“你说怎么还?” 

        “你喝二十瓶啤酒,不许吐。这笔账就算还了。” 

        “这么简单?”我说。 

        “简单不简单你喝完了再说。” 

        “那好吧,”我说,“去哪家?” 

        “你跟我来。”黑人说。 

        他走在我前面,趾高气昂的样子。把我带到一个酒吧的门口,弯腰说:“请。” 

        我进去,酒吧不大,人也不算很多。黑人在我身后问:“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这里挺眼熟的?” 

        我没觉得。 

        “你不觉得这里很像‘算了’吗?” 

        我看他是脑子短路了。 

        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黑人很快拎来了二十瓶啤酒,往我面前一放。舞台上的歌手开始在唱歌,是个女歌手,头发很长,看不清楚她的脸,她在唱:我是你的香奈儿,你是我的模特儿…… 

        “你注意到了吗?你看那个歌手,她涂绿色的眼影。”黑人一面说一面把酒一一打开说:“喝,我要看你醉!” 

        他戴着手套在开酒瓶,看不去很不方便,但他不愿意除掉它。 

        “我来吧。”我说。 

        结果那晚我没醉,黑人把该给我喝的酒差不多都倒到了他自己的肚子里。他坐在那里翻着眼睛说:“我有钱的时候就来这里,我在北京没朋友,张漾,跟你说句实话,我今天看到你,其实我很高兴,我觉得我不是那么恨你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我说。 

        黑人笑着,当着我的面慢慢除下他的手套,两只手,左和右,都少掉了一根小姆指。看上去触目惊心。 

        “谁干的?”我尽量用镇定的语气问他。 

        “还用问吗?”黑人说,“他们让我永远都不要回去,要是敢回去,就杀了我。” 

        “蒋皎的父亲?” 

        “不知道。”黑人说,“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不敢确定。” 

        我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无法呼吸一样。 

        “有烟吗?”黑人问我。 

        我掏出我的红双喜给他,并替他点燃。他的嘴唇和手微微在颤抖。 

        “我想家。”黑人红着眼睛说,“我在北京没朋友,我住地下室,有点钱都喝酒了,有时候吃不饱,我想我妈。” 

        “那就回去。”我说,“你放心,谁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也许吧,你不知道,其实我怕什么呀,我不敢回去,还有别的原因。”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她死的时候,你在吗?她说过些什么?”


      49楼2006-07-14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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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 7(2) 
         


         
         

          “不在。”黑人又抓起一瓶酒往嘴里灌,“她把最后的话留给了一个小丫头,你应该去问那个小丫头。” 

          “是吗?”我说,“是不是一个叫李珥的?” 

          “李珥?”黑人想了一下说,“也许是吧,她叫她小耳朵,小耳朵……” 

         
         
         
          “哦。”我说。 

          “其实我死着与活着也无分别。”黑人真的醉了,他开始语无伦次,“张漾我知道吧啦为什么会喜欢你,她是天生高贵的人,跟我不是一个层次的,我得不到她,可是我愿意保护她一辈子,我没有做好,我让她死掉,是我偷了你的手机,是我跟她胡说八道,我跟你犯同样的罪,我们一样的不可饶恕,我后悔我后悔!”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只有四根手指的手握成拳头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又一下。 

          舞台上的女歌手还在没完没了地唱:我是谁的安琪儿,你是谁的模特儿,亲爱的亲爱的,让你我好好配合,让你我慢慢选择,你快乐我也快乐,你是模特儿我是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香奈儿…… 

          黑人已经烂醉如泥。他在跟着哼,很离谱的调子,狂乱的眼神。 

          我拍拍他的脸:“哥们儿,你没事吧?” 

          他咕哝着:“没事,我想睡而已。” 

          我买了单,在黑人的口袋里塞了二百块钱。 

          然后,我走出了酒吧,走出了灯红酒绿的三里屯。


        50楼2006-07-14 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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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 8(1) 
           

           
           

            新年快到了,到处都是喜洋洋的气氛。 

            有N个女生要邀请我一起过圣诞节,都被我一口回绝了。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心如止水? 

           
           
           
            中国的文字真是博大精深,让你不得不叹服。 

            那一天,在我的手机长期不通的情况下,蒋皎全副武装地来到我们学校,从她们学校到我们学校,需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她穿得像个布娃娃,薄棉袄,围巾手套,一双夸张的皮靴,背了个卡通的花布包,引得路人侧目。她哈着气搓着手跺着脚对我撒娇:“死蟑螂,你这些天跑哪里去啦?” 

            那时我们站在路边,天上飘着点小雨,校园里的嗽叭放得震天响:好一个中华大家园,大家园…… 

            “手机停机了,我找了新工作。”我扯着嗓子对她说,“从现在起,周末没空啦!” 

             “我来接你,陪我去圣诞PARTY!”她也扯着嗓子对我说,“你要是不去,我就死给你看!” 

            我把她一把拉到操场边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喇叭声终于小了下去。蒋皎也终于把头发拉直了,看上去顺眼许多。我摸摸她的头发说:“真的不行,我马上得赶去西餐厅。” 

            “你去西餐厅做什么?”她瞪大了眼睛。 

            “待应。”我说,“他们需要英语好的,长得帅的,我正好行。” 

            “可是我不行!”蒋皎说,“我要你陪我!” 

            “我也想陪啊,就是没空。”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蒋皎说着,把背上花里胡哨的包取下来,打开一个口子,让我看。我探头一看,吓一大跳,赶紧替她把包拉起来说:“干什么呢?” 

            “我爸来北京了。他给的。”蒋皎说。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我哼哼。 

            “别这样啦,我们有这么多钱,你不用这么辛苦干活的。”蒋皎说,“多留点时间玩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你爹的钱。”我硬着心肠说。 

            “分什么你爹我爹啊,”蒋皎不高兴了,咕哝着说,“再说了,他的钱你又不是没用过。” 

            “我会还的。”我黑着脸。 

            “我不是那意思,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她惯用的一套又来了。 

            “行啦。”我拍拍她,“你自己逍遥去吧,带着这么多钱,小心点。” 

            “我跑了这么远,”她的眼眶红了,“我就为了能跟你见一面,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这人一向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蒋皎把头抬起来,眼睛直视着我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一句话:“张漾,我们分手吧。” 

            “好啊!”我说。 

            蒋皎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像我预料中的那样抓狂。她拎着她的花包,站在绿色的草地上,站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没有看我,她转身走了。 

            那一刻,我有一点儿想上去拉住她的冲动,但我控制住了我自己。 

            我知道我欠她,我会还她,但现在不是时候。 

            我要去的西餐厅挺高级的,打一个晚上的工相当于替别人做一个星期的家教。到那里去的人都是上层社会的人,我喜欢和这样的人面对面,虽然我只是一个侍应,但我可以感觉和他们心灵相通。为了不致于工作的时候看别人吃饭自己太饿,我打算先到食堂里去吃点东西,然后再去上班。 

            当我从食堂吃完一碗面条出来的时候,发现操场上聚集了一大群的人。大家都在奔走相告,研究生楼那边,有人要自杀! 

            研究生楼就在大操场向左拐的第一幢,是一幢四层高的楼,楼顶可以上去,上次在那里,就曾经爆发过一次自杀事件,主角是一个得了抑郁症的男生,不过听说最终没能跳成,被警察一把抱了下来。我还记得那一天,蒋皎正好也在我们学校,我们经过那里她非要看热闹,被我一把拉走了。 

            后来,她骂我没人性。她说:“人家都不要命了,你还不肯关心一下?” 

            “自己的日子总要自己过的。”我说。 

            “要是有一天站在上面的人是我呢?”她问我。 

            “那我就在下面接着。”我说。 

            “要是你接不住呢?” 

            “那我就替你默哀三分钟。” 

            然后我就被她骂没人性了。 

            想不到短短两个月,闹剧又再次上演。我穿过大操场往校门口走,却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往研究生楼那边跑去,有人喊着:“美女在洒钱,快去捡啊,不捡白不捡!”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咯噔完了,我也转身往那边跑去。 

            站在楼顶上的人果然是蒋皎。我首先看到的是她的围巾,红色的,像一面旗帜一样在屋顶高高飞起。她一只手拎着她的大花布包,另一只手抓了包内的一把钱,正在往楼下洒,有人在抢钱,有人在尖叫,有人在维持秩序,场面煞是壮观。


          51楼2006-07-14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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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 8(2) 
             


             
             

              我越过人群往楼上冲。 

               楼顶上已经有人,但他们怕刺激蒋皎,都不敢靠近。 

              “蒋皎!”我推开他们喊道,“你过来!” 

             
             
             
              蒋皎回身看我一眼,她没有理我,而是朝着楼下兴高采烈地高声叫喊着:新年快乐哦!随手又是一把钱扔到了楼下! 

              尖叫声淹没了整座校园! 

              我朝着她走过去。 

              她警觉地转过身来,厉声说:“你再过来,我就跳了哦。” 

              “我陪你一起跳。”我并没有停下我的脚步,而是说,“正好我也想跳。” 

              “我叫你不要过来!”她大声叫着,一只脚已经退到很外面,身子站不稳,险象环生。 

              楼下有人开始在齐声高喊:“不要跳,不要跳,不要跳!” 

              “亲爱的。”我朝她伸出双手,温柔地说:“你过来,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去。” 

              她的眼睛里忽然涌出很多的泪水:“你骗我,你早就不爱我了。” 

              “我不骗你。”我说,“我刚才是逗你玩的,谁知道你当真了,你看,我不是没走吗,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你骗我,你骗我……”她不停地摇头,情绪很激动,还是不信。 

              “我不骗你。我爱你,亲爱的,你不要乱来,好不好?”我知道这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哄她,让她平静。 

              “是不是真的?” 

              “你信不信,你要是前脚跳下去,我后脚就跳下去。” 

              “是不是真的?”她的语气已经缓和下来。 

              “别再扔钱了。”我再走近一步说,“那么多钱,我们可以看多少DVD呀。再说了,从四楼跳下去,死了就算了,断胳膊断腿的,以后你怎么当歌星啊。” 

              “呜呜呜……”她用袖子去擦眼泪。 

              趁着她被衣袖挡住眼睛的同时,我上前一步,一把把她拉回了安全地带。她用力地抱住我,用牙咬我的耳朵,我的左耳被她咬得疼得不可开交。然后我听见她说:“蝉螂你记住,如果你敢骗我,我不寻死了,但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听不清她的声音,我感觉我的耳朵快掉了,不再属于我。我忽然想起黑人那双没有了小指头的丑陋的手,我抱着蒋皎,一种说不出的恐惧浮上心头。 

              很多天后蒋皎吸着我的一根红双喜香烟对我说:“其实那天我根本就没想跳,我只是在试我的演技而已,你要是不来,我撒完钱,就过节去啦。” 

              这就是我的老婆蒋皎,我一直以为我对付她绰绰有余,但很多时候,这只是一种错觉,一种美丽的错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个世界,谁敢说谁是谁的救世主呢? 

              趁早洗洗睡吧。


            52楼2006-07-14 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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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 9(2) 
               


               

                然后,我就拉着她迅速地往前跑了,身后传来尤他的叫喊声,但是她丝毫也没有迟疑或放慢脚步。她就这样抱着一大束烟花跟着我一直跑到了郊外,一直跑到了那幢无人居住的废弃的房子。 

                “这是哪里?”她喘着气问我。 

               
               
               
                “鬼屋。”我逗她。 

                她并不怕,左顾右盼,反倒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以前和吧啦常来是不是?”她扬着嗓子问我。真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 

                “来,我们上屋顶。”我把她怀里的烟花接过来,一面先往上爬一面伸出手来牵她。 

                她摆摆手说:“你先上吧,我自己可以。” 

                我迅速上去,等着她上来。她爬到一半的时候停在那里不动了,我知道她害怕,但我没有动,抱臂看着她。她抬起头来看我,黑暗里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带了一些轻微的害羞和恐惧。我伸出我的手说:“来吧,小耳朵。” 

                她终于把小手放到我的掌心里,一只小小的,柔若无骨的小手。我只轻轻一拉,她已经顺利地上来。 

                也许是前两天下过雨的缘故,屋顶有一些潮湿,我把她拉到稍许干点的地方,对她说:“你看看,这里应该是最好的放烟花的地方。” 

                “等我回去,也许尤他会灭了我。” 

                “你怕吗?”我问她。 

                她嘻嘻笑起来:“怕我就不跟你来了。我们放烟花吧。” 

                “好。”我摸出打火机,替她点燃最长的那根烟花棒,焰火直冲上天,这一方天空立刻变得和她的笑一样灿烂,她兴奋地跳起来:“多美啊,张漾,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放的烟花哦!” 

                我有些看呆了过去。 

                她转头看着我,微笑着问:“你在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在想吧啦呢?” 

                我吓唬她:“你再提这两个字小心我抽你!” 

                她哈哈地笑。笑完后,她忽然问我:“你还记得许弋么?” 

                废话。 

                李珥又说:“你一定不知道,他家出事了。” 

                “怎么?”我装做满不在乎,心里却莫名地跳了起来。 

                “他爸爸出事了,被公安局抓起来了,他妈妈生病了,住进了医院,听说是癌症,活不长啦。” 

                我尽量保持我的冷静。 

                “怎么你没反应吗?”李珥问我。 

                “我应该怎么反应?”我问她。 

                “你应该满意了。”李珥拿着那根长长的烟花棒说,“你那么恨许弋,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结局吗?” 

                我抓住她的胳膊质问她:“吧啦都跟你说过些什么,你老实告诉我!” 

                “我也想知道。”她微笑,并不挣脱我。 

                “你今天非说不可。” 

                “我要是不说呢?” 

                “那我就逼你逼到你说为止!”我扯掉她手里的烟花棒,一把把她搂到了怀里,这个可恶的小女巫,如果她真的以为我不敢对她怎么样,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我们的脸隔得很近,她的身子软得不可思议,我明显地感觉到她在发抖,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吻她,我们僵持了一分钟左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她的嘴唇变得发紫,最终还是她屈服了,她说:“好吧,张漾,我说。” 

                我放开她,自己先松了一口气。 

                她把身子转过去一点点,告诉我:那天我去了医院,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找到吧啦的病房,当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病床前全都是人,吧啦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抬起左手,对我说:‘小耳朵,你过来一下好吗。’于是我走了过去。吧啦的脸苍白极了,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一点颜色。她对我说:‘小耳朵,我有话要对你说。’我俯下我的身子,然后,吧啦伸出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拉近,她的嘴唇靠近我的耳朵,那唇没有温度,是冰冷的。等她跟我说完话,她的手忽然就从我的肩上垂了下去…… 

                “她跟你说了什么?”我忍不住打断她问道。 

                “你不知道。”她说,“我也很想知道。” 

                “别跟我胡扯!” 

                “张漾,我没有骗你。”李珥说,“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我的病历。我的左耳,生下来听力就不好。很多时候,特别是着急的时候,它什么也听不见。可吧啦那句话,偏偏就是对着我的左耳说的!” 

                “她对着我的左耳说的!”她再喊了一遍,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滑落了下来。 

                我情不禁地抱紧了她。她的眼泪如一股暖流把我早已经是坚冰的心冲散开来,让我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 

                TNND!


              54楼2006-07-14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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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 10(1) 
                 


                 
                 

                  夜里十一点,我送李珥回家。还是拉面馆后面的那条小路,我们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这一天我一直把她送到她家楼下不远处,临别的时候我问她:“回家会不会挨骂?” 

                  “也许会吧。”她说,“不过我不怕。” 

                  “那好,”我说,“要是尤他敢对你怎么样,哥哥替你做主!” 

                 
                 
                 
                  她微笑,跟我说再见。我看着她离开,大约走了五步远,李珥忽然转过身来,把两只手合起来放到嘴边,用力地对我喊道:“张漾,祝你新年快乐啊!” 

                  我也跟她说新年快乐。不过我只是张嘴,很夸张的嘴型(形),没有出声。 

                  她歪着头笑了一下,上楼去了。 

                  我回到家里,没过多久,他拎着空的保温杯回家了。 

                  我问他:“你去哪里了?” 

                  他说:“医院。” 

                  “你替谁送鸡汤去了?” 

                  他说:“朋友。” 

                  我再问:“什么朋友?” 

                  他不理我,径自拿着保温盒到水龙头下去冲洗,我跟过去,一把抓过他的保温盒扔到地上,保温盒一滚,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地板上溅的全都是水花。 

                  我朝着他大声地喊:“你到底有没有自尊!你这么做是不是想被所有人嘲笑至死你才开心?” 

                  他用苍老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做我应该做的。” 

                  “她根本就不爱你,她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这样恶毒的女人,这是她的报应,报应,不值得同情!我告诉你,如果你再去医院,我不会放过你!” 

                  “漾儿,”他拉我,“你不要激动,坐下听我慢慢说,好不好?”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甩开他,“总之,就是不许再去医院,不然,我永远都不回这个家!永远也不回来!” 

                  “她没人照顾。她家里出了事,儿子在外面,觉得丢脸,也没有回来过年。”他跟我解释,“我不能丢下她不管,不管怎么说,我和她之间有过情份……” 

                  “行了。”我打断她,“这也叫情份?” 

                  “漾儿。”他说,“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不得不告诉你,其实,她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她是许弋的亲生母亲,所以,她当年选择回去,是应该的。” 

                  我吃惊地盯着他。但我清楚地知道,他不是在撒谎。 

                  “你听我说,”他坐到那个塌下去一大块的旧沙发上,慢慢跟我讲起来:“很多年前,你母亲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大美人,有很多的男人追求她或者仰慕她,我也是其中之一,但她只喜欢许瑞扬一个人。许瑞扬家非常有钱,不过他有一个很厉害的母亲。所以一开始,他们的交往是秘密的,一直没有人知道。直到有一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也就是许弋,这件事才再也瞒不住了。许瑞扬的母亲知道后勃然大怒,一是勒令他们分手,二是一定要她把孩子做掉。许瑞扬最终屈服,并提出要跟她分手,结束这份感情,你母亲伤心欲绝,可是她依然深爱着许瑞扬,死活也不肯去医院做流产,为了留下肚里的孩子,她在一个下雨的夜晚来到我家里,她给我跪下,要求我娶她。” 

                  我说:“你就答应了?” 

                  “是的。”他说,“我喜欢她很多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当然不会放弃。可是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孩子生下来,许家就来要人。说是自己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面。他们留下一万块钱,把孩子抱走了。我妈妈也就是你奶奶,觉得这件事情很丢脸,于是到福利院抱回了你,把你当成我们的孩子抚养,这件事是你奶奶一手操办的,连我们家人都不清楚。 ” 

                  “可是,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多,许家的人那么伤害她,她为什么还是要选择那个姓许的?” 

                  “兴许这就是命吧。”他叹息,“在你两岁的时候,许瑞扬的母亲去世了,许瑞扬希望她能回去,她也挂念许弋,所以,就做出了那样的选择。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恨她,可是,她现在已经这样子了,活也活不长了,漾儿,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她一直很挂念你,其实这些年,我的身体不好,不能干活,她没少悄悄给我们父子接济。知道你有出息,她心里一样的高兴……” 

                  我颤声问:“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他说:“不知道,其实你奶奶去世后,我也曾经试过去替你找你的爸爸妈妈,但当年那个福利院都不在了,无处可查。漾儿,你可以怪我,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没用,工作没个好工作,挣钱挣不到大钱,我一直让你受苦,让你们受苦,但我心里对你们的爱,是真的,我敢保证,全都是真的……” 

                  “你别说了!”我吼断他。 

                  他悲伤地看着我,眼睛里全是血红的血丝。 

                  我想起身,穿上我的外套,背着我的包,离开。可是,我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地沾到了椅子上,站不起身来。


                55楼2006-07-14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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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23:4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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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漾 10(2)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外面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烟火照亮了整座城市,照亮我自以为不可一世却一直懵懂无知的十九岁。 

                    无论如何,新的一年来了


                  56楼2006-07-14 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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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1(2) 
                     


                     
                     

                      “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啊。”尤他说。 

                      “噢。”我难得不耐烦地答道。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一颗流星忽然从眼前划了过去,我抓住尤他的衣袖跳起来喊:“呀,流星,流星,快许愿啊!” 

                     
                     
                     
                      流星一闪而过。 

                      尤他骂我说:“笨,你抓我衣服没有用的,你应该在自己的衣服上打个结,然后再许愿,愿望就可以得到实现啦。” 

                      我耸耸肩做个鬼脸。 

                      尤他问我:“李珥,如果流星真能实现你一个愿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最想许的愿是什么呢?” 

                      “你先说!” 

                      “你先说。” 

                      “你先说嘛!” 

                      “好吧,我先说。”尤他想了一下说,“我希望我喜欢的女孩子一直快乐幸福。” 

                      这个花痴噢! 

                      轮到我了,我咳嗽一下,认真地说:“我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快乐,幸福。” 

                      尤他看着我,我朝他眨眨眼。 

                      他忽然伸出手来,爱怜地摸了一下我的头发。我嘻笑着,躲闪开了。


                    58楼2006-07-14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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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2 
                       


                       
                       

                        天色已晚。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尤他,他说:“李珥你跑到哪里去了?” 

                        “在外面。”我说。 

                        “这样啊,我晚上八点钟的火车要回北京了。跟你打个招呼。” 

                       
                       
                       
                        “噢,一路顺风。另外,代问你女朋友好啊!” 

                        “谢谢。”他挂了电话,我如释重负。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是晚上七点一刻。妈妈问我去了哪里,我告诉她我去逛街了。妈妈指着餐桌上的一个盒子说:“那是尤他买给你的礼物。” 

                        我一看,竟是一部手机,诺基亚的新款。 

                        妈妈告诉我:“你姨妈说,他这个暑假打工的钱都用在这个上面了。本来你考上大学,我们要替你买的,但是尤他的一片心意,我们也不好拒绝呢。” 

                        我站在那里,大脑在五分钟内完全处于空白。 

                        清醒过来后,我看了看墙上的钟,然后我抱着手机盒就往门外跑。妈妈在身后叫:“李珥,你干什么去呢?” 

                        “我去火车站!”我说,“送完尤他我就回来!” 

                        我打车赶到火车站,站在人来人去的车站广场打通尤他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已经进站上车了。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说不出话来。倒是他先开的口,问我:“喜欢不喜欢?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诺基亚。” 

                        “尤他。”我说,“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尤他说,“我清楚,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强求的。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尤他。”我说,“你不要这样。” 

                        “好。”他温和地答,“以后都不这样了。” 

                        我无力站立,只好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抱着手机盒蹲到地上。 

                        耳边传来尤他的声音:“李珥,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可爱吗,就是你笑起来的时候。所以记住,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快乐,永远要快乐。我走了,再见。”尤他说完,电话断了,我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郊外,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念张漾曾经带我去过的那个屋顶,想念那些稍纵即逝的美丽烟花。我在小区外的超市买了一个打火机,买了一包香烟,揣着它们上了路。我靠着脑海中的记忆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我想去的地方。我站在郊外的田野边点燃了一根香烟,这是我第一次抽烟,那是一包555,我见吧啦抽过。香烟的气味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呛人,只是舌头感觉有些微的苦,我想起吧啦吐烟圈的样子,于是我试图也吐出一两个烟圈来,当然这是徒劳,我总是无法成功,然后,我开始剧烈地咳嗽,我就这样一边咳嗽一边抽烟一边在郊外毫无目的地徘徊,寻找记忆中那个可以收容寂寞绽放烟花的屋顶,我是如此任性的一个孩子,从这一点来说,其实,我和吧啦毫无分别。


                      59楼2006-07-14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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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3(2) 
                         


                         
                         

                          再见,也许永远不见。 

                          我内心固执的追求,只有我自己看得见。但我希望我没有错。我绝不能像吧啦一样,错了又错


                        61楼2006-07-14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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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4(1) 
                           

                           

                            开学了,爸爸妈妈一起送我到上海去报道。 

                            办完手续后,我们一家三口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简易的餐馆吃饭,吃着吃着,妈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爸爸连忙给她递上纸巾:“放心吧,我们李珥肯定能把自己照顾得倍儿好。”一面说,他一面朝着我眨眼睛。 

                           
                           
                           
                            “是呵。妈妈。”我握住她的手说,“放心吧,我每天给你打一个电话。” 

                            她抽泣着:“你这孩子,从小就多病多灾,又没离开过我,你叫我怎么放心!” 

                            “好啦,妈。”我低声说,“这里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给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 

                            “别哭了。”我爸也哄她,“今晚我陪你去逛新天地!” 

                            “我要带女儿到上海的大医院把耳朵复查一下。”妈妈忽然说,“上海车子多,交通又乱,她的耳朵万一……” 

                            “妈!”我打断她,“我没事的,你不要瞎操心。我过马路的时候,保证看清楚红绿灯,还不行吗?” 

                            “你千万不能一边走路一边听MP3!” 

                            “嗯。” 

                            “学校里吃饭尽量早点去食堂,冷的饭菜对胃不好。” 

                            “知道了。” 

                            “外面不比家里,与人相处要有技巧。能让就让,不要跟人较真。”她真是唠叨得不行了。那一刻我真佩服我老爸,可以忍受她忍受这么多年。 

                            “是。”我依然乖巧地答。 

                            “我家女儿我最清楚。”我爸说,“没有比她更乖的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她乖有什么用,外面的坏人可多了。”我妈的心思真是越想越歪,我和老爸相视一笑,各自心照不宣地吃起东西来。 

                            有时候想想,像我父母爱我一样,我也真的很爱我的父母,但是,我的内心,是他们看不到的。我很难想象他们看着我在阳台上抽烟会怎么样,看着我被别的男生拥抱会怎么样,也许我妈会就此晕过去也不一定。就凭这一点,让我深深地相信一句话:人的心,深似海。 

                            谁知道谁在想什么,谁又会是谁的救世主。 

                            我早明白这一点,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坚持着我自己的坚持。 

                            新生集训结束后,正好是一个周末。我买了一张上海地图,研究了大半天,换了一条新裙子,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又走了好长时间的路,终于找到了那所学校。学校的招牌显得有些陈旧,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气派,我在门卫室问了一通,又抓住两三个学生问了一通,总算找到了我想找的地方。我在男生宿舍的楼下看到一个名单,上面写着各个宿舍的人名。名单已经有些破了,我用手指在名单上划来划去,终于停在那两个熟悉的字上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一种翻江倒海的忧伤。 

                            302.他住302。 

                            那是一幢很旧的楼房,木楼梯,踩上去咯吱咯吱响,让你有随时会踩空的错觉。我一步一步地往上走,我在心里说:“许弋,我来了。” 

                            我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平头的看上去愣头愣脑的男生。 

                            “找谁?”他很防备地看着我问。 

                            “许弋。”我说,“请问他在吗?” 

                            “不在。”他要关门。 

                            我用手拦住:“请告诉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你打他手机吧。” 

                            “请告诉我号码。” 

                            “我没有。”他说。 

                            “拜托你。”我说,“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他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阵子,这才告诉我说:“你从校门出去,左拐,顺着走十分钟,有个酒吧,他周末应该都在那里打工。” 

                            我跟他道谢出来。九月的上海,天高云淡。三百六十五天,从知道他到上海来读书的那一天起,这条路我走了三百六十五天。我想起他拎着一个大书包走出校园的那一瞬间,我想那些在教室里苦苦读书的日夜晨昏,凭着心里的一个意念不敢轻言放弃的理想。现在,我终于要见到他了,我并没有以前想象中的那样慌乱,仿佛只是去见一个老友,仿佛他已经在这里等我多年。 

                            酒吧的名字只一个字,叫:等。 

                            它座落在整条街的最角落,小小的门面,要是不注意,会把它给忽略掉。我推门进去,中午时分,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里面的设施也很简单,几个红色的沙发,暗色的长条木头桌子,桌上长长的玻璃瓶里摆几枝盛放的黄色野菊。我刚坐下就看到了他,他穿制服,拿着单子走到我面前,问我:“请问喝点什么?”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他认出了我。把单子放我桌上,转身走开了。 

                            “许弋”。我喊他,我糟糕地发现,我的嗓子忽然哑了。 

                            他背对着我站住。 

                            “你今天有空吗?”我说,“我想跟你聊一聊。”


                          62楼2006-07-14 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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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5(1) 
                             


                             
                             

                              那天晚上,许弋把我送到女生宿舍的楼下,打了一个电话。 

                              没过一会儿,一个短头发的女生下来接我。她跟许弋打了一个招呼,就微笑着揽过我的肩膀说:“OK。跟我走吧。” 

                              我有些不习惯和陌生人这么亲热,于是我推开了她。 

                             
                             
                             
                              许弋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对女生说:“这是我妹妹,你照顾好她。” 

                              女生笑着问他:“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啊?” 

                              “就你们两个。”许弋一脸正经地答。 

                              女生嘻笑着,跟他说再见,然后拉着我上了楼。 

                              为了避免和那个女生说太多的话,我那晚很快就上床睡觉了,并装作睡得很熟的样子。不过我听到她向别的女生轻声地介绍我,她说:“这是许帅的新女朋友。” 

                              她们叫他许帅。我想起早上他们宿舍里那个呆头呆脑的男生,猜想许弋在女生中应该有更好的的人缘,接下来的事情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想,胖女生替我拉了拉被子,还吩咐别的女生动作轻一些。我被心里涌上来的感动弄得更加疲倦,于是真正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弋已经在楼下等我,他换了一身新的运动服,有女孩走过他身边,轻声尖叫。 

                              他说:“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吃点早饭吧。” 

                              “不用了。”我说,“我不饿。” 

                              “可我饿了。”他说,“走吧。” 

                              我坚持着不肯去。他只好无奈地说:“好吧,我们去外面吃。” 

                              我跟在他的后面,默默地走出他的校园。在去银行的路上,他去一家酒店的外卖部买了几个香煎包,我们分着吃了。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来递给我,不带香味的纸巾,但纸质很好,书上说,身上带纸巾的男人,是有品质的男人。 

                              我们一面走他一面问我:“李珥,你的名字怎么写?” 

                              “王字旁加个耳朵的耳。” 

                              “你和吧啦是好朋友吗?”他说。 

                              “是的,可是吧啦死了。”我说。 

                              “对。”他看我一眼,“可我们还活着,这真没办法。” 

                              “你不能再让她伤心。”我说。 

                              他哈哈笑起来:“你真傻得可爱,她都死了,还伤什么心。再说了,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被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到了银行的门口,我问他:“要取多少,五千还是六千?” 

                              他想了一下说:“六千吧。” 

                              又说:“放心,我会很快还你的。” 

                              “噢。”我说。 

                              “谢谢你。”他说。 

                              我抬起眼睛来看他,天知道这对我而言需要多少的勇气,他也看着我,可是我在这样的对视里却感到一种让我害怕的失望,我觉得我看着的是一个陌生人,或许他对我,从来也没有熟悉过。我费尽周折所坚持的,也许只是我内心的一种可怕的幻觉。 

                              天呐,我哪里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 

                              我替许弋还清债务后的第九天,接到他的电话。他开门见山地说:“李珥,我还需要二千元。” 

                              我说:“我没有。” 

                              “好吧。”他说,“再见。” 

                              我盯着电话看了很久,然后我把电话回拨过去。他很快接了电话,我轻喘着气对他说:“周末我过去送给你。” 

                              “来不及了。”他说,“我去你学校拿吧。” 

                              中午,我在校门口的银行里取出我最后的两千元钱,装进我的背包,靠在地铁口等待许弋的出现。一对一对的恋人走过我的身边,有个男生俯下身子,轻轻吻女朋友的脸,我把眼睛低下去看着地面,地面上有一块砖很脏,上面粘了一块绿色的口香糖,我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人好像要晕过去。许弋就在这时候出现在我眼前,他说:“李珥,你的头发长了,应该剪了。” 

                              我晕乎乎地问他:“你为什么又去跟人家赌?” 

                              “这次不是赌。”他说,“我在替一家公司做点事情,我的电脑需要升级。” 

                              我低下头,拉开包,把钱掏出来给他。他接过钱,低声跟我说谢谢。我说:“不用。”他说:“那我走了,我还要急着去办事。” 

                              我说:“噢。” 

                              他转身往地铁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对我说:“李珥,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点点头。 

                              他说:“那就到我酒吧来玩,星期天我不用上班,不过晚上我会在那里玩。” 

                              我微笑。 

                              他朝我挥挥手,走了。 

                              许弋走后我决定逃课,我独自去了一家理发店。店员很热情地招呼我,建议我把头发这样那样那样这样,我打断她说:“我没钱,就剪一下吧,剪得短短的就好。” 

                              也许是见在我身上赚不到钱,于是他们给我派了一个看上去傻傻的理发师,肯定是一个实习生,我在镜子里看到他有些发抖的双手,安慰他说:“没关系,剪短就好,发型无所谓的。”


                            65楼2006-07-14 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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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8-27 23:35: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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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珥 5(3) 
                               


                               

                                “许弋啊?”他看着我,暧昧地笑着,手指往角落里:“喏!” 

                                我调过头去,终于看到他,我没看到他的脸,但我知道那是许弋,我心心念念渴望与他相亲相爱的许弋,他正紧紧地拥着一个女孩,那女孩穿绿色的长裤,红色的上衣,她闭着眼睛,幸福在她的笑容里无限制地滴落。他在吻她。 

                               
                               
                               
                                不,应该说他们在拥吻,深深地,沉醉地,旁若无人地。 

                                我聋了。听不见任何的音乐了,我僵在那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地碎裂,无从收拾的惊慌和悲凉。我对自己说,李珥,这是你自找的,这是你必须承受的一切。 

                                你活该。


                              67楼2006-07-14 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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